第三章 量天神尺破迷阵


  这是因为一直等到傍晚,还不见杜剑娘等人回到宣城中,其他地方也没有报告,所以他断言杜剑娘等人仍然是在乱葬岗中。
  他们穿着便服,一路上与一些暗桩互递暗号。
  林旭不住问道:“这一次动员人手之多,属下还是初见,难道杜剑娘那么厉害么?”
  陈公威摇摇头道:“我怕的不是杜剑娘……”
  林旭大讶,问道:“怕的是谁?”
  “不知道。”他简疑地回答,沉默了一阵,情知林旭必定不解,又道:“正因为不知道杜剑娘有些什么人帮忙,才要用尽全力防范。”
  林旭表示明白地嗯了一声,他虽然年轻,但能力极强,武功也极有造诣,所以他独立负责了不少大案子,因此在阅历经验方面,相当丰富和深入。对总捕头的这一句话,他也有着同感。
  每当他办案之时,最头痛的是不知对方的内情和深浅,许多公门中的成名人物后来栽了筋斗,往往是由于此故。
  陈公威一生从未失败,便是由于他做事谨慎之故。
  他们进入乱葬岗后,陈公威望着那累累坟墓,突然停住了脚,道:“林旭,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找人来。”
  林旭不明白陈公威为何突然回头,愣了楞,只好点头答应。
  眼见陈公威远去,消失在浓浓的夜里,林旭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寒意。
  他回头望了望,只见一片阴森、恐怖之极。
  干咳了两声,他的目光一闪,见到不远处有一具尸体,似乎被人抛置在棺木上,于是忍不住前去查看。
  还没走近,一股腥臭的气息,便扑上鼻来。
  他干呕了两声,喘气后退了三步,过了一阵,才长长地透一口气,噙咕道:“一定是个新近埋葬的尸体,被野狗拖了出来……”
  他走上前去,弯腰查看。但这时奇怪的是光线变得暗淡了许多,看不大清楚。他踌躇一下,决定不必再迫近查看尸体面目,以免露出破绽。况且他来宣城不久,识人无多,大概也认不出此人是谁。
  正当他挺直腰身,打算走开时,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这厮姓查名奎,你可认识?”
  林旭骇了一跳似地疾然转身,目光到处,只见一道淡淡白色的人影,就在他面前七八尺外。他仿佛还看得见这个人头发散乱披垂,面貌奇丑。
  他定睛看时,那条人影忽隐忽现,飘渺朦胧,竟看不大清楚。因此,林旭奇怪自己为何刚才能分辨出他的面貌形状的感觉。
  “你……你说什么?”
  那道灰白人影忽然又清晰了一点,但面貌仍然瞧不清楚,只有长长的头发却一点不假。
  “我说,这个尸体姓查名奎,你可认得他?”
  对方的声音也是若隐若现,忽远忽近。
  林旭孰地明白,对方并非宠物,只不过不知用什么方法使他看不清楚而已。
  事实上在夜色中,虽说是月朗星明,但若不是练就夜眼之人,可也没法看清楚两三丈以外的面孔。
  他摇摇头,道:“查奎?在下不认识这样的一个人!”
  灰白人影道:“那么你是谁?”
  林旭沉默了一下,才道:“老兄你口气不大客气,为什么?莫非在下无意中侵犯了你的地盘?”
  灰白人影咯咯怪笑两声,道:“你的胆力真不弱,像位这种人才,倒是难得。实在不相瞒,山人只是路过此地,谈不到什么地盘不地盘的。你贵姓呀?”
  林旭道:“在下林旭,江湖上有个小小的外号叫做铁腕勾魂……”
  白色人影嗯一声,道:“铁腕勾魂林旭?晤,没听过,这外号听起来可能你在单钩上有一手,对不对……?”
  林旭道:“这只是江湖上的绰号而已,在下练的几手庄稼把式,可真见不得人!大哥你高姓大名呀?怎么瞧的朦胧朦胧,只看见一点影子?”
  白色人影又移近了不少,现在两人相距大概只有六尺,可是林旭仍然有着迷幻飘渺的味道。
  对方的声音,像穿透一重浓雾才传到他耳中似的,说道:“山人来自梵净山子午谷,道号荆棘子,你听过山人之名没有?”
  林旭听了心头一震,他当然听过子午谷荆棘子的声名,因为他曾经整理过全国的悬案,其中很多牵涉武林中人。而在这些案子中,被列为西南两神秘人物之一的子午谷荆棘子名字曾经出现过好几次。
  他还记得其中一件无头公害,是“集体坠崖寒”,十几二十个不同门派不同职业的武林知名人物,在不少乡民樵子目击之下,先后自动跳出一座千丈悬崖,结果每个人都跌得粉身碎骨……
  这件奇案,神探陈公成十分重视,彻查之下,把各种线索点点滴滴归纳起来,才断定这些武林人物都是陷人奇门阵法中,所以一个个走出悬崖而不自觉。
  天下间精通奇门阵法的高人,当然不只子午谷荆棘子,但如此残酷而又不讲究过节的,只有名列西南两租人之一的荆棘子。
  不过等到陈公威查出这些线索之时,距案发已逾半载,同时又缺乏人证物证,所以陈公威无法采取任何行动。事实上公门中人,跟这些流异邪僻人物干上了,也不见得就能占上风。
  林旭年纪虽轻,但隐藏内心情感的本事,却很高明。他面上一直保持茫然的神色,响前道:“梵净山,荆棘子……荆棘子……”
  他谦然地微笑一下,道:“在下孤陋寡闻,竟未听过仙长的大名。”
  突然间荆棘子的面貌清清楚楚地看得见了,把林旭骇了一跳。只见他左边眼睛少了一只眼珠,鼻梁凹塌,嘴吧歪斜在一边,加上散披的头发,那样子实在丑怪的近乎可怖。
  他其实没有走动,双方距离仍然保持在七八尺左右。林旭吃惊的样子,好像使这奇丑的人觉得很有趣,所以泛起了看来狰狞的笑容,道:“林旭,你的胆子到哪儿去了?”
  林旭定一定神,道:“荆棘仙长,你说你是路过此地的,那么在今夜以前,人还在别处,对不对?”
  荆棘子道:“山人的行踪从来不告诉任何人,也可以说是一种忌讳!”
  林旭哦了一声,道:“对不起,在下可没有查探仙长的秘密之意!”
  荆棘子道:“但事实上你已知道山人不少秘密了,例如我在此地出现,世上决不许有人得知,当然除了请我来此之人……”
  林旭脑海中马上浮起了明艳绝世的社剑娘的倩影,她的美和荆棘子之丑,对村之下是那么强烈。林旭不禁奇怪杜剑娘怎会请到如此丑怪的人来助阵?
  他故意呐呐地道:“仙长这话是……是什么意思呀?”
  荆棘子狰狞地笑一下,道:“山人已说得很明白,不许有任何人知道我在此地!你明白了没有?”
  林旭心想:“我当然明白,你报本不必说,打从你一开始出现时,我就明白了!”
  他也知道应该怎样做,那就是拖延时间,等候陈公威同大队人马前来,目下所需争取的时间不必很多,只要再拖延一阵就行了。
  至于拖延时间的方法却有两种,一是直接出手相搏,不过他只得严采守势,务使敌人一两百招之内,无法取胜于他。
  另一个方法则是用言语支吾,此法并不比出手高明,因为用言语支吾,定须用尽一切才智说些惊人之言,才能够使对方观测不出破绽。
  林旭考虑了一下,认为形势不利自己,出手之法过于危险,当下说道:“荆棘仙长,在下有一个疑问,不知仙长肯不肯回答,以开茅塞?”
  荆棘子道:“你的言词听来像是读过书的人,但你的行为却饶有胆色,哼,这种人山人我决不轻视……”
  他视察之明,使林旭不禁暗暗佩服。
  只听荆棘子又道:“你有什么疑问感到不解?”
  林旭迟疑了一下,才道:“仙长你……你是不是通晓法术呢?”
  荆棘子冷笑道:“法术?你本来想问的是‘妖术’吧?为何你不敢直说出来呢?”
  林旭感到时间一直在溜走,暗暗高兴,目中说道:“那么……”他现出迷惑之色:“那么在下因为起先无法瞧清楚你……但后来忽然又……”
  荆棘于道:“那是另外一种学问,叫做奇门阵法!”
  林旭哦了一声,心中寻思道:“他毫无隐瞒的把来历和他的拿手功夫都告诉我,显然有杀我的决心……”
  念头转到这里,猛然大吃一惊,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荆棘子一直站在那儿,没有任何行动,故此他一望而知林旭的震惊,乃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喂,林旭,你想到了什么事?”
  林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目望住对方,目光刹那间变得十分锐利坚定,朗声应道:“好,在下告诉你,我忽然发现你根本就知道我在拖延时间,但你一点也不在乎,所以任得我这样做!”
  荆棘子讶然道:“山人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肯定,不过你也说得对,山人一点都不在乎。”
  林旭道:“当然啦,如果我有奇门阵法,我也不怕,陷在阵中之人既不能逃走,阵外的援兵也找不到人,对不对?”
  荆棘子那只仅余的右眼闪出凌厉恶毒的光芒,仰天而笑,道:“对极了,山人还想不出当今天下间有谁能破得我的奇阵……”
  林旭道:“这话可是当真?”
  荆棘子道:“当然啦,这有什么好吹的!山人就算不用奇门大阵,要擒下你也不是难事!”
  林旭抓住这机会,冷前一声,道:“要生擒了我,能当场杀死我就算不错了!”
  在武功上来说,杀死敌人,当然要比生擒容易得多。
  荆棘子道:“山人从不受激的,不过却不妨让你开开眼界,叫你死也死得瞑目!”
  白影晃闪间,他的人已欺迫到林旭面前四尺之内,双方仅是伸手可及。
  林旭侧闪开去,喝道:“荆棘子,你也亮出兵刀来。”
  荆棘子冷冷道:“狐狸尾巴全露出来啦,刚才叫我仙长,现在直叫我的道号了,呔,看招!”
  只见他双手如钩,一上一下向林旭抓去。
  他的动作非常简单,可是却含有极浓的诡奇变幻的味道,使人感到难以窥测下面的变化。
  他一只手笼罩林旭面门五官要害,另一只手袭点他胸口右方,指爪如剑,攻袭“期门”“日月”两穴。
  林旭身子微微向左倾倒,乃是跃向左边闪避敌袭之意。但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忽然感到不对,却已没有时间寻思。他咬牙横心振钩猛推;连划。
  这一钩若是伤得了敌人,他自身就免不了大穴被袭,就算不死也差不多了。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施展这等硬拼手法,尤其是此举很划不来!
  只听荆棘子哼了一声,飘返五步。
  林旭透一口大气之时,目光向左方迅快闪瞥过去,只见在左侧两尺左右,有一棵树木挡住去路。
  他陡然明白了一切,原来荆棘子出手攻到之时,手法恶毒凌厉,但突然偏向右方,以致招致威力陡然减了一半还不止。
  这时林旭向左跃去的话,实在不难避过他这一台,但林旭受过严格训练,机智过人,竟及时煞住了本能闪避之势,因为对方分明诱他向左方躲避!不过在当时来说,林旭的确来不及想,亦不知道这样做法要不妥当。
  荆棘子阴恻恻地冷笑一声,道:“好,好极了,这有点味道啦!”
  林旭道:“在下不是说过吗,想生擒活捉于我,可不是容易之事……”
  荆棘子道:“咱们走着瞧,着招!”
  他喝声前出,人已如大鸟横空,疾向林旭扑去。
  白衣如雪耀目,那一头长长的黑发完全飘拂脑后,因此荆棘子那张奇丑的面庞显得特别清楚。
  林旭见了对方狰狞凶厉的攻势,反而激起更强大的斗志,膛目大叱一声,钢钩扶起一片森冷精光,电针空中的荆棘子。这一招使得气吞河岳,势若雷霆,登时把凌空而下的荆棘子震退六七尺之多。
  双方身形落地站稳了,荆棘子讶道:“恩,可真有一手”
  林旭面色凝重,心中也有如压了一块大石似的。要知他刚才使的一招,已是他平生功力所聚,而且亦是他有生以来使得最具威力的一次。
  可是结果却大出他意料之外,这荆棘子只用衣袖一拂,指爪轻轻点中钩身,便把他凌厉的攻势化解了,表面上荆棘子被震退了六七尺,事实上这个距离等于没有。换言之,他这一钩不能当场挫败对手,以后便休想有机会取胜。
  当然林旭并不灰心气馁,也没有怨忧之意。因为荆棘子已是当代有数的成名人物,而他林旭虽有“铁腕勾魂”的外号,但终是后辈人物,今夜不能取胜,算不得什么奇耻大辱,不过心情沉重,却是免不了。
  荆棘子又冷冷道:“林旭,你攻守两把,已证明了你的机智过人,可是……嘿……嘿……山人老实告诉你吧,等你落败被擒之后,山人马上就处决你。所以……”
  林旭道:“在下已把生死置于度外,你吓不倒我!”
  荆棘子道:“你不要误会,山人把这话告诉你,为的是让你明白了结果,那么你就会全力拼命。等到你落败被我处死之时,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林旭道:“原来如此,盛情在下心领啦,请!”
  他抱钩施了一礼,摆开门户。
  荆棘手狞笑一声,疾扑而来。他衣袖劲卷林旭单钩,长而尖的指爪则抓戮要害,手法诡奇,甚是悍猛。
  林旭全力应付,钢钩攻多守少,他真的记住了对方的话,十招中有八招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
  双方激斗了三十多招,林旭的钩势渐见滞缓。这并不是他气衰力竭,而是荆棘子的武功十分诡异,那对衣袖好像有强大的黏力,使他的钩招越来越受阻滞,转动不灵。
  看看又斗了七八招,林旭突然大吼一声,摔掉手中钢钩。
  荆棘子的尖爪电光石火般戮到他咽喉,却陡然停住,林旭可以感到爪尖的锐冷之气,笼罩在喉咙要害处。
  “你这是干什么?”荆刺子那只仅存的右眼,射出凶毒的光芒:“难道你丢了兵刃,山人就下不了手取你性命吗?”
  林旭怒哼一声,道:“谁说你下不了手?”
  他忿然的表情,使荆棘子立刻相信了,当下问道:“那么请问一声你弃钧之举;是什么意思?”
  林旭听他问话客气,便道:“在下自知力不能敌,所以索性放光棍些。
  这答案你满意吧?”
  荆棘子唔了一声,道:“满意,既然你这么光棍,山人也对你爽快些,不再整你……”
  他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又微微侧耳,好像在倾听什么声音似的。
  林旭明知他在聆听什么,但却没有丝毫侥幸之心。因为荆棘子乃是一流高手,爪尖已经触着喉咙要害,不论他用什么身法,也逃不了喉管破裂之厄。
  他心中轻歇一口气,忖道:“陈大人来的太迟啦,这荆棘子杀死我之后,才去对付陈大人他们,唉……”
  念头转动之时,背部忽然微微一疼,登时全身劲力消失,竟然被一个敌人在他不知不觉中点了穴道。
  荆棘子的尖爪离开了林旭的咽喉,向他背后的人道:“你亲自下手吗?”
  林旭听到背后传出一阵柔媚悦耳的女子口音,道:“好吧,这个人已知道得太多,不杀死他是不行的了……”
  林旭突然全身发热,因为这阵悦耳的声音好像能够一直钻入他心底。他绝忘不了这个声音,自从两年前第一次听过她的戏,便已发觉她的声音中有一股特别甜美的味道。
  只听荆棘子道:“姑娘,此人面色有异?”
  背后那阵甜美的声音升起来,道:“怎样有异?害怕么?”
  林旭冲口反驳道:“我才不是害怕呢!”
  “那是什么缘故呀?”她问,仍然站在他背后,没有转到前面来。“敢是想不到这等所在也有女人,是不?”
  林旭迟疑一下,决定不把真相告诉她,便道:“是的,这等所在,连男人也不敢踏入……”
  “哼,你瞧不起女人么?”她说:“我告诉你,一个人有仇恨在心里,什么事都敢做,什么地方也敢去。”
  荆棘子忽然转身行去,刹那间已消失无踪。
  林旭也不去注意他,因为他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纵使神探陈公威已赶到,最后又能击败荆棘子这些人,可是对他个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因为他杀身之祸,已迫在眉睫。
  再者,他从杜剑娘口气中,已证明了陈公威的确推测正确,她果然有不少异人奇士帮助,实力到底有多强大,难以测知。
  他已懒得多说,道:“你想报仇?我林旭正是败在西南两神秘人之一的荆棘子手底,输的不算冤,你想怎样?请动手吧!”
  他猜想社剑娘必定是樱唇抿紧银牙一咬,给他致命的一击。
  但事实却不然,杜剑娘没有出手,却淡淡道:“你想死还不容易么?”
  林旭又等了一阵,可是他心中却丝毫没有侥幸之意,这形势摆得很清楚,正如杜剑娘自己说的,他知道得太多了,不能让他活着。
  她的声音又传入他耳中,道:“林旭,我且问依,如果有条使你活命的机会,你要不要!”
  林旭感到她并没有多大的诚意,是以不信她肯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不过却想知道她何故犹豫而不立下杀手。
  “假如你愿意说,我不妨听听!”
  杜剑娘道:“嘿,好大的架子,我可不是非告诉你不可的!”
  林旭道:“我知道,但我同时也深信你开出来的条件,一定是我难以接受的。因此,听与不听,于事无补!”
  杜剑娘道:“别太自信,我的条件只不过是要你对我的事永远保持秘密而已……”
  林旭道:“听起来好像很易做到,可是你骗不了我,你怎样才相信我不泄露秘密呢!挖去眼珠,割去舌头?”
  杜剑娘满意地道:“行啦,这证明你已知道张源的遭遇。我很后悔,他到底还是能把这个地方给指出来……”
  林旭道:“不错,你应该杀他灭口,在我看来,他死了比活着还好些!”
  社剑娘道:“所以你也不想……”
  “不,我只不愿像张源那样活着。你是为仇恨而活着,我却是为快乐而活的,如果失去眼睛舌头,我毋宁死!”
  杜剑娘道:“如果我让你好好的,不挖眼不割舌头呢?”
  林旭怎能相信这话是真的!他亲眼看见查奎的尸体,又确知张源的遭遇,可以证明这个美貌女子并不是面慈心软之流。她会在乎多一个他吗!
  他说道:“这话没有什么道理,你怎肯放过我?”
  杜剑娘道:“肯不肯在我,愿不愿接受在你,你回答你可以作主的那份就行啦!”
  林旭沉吟一下,决然道:“不行,我没有法子不泄露你的秘密。”
  社剑娘道:“这倒很有趣,从来没有人拒绝这种条件而宁可选择死亡的!”
  林旭道:“我只是不肯骗你,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没有办法为你隐瞒。”
  杜剑报道:“我们换个话题吧。你一直都不问我的来历,甚至连设法瞧瞧我的企图都没有,为什么?”
  林旭自个儿苦笑一下,道:“你认为呢?”
  杜剑娘道:“答案当然是你已知道我是谁了!”
  林旭道:“可能是这样吧!”
  杜剑娘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林旭默然不语,心中却渐渐升起怒气。她目前所表现的作风,简直不是在戏弄他,而是用严肃的生命作为嘲弄的工具。
  他鼻中突然香风弥漫,原来这个艳倾天下的女伶,已经转到他面前。
  只见她秀发垂肩,穿着淡素衣裙,面白如玉,眼如点漆,容光焕发,真能够令人眼中一亮。
  正是月色星光之下,她的美丽添上了一层朦胧如梦幻般的气氛。
  林旭一楞,心头怒气烟消云散。
  他觉得自己很窝囊,为什么在她的美色之下,就无法对她生气呢?杜剑娘淡淡一笑,道:“你果然知道是我?”
  林旭内心的挣扎,被她瞧出痕迹,所以她泛起惊讶之色,柔声问道:“你怎么啦!有什么心事呀?”
  林旭叹口气,道:“没有什么,但我奉劝一句,你快快离开此地,而且……”他歇一下,加重语气说:“而且你永远不要再露面,否则……”
  杜剑娘抬起右手,她穿的是短袖罗衫,晶莹的玉臂令人眼花缭乱。
  她的手搭在他肩上,手指轻轻摩抓他的颈子。这个动作显然是无意中做的,但予人的感受,却比之强雷烈电还要令人昏眩震动。
  “否则便怎样?我定会吃亏吗?”
  林旭心神迷乱,应道:“是的,你就算有更多的高手相助、也斗不过他!”
  杜剑她问道:“他是谁?”
  林旭道:“神探陈公成陈大人!”
  杜剑娘哦了一声,笑了笑,道:“原来是他,那么你也是公门中的高手了?”
  林旭叹口气,道:“我说的是真话,陈大人能够预料到你的一切行动和办法……”
  杜剑娘笑道:“哈哈!他今夜看来没有什么了不起,我有法子杀死他,你信不信?”
  林旭道:“你错了,他今夜只打算来瞧一瞧而已!如果他全力对付你,情形就全然不同了,你请什么人都不行!”
  杜剑娘面上含笑依旧,谁也看不出来她正在大动脑筋。陈公成的名气,那是天下都知道。当然他必定有真本领,而且林旭根本不是为了个人安危而恐吓她,这话自然可信。
  暂时来说,她不必担心陈公威。因为这一片疏林之内,已布有奇门大阵。据荆棘子说,纵然来上一支大军,也能教这支大军迷失一段时间。
  现在她考虑的是这个年轻轩昂的男子,一个公门中的后起高手。他看来为人正派,同时胆勇过人,这种人才……
  她不用多想,已知道自己该怎样办,她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把他处死,除非她放弃报仇,才可以放地逃生,而且绝无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长嘘一口气,收回玉臂,轻轻道:“林旭,无论如何,我得跟陈公成斗一斗!”
  林旭道:“我知道,刘宾经常有许多高手护卫,你除了明晨的机会之外,很难下手!”
  杜剑娘心头一震;道:“我的事你们都查出来啦?”
  林旭道:“不是我,是陈大人,我还没有这等本事!”
  杜剑娘回想那掌管天下缉捕盗匪,总捕头陈公威的印象,道:“我认识他,也谈过话,但看来似乎不像你说得那么厉害的人物!”
  林旭道:“你还要什么证明?我们对你本来一无所知,陈大人当时眼睛一瞧,就破了这件秘案……”
  杜剑娘道:“他瞧见了什么?”
  林旭道:“瞧见了你那个女扮男装的侍婢,她名字叫林风苹,对不对?”
  杜剑娘哼一声,道:“这个丫头真误事……”
  林旭道:“别怪她,任何人落在陈大人手中,若想隐瞒过他,比登天还难。林风苹当初还不是什么都不说,但陈大人自有查证之法,一下子通通查出来了!”
  杜剑娘道:“哼,作简直把他说成神仙啦!”
  林旭道:“他外号叫做神探……江湖上从不会送错外号的!”
  杜剑娘道:“他今夜不再来则已,如果踏入这片树林,我让他到阴间做捕头去!”
  林旭不作声,他虽然很佩服陈公威的本事,但这林内有奇门大阵,又有荆棘子那等人物,情况跟平时自然不同了。
  杜剑娘又道:“他回去召集人手,是不是?”
  林旭道:“这个恕难奉告了!”
  社剑娘道:“也许有一个问题你肯告诉我!”
  林旭道:“什么问题?”
  杜剑娘道:“陈公威不知道我用什么手法对付刘宾?”
  林旭道:“他不知道,如果知道就不必前来勘查啦!”
  杜剑娘沉吟道:“这话有理,只不知他这回勘查之行,已找到了多少线索?”
  林旭道:“这就很难说了。陈大人的确有神鬼莫测之能,论谁也看不透他肚子里的算计。杜剑娘,你最好还是接受在下劝告,立刻离开此地,从此永不抛头露面……”
  杜剑娘现出了嗔色,不过看起来却另有一种美丽动人的味道。她略略提高声音,斥道:“胡说,我大仇若不能报,宁可死掉也不愿苟活于世。你劝得太愚蠢了!”
  林旭笑一笑,道:“世事果然往往不能两全其美,在下为你的安全打算,才劝你离开,他一来你就无法报仇雪恨了。总而言之,这件案子既然陈大人已经伸手管了,你实在没有一点成功的希望了。与其白白送死,倒不如抬回一条性命,这是在下的愚见,你用不着生气……”
  他态度平静,事理分析清晰易明,亦没有一语涉及他自己的安危生死。
  杜剑娘果然为之心平气和,道:“就算事情如你所言,我行刺刘宾之举必败必死,我也绝不放手!”
  林旭道:“好吧,在你未杀死在下之前在下有一个疑问一并烦你回答,好不好?”
  杜剑娘道:“你想知道什么?”
  林旭道:“以你的声色才艺,天下无人不倾倒,因此你想接近刘宾,何难之有?以你的武功,只要能近他身,杀他易于反掌,何须费许多心机气力在这儿行刺他。”
  社剑娘道:“我告诉你吧,这是因为刘宾这个奸贼,在外表上处处装出道学样子,所以我虽是与他共席四次之多,都不是紧贴着他而坐,当中总隔着两三个人,除非我愿冒险献身给他,否则绝无机会。”
  林旭恍然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他若是真的道学君子,只怕你连荐枕席的机会都没有呢!”
  杜剑娘道:“呸,谁说没有,他已派人跟我说过几次,用上千两的黄金,论斗的珍珠买我的身子,哼,他简直做梦……”
  林旭反驳道:“只要你近得他身,比方说你们单独在一室之内时,你就立刻可以杀死他呀,那时候总不致于有保镖在他身边吧?”
  杜剑娘道:“你错了,我本来也作此想,但幸好我探听清楚,好几个曾经被他蹂躏了的女孩子透露说,她们事先都喝了一盅药酒,之后她们就变得全身乏力,情绪缭乱,连走路都要人扶手……”
  林旭再度恍然大悟,道:“这位刘宾大人花样真多,难道他连任何女孩子都怀疑么?”
  杜剑娘道:“哪倒不是他有什么怀疑,而是他为人很坏。那些女孩子无力反抗之后,他的花样就来了。听说他有时半夜里把这个女孩子赏赐给他的手下,他自己在一旁观看取乐。总之,刘宾是畜生,不是人!”
  林旭替她感到难过,道:“我们使你的计划落空,实深抱歉。唉,我们应该等你得手之后,再奉命侦办本案,那时候情况就不同了,你就算落网被捕,至少大仇已报……”
  杜剑娘柳眉紧皱,不悦地道:“哼,听你的口气,好像我铁定不能成功似的,你未免把陈公威估计得太高了?”
  林旭道:“你还要怎样才相信呢!陈大人的确有超凡绝俗之能,凡是他的对手,从没有赢过的,在下亲眼见过种种奇怪棘手的案子,到了他手中,没有破不了的……”
  杜剑娘道:“他不是神仙,你可知道他现下在什么地方?”
  林旭道:“在下怎生得知?”
  杜到娘声音中含着得意的味道,说道:“他就在这片林子之内,已经迷了路,无法出去!”
  林旭坚决地道:“别人我不知道,陈大人你绝困不住他!”
  杜剑娘气得撅起嘴巴,从他身边走过,消失在他后面的树影中,过了一会,她便回转身来,手中还提着三盏红灯,分别插在三面的树枝上。她和林旭的位置,恰是在三盏红灯所形成的三角当中。
  林旭默默地看她插灯,等她做完转到面前时,才道:“怎么样,困不住陈大人吧?”
  杜创娘哼一声,道:“这话怎说?”
  林旭道:“如果已困住了他,你何须布防?可见得你们怕他会寻到此地杜剑娘嗔他一眼,但过了片刻,便承认道:“陈公威果然有一手,他带着那些饭桶捕快,居然能够不失散,一直穿到树林中,也不迷失方向,…”
  她声音忽然中断;原来一阵沙沙的步履声,已经来到切近。
  紧接着火光闪现,两名公人手持火炬,首先在两丈外的树后出来。接着第二对第三对鱼贯行出,人入手中都有火炬和兵刃。
  他们排成双列纵队,最头前的两人并没有陈公威在内。但林旭一瞧都是有名的高手,便知陈公威自己必是在最后面押队了。
  这队人马一共有十二对,最后面果然是陈公威押阵,只有他没有拿火炬,手里是精光四闪的长刀,步伐沉稳,风度不凡c他们穿行过三角形红灯光线照得到的范围之内,但却没有人向林旭这边张望,这队人静静的迅速地笔直行去,转眼间就隐没在林中。
  林旭这时才开口道:“杜剑娘,在下若是高声喊叫,他们难道仍然听不见么?”
  杜剑娘反问道:“刚才你为何不叫?”
  林旭道:“我没有把握,假使他们听得见,你必定会出手封住我的嘴巴。
  既然你不这样做,可见得大有问题。”
  杜剑娘道:“你的确很机智,不错,你纵然喊破了喉咙,陈公威他们也听不见……”
  林旭隐隐感到她好像是在拖延时间,心念一转,忖道:“她若是有意拖延时间,则纵是受我催促,亦不会立下毒手……”
  “杜剑娘,你为何不马上处死在下?”
  杜剑娘瞅他一眼,表情俏极,道:“急什么?你活得不耐烦,是不?”
  林旭道:“在下怎会活得不耐烦,只是等死等得不耐烦而且。你可曾试过这等滋味?”
  杜剑娘不禁一笑,道:“没有,我猜一定很有趣,或许有一天我也有机会试一试…”
  林旭忙道:“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杜剑娘听这话芳心更乱了,因为林旭这人不但极有英雄气概,而且看得出心地很好。这种人在公门中,必定不肯做欺压良善鱼肉万民之事,实在是很难得的人。可是,她却必须收拾了他……
  这正是她苦心中矛盾不安的真正原因,与男女之情全不相干。要知杜剑娘浪迹风尘,以卖唱为生,所以经常接触到公门中人,因此对这些人有相当了解。若说公门捕决不欺压良善,弄些外快来花用,那几乎是奇闻了。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大多数的捕决没有什么正义感,只要有财有势的人支使他们,就没有是非曲直可言。尤其可怕的是县宰府守,都有司法审判之权,这些地方上的父母官,为了金钱或者升官,审判时往往失去公正。这些官吏如此,底下的捕快自然更是隙有可乘。
  以此凡是卑微贫贱之人,碰上了公差,根本没有人权可言。
  杜剑娘当然深明此理,所以一个有正义感的公门捕快,的确能够造福很多人。她想到这一点,对杀死林旭之举就感到十分的不安,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此外,陈公威那沉毅机智的面影也浮现在她心中,她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中年人的印象忽然变得如此深刻,竟然拂之不去。
  陈公威的影子并不是一直盘绕在心中不去,只是时时出现而已。她心乱得很,所以缄默不语。
  林旭惊异地望着她,现在由于有三盏红灯的光线,所以把她瞧得格外清楚。
  她的眉毛,眼睛嘴巴,和鼻子无一不美,组合起来更是别有一种迷人风韵,实在是难以形容。
  他突兀地问道:“你有什么心事呢?”
  杜剑娘一怔,宛如在梦中惊醒,轻叹一声,道:“没什么!啊,有一个时期,我对台下的掌声和喝彩当真是开心极了,在那种声音中,我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地活着……”
  林旭道:“很少人能像你那样获得那么多的掌声和喝彩,你是很杰出的人物……”
  正此间,忽听有人打断他的话道:“还不快些动手?”
  杜剑娘将头摇摇,道:“但是后来我却变了,在满堂的鼓掌喝彩声中,我反而感到无比的空虚,我实在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一切都虚幻不实……”
  林旭艰难地寻思她这番话,最后说道:“有时候陈公威大人也会说出像你这种奇怪的话,老实说,在下听不太懂……”
  “哦?像他那种人,也会说这等话么?”她不假思索惊异地说:“这真是看不出来……”
  说话的人马上就出现在林旭眼前,白衣长发,目渺界凹,正是梵净山子午谷的荆棘子。
  他用那只独眼瞪住林旭,又道:“这个人也不能留着!”
  杜剑娘拿不定主意,支吾道:“哦?杀陈公威么!怎样下手呢?”
  荆棘子道:“山人自有办法,可是杜姑娘,你不可心慈手软,快快杀死这林旭,以绝后患……”
  林旭插口道:“在下已是瓮中之鳖,荆棘子你何须如此慌张?”
  荆棘子独眼一睁,凶光四射,正要开口时,林旭又抢先道:“在下并非贫生怕死,事实上在下也曾催杜姑娘下手,不过既然你出现了,在下倒是要请问一声,为何以你的名望和本事,竟迟迟不出手对付陈大人,难道陈大人的武功比你高明很多么?”
  他问得很诚恳,毫无讥笑之意,使人一听而知他的确深感困惑。
  荆棘子鼻子里哼一声,道:“问题不在他一个人身上,嘿,嘿,这十几个人虽然都是身穿公服,但山人一眼就看出其中最少有三人是当代名家杜剑娘微观惊色,道:“真的么?陈公威莫非预先已安排了人手对付我们?他怎知道我们实力的强弱,而预早部署?”
  荆棘子沉吟道:“山人也想不通,所以慎重行事。怕只怕一旦动手,却被其中一个人逃出,咱们的计划非得被迫取消不可了。”
  只有林旭心中明白,他们原是准备去办另一件大案子,所以调集了各地高手,在宣城会合出发。
  他没有说出来,还设法岔开这话题,道:“荆棘道长,你的奇门大阵实在奥妙绝世,谁能达得出去呢?”
  荆棘子道:“如果山人不出手,一味在暗中主持阵法,当然没有人逃得出去……”
  他们的交谈忽然中断,原来那阵抄沙的脚步声,有节奏地传入他们耳中。
  转眼是火光透过树木,照射到三盏红灯的范围内。
  杜剑娘张望一下,惊讶地道:“陈公威又回转来了,这次迫得更近啦话声甫歇,火炬和人影一齐出现,仍然是两个并排,踏着稳健的步伐,向第一次出现的方向行去。
  这一队八个个举炬持刀,目光闪烁。可是对近在一丈左右的林旭和杜剑娘,却都视若无睹。
  最后面的陈公成面色冷峻,没有一点表情。他并不左张右望,但眼中溢间的神光,以及微微竖起的耳朵,可见得他已集中全神查听四下的动静。
  当他行过林旭等两人之时,没有丝毫征兆表示他已查听到可疑形迹声响。
  林旭失望地目送这一队人马隐没在林中,长长叹一口气,道:“这奇门阵法真厉害!”
  杜剑娘道:“那也不见得,他们好像还没有为迷失呢!”
  林旭道:“纵是没有迷失,但他们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又有何用?”
  杜剑娘烦恼地道:“这个陈公威必须把他诛陈才行!”
  一个阴森刺耳的声音传过来,道:“对,陈公威非杀不可!”
  他一边说,一边动手把三盏红灯的位置移动过,整个三角地区,已往左方移了两文有余。
  他将林旭拖到红灯三角阵中,只片刻间,他的用心已经昭然若揭。
  原来“沙沙”的步声又传过来,不久,火炬队伍第三度出现!这次仍然笔直穿行而过,但假如红灯三角阵没有迁移的话,则这支队伍恰好对正了林旭的位置碰上,当然这一来必定能看得见他了。
  陈公威押队而行,面色冷峻漠然如故,好像他一辈子都是这样不动声色似的。
  “到底他们在搅什么鬼?”
  杜剑娘等陈公威走不见之后,忍不住问道:“老是这样走来走去,也不怕麻烦么?”
  荆棘子道:“山人初时也莫名其妙,后来才从他们显示的威力上看出来内中的文章……”
  他对于回答杜剑娘的话,一点也没有不耐烦之意,停了停又道:“陈公威虽然不诸奇门阵法之学,但他却有应付之法,那就是利用这一队人作为量尺,保持着毕直的方向……”
  他到此好像巴解释完了,似杜剑娘仍然不解,接口追问道:“量尺是什么意思?为何要保持毕直的方向?”
  荆棘子道:“反正他们用这种纵长的队型,在最后押队的人,就可以校准方向,不致于歪斜转向。这是什么道理,山人也解释不出来。”
  杜剑娘问道:“林旭,你可愿告诉我!”
  林旭道:“这有何不可?大凡咱们人类,天生有转向的弱点。换言之,任何人若是蒙上眼睛,要他毕直行去,必定会渐渐转弯,最后兜个圈子。每个人虽然都这样,但程度上却有差别,有些人去很远的路,偏差的角度仍不大,有人则反是,所以在视线不能及远之际,要保持直线,除了有罗盘之外,亦可用纵队队形来校准方向。”
  荆棘子道:“这话甚是,他们虽在山人奇门阵法之内,但只要能一直保持直行的方向,便绝不会迷失。目前陈公威很容易就算出他们离起步出发的地点有多远了……”
  杜剑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这陈公威真了不起……”
  荆棘子仰天厉声而笑,声振林木,傲然道:“陈公威虽然有两手,无奈他不精奇门阵法,像他这样子搜查上一年半载,也找不到咱们,哈!哈他森厉的长笑声好一会才停止,停止之后,他和杜剑娘都骇了一跳,敢情“沙沙”的脚步声又传入他们耳中,已经距离甚近。“奇怪啊,”杜剑娘道:“这次他们回头得好快,比前几次快得多了。”
  荆棘子道:“别怕,他们瞧不见咱们……”
  林旭趁机问道:“既然如此,你和杜姑娘为何不欺近他们,出手施以暗袭呢?”
  荆棘子果然受激,怒道:“山人就试给你看看!”
  杜剑娘忙道:“好,我们一齐出手!”
  荆棘子摇头道:“你不成,我可以潜近到三尺之内,你最多欺到五尺之内,便被发觉!
  杜创娘道:“那么你可有把握袭杀那陈公威?”
  荆棘子不假思索,应道:“杀他不易,伤他不难。”
  杜剑娘沉吟道:“若是如此,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别要打草惊蛇,误了大事。”
  荆棘子道:“正因如此,山人才一直不曾出手。”
  火炬的光线使周围数文之内,都显得十分光亮。
  原来那一队人出现之后,竟在距他们两丈左右之处结成一个方阵,不再以纵队式向前进行。
  一共二十几支火炬,发出熊熊的声响。而那首四个人,全都沉默无声。
  他们也没有东张西望,但人人都露出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
  杜剑娘明明知道说话对方听不见,仍然禁不住压低声音,问道:“荆棘子,他们想干什么呀?”
  荆棘子道:“山人也不知道!”
  杜剑娘道:“林旭对那陈公威佩服万分,可见得那个人真有一套,我们别中了他的诡计……”
  荆棘子冷笑道:“他,哼,他能怎样?”
  杜剑娘道:“我们小心点总不会错!”
  荆棘子道:“那就先杀死林旭……”
  杜剑娘道:“好吧,不杀他是不行的了……”
  林旭这时只能以眼角瞧着陈公威那一队人马,所以看不大清楚。但迎面行到的杜剑娘,他却看得分明。
  只见她樱唇紧咬,柳眉斜竖,面上笼着一层杀气。
  他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杜剑娘,每个人都难免一死,只是迟早而已!”
  杜剑娘一怔,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旭道:“你对杀人之举,不太习惯,所以在下鼓励你勇敢出手而已,别无他意!”
  杜到娘哼一声,道:“谁要你鼓励……”
  她眼角余光发现情况不好,转头望去,只见陈公威等集结的四方阵,忽然变成纵队疾移,不过方向已改为向她这边冲来。
  这一下突然的变化,连荆棘子也为之愣住,杜剑娘当然更惊骇了,急急问道:“他们晓得我们在这儿吗?
  话声未欧,纵队最前面的两人已经冲到荆棘子面前,左面的一个啊了一声,高声道:“头儿,果然有人!”
  右面的一个运刀如风,疾砍荆棘子。他们的神情都不算十分惊讶,可知他们心目中已有了准备。
  左边的人也挥刀夹攻,这两人刀势凌厉,风声震耳,显示出雄浑的劲力。
  荆棘子怪笑一声,扬手飞起袖影,抵住右边的攻势,另一只手似利爪嗤地划向敌刀,又把左边之人的攻势挡住了。
  这边杜剑娘纤指疾出,一下子戳在林旭身上。
  荆棘子袖爪齐施,遏阻纵队前进之势,口中一面喝道:“躲起来,庐山真面目不宜被人窥视。”
  他这话分明是暗了杜剑娘别露面,杜简娘本想上前助战,闻言去势为之一挫。
  在纵队那边陈公威已发出号令,登时有六个人往后略退,排成一条直线。
  其余的人,包括陈公威自己在内,都往前迅扑。他们一迫近交战中的三人,登时看得清楚,更不迟疑,纷纷超过他们,续向前冲。
  这时杜剑娘才楞完,一看众人扑来,连忙侧跃,闪入林木中。
  “陈公威率先看见林旭,惊噫一声,喊道:“林旭,林旭……”
  林旭僵直木立,声息全无。
  陈公威像一阵风似的卷到他面前,伸手一摸,长长舒费口大气,道:“谢天谢地,还没有遇害……”
  他转头回顾,现在四方八面的情况都看得一清二楚,同时又看见吊在树上的三盏红灯,立刻恍悟为何,乃耳目恢复功能之故。
  另外三名部属冲过来,他立刻发出命令,分出两个人去助战,变成以四敌一之势。
  这四名公门捕快,乃是他带来这一队人马中最强的四个,又有绝艺,又擅长联手之术。是以他们阵脚一稳了下来,连荆棘子这等高手,也无法击退他们。
  陈公威和另一名手下,一面直看四下形势,一面又检视林旭的情况。说道:“李一保,林旭暂且交给你。他只是穴遭受制,无法言动而已。”
  李一保应道:“陈大人放心,属下背他走!”
  他迅即把僵木的林旭扛起来,又道:“奇怪,难道敌方只有这一个人么?”
  陈公威鼻子皱起在空中喷了几下,道:“还有一点香气,那个女人刚去不久。”
  他四下看了一下,又道:“小心点,他们必定要全力夺回知道了不少秘密的林旭……”
  李一保忿怒地哼一声,道:“有人现身最好,等下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不把咱们放在心上!”
  正要从树后暗影中冲出来的杜剑娘,把李一保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登时煞住了去势,凝眸寻思。
  她果然正如陈公威所料,想出手夺回林旭,因为他已知道太多的秘密了。
  可是李一保的话却提醒她,如果夺不回林旭,那么她的真面目算是白露了。而假如她现在不露面,则只要有法子暗杀林旭,还是可以把秘密保持住。
  现在她一心一意想法子如何杀人灭口,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刚才为何不曾当机立断地下手取林旭性命?她诚然有点优柔寡断的性格,但在行刺报仇这件事上,她坚决得很,一切阻挡她去路的障碍,务必扫除。
  然而为何刚才下不了手呢,答案能不能找出来,连她也没有把握。
  神探陈公威眼睛灵活锐利地四下转动,看起来样子已没有刚才那么冷峻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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