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笑和尚架梁还夙愿


  天狼龚其里阴阴一笑,道:“你说这些都是废话,我且问你,今日你是孤身前来,抑是邀约了什么高助拳?”
  诸葛无道:“可是我听到几次啸声,好像不止一人呢!”
  诸葛元道:“那是别人之事,与我无关”。
  龚莫里道:这样说来,到我这儿来的不止你一个人了?”
  诸葛元点点头,道:“好,区区不妨坦白的告诉你,那位才先生已答应了我的请求,他绝不出手对付你。”
  龚其里道:“这样好了,老夫不必再问那人是谁,老实说,老夫若不是敬你诸葛元乃是光明磊落的人物,这十年来何须献此殷勤,自添不少麻烦。当你败我的天狼箭临走时曾经说过老夫暗施诡计,将尊夫人与你连续住的连环索解开,以致尊夫人终于选陷阵中,那时老夫认为你十年后必会再来,故此不肯解释。”
  他稍为顿了一下,只见诸葛元面色惨变,分明是因提起当年之事,记起爱妻身故而心如欲裂,不觉恻然心动,想道:“老夫总以为世间男女所谓情之一字,最为不可靠,任是如何深巨的情感创伤,只要经过时间老久的疗治,总可以痊愈,但如今看这诸葛夫妇,以乎并不尽然呢!”
  于是他微微叹口气,露出平生未曾有过的怜悯之容,继续道:“事实上老夫的轮回阵中暗藏奇门遁甲之术,尊夫人一载入火方位,金精被克,故而其结自解,那时如尊夫人肯服低认输,你也不恃强动手,那便不会有今日的情景了。”
  诸葛元大叫一声,有如裂帛:“龚其里你纵有苏泰之舌,也难逃一死。”
  龚其里道又咄那种那阴写的眼光,冷冷道:“老夫无意分辩,你有什么会俩,尽可施展出来。”
  须知龚其里因霸占天地,不让佛门僧侣借用心华草神通力以进修,曾经引起许多佛家高人的不满。
  五十年来,他虽足不下山,却会过不少名家。
  由于功力卓绝,未曾输败过,因此声名卓著,连带把曾经胜过他的南江也拾高了许多。
  他即是在此潜修苦练,准备报复一剑之仇,是以故意意下不少仇家借以试验自己的功力。
  那诸葛元夫妇惨被折散。也与这理由有关。
  且说诸葛无怨恨交集,再退开数步,双臂一振,两条长索激射而出。各走弧形龚向录中的敌人。
  天狼龚其里发觉敌人功力已非昔比,大有进步。须知诸葛元夫妇同负盛誉于天下武林,并非泛泛之辈。
  诸葛元十年前和天狼龚其里曾作殊死之争,那时一则功力火候稍逊于龚其里,二则心县爱妻安危,关心太甚。
  他本来就在定力方面稍差,这可以在和江老爹同困阵中时看得出来。
  故此心神不能专注,被龚其里迫得跌下天池之中,认输离开。
  如今经过十的苦修,当然大不相同,加之爱妻惨死之事已成定同故此心无旁骛。
  只见诸葛元双索有如长蛇出洞,毒辣而巧地分两边合击而至。风声呼呼,劲厉异常。
  龚其里凝立如山,等到风力压体,焕然举箭一划,一股潜力冲出去,把左边的长索手工起数尺。
  跟着奇快无伦地用箭链勾住右边长索,荡开一旁,这一招进攻者攻得凶猛,防守者守得更是巧妙,身形居然纹风不动。
  诸葛元一击无功,已测出敌人这十年来在内力方面,并无若何进境,便测探招数方面深汪当下迈步游走,连环索变成一长一短,一面拒敌迫近,一面远攻敌人,转眼间已离开敌人三丈过外。
  这一来癸狼龚其里只有挨打的份儿,只因他天狼箭功务招数再高,也不能威胁到三丈外的人。
  诸葛元尽施胸中绝不这,要连环索使将开来,招数疾急,有如倾盆大雨般当头淋下。又快又密。
  只因索端那枚金精环击石成粉,故此天狼龚其里怀着戒心,不肯随便用天狼箭硬架,只能用巧劲点荡开去。
  那连环索闪射出红光白气,蒙蒙罩住三丈方地面,内中却裹着一黑色光幕。煞是好看。
  眨眼间已扩了五十招以上,诸葛元忖道:“这老不死十年来由巧返朴,招数虽不见神奇奥妙,但平淡越见威力含蕴不尽,看来今日非使出同归于尽的最后一着,否则无法报得此仇。”
  天狼龚其里也惊想道:“这厮敢是得遇什么高人指点?何以在这连环索上的造诣精进如许?老夫今日若不行侥冒险,只怕缠战三日三夜,仍不分胜败。”
  诸葛元厉声叫道:“龚其里你怎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叫有如火上添油,只见龚其里目光阴势如狼,唇边挂着一丝冷笑,倏然努力反攻。
  五十手天狼剑法这一使出来,有如旭日升起,炎威初露,眨眼间地盘扩大,支撑住密袭如雨的连环京金精环,但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原来是金精环和天狼硬箭碰硬的声音。,
  这时两人距离已逐渐缩短减为两丈左右只见龚其里眉笼杀气,目射凶光,缓缓前迫。
  他的箭法就像太阳宫运行天体,力量奇猛奇重,把诸葛元迫得逐步后退,一如十年前剧斗光景,那一次最后把诸葛元挞下天池。
  天狼龚其里喜忖道:“原本我可以在一上手时,便寻隙伺暇地攻近他的身边,但他那九天罗奇功威力绝大,如若他的心神不和成我便难以讨好,如今他即已现浮躁之色,这样会我却不可放过。”
  诸葛元也在想道:“想不到这厮沉稳之极,到底姜是老的辣,我非诈作智穷计谒因而忿怨浮躁之状不可了”。
  两人各逞机谋,暗中准备作那最后一击之计。
  要论起他们文艺高低。无疑天狼龚其里要高出一点,不论在九或本身功力方面都是如此。
  可是诸葛元十年来忍气吞吉,埋首苦练,那是针对龚其里绝不能在短时间内赢得对方。
  目前的形势是诸葛元处心积虑,早已准备好与敌指亡的毒手。
  只要天狼龚其里被激起真火,迫近身来,诸葛元使出九天罗功夫,两人便可同归于尽。
  古语所谓一扶拼命,万夫莫当,何况这等武林高手,有计划地苦练了十年,当然不成问题。
  就在这危机一触即发之际,猛听峡石阵那边传来木鱼一响,饶他们两人斗得如此剧烈。
  但那木鱼声依然清晰地传人他门耳中,第二响木鱼声传来时,已显出来者过峡谷。
  来了这等奇快的脚程,不由使得那天狼龚里白眉一皱,因此暂时中止了欲发的险招。
  诸葛元可不管来人是谁,对方忽然又来采取守势,自己一场心思落了空,不由得急怒攻心.骂道:“龚其里你只配躲在这山里头,摆个骗骗人的阵法以苟延怀命,我诸葛元说报仇,十年就是十年、今日便来了。那似你那般象乌龟般缩起头来藏了五十年,你的仇人怕已等你不及啦……”
  天狼龚其里一生高人傲,哪受得这样激法,厉声道:“好.好,今日老夫就先宰了你、再立即下山去找南江,让他陪伴你在冥府聚聚声如狼曝.刺耳之极。
  诸葛元只怕他不肯拼命、冷笑道:“且看今日究竟谁宰了谁。”
  猛然木鱼一啊.人一块大石后传出来,声音震得两人耳中吗吗作响。
  龚其里按住怒火,叫道:“又是哪个活得不耐烦地来找老夫?”
  石后传出一人,只见他身上一袭灰色袈裟,头如笆斗,嘴裂至,露出一副天生滑稽和植的笑容。
  颈上挂着一串特长的白色念珠。手里却捧着一个其大如斗的黑色木桶。
  这个笑和尚一转出来,龚其里忽然跃出圈子,向诸葛元大声道:“咱们的帐一定算到底,因此不必着急,且待老夫打发了这个从五台来化缘的和尚再说。”
  诸葛元只要对方肯以死相拼,那不管是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立刻收回连环索,道:“就是这么办。”
  笑口嘻嘻的和尚一挺胸,那串白念珠飞起来,撞黑木桶上。发出敲击木鱼般的声音。
  那和尚道:“贫僧的一位同道好友今天圆寂西归,故此贫僧但敢造访宝山,请者施主尚勿见怪。”
  话声响如洪钟,把诸葛无惊动,回眸打理个不停。
  龚其里哦了一声,道:“大和尚便是五台山挂月峰法雷寺的笑和尚?老夫久仰了·”
  诸葛元忖道:“原来这个胖和尚是五台挂月峰雷寺药山大师的师弟笑和尚,怪不得功力如此精纯深厚。”
  龚其里道:“……即是贵友已圆寂了,老夫还记得昔年九指神丐前辈所交待之言,大和尚请便……”
  笑和尚嘻嘻而笑,但眼光是却露出侧悯之邑,看着诸葛元,缓缓道:“龚老施主当然也记得九指神丐的诺言。”
  天狼龚里仰天打个哈哈,傲然道:“不,老夫早就忘了。”
  笑和尚道:“老施主豪准如昔,贫僧佩服。”
  了载同诸葛元解释道:“当年九指神丐请龚者施主帮忙一事承蒙龚者施主答允,彼时九指神丐便说过必将还报。”
  诸葛天双目一睁,虎虎有威,请问道:“是否和性命有关的报答?”
  笑和尚嘻嘻笑声不绝于耳,却不影响说话:“诸施主猜得对……”
  龚其里道:“老夫之事,毋庸费心,大和尚请便。”。
  诸葛元见龚其里傲骨高峻,居然拒绝了,心中稍安。
  只因这笑和尚常年行脚四方,侠名满天下,五台山挂月峰法雷寺的威名,全是由他闯出。
  那药山大师乃是有道高僧,从未与人动过手,但武林中均由笑和尚处得知五台法雷寺的独门兵器降魔佛珠最精妙的伏魔回环五打乃是药山大师所创,故此药山大师的威名,天下无人不知。
  故此如果那笑和尚要一力担当下来,他诸葛元真不知道要买他的面子抑或拒绝才好。
  笑和尚道:“龚老施主定然未知南江也到了宝山之事,对么?”
  天狼龚其里一听此言,仰天厉声大笑。
  诸葛元大喝道:“龚其里看招——”
  趁他心神发散,忽然抖腕射出连环索。
  笑和尚反应灵敏无比,诸葛元面色刚,他已看在眼中,这时一踢脚,脚下的破草鞋呼地飞出去,恰恰在打在金精环上。
  这一来连环索准头歪开尺许,便从龚其里身畔擦过。
  笑和尚这一手漂亮有,须知诸葛元功力甚高,刚才出手已施全力,那枚金精环又特别沉重,笑和尚却仅以一只破草鞋,随脚踢出便将之踢歪。这等功力岂能不教人避绝?
  其实笑和尚乃是使出五台绝艺弹云腿法颠公踢键的绝妙招数。故此才有这等的威势。
  诸葛元一击不中,急怒交集。大声道:“笑和尚要架这梁子吗?”
  笑和尚嘻嘻而笑,四顾一眼,觉得附近毫无异状,刚才他一路上山之时,已曾细察南江所在,却找不出丝毫迹相。
  因此这位大和尚认为南江可能离阵后下山地去。
  只因南江并没有找寻天狼龚其里的理由,这样或许是暗中上山一探敌阵的威力而已。
  书中交代,这位笑和尚和九指神丐渊源极深,因此九指神丐把自己许下的诺言遗下由他代为清理。
  其后笑和尚更被困阵中的大慧和尚成为神交好文,是以大慧自知圆寂之期已届,使首先命神鹰大黑报讯与他。
  笑和尚闻讯立即赶来,带了一个黑桶,准备将大意遗体就地火化,然后将骨灰带回五台。
  他早由大慧书札中得悉此阵的奥妙与及那些木牌妙用。是以入阵时的一见木牌俱毁,便知南江已曾来过。
  以他推想南江身为武林四绝之冠,当有出类拔萃的能为,龚其里虽然计出连环,阴毒无比,但南江不一定会被害。
  当时想起九指神丐的重托,便赶快业寻龚其里。
  这位笑和尚天性爱和笑,已成为习惯,故此他即使在寻思之时,依然嘻嘻而笑,一似世间什么事情在他的眼中,都毫不严重。
  诸葛元怒极反而冷笑一声,转身便待走过去对付笑和尚。
  然而那天狼龚里一生高傲,哪里需要一台山法雷寺来为他架梁,只听他大声道:“诸葛元休走,这是老夫自家之事。
  诸葛元立即停止动作,脾脱作态道:“废话,人家硬要架啊—…·”
  笑和尚呵呵一笑,道:“贫僧本来绝无理由可以插手多事,可是昔年黄增又允诺过九指神丐,为了他了结对龚老主施主的诺言……”
  说到这里,龚其里诸葛元同时怒哼一声,只因这笑和尚主来说去,倒底还是不肯放手。
  笑和尚道:“……贫僧想来龚施主豪雄如昔,当然不肯让我和尚多事。”
  他稍为停顿了一下,再抬眼去看那天狼龚其里,只见他郑重地颔首,因此,他便继续道:“诸葛施主当然更不喜欢贫僧横生枝节。”
  诸葛元也由衷地点头。
  笑和尚道:“那么除了贫僧离开这儿,别无他法。”
  那两人又一齐点头。
  笑和尚道:“可是贫僧也有本身的困难,正如刚才听说过的,总不能让地和指神丐失信于人啊…·”
  龚其里不悦的道:“大和尚你虽是玩亦不恭,游戏人间,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却对本身之事十分看重。谁你立刻作个决定,老夫实在不愿对大和尚你说出难听的话。”
  笑和尚仍是嘻嘻而笑,丝毫不见紧,把两人激得怒火熊熊,快要发作,却听他道:“龚施主说得是,贫僧也不愿耽误两位,目下只有一法,可以三全其美,只不知两位高见如何仆
  两人登时同声催他,笑和尚道:“贫僧怀情两位赐个薄面,暂时停的和,诸葛元施主为贫僧之故,且下山去,以后的事贫僧自然不敢还问……”
  诸葛元一想,这倒是唯一解决方法。
  自己暂时罢手下山,那笑和尚便可当知为九指神丐履行了诺言。而自己方面也不必多树一个莫名其妙的强敌。
  他回眸看看下山之路,忽然想起那峡谷的轮回阵何等难闯,而且爱妻等了十年,想必也十分心急自己到冥府去陪她。
  天狼龚其里先开口道:“大和尚你何必要苦苦地插一手,须知你这样做了,老夫也决对不会领你的情。”
  笑和尚仍未回答,那诸葛元已冷冷道:“对不起,区区决意驳回大和尚的面子。”
  语声极是斩截坚决。
  笑和尚闻言一愣.但嘴巴上带出嘻嘻笑声。
  “那怎么成?诸葛施主你……”
  诸葛元道:“你别再说了。”
  一叱后,又道:“大和尚你高兴如今出手拦阻,或是俟诸异日待区区亲上五台山了结这桩公案都可以。”
  天狼龚其里却说道:“你敢自信异日尚有性命到五台山去?”
  笔在和尚心中一急,张开双手作个无可奈问的姿势,手中的那个黑木桶忽然掉到地上去。
  笑和尚用脚趾一挑,便定在脚趾尖上。
  微风飒然过处,三人中间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但见那人须发俱白,身上一件灰白色的绸大褂,左手持着一根盘龙钢拐,右肩露出一把剑柄,一条银白色的丝穗垂将下来,这时还在微微的摇晃。
  这人一现身,三人之中,倒有两个婴然动容。
  天狼龚其里厉声道:“久违了,南江。”
  笑和尚瞪圆眼睛,口另念声阿弥陀佛,心时却在忖道:“此人一出现,只怕我和尚数十年威名不容易保全了。”
  原来这位老人正是以剑拐驰名天下的南江江老爹。
  笑和尚若是仍然坚执要替九指神丐履行诺言,江老爹这一出现,无疑最后他得替龚其里顶缸了。
  是故笑和尚会这样想法。
  江老爹呵呵笑道:“龚兄别来无恙?今日老朽湾访宝山,幸晤仙颜,虽然鬓发已皤,但面目神情依然一以当年,故此一眼便认出是龚兄。”
  他在说话时,潇洒中自然流露出威猛气氛,可以想见年轻时的风度该是何等令人迷慑。
  他转眼一瞧笑和尚,又道:“那位诸葛兄老朽已识,敢问这位大和尚法号……"
  天狼龚其里趁这时收摄住心审,仰天长笑道:“南江你早就来了,何必装着刚到的神气。”
  江老爹一拂颔下白须,笑道:“龚兄有所不知,老朽虽然上山不在此时,但因老朽有一桩事,故此等于现在才赶到。”
  其实江老爹虽是绕了个大圈子,到狼龚其里的茅屋里搜查过,但因他功力已到了超凡入圣之境,施展出内家千里视听之术,身虽在远处,其实这边一言一动,他老人家无有不知。
  笑和尚嘻嘻笑声,依然不绝,江老爹故作恍然道:“这位大师原来便是五台挂月峰法雷寺高僧笑和尚,怪不得慈悲笑容中,另有一种庄严法相,老朽失敬了。”
  笑和尚道:“江老施主谬誉贫僧,愧不敢当,我沸门虽有慈悲宝筏,奈问世不愿渡登彼岸。贫僧亦只有待呼荷荷……”
  江老爹心中一笑,想道:“大和尚居然用话试我,窥察我是否已知这里的事,今日我江峰青说不得的拼着多结一段隙嫌,也得助那诸葛元于臂之力。”
  当下朗声笑道:“老朽八旬有余,已是行将就本之躯,大和尚毋对我说法。”
  他转面瞧瞧诸葛元,问道:“诸葛兄的事已告一段落吗?若然如此,则老朽要向龚兄陪罪了。”
  诸葛元忿忿道:“原本区区已和龚其里说定,我们拼斗之后,他如不死,便下山寻你,可是平空钻出这位大和尚,硬是说昔年九指神丐遗言,要他替龚其里效一次力,故此大和尚非架梁不可,江老先生你来评评这理。”
  江老爹勃然作色,白须无风自动,神态极为威猛,他道:“哼,这样说来,倒是你这个大和尚不对了。大和尚你一定要插手管这件事情吗?”
  笑和尚道:“这件事始末是这样的,只畸当年九指神丐…·”江老爹道:“别说了,老朽只请问一句,大和尚你是否一定要管?”
  笑和尚哪能示弱再作解释,口中朗喧一声佛号,应道:“正是如此。”
  江老爹道:“呵,呵,那好极了,横竖老朽得等龚兄了结诸葛兄之事后,才作计较,既然如此,老朽也插上一手,大和尚你冲着老朽来吧。”
  此言一出,喜坏了两个人。
  一个是诸葛元,他心中有数,明知江老爹乃是见他处境窘困,故此仗义挺身相助,以南江的剑拐绝技,当然可以抵挡住五台山法雷寺的独门兵器降魔念珠。这时真是又欢喜,又感激。
  自忖这番誓必要和龚其里偕亡,一方面为爱妻报仇,一方面也可以报答江老爹的恩德。
  还有一个人欢喜的,便是天狼龚其里,在他想来,诸葛元功力尚逊他一筹,那是十分明显之事,宁本子拼斗之唇,他必就尚有余勇。
  而那南江和笑和尚可能势均力敌,结局如非两败俱伤,便是筋疲力尽,不堪再战。
  那时节,他只须用那举手之劳,便足可制人刀人于死命,这叫他如何不喜,如何不乐呢?
  笑和尚在心中叫声苦也,忖道:“和这等绝世高人相争,必须尽出全力,但贫僧皈依我佛已数十年,如今功德将满,岂能再开杀孽?这还是从好的一面着想,假定想得糟些,贫僧数十年威名,可能要毁于一旦……”不过情势已经摆明,笑和尚任是佛法精深,能够吞气忍辱,不想和江老爹动手,却也办不到了。
  只听江老爹抖丹田长笑一声,只闻四山响应,余音未歇,他已自持剑拐指点道:“大和尚,咱们往哪里儿。”
  笑和尚脚趾一掀,便见那个黑木桶呼地飞起半空,在它掉下来时,笑和尚欲忡手去接。
  而江老爹却是有心挑衅,只见他身形微晃,已到了笑和尚前半丈之处,倏然伸指一弹。
  一缕冷风,电射而出。
  笑和尚蓦觉手中黑木桶震动,赶快运力护持。
  却听喷地一响,那只用老楠木制的木桶半边已炸裂了。
  江老爹的这一手直把那天狼龚其坦克看得心中一凛,随即暗自庆幸有个笑和尚先打头阵。
  原来江老爹乃是使出南江驰名天下武林的剑拐指掌四种绝学之一的金刚弹指奇功,要炸碎笑和尚手中的黑木桶。
  笑和尚若非运力护持,准保整个木桶得被江老爹完全炸裂。
  话说回来,因是江老爹先出手,笑和尚敢到对方指风乃物时才发觉,迟了一步,故此虽然只能保全一边未毁,却仍是个平手之局。
  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这木桶分明准备用以装盛骨灰。正展下人携枢上阵的意思,老朽窃以为大和尚此举太过泄气,故此斗胆代你毁掉。”
  笑和尚摇摇头,和地质问道:“江老施主此举过份了一点吧?”
  却见江老爹手中盘龙钢拐一拄地,身形直拔上半空,有如一头大鸟,横空飞去,口中大声招呼道:“大和尚咱们那边去。”
  笑和尚如响斯应,呼地掠空飞去。跟踪飞去。
  江老爹身在半空,去势本来极快,叵忽然停滞一下。眼见后面的笑和尚已赶将下来。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江老爹大喝道:“大和尚小心——”
  喝声中一拐横扫而出。
  笑和尚胖胖的胸膛一挺,那串长垂及腹的白念珠飞荡护住上身,同时之间,双手一推,那哪边木桶直撞出来。
  克噱大响一声,拐杖击在木桶上。只见笑和尚在半边木桶离开之际,兀自双手作出前堆姿势。
  江老爹喝声好,身形人借力飞回去。
  那半边木桶被他一拐击中,并没有碎裂,但等到笑和尚如春絮般飘飞开去。那半边木桶忽然全部化为碎桶,洒下地来。
  原来这是因为笑和尚运内力迫住那半边木桶,故此虽然已碎裂为碎屑,但一时尚未散开。
  直至笑和尚飘飞开,撤回力量,这才散洒下地。
  天狼龚其里见江老爹飞回,不觉横剑作态,恨声道:“你待怎样?”
  江老爹微笑道:“没有什么,老朽忽然想起一件事故此特地回来问问你龚兄。”
  龚其里不禁白眉一皱,想不出南江到底会有什么事能和五十年没下山的自己有牵连。
  江老爹道:“老朽久仰龚兄学究天人,擅长天下各种阵法,方今东海金钥岛迷宫,据传说宫中道路迂回往复,平常人能人不能出,识得迷宫出入之法,唯有龚兄一人,此中是事实?”
  天狼龚其里傲然应道:“不错.天下唯有老夫能够出入自如。”
  江老爹道:“那么龚兄可否指出出入之法?”
  龚其里倏然目射奇光,凝视着这位须发皤然的老人家,也就是他平生唯一强仇大敌。
  在这刹那间,他的心打下了千百叵复思考南江问以忽然会问他此事,与及自己该不该告诉他。
  只因金钟岛迷宫虽然单凭那繁要错综,迂回复的路径,已足以困在天下武森高手。
  但最厉害的还是迷宫主人,武学自成一派,声望之高,宇内第一。
  数百年队没有人敢动念到东海金钟岛迷宫去闹事的。
  如今这位被称为武林四绝之首的南江,居然有此一间,大概除了像他这等人物,再没有别的人有资格到金钟岛迷宫去的了。
  因此龚其里登时沉吟不决起来,他想起自己在天池五十年来,不肯下山一步,虽说是为了败于江老爹剑下,人此埋头苦练。其实举动心底尚有一件秘密一个和东海金钟岛迷宫有关的秘密。
  原来龚其里一平自负极高,除了在五十年前,被南海一剑刺工腿之外,其后会过不少高人,都未尝败过,这是关于他成功方面的自负。
  另一方面,他又自知道普天之下,除了他天狼龚其里之外,再没有人得知迷宫出入路径。
  那迷宫占地极大,重门叠户,数之不尽,而且因此宫建于金钟岛岛腹之中,纵然没有迷魂之术,也无法像对付其他阵法般跃上树梢或屋面以了望方向。
  还有一桩特别厉害的,便是这座迷宫经过数百年刻意经营,其中主要门户,随时可以变移,因此错非他龚其里本人亲自前往,任何天下高手,也非迷于宫中终于饿死不可。
  即是说,任你的武功是如何高强,根本就无法得见迷宫主人之面,是以毫无比划的机会。
  他极渴望到迷宫走一遭,会见宫中极端神秘的主人,尤其是武林传说迷宫上五六代的主人至今未死,那么计算起来,最老的一位已有三四百岁的高龄,岂不是陆地神仙。
  一百年之前屡屡听说一些武林高手到东海金钟岛迷宫去窥探秘密。
  然而这些知名之士,此后便永远绝迹于世间。
  故此武林又有擅入迷宫必死的传说。
  试想普之下,只有他一人能懂迷宫路径秘奥,那是说,只有他能够在窥探迷宫秘密之后,全身而返。
  假如他果真这样做了,回到中原,必将震动天下,这诱惑,把天狼龚其里得梦魂不安,终日思量。
  可是迷宫主人的武学别有源流,龚其里自忖多半不能匹敌,即使勉强能打个平手,但自己孤身一人,深入敌人禁地,无论如何也是太过凶险。
  故此五十年来,他故意强迫自己不下山半步,必须等到报却南江一剑之仇再想别的。
  现在南江出其不意的一问,可就挑起他的心事,不觉凝目寻思。
  诸葛元在一旁奇怪起来,想道:“肯说便说,不说便罢,哪须这样犹疑不决?哎,闻说百年来已无人敢犯及东海金钟岛迷宫禁地,江老先生一代高人,忽然有此一问,而且今得龚其里这么为难,莫非有什么重要之事?最少江老先生也会有探宫之念……”
  笑和尚虽在七八丈外,却仍然听得明白,这时朗诵一声佛号,道:“金钟岛迷宫主人百余年都没有涉足江湖,江老施主何必惹他,致使替中原武林留下祸患。”
  天狼龚其里呼一口气,大声道:“大和尚一副悲天悯人的一菩萨心肠在我等俗人看来,却未免流于怯懦,南江你即有此一间。不瞒你说天下间只有老夫敢夸口识得迷宫出入之法,可是法不传六耳,你过来这边……”
  江老爹心中大喜,想道:“当真料不到此人肯将迷宫主人秘法告诉我,眼前当着笑和尚和诸葛元两人面前料他一定不会使计是愚弄我。否则日一我若不是能够从金钟岛生还,他将会受尽武林的唾骂。”
  当下两人走开一旁,龚其里卿卿咕咕,口讲手划,良久良久,叫算把出入道路讲明白。
  这时已是申末时分,天气倍觉炎热,四山如死,甚至乎那边的潭水冒出淡淡白烟。
  江老爹说声:“多蒙指教。”
  便一径走向笑和尚那边。
  诸葛元目送他们两位高人走远,然后惨笑一声,道:“有怨报怨,有化报仇,龚其里准备好了吗?
  龚其里凝神定虑,暗中运功力求气蓄势以待,口中应道:“且慢,老夫尚有一事不能明白。想当日尊夫人被困阵中,行将饿毙之时,老夫曾经现身,着尊夫人随我出阵,在老夫山中居住十年,等候来报仇之日,才放他下山,可是尊夫人竟然闷气不响,最后见老夫实是诚意,才答了句她若不能自待破阵出去。但当死于阵中之语,然后把自己捆于石笋根,背面向外而卧,她不肯随我出阵而宁愿饿死,老夫还能理解是她性格倔强之故。可是她可以要那样卧法?老夫每及,便为之恩惑不已。”
  诸葛元面色煞白,身躯颤抖不已,在他眼前,甚至现出爱妻行将饿毙时的那种惨状。
  世上有什么更惨酷的事有如龚其里这样,再三在一个丈夫之前,提及人爱妻濒死时的情形。
  龚其里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为一支神箭在诸葛元心上。使得他那颗本已碎碎的心。化为尘埃。
  龚其里想道:“老夫若趁这时下手,十招人,必能将他杀死”。
  可是他大方地傲然微笑,并没有动手。
  诸葛元因为悲伤到极点,此时他的心中反而空空洞洞,生像司掌感情的神经已经麻木。
  诸葛元道:“你当然不懂她的意思,今日承你告诉我她死前的详情,实在衷心感激,因此也不妨替你解去疑团。”
  说到这里,龚其里已禁不住直着脖子,仔细倾听。
  事实上他一向自负智虑如海,但十年来却出其中道理,因此在他精神上这个疑团已成为一个负担。
  他曾经拟想了许多种答案,可是他非从诸葛元的口中却无法确定那个答案才是对的。
  诸葛元道:“你所部的固然难猜其意,即使是起初她拒绝出阵的用意,你也没有料对。”
  龚其里非常不服气地哦了一声。
  诸葛无道:“拙荆与区区曾有片刻也不分离之誓,若然分离,除非是阎王有命,可是纵然如此,我和她也必定立刻相随于地下。故此仍不分离。”
  龚其里听了这等至情之语,不觉为之动容,即插口道:“那么尊夫人这番在冥府中等你十年,倒不如居留于荒山之中,还不是同样等你十年?”
  这一间直击要害,诸葛元眼中露出骄傲之色,道:“这个你当然就不会明白了。她忆能离开区区而与另外的男人同居住于荒山之中。”
  龚其里登时睑色大变,须知此言侮辱之极,无异是说龚其里人格有问题,但奇怪的是龚其里并没有发作出来。
  可是诸葛元没有注意这一点,继续道:“虽说你声名满天下。决无别事,但她知区区心中定然不能容忍这等事,故此决意要在冥府等我十年”。
  龚其里一阵悚然,想道:“此人用情之深,的确令人钦佩,但妒嫉之性,也实在令人害怕,亏得他们夫妇能够忍受得住,听他口口声声等候十年,这样一来纵然是他赢了,他也活不到明天啦……”
  诸葛元道:“拙荆这等死法当然含有深意,第一,我们鼎湖山初阳洞秘传连环索打的结合是有暗记,旁人动过,我们一望便知,她这样子捆住自己,为的是教我知道她死后有没有移动过的她身体。”
  他露出庆幸的神色追问:“第二点呢?”
  只因他后来的确没有稍为动过她的尸体,否则他们的这一场恩怨,性质便又大不相同。
  诸葛元道:“第二,拙荆自姿容绝世,虽然已届中年,但望之仍如二十许人。”
  龚其世道:“此言不假,老夫亲眼见过。”
  诸葛元听了龚其里的附和以后,不觉傲然一笑,但随便又露出衷掉的容包,继续道:“她背面向外而死,乃是想在我的心中永远留下娇艳美丽的容颜,故此藏起死后难看的笑容。”
  天狼龚其里怔了一怔。道:“老夫想了十年,结果没有一个答案是对的。”
  诸葛元闭上眼睛,仰头向天,面色惨淡地暗中祷祝。
  龚其里四顾一眼,江老爹和笑和尚已不知走到哪儿去。
  他的面色变换个不停,倏阴倏睛,稍有世故的人,只须一眼便可以明曰他心中正有善恶两个念头在交战。
  现在事实已经摆明,诸葛元和他是势不两立,而且话中已隐隐透露出归于尽的意思。
  故此天狼龚其里虽然自负,却也不得不另行考虑目前的情势,像诸葛元这种武林高手拼起命来,的确危险异常。
  于是他暗中考虑到底要不要趁他心神病乱之时,突施暗袭?横竖现在没有别人在场。
  片刻工夫,诸葛元睁开眼睛,龚其里神色已恢复一贯的阴骛样子。
  诸葛元道:“我真奇怪你刚才为什么不突施暗算?”
  稍一顿,又道:“换了是我了,也许会忍不住忽然出手。”
  龚其里怫然道:“老夫岂是那样的人。”
  诸葛元道:“好吧,区区最后也反问你一件事,不知你是否肯坦诚相告?”
  龚其里道:“你说来听听。”
  诸葛元道:“区区想知道你刚才对南江老先生说的迷宫途径,是否已全盘说出?以区区想来,江老先生若能从笑和尚念珠下脱身,定必直奔钟岛去。”
  龚其里道:“你问得好,老夫的确已将迷宫出入之法告知南江。只除了一点,便是迷宫内门万千,其中主要的门户,却都可以移动变换。因此假如已曾变换,已摆特别妙的阵法,则非我本人亲自到那里看看不可,试想阵图变化,这一门学问深奥无比,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明白的?”
  诸葛元道:“这样说来,江老先生岂不是危于累卵,凶多吉少。”
  龚其里道:“大慨会是这样,人家迷宫主人步履不出迷宫一步,镇日默思静坐以炼功,相信那迷宫必有惊人的变化”。
  诸葛无非常生气地瞪着他,怒声道:“除非不告诉人家,否则便应该说个详细。”
  龚其里阴笑道:“嘿嘿,老夫着完全说出,他岂敢到迷宫去?日后老夫定会到迷宫去救他出来,因为我和他一段梁子还没有清结呢!”
  诸葛元骂道:“你这老不死用心诡毒,我今日该把你宰了。”
  骂声中双手飞出两段红白相间的连环索,有如长蛇出洞猛噬龚其里。
  乌光划天而起,风声呼呼,已抵挡住这一击,眨眼间,两位武林高手又已战作一团。
  如今龚其里绝学尽施,那只天狼箭点、戮、刺、划、招招神奇无比,世间未曾见过。
  尤其是那划字诀,威力奇妙,时常虚虚划出,但对方漫天飞舞的连环索最凌厉的攻势。
  便因他一划而消解。
  但是那诸葛元的奇兵兵器,亦是世间所无,故此招式的古剑神妙,也令人无法揣测。
  两人拉命争锋,杀气冲天,鸟兽为之匿伏。
  一百招过后,诸葛元出现出暴怒躁急之相,胡上也逐寸后退。
  原来龚其里是内力造诣较他高出一筹,而天狼箭法又是霸道的招数,经迫得诸葛元逐寸后退。
  日后逐渐西移,两人已拆了将近一千招,诸葛元手中的连环索。只能发出一丈长,忽地感到退无可退。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退到一堵岩石峭壁之下。
  正是前有追兵,后无退路,诸葛元大喝一声,运索如风,强攻三招,把龚其里反而迫一步。
  龚其里忖道:“他正作困兽之斗,我不宜迫得太紧。”
  正想之间,忽觉对方招数已稍见凌乱,心中大喜,倏然一式“君临天下”,滑步欺身迫近敌人,天狼箭照头压下。
  这一式取相日运中天,阳光四射。
  威势猛烈无比,箭头发出的内家潜力,有如一座山般压将下去。
  诸葛元惨笑一声,忽地又索缩得只剩下三尺。在头顶交互一击,那两枚金钢环发出龙吟虎啸之声,顿时震荡起一股风力,硬挡上去。
  说得迟。那时快,龚其里这一招乃是生平绝学精革,那支天狼箭仅仅缓得一缓,仍然压将下去。
  诸葛元可撒手,突然手掉连环索,接着双臂大张,使出独步天下的九天罗奇功。
  只见在那一方丈圆之内。潜力暗涌旋卷激荡,那情景有如水势极急的大江暗礁间组@涡。
  龚其里这一箭压下去,敌人当然脑袋尽裂而死,可是他自家也得肉碎骨拆,立刻倒毙当场。
  在这电光石火间,他弃掉一击毙敌的主意,双肘一掀,两掌也同时推去。
  前天说过,诸葛元的九天罗奇功擅能借敌之力,增长自己威势。
  龚其里目下以双肘挡住诸葛元左右两方袭来的力量,又复以双掌前推之势,抵住前力。
  这来后背变成门户大张,正好教诸葛元将三面力量滑到后面,化成一点凌厉攻入。
  谁知龚其里使的乃是极阴柔的力量,因此使诸葛元发动得较为迟缓。
  就在瞬息即逝的空隙中,龚其里那颗白缺皑皑的头颅往后面一仰。
  只见龚其里那雪白发根根倒竖直指后方,一股阴柔之力,已先发制人地封仁后门。
  诸葛元又惨笑一声,双臂缓缓合拢,浑身骨节连珠般响个不住。
  现在只要他咬破舌,喷出一口鲜血,对方全身发出的最上乘内家真力也因之而人倚轻情量,于是他全力运九天罗奇功内一合,便收与敌偕亡之效。
  他忽然想起鬓发俱白的江老爹。想着他老人家大概已下山直赴金钟岛迷宫去办一件重大之事。
  然而这位四绝之首的南江决不会成功的。
  因为那迷宫道路迂回往复,奥秘无伦,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一位声言探岛的高人能够生还。
  他暗道:“我已曾苦练了十年。而卿妹也曾等候十年之久我们总还要中以再等候一些日子再见面。”
  他极快地又想道:“因此我不能现大立下毒手,把这头老狼弄死。因为那样一来江老先生决不能活着返回中士。”
  在他的脑海中”此时忽然现出江老爹持拐现身于他们和笑和尚正在僵持时的现场中。
  他明白江老爹乃是为了他当时被笑和尚插手进退两难、故此不借树立强敌,突然出现,硬把笑和尚弄过去,以便自己放手报仇。
  那时节的人最讲究恩怨分明,他受了这位义气的老人家之恩,而只有他才知南江有险,也只有他能够使江老爹幸免于难。
  那么他该怎样做呢;
  龚其里被四面旋激的潜力压得心惊胆跳,这时尽运全力抗拒住。变成僵持之同。
  诸葛元心意一决,漠然运足全力,登时把龚其里追得将防守圈子缩个许金。
  于是他冷笑一声。忽然撤回力量。
  天狼龚其里左肘稍稍一软,腰肋间立刻如被大铁锤打了一下重白勺。
  这时拼命一挣。基觉已挣出圈子,目光一扫,只见诸葛元面色煞白,靠着石臂喘气,双目圆睁,凶光四射,一时看不出他被自己一掌打成怎样。
  同时自家也感到胸口作决。喉头一甜,差点就吐出鲜血,赶忙努力忍住,转身便走。
  走出老远,回头一瞥,诸葛元没有追来,当下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一面抚胸喘气,一面想道:九天罗功果真惊人,奉而那厮被我一掌打伤,不敢逞强追赶,否则我自下真气不调,腑院已伤,决禁不住他再来一下。”
  那边的诸葛元靠壁站了一会,自知胸骨尽碎,内伤甚重,稍稍歇息了一会,便踉跄下山。
  管岑山上的一场血战,至此已告结束。
  但在湘南衡州府一一一场天下武林群英大会,正告开始。
  这时刚刚黄昏,六月的风,夹带着想着一股暖流,吹掠过衡州城外众山群峦。
  那雁回峰本是衡山七十二峰之始,相传雁群财飞,至此而回。
  在雁回峰的南面,荒山野岭,连绵不绝。
  乱山中一座石山之阴,地势斜斜伸展,成为一个极大的盆地,可是遍地仅是乱石,故此除了偶尔有一两丛灌木之外,便没有其他植物。
  石山之巅两块大石并排屹立,因是长形,故此远远骤眼一看,倒真像有两个仍并肩侧立,眺望无方。
  在两块石的下半截。有个文许方圆的大洞,却因山高石大,看起来就仅仅像那两人的脚没有挨住,故此现出空隙。
  猿啼之声,隐隐随风吹送过来,在这荒山日暮之际,的确令人觉得有点肠断的味道。
  龙碧玉把玉面贴在孙伯南壮健的臂膀上,幽幽道:“南哥,我不要听那猿啼的声音,啊,我一听了便想起家。”
  孙伯南轻轻呵慰道:“你别管那声音,你叔叔婶婶都在那边呢,见人出人意料,不要思家吗?”
  他们仆俯在一块大石后面,在他们周围都有低矮而浓密的灌木丛树遮掩着。故此即使有人从后面来,也看不见他们。
  旁边数尺之远传来低低的嘘声,孙伯南微笑一下,低声道:“忠伯要我们别做声哩”!
  那边发出的嘘声人,果然是随江老爹多年的老家人江忠。
  这刻他也像孙伯南般,浑身束扎得十分利落,背剑持拐,面色凝重地把耳朵贴伏在地面,留神细听。
  但他发出警告似地嘘声之后,一丝微笑爬上那张皱纹纵横的面上。
  他想:“年轻人总是这个样子的,换了云少年恐怕还要更加捣蛋些哩。那位龙姑娘虽然也是国色天香,但我总奇怪南少爷为什么不要更温柔的华姑娘而却要看上她,…··”
  他以内家视听之术。早已发觉乱石贫地周围都伏有人。只因地功夫未够精纯。故此必贴耳地上来听。
  这位老人家开始不安地想:“大家都在等候月出的一刹那,南少爷这一趟须得到那柄宝剑才行,可是天下高手也尽皆虎视眈眈地伺候那宝物出世,咳,老爷又不在这里,真是叫我担心极了。今天是六月十三,月出应在酉戌之交,实在真要命,要只有我这个糟老头子帮助南少爷……”
  他越想越是担心,面色更是阴晴不定,眼光认树缝石隙间投出去。落在那乱石盆地上。
  那广阔的盆地宛如一张其大无比的血口,正在等个着吞噬一些武林高的的性命的尸体。
  他暗道:“照道理说。我们应该些到这里来搜寻宝物才对。可是事实上这么一大片乱石山地,的确无从找寻起。我想该有不少人事前来找寻过的,这些人无一庸手,至今仍然没有什么消息,可以想知藏宝之处。是十二万分隐秘。”
  远处传来一阵步履之声,纷纷沓沓,大约来人总有七六个以上。
  江忠稍稍抬头张望,眨眼间那群人身形已经出现,却是分作两群,前头的共有四人。
  江忠只因曾经承江老爹之命窥探南来衡州的武林人物动静,故此马上认出一个双铜将秦秀良,一个是使黑色按铁所制的旱烟袋索亦夫。
  这两人合称为山左双豪。武功甚高
  另外两人一是旨笔诸兆,一是昔年威燕云三太保老大贺仁星之子贺迎祥。
  这四人走在一道,看起来审情带紧张。
  后面那一群人数更多,当先一位气宇轩昂,威风凛凛,原来便是武林敬仰的滇边大侠铁牌手熊应宗。
  跟着便是白龙李延之、高剑平、九头狮子李公明、八封刀楚天在难、子母梭际君业等,一共六人。
  两群人各自分开,就大石上坐下,但隔得不,可知他们不虽不同路,但也无怨嫌。
  这里因为是山阴,阳光很少照到,故此大石均不觉得热,他门坐得挺舒服地等候时候来临。
  龙碧玉的樱桃个嘴贴在孙伯财耳边道:“南哥,那姓贺的最可恨。”
  这一声南哥叫得亲热无比,加之圄黛微度,登是把那个老汉也似的孙伯南叫得浑身软了。
  他们已是未婚夫妇,这是当日江老爹走时,写了一封信给碧玉仙子冷如霜,函中除了一些别的事外,还提及这门亲事。
  碧玉仙子冷如霜见孙伯南,觉得他端厚凝重。正好配合龙碧玉稍见娇纵的性情,便作主将龙碧玉许配给孙泊南。
  孙伯南本来没有想及婚嫁之事,但即是江老爹作主,他自然不敢异议,而且事实上他也极爱龙碧玉。
  如今名份一定,眼夺剑之事便平空多了两个有力帮手。
  那便是西域龙家的第一好手龙乾和碧玉仙子冷如霜这对夫妇。
  忽听一声怪叫,两道人影从十大外直扑过来。
  众人都惊愕而顾,只见一人,长得瘦瘦削削,手中持着一条蛇头软鞭,后面的一个一身白衣,右手持创,左手挂着一面小钢盾。
  子母梭孟君业尖声叫道:“是蜘蛛党仅余的两个来了。”
  当先那人正是六恶中的老二苗村,后面那个乃是老四伍仲公。
  伍仲公又叫一声,道:“孟君业、楚天材滚出来,咱们再决个生死。”
  梦孟两人倏然起立,愤声道:“淫贼,你们待要怎样?”
  苗村用阴警的眼光,溜过滇边大侠熊应宗身上。冷冷道:“我蜘蛛党六义和这姓孟两人仇深似海,目下武林朋友在座的有不少人,假如心中有与我海南黎母岭赤兄仙门下过不去的,尚请务必趁早说明白,别要抽冷子暗算。”
  将句话就激怒滇边在侠熊应宗,只听他仰天大笑一声,笑声拓难壮宏亮地比,跟着他霍然站起,道:“熊某人不自量力,一向看不惯你们的行径,早就有意找你们碰碰,如今可以算上熊某一份。”
  余下白龙李延之、高剑平与及九头狮子李公明三人,心中明知蜘蛛党两恶即敢骄狂自大出现,定必有了身后的靠山,大约是黎母岭赤足仙已经到了。
  可是目下的情势使得他们无法考虑别的,齐齐挺身而出。
  苗村似乎对熊应宗甚觉忌惮道:“原来尊驾果然是滇边熊大侠。那几位又是哪一路英雄?”
  李延之等通了姓。
  突闻在二十余外之处有人轻轻地咳嗽一串,那咳嗽有宛如有形的实物般打入了众人耳中。
  除了熊应宗一人之外,其余五人,全部微微变色。
  只见一个身躯颀长的人,一身白衣,长仅过膝腰间系着一条金光闪闪的腰带,带上挂着好些东西。
  只见那白衣老人这时缓步走来,可是每一举步。便远达大半,乍眼间生像那人乃是步云而来。
  这位身量颀长的白衣面目清秀,年纪约在四五旬之间,一双俊眼中射出阴森的光芒。
  滇边在侠铁牌手熊应完成名多年,见多识广,宏声询问:“来者莫非海南黎母岭赤足仙吗?”
  白衣人眨眼间便已在众人面前两丈余处停步。苗村和伍仲公赶紧后退,侍立他身后。
  苗村正待禀告这数人来历,白衣人一挥手,雪白长袖飘拂一下,道:“我听到了、”
  声音十分铿锵。
  只听他道:“熊大使眼力实在不凡,我多年来未曾涉足中士。但居然还未武林朋友忘记。”
  众人全都区闻其名,未曾见过赤足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不过,他的名号以毒物驰名天下这一点来,必定是个厥状丑陋的野人,谁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似闻名,想不到他竟是个品貌清俊的人,而且出言雅,真出乎这几人意料之外,不觉都有点呆了。
  赤足仙雪日的长袖又拂一下,笑道:“各位朋友想是为了我的人和名号不符性格而感到惊讶吧?其实我僻居海外,逍遥自在,称之为仙。并不大过份,对吗?只不过性格有点儿和常人不同,因此不免会多杀几个人…·”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就越叫人觉得毛骨悚然,几乎可以从他那温雅的笑容举止中。看到淋漓斑驳的血迹。
  熊应宗抱拳为礼道:“熊某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何幸竟然拜识仙颜。熊某虽由武林明友推爱,赐以大侠之名,实村野鄙夫而已。”
  赤足他又一拂袖,道:“熊大侠你也不必大客气,便是后面那几位尽皆是武林知名的人物,我也钦佩得很。
  熊应宗道:“恕熊某不识进退,斗胆请问尊驾,令徒们组织蜘蛛党,所作所为,是否已有所耳闻?”
  这一问表面客气尊重,其实锐利无比,赤足仙要是答不知道。那么情势便大不相同。
  他必须了解了蜘蛛党六恶的罪行,才能有所行动。
  若果他说知道而尚要为他们撑腰,那就不啻要和天下武林作对,因为蜘蛛党那等下三门的手段行径,边江湖上所谓黑道也不齿和他们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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