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勇救爱妻落风坡


  无缘女尼道:“这人真不知好歹,石大侠对她太宽容了。”
  石轩中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不但武功不及我,同时又是个女孩子,我岂能下手取她性命。”
  无缘女尼道:“真个难说得很,但愿异日你碰上鬼母时,别再存容让之心。目下石大侠要到哪里去?”
  石轩中道:“我得赶到篙山少林寺,他们宣称已寻获琼瑶公主,我极疑惑那是上官兰。别的理由不说,单以无情公子张咸来说,他既肯为上官兰报讯,当时却不出手相助,对方必是难以抗拒的人物,目下想来除非是少林寺,其余的人谁能镇得住张咸。”
  他这一猜虽然没错,但当时张咸却是因身负内伤之故,所以不能出手,这一点石轩中自然无法知道。
  无缘女尼理眉道:“石大侠到少林寺去,敢说是来去自如,无人能挡。但石公子年纪尚幼,此去路程有数千里之遥,恐怕两皆不便。”
  她沉吟一下,又道:“既然石夫人下落未明,石大侠如果放心,不如把石公子留在此地,反正小尼永无离山之日,你们随时可以找到小尼,也不虞别人知道。”
  石轩中想一下,觉得此法甚妙,谁也想不到自己的爱子会藏在峨嵋山中。当下欣然同意,把孩子拍醒,吩咐儿子乖乖跟着无缘女尼,便飘然离开。
  他脚程极快,因此虽然曾经耽搁不少时间,但不久以后,便瞧见那白桂郡主的身影。
  渐渐迫近,忽然虎躯一震,愣愣地站在山径上。
  他仰天苦笑一下,付这:“我怎的那样糊涂,眼下这个心肠毒辣。
  诡活多智的白桂郡主,就是亲眼目见我和珠姑娘相识说话的人,日后我在江潮现身,儿子不在身边,她立时可以猜出来。石轩中呀石轩中,你真是聪明一世,增懂一时。这一着大意失机,爱子的性命便将因而送掉。”
  白桂郡主的背影又逐渐走得远了,但他一点儿也不在意,寻思道:“哦此敌嵩山,千里迢迢,带着孩子的确不行,但放在苦庵珠姑娘处,又怕被暗算,唯一的办法,就是使那知道之人;永远不能说话。”
  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但他是个大仁大义之人,要他杀死一个女子,实在比什么事都困难上百倍。
  白桂郡主眼看已走出峨嵋山,正想歇息一下,忽然发觉身边多出一人。转眼一看,正是薄洒英挺的大剑客石轩中。
  她停步冷冷道:“你追上来敢是要杀死我?”
  石轩中犹疑一下,道:“真有这个意思。我的孩子托寄在苦庵庵主之处,这事只有你猜得出来,为了除去后顾之忧,只有杀你灭口的一法,你说可对?”
  她想一下,道:“不错,只有此法。”
  石轩中道:“但石某前此已说过放你离开之言,大丈夫岂能出尔反尔。”
  白桂郡主道:“那么你要怎样,把我的舌头割下,使我不能说话?”
  石轩中几曾会想到这等损毒的方法,微微一位之后,随’O道:“那也不行,你口虽不能说,但仍能用手执笔,写将出来。”
  白桂郡主冷冷道:“这样说来,你还要把我双手砍掉?”
  她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态度冷漠异常。石轩中不禁想道:“这种主意我一辈子也想不到,而她却随口而出,可见得若然今日的形势换了她做我,一定把对方割舌砍手无疑,这女人心肠好毒。”
  她把遮面轻纱覆在头发上,露出脸庞,随手摸摸嘴唇,但似乎是对嘴内的舌头依依惜别。
  石轩中正要开口,她已冷晒道:“石轩中你想错了,本郡主岂甘忍受那割舌砍手之辱,但你又假但假义,不肯干脆杀死我,哼,哼,本郡主总教你无法趁心如愿……”说到这里,嘴角微现白沫。石轩中突然神速绝伦地欺到她身前,伸手疾点,同时之间已点住她咽喉廉泉、胸前紫宫两处大穴。白桂郡主娇躯一晃,尚未倒下。石轩中一手扣住她香肩,一手勾住她的纤腰,把她举起,面孔俯向着地。白桂郡主完全受制,嘴巴张开,流出许多白沫,滴在地上。石轩中神目扫瞥过地面,已见到口中吐出白沫中,有一颗已溶解了大半的药丸。当下舒口气,道:“幸亏尚未把药丸吞下。”他等了一会儿,白桂郡主已经不吐白沫,才把她放回地上,衣袖拂处震开穴道。
  白桂郡主面上苍白异常,没有半点血色,穴道解开之后,身形晃了几晃,站立不稳,石轩中扶她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朗声道:“你放心,我既不取你性命,也不割舌砍手……”她坐也坐不住,卧倒在草地上,双手按住腹部,不住地呻吟起来。
  石轩中身边没有解毒之药,不由得剑眉大皱,心想虽然见机得早,在她未曾吞下毒药丸之前,出手封闭住她两处大穴。但仍然有余毒流人她腹中,会不会致命,尚未可知。白桂郡主似是痛得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一味在草地上辗转呻吟。石轩中真怕她会因此死掉,想来想去,突然俯身拍在她身上,白桂郡主登时声息毫无,昏迷过去。石轩中已听到不远处有人蹑足走来之声,但目下救命要紧,不暇理会,一径伸手到她双袖之内摸索,跟着又移到她身上到处乱摸。倏地两丈以外有人厉声喝道:“好大胆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欺侮我们郡主……”人随声到,一股劲风斜斜压到头肩之处,另有一丝寒意,疾袭左助。石轩中一听那人的话,便知来人竟是琼瑶公主手下,心中忽然喊一声“糟了”,头也不回,随手一掌向身后劈去。
  那人来势劲疾无伦,但忽地感到碰在一堵无形墙上,震得飞退数尺,落在地上,一时头晕眼花,差一点儿站立不稳。等他站稳之后,石轩中回头朗声道:“你们郡主恐怕已难救活。”
  那人一身绿衣,年纪约在四旬上下,右手持着钢拐,左手是把尖端带钩的短剑。
  他看清楚石轩中的面孔,骇然道:“你是石轩中……”只说这一句,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石轩中皱皱眉头,心想此人来势虽猛,招数也极为凌厉毒辣,但本身功力却不见得高明,是以受不住是气反震的威力。
  那绿衣汉子运功压下胸中翻腾的血气,道:“是你把郡主弄成这样?”
  石轩中点头道:“不错,但石某并非有意……”
  绿衣人蓦然打断他的话,道:“够了,今日之事,只要公主知道,你就非死不可……”说时,人已倒纵出去。
  石轩中一想不对,这事焉能让他回去胡说八道?不禁厉声喝道:“站住,你听我说……”
  那绿衣人提一口气,转身疾奔而去。石轩中迟疑一下,终于没有起身追去。仍然回头来在白桂郡主娇躯上摸索,远远看起来,真像是在一面替她宽衣解带一面加以非礼。
  石轩中摸了一阵,终于在她腰间找到一个丝囊,倒出囊中的东西,却是四个小小磁瓶,瓶上都刻有两个小字。他看了一阵,但见一个刻着“龙脑”二字,一个刻着“毁形”二字,一个刻着“五步”两个字,最后一个瓶子上刻着“百妙”二字。
  他打开最后那个瓶塞,鼻中嗅到一阵清香,暗自点点头,把瓶中的红色药丸倒出三粒,捏开白桂郡主的小嘴,放了进去。然后把四个磁瓶放回丝囊内,收藏在自己怀中。
  过了片刻,白桂郡主哼了一声,石轩中暗运玄功,一掌震开她的穴道,跟着助她催行血气。一会儿她已睁开眼,突然坐起来。石轩中道:“你休息一下,然后跟我一道走,这样就不怕你会泄漏秘密。”
  白桂郡主冷冷道:“这法子只有你想得出来,但难道要我一辈子跟着你?”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那也不必,等我办好目前一件急迫事以后,便可让你恢复自由。”
  “我晚上可以逃跑……”她说,同时甜掀嘴唇。石轩中道:“这一点才是我的困难,看来我得把你的武功暂时废去。”白桂郡主尖叫一声,反对道:“我宁愿立刻死掉。”
  石轩中其实也不能够把她的武功废去,否则从峨嵋山到篙山,相距数千里之遥,她如没有武功,最少得走上两三个月才能到达。因此他心中有数,不过在嘴上吓唬她罢了。
  他微笑道:“好吧,先上路再说,但在动身之前,我有句话要对郡主说明。”
  他稍为停顿一下,面上换上一副肃穆神情,道:“郡主你有本事在石某不知不觉中离开,石某自无话说,但如被石某发觉,或是妄想趁着你的同伴拦阻之时走开,那时别怪石某出手毒辣,这一点请郡主牢牢记住,石某为势所迫,出手决不容情。”
  白桂郡主不理他,摸模腰间,道:“你把我的药都愉去了?”
  石轩中道:“当初我为了救你一命,姑且试看你身上有没有解药。
  但把你救回之后,念及要与你同赴篙山,你那四个瓶子当中倒有三个是毒药,是以不得不代你保管一段时候,日后分手之时,自然会交还给你。”
  两人当下起程,白桂郡主虽然内伤未痊,但也不过功力减弱,脚程方面依然轻快绝伦。
  又走了一阵,石轩中陡觉有异,突然停步,回头一瞥,只见自己刚刚驰过的一道峭壁裂缝中一连跃出四个绿衣人,面上都用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对眼睛。
  这四名绿衣人高矮俱有,每个人手中都持有一把劲努,并且均已拉满了弦,四支长箭的锋利箭银在日光之下闪闪生光。
  石轩中豪气冲霄,一面仰天大笑,一面缓缓举步向那相隔两丈五六尺远的四个绿衣人迫去。
  其中一个矮瘦的绿衣人用力地哼一声,厉声喝道:“石轩中你再走过来的话,别怪我们的连珠箭不再留情。
  他厉声喝斥之际,石轩中已走了四五步,双方相距只剩下两丈左右。
  白桂郡主冷冷道:“你们的连珠箭伤不到石大侠,不信的话,何妨一试。”
  石轩中勃然大怒,心想那白佳郡主分明利用自己不愿轻启杀戒的性情,先用话扣住自己,教手下们放箭,假如真伤不了自己,料自己也难以施展毒手。这女人心肠之阴险恶毒,当真少见。
  当下又仰天长笑道:“不错,凭那四支淬毒劲箭,想把石轩中害死,还没那么容易。”
  那个矮瘦的绿衣人沉声道:“那就试一试看。”
  石轩中面色一沉,凛然道:“石某今日为势所迫,不得不大开杀戒,你们不相信就放箭。”
  白桂郡主突然尖声喝道:“且慢,双方都等一下。”石轩中谈淡一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急急道:“本郡主若是跟你走的话,你可不能乘机为难他们。”
  石轩中道:“你相信我的话?”
  那个矮瘦的绿衣人接口道:“郡主干万勿被他危言所欺。”
  白桂郡主冷哼一声,道:“你们太看轻石轩中了,他从来说话算数,如若没有把握,决不会说出口来。”
  石轩中朗声笑道:“想不到郡主居然帮起石轩中来,他们若然仍不相信,无异自取灭亡。”
  那绿衣人明森森道:“若不是郡主有命,谁还怕你不成。”
  石轩中带着白佳郡主,一路向高山迸发。
  这时江湖上认得石轩中的人极多,同时琼瑶公主所定端午午时瑶台之会,也已胜炙武林人口,是以白桂郡主和石轩中双双现身于江湖,登时引起纷坛谣琢。在许多传说之中,有一个说法是那琼瑶公主是白风朱玲。
  石轩中到达篙山山麓时,忽见四名身披黄架裳的大和尚迎在路旁。
  他一看这等阵势,不由得暗自诧异,心想少林寺领袖武林,声威鼎盛,与别的派别大不相同。但照今日的情势看来,少林寺也被琼瑶公主之出现,引起全寺戒备。
  石轩中照着他们指点,又向前走。
  越近少室山少林寺,所碰到的和尚越多,走到山门前时,一共已碰见过七拨和尚。
  山门外这时业已有不少和尚排列肃立,石轩中眼力锐利,远远一望,已看见当中的是年逾古稀的白云老方丈,旁边还有一位老和尚,也和白云和尚一样披着红色架装,石轩中不待人家介绍,已知那是少林寺最出名的人物,现任达摩院首座铁心大师。
  石轩中两人走至那一排和尚前面一丈左右时,白云方丈诵声佛号,道:“石大侠英姿如昔。”
  石轩中躬身行礼,朗声道:“石轩中何德何能,竞尔劳动老方丈佛驾。”
  老方丈还了一礼,道:“石大侠过谦了,老袖今晨听悉飞报,说是石大侠踪复现于江湖,方自窃喜苍生有幸,不意石大侠已如神龙临核寒寺,这位女施主是谁?”
  老方丈眼帘微抬,射出两道精光,凝注在白桂郡主面上。
  石轩中答道:“这是琼瑶公主手下四位郡主之一,芳名白桂。”
  所有的和尚都大为动容,疑讶相顾。原来他们都以为白衣女就是白凤朱玲,谁知石轩中的答复,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老方丈眼中精光暴盛,道:“老衲实在想不到是白桂郡主驾临,幸会得很:“
  白桂郡主一言不发,却轻轻运气一吹,那块遮面轻纱飘起来,露出那张冷艳脸庞。
  这一手也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白云大师和铁心大师都见过朱玲,这时无法不信她真是白桂郡主。
  白云老方丈让客人寺,穿过几座大殿,走入一个极为宽敞的禅院中,院侧有株参天古树,浓荫正好盖覆住院子的大部份。树荫下摆着石制的几床等物,古朴异常。
  石轩中在一张白石长几坐下,白桂郡主一径坐在他身边。对面的石床上坐的是白云老方丈,床后侍立着四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左边是铁心大师,在铁心大师身后,侍立着一排三个身披黄架裳的中年僧人。石轩中经过介绍,知道他们便是少林寺有数几位高手之中的智力禅师、勇力禅师和仁力大师。
  铁心大师道:“石大侠驾签寒寺,此行敢是与白桂郡主有关?”他抢先发言,显然因为白云老方丈不便直接询问。
  石轩中尚未回答,突然一位僧人匆匆奔入院中。
  铁心大师后面的智力禅师立刻迎上去,截住那名僧人,那僧人向他低声说了几句话,智力禅师面色微变,转身走到白云老方丈身边,俏声把话转告。
  白云老方丈领首道:“稍等一会儿就去看她。”
  石轩中忙道:“老方丈如果有事,千万别因石某而耽误。”
  白云老方丈道:“没关系,老袖等听完石大侠驾临寒寺的原因还不迟。”
  石轩中道:“既是如此,石某立刻把来意奉告,石某听说琼瑶公主己在贵寺中,但是此事其中显然大有疑惑,只因不久以前,琼瑶公主曾与石某一同赴峨媚山隐仙观,决不可能分身有术。”
  众人听了无不为之一震,白云老方丈哦了一声,皱眉寻思。勇力禅师忽然大声道:“她本人并不否认是琼瑶公主,而且武功极高。”
  “白桂郡主突然冷冷道:“住口,若是我家公主出手,你们岂堪一击,早就魂归西天了。”
  勇力禅师心中虽然极怒,但一来看在石轩中面上,二来看她是个妇道人家,不好出口反讥。三来她修养功深,为人极为沉稳。故此只微微一笑,道:“郡主未免太不把天下的人放在眼内了。”
  白桂郡主突然起身,举步间已飘到两丈外的勇力禅师身侧,纤掌一扬,虚虚击去,口中冰冷地道:“本郡主先试一试你有多大道行。”
  勇力禅师虽是大怒于心,但实在想不到她说打就打,微微一楞,但觉一阵透心钻骨的阴寒之气已迫到身上,这一惊非同小可,先是大袖一拂,左掌已趁着拂袖之势猛劈出去。
  他的掌力刚猛无祷,风声震耳,把对方那股阴寒之气全部迫回去,饶是这样,面上五官以及手足露风处,仍然感到冰凉澈骨。
  石轩中喝道:“你这不是找麻烦么?”
  白桂郡主应声倒退回来,静静坐下,宛如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船。
  铁心大师道:“白桂郡主的玄冰掌当真厉害,无怪敢口出大言。”
  白佳郡主静坐如故,也不答腔。铁心大师本想找机会挫折她一下,但她既不回答,便毫无办法。
  石轩中道:“请诸位大师容石某把话说完如何?”他的话声微微一顿,见没有人反对,便继续道:“石某此来宝山贵寺,便是想请求方丈大师允许让石某瞧一瞧那位姑娘。”
  白云老方丈沉吟一下,道:“石大侠一言九鼎,老袖亦元隐藏起那位女施主的必要,请吧。”
  铁心大师道:“白桂郡主似乎不适宜露面。”
  石轩中道:“大师之命,自当遵从。”转目望着白佳郡主,道:“请你到外面等候片刻。”
  白桂郡主默默起身,直向院外走去,众僧也不拦阻,由她自去。
  白云老方丈等陪着石轩中,走到另一座院落中,只见院中一列三间禅房,当中的一问门帘深垂。
  禅院中寂静异常,没有一丝人声。白云老方丈眉头轻皱,智力大师已道:“怎地不见有人?”
  先前匆匆出现的憎人诚惶诚恐地道:“小憎离开时,三位师弟都还在这院中。”
  众人听了都感到有异,智力禅师抢先过去揭起房帘一看,立时重重地哼一声。
  大家向房内望去,只见房中靠内边墙下摆着一张禅榻,榻上被裳未叠,显然一直有人躺在床上。在房间中央的地上,赫然有三名和尚,横七竖八地睡着不动。
  铁心大师独自进房,检查了一下,伸手在他们背后各击数掌,那三名僧人长长吁口气,翻身坐起来。
  他们一见到铁心大师在面前,忙忙起身,于是又见到房外的老方丈,三人都露出极为羞惭之容。
  铁心大师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中一个和尚道:“弟子们因见琼瑶公主气息微弱,面上渐渐布满漂黑之色,看上去已是命在顷刻,故此由大启师兄即去凛告。他刚刚走开,突然问一阵香气飘送入来,弟子们回头一看,房中已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和两个老抠。弟子等正要开口,她们突然疾迫过来,一言不发便齐齐动手。”铁心大师面色一沉,道:“你们连告警的时间也没有。”
  三个僧人都羞愧地垂下头,铁心大师又道:“你们支持了几招?”
  先前说话的僧人垂头答道:“弟子等实在有辱师门,好像都在五招之内,便俱被她们点住穴道。”铁心大师哼了一声,走出房外。白云老方丈缓缓道:“这事也不能过于怪责他们,只是目下全寺都在严密戒备之下,她们仍能出人中,这一点必须追究。:勇力禅师道:“弟子刚才末凛告方丈,那白桂郡主出手的功力,似乎比那位已失了踪迹的女施主尚要高上一筹。”石轩中接口道:“那就不错了,石某已猜得出那人是谁。”他停顿一7;望着勇力禅师道:“从大师口气听起来,莫非她是被大师擒住的?”勇力禅师点点头,石轩中又道:“那么经过情形可否赐告?”勇力禅师当下便将自己前赴锦屏山青草寺的经过情形扼要说出来。
  石轩中听到勇力禅师提起那个失踪的姑娘曾经自认复姓上官,已百分之百肯定是上官兰。但后来又听到他提及少林弟子永德禅师身上中了玄阴门的重手法点穴而死,甚且上宫兰也当面证实,但觉情势完全改变,弄得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他怎样也难以相信上官兰竟会出手杀人,假如永德禅师乃是正派有道的高僧的话。
  石轩中还在沉吟之际,白云老方丈已派遣智力、仁力两位禅师即行遏查全寺,务必找出线索,以便追究被敌人潜入的责任。
  两位禅师匆匆出去之后,石轩中突然走人房中四下瞧瞧,又出来在院落中转了一围,仿佛如有所捂。
  白云、铁心两位老和尚都默默等候他发言,石轩中偏不出语,过了片刻,蓦地向白云老方丈道:“石某有个不情之求,就是想请勇力禅师立即出去暗暗监视那白桂郡主,假如她想离山的话,便把她拦住或是将她擒下。”
  勇力禅师微微一笑,心中甚喜。须知这勇力禅师适才曾与白桂郡主换了一掌,表面上不分高下。但目下石轩中提出此一要求,分明认定他的武功高过白桂郡主,否则焉能阻拦或擒住于她?这面子实在不小,是以勇力禅师那等谦让之人,也不禁心头暗喜。
  白云大师道:“石大侠此言必有深意,就烦勇力你走一趟。”
  勇力禅师领命而去,石轩中又等了一阵,才道:“石某刚才曾透露说出己知道被勇力禅师带回贵寺的姑娘是谁,但石某希望暂时不予说出来,不然的话,恐怕方丈大师及铁心大师会对石某发生误会。”
  他的话声微微一顿,却见两位老和尚平静如常,不觉暗暗佩服他们修为功夫之深厚。
  “石某终必要向两位大师奉告一切,但如能在智力、仁力禅师查明责任之后才说,最是妥当。”
  白云老方丈道:“石大侠的为人,老钠久已倾折,相信不至于发生任何误会。”
  铁心大师霜眉轻扬,道:“石大侠莫非曾经被人发生误会,是以今日行事特别小心。”
  石轩中大觉惊服,道:“大师的话一点儿不错,石某这次因无情公子张咸及峨嵋白灵官真人。”
  他把以前的经过都说了出来,最后道:“峨嵋派死伤多人,小徒史思温嫌疑最大,已无法洗脱,石某虽深信他心地淳厚,性情善良,决不至于妄施杀戮,但在这等情势之下,石某暂时只好把他列为有罪嫌的人。其次石某与琼瑶公主一道到峨嵋山,一直无法解释与她的关系,以致太清真人及金府真人都误会石轩中的人格,以为另有新欢,这一点儿相当伤脑筋,日后不知如何能澄清误会。第三点便是这一路和白桂郡主同行而引起武林中的谣言,石某既不能下手杀死一个女子,但又不能信任她不把犬子寄藏之所的秘密说出来,只好把她带在身边。”
  两位老和尚都频频点头,白云大师道:“内情既然如此曲折,难怪石大侠感到有口难辨了。”
  石轩中接着道:“方丈大师之言,教石某甚觉安慰,实不相瞒,那位被勇力禅师带回贵寺之姑娘,石某认为必是内子的小徒上官兰无疑。”
  他们都轻轻噎了一声,铁心大师道:“此说有理,她曾经自认复姓上官,但为何后来又不否认是琼瑶公主?”
  石轩中想了一下,道:“当时勇力禅师既然许她限期搬请救兵,但逾期仍然不见愚夫妇赶到,她必是认为那独臂野豺吕声已被郑兄等挡住,无法见到愚夫妇。因此她又想到在贵寺经过审问之后,定然立时判处应得之罪,假如她被疑是琼瑶公主,事情便大不相同,势必要惊动多方,或能迅速把愚夫妇引来。”
  白云大师道:“相信正是如此。”
  石轩中又道:“关于上官兰的罪行,石某不能妄置一词。目下既然两位大师未曾对石某发生误会,石某不妨提前把另一件测度之事说出。”
  他停了一下,俊眼中射出智慧之光,缓缓道:“以石某猜想,那琼瑶公主曾经一直跟随着石某行踪无疑,她目下既然有心和天下高人为难,那么想使我们内部发生误会,不能团结乃是必然之理。”
  说到这里,他又想了一下,接着道:“但她们如何能够出入贵寺而丝毫不为贵寺发觉?这一点实在启人疑窦,老实说石某曾经与她换过数掌,她的武功虽高,的确是石某生平罕逢的劲敌,可是最多也和石某在伯仲之间,因此我胆敢断言,倘若石某无法在贵寺悄然出入,她们也不能办到。”
  两位老和尚心头微觉焦灼,现在就等石轩中自己说出他究竟能不能出入少林寺如入无人之境的一句话了。
  石轩中朗声道:“贵寺近日因上官兰之事,严密戒备,石某入寺以后,观察所得,认为一定无法出入贵寺而不被发觉,是以断定她们也无能为力。”
  两位老和尚大大松口气,可是既然不能办到,目下的情形又如何解释?石轩中又道:“石某相信仁力智力两位禅师必定已查出端倪。”
  铁心大师微医道:“石大侠的话诚然有理,但却留下一个死结,使老袖无法解得开。”
  石轩中笑道:“这倒不是石轩中智慧超人,假如把石某换作两位大师,一样想不出其中道理,这叫做当局者迷。”
  两位老和尚轻轻哦一声,对望一眼,白云老方丈佛法深湛,静慧相生,此时微一凝神,把自己摄出事外加以推想,猛然醒悟,不觉低诵一声佛号。
  铁心大师道:“师兄已参透了么?何妨说出来听听。”
  白云老方丈道:“石大侠说得好,老袖等正是当局者迷。像这等离奇的现象,除非她们得到内应,决不能办到。不过要老袖相信本寺弟子竞与她们勾结,实难以置信……”他轻轻叹口气,接着道:“这一点暂时不须置论,单说那琼瑶公主数人进出本寺之法,除非探悉本寺数百年来已经存在的秘道,决不可能两度进山而不为本寺弟子们发觉:“
  铁心大师恍然大悟,一言不发,转身出院,不久便回来,面色沉寒,向白云大师道:“师兄之言已不幸言中,琼瑶公主等人正是使用院外那口法乳井的地底秘道。”
  白云老方丈轻轻叹口气,道:“本寺历史悠久,寺中的秘道多得难以胜数。但那法乳井的地下秘道,本寺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若然这机密也被琼瑶公主她们探得,今日已推测到瑶台大会的后果了。”
  石轩中明知这一机密必是智力禅师所泄,但自己曾有应诺在前,不便说出来。心想:“眼下已知峨嵋、少林、武当等三派中都潜有琼瑶公主之人,其他家派大约也不能例外。最可怕的是琼瑶公主的羽党在各派中俱是地位极高之辈,这样各派任何举措,琼瑶公主都了如指掌。”
  白云老方丈付思一下,道:“这次瑶台之会,本寺的原定计划必须改变,老衲和铁心师弟对调一下,你留守寺中,愚兄亲自走一趟。”
  石轩中也感到事态颇不寻常,接口道:“老方文这次如破例出手,琼瑶公主势将遭遇失败。石轩中大胆向方丈大师进一言,就是方丈大师这番决定,最好不向第四个人提起,好教对方到时大感意外,事前的安排都得立刻更改。”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以石某愚见,那琼瑶公主似是有一网打尽天下各派精英之心,不过她将用什么手段,却无由得悉。”
  铁心大师缓缓道:“石大侠之言发人深省,但正如石大侠自己所说,那琼瑶公主虽有一网打尽之心,可是用什么手段?我们不妨略略比较一下,诚然那琼瑶公主武功之高,可以抵挡得住石大侠,然而她手下有谁能与敝师兄、武当及峨嵋掌门等几位抗衡?还有就是邪派中的鬼母冷阿、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碧螺岛主于叔初等,她手下有谁能与这些人争锋?”
  石轩中道:“大师说得是.石某正因此大惑不解。”他突然噎了一声,垂下头沉思。
  两位老和尚都不敢扰乱他的思潮,各各默然付想目下的形势和各种可能的后果。
  石轩中默默抬起头,只见他面色微白,似是刚才想到一件极为震惊的事,以致神色为之变动。
  他吸蠕一下,终于没有说出来,两位高僧都不便开口问他,只好暗暗纳闷。
  石轩中道:“石某今日有扰两位大师清神,实感不安,目下有些事必须赶着去办,就此告辞。”
  两个老和尚都谦逊了几句,便送他出去,尚未走出山门,那智力、仁力两位禅师相继来报查不出任何端倪,言下颇有惭愧之色。
  出了山门,只见勇力禅师站在一夯,远远凝视着白桂郡主。
  他一见石轩中等出现,立时过来道:“贫僧出来时,听本寺弟子报告说她曾经与一个老抠谈了许久的话,贫僧却没有见到那老抠。据说她穿戴得甚是考究,似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不过没有丫鬃侍婢跟随,而且独自上山下山,步履轻健。”
  石轩中心头一震,却不露诸形色,先道谢一声,然后回身向白云大师、铁心大师告辞。
  他与白桂郡主疾驰下山,一路上又碰到了不少和尚,都极为客气崇敬地向石轩中默默合十行礼。
  到了山麓,四下寂寂,石轩中突然停步,同时把白桂郡主拦住,道:“你刚才跟谁说的话?”
  她道:“是公主身边的四位么么之一,名叫铁姬。”
  石轩中面色和缓下来,洒落地微笑道:“你若保持这等爽快坦白,石某决不教你吃亏。”
  她喂了一声,谈谈道:“你以为我怕吃亏么?”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说:“但石某一生都不想人家怕我,现在请告诉我,内人朱玲可是在你家公主手中?”
  她想了一下,默然点点头。
  “她被困的地方,你也知道的了?”
  “不错,但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是铁艘刚刚透露给我的。”
  石轩中俊眼微转,道:“我明白了,你刚才由铁姬处得知内人被困的地方,假如我一直径奔那处地方,琼瑶公主便不问而知是你泄漏的,是也不是?”
  她漠然应道:“你倒是猜对了,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沉吟一下,道:“你最好现在别问我,等一会儿我或者会自动告诉你。”
  石轩中真测不透这女子心中有什么古怪,他心中虽是焦急,但除非她肯说出来,不然的话,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好像怀有沉重心事般默默而行,石轩中这回反而要跟着她,信步所之。晚上在一个镇甸上打尖,然后出镇找到一座破庙,便进庙准备歇宿一宵。
  石轩中虽然心情焦灼不安,但表面上仍然显得十分平静。照例找处干净地方盘膝跌坐,耐心等候天明。到了半夜时分,白桂郡主忽然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在黑暗中站了许久。
  石轩中鼻息十分均匀,限目端坐,动也不动。那个白衣女人突然缓慢地滑行到他身边,黑暗中仿佛是个幽灵。她弯下腰慢慢伸手探到石轩中胸前,这一刹那间,石轩中突然双目大睁,右手一抬,白佳郡主哎呀一声,一直摔出寻丈的地上。石轩中沉声道:“你屡次三番想暗算石某,都未得手,却还不知进退,你以为石某不能取你性命么?”白桂郡主躺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声音甚是刺耳。
  石轩中剑眉一皱,心想这女孩子一定发疯了,取出火折,找到一根残烛点着。火光一起,白桂郡主陡然收住刺耳笑声,跟着便哭泣起来。石轩中暗中摇摇头,心想那琼瑶公主所作所为,都不近人情,无怪她的手下全是疯子。
  :但他终于忍不住,道:“你半夜三更里又哭又笑,想干什么?”
  她收住哭声,坐起身望着他,面上泪痕犹在,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垂下头,道:“我觉得好笑的是我跟在你身边,居然没有任何畏惧之念。后来我忽然发觉做人想死也不能如愿,所以忍不住哭起来,你不知道,我这一生中,从来未像今晚这样地大哭大笑过。”
  石轩中听得似懂非懂,心想她这种人的行为和想法,不知道比知道可要上算些,最低限度可以省却不少糊涂。
  她又道:“我想一掌击碎自己的天灵盖,又怕办不到,变成半死不活。想来想去,只有取回那瓶五步断魂的毒药,才可以没有痛苦地死掉。”
  石轩中伸手入囊一摸,那个丝囊还在,心中甚觉不解道:“你何故非寻死不可?”
  “日间铁姬告诉我,说是公主可能不容我活下去,除非建立奇功抵罪。”
  石轩中道:“那你何罪之有?”
  “我前此服毒之时,被你救回一命,据铁按说你当时的动作十分不雅,以致公主疑惑我们……”
  她没有说下去,但石轩中当然明白,不觉也哼一声,道:“她把我石某当作何种人看待。”
  “这也不能怪她。”白桂郡主谈然一笑,又道:“别人怎知你真是个不欺暗室的君子呢?铁姬因最疼我,特地设法现身透露消息,要我建立奇功犊罪,不然的话,我也可预先自杀,免得到了公主手中。”
  “哦,原来你的一切行为都是学她的,老实说她虽然不曾当我面前有过什么罪行,但她天性之冷酷毒辣,却无可置疑。”他突然住嘴仰头寻思,隔了片刻,微笑道:“你可以不死了,且看这是什么?”
  他从囊中取出一物,白桂郡主一看,惊噶一声,道:“是明珠玉凤钗,那是公主的信物啊。”
  “你取去吧,随便编个故事,大概可以将功抵罪了。”
  白桂郡主大喜过望,接过那支玉钗,随即迅速地离开这座破庙。
  但片刻工夫,她又疾奔回来。石轩中蓦然醒悟,取出那个装着药瓶的丝囊,道:“你忘了取回这些药。”
  她摇摇头,道:“我不是为这件事回来的。”虽然口中这样说,但还是伸手接回那个丝囊。
  “这支明珠玉风钗是公主的信物,任何人凭着此钗,可以命令手下人去办任何事。”
  说时,把那支珠风钗递到石轩中面前,石轩中道:“石某不须劳动郡主大驾,要回此钗亦无用处。”
  “我知道,但你不是想知道一些事么?”
  石轩中立刻取过那支嵌珠玉钗,道:“内人目下被因何处?”
  白桂郡主道:“现在襄阳隆中山西面十五里落风坡上。”
  “落风坡?”石轩中念了一声,道:“这地名可是琼瑶公主起的?”
  “不错!”她说:“我现在可以走啦!”
  白桂郡主伸手拿回那支珠风钗,回身奔出庙外,眨眼间便失去踪迹。
  这一夜石轩中没有再休息。在黑夜中施开惊世骇俗的脚程,直向襄阳赶去。
  翌晨他已渡过汉水,迅疾奔向城西的隆中山。过了隆中山以后,便开始放缓速度,小心地计算路程。
  不觉已走了十五里路,转出一座山口,陡然前面一片旷野,地势平坦得多,十余丈远处有座六七丈高的小山,山顶上建筑着一间茅号。
  那茅亭占地甚广,少说也有两文方圆之大,四面没有墙壁,因此一目了然。
  这时因离那座小山尚远,故此可以瞧见小山两面山脚都有一个人端坐地上,不过他们都恰好背向这边,是以瞧不清面目。
  石轩中在肚中冷冷哼一声,心想这两人分别坐在小山两边的山脚,分明是看守那山上茅亭。
  、他的目光在山下一掠而过,迅即移到山上,但见那座四面无墙的茅亭之内,有个白衣女子倚柱而立。他一眼望见,心头登时大震,身形立时停住。
  那白衣女子虽然没有转过身来,但那窃宛的背影,就算化作飞灰,石轩中也认得出正是爱妻白凤朱玲。
  石轩中尽管在任何事上都会发生错误,唯独眼前的背影决不会认错。
  他不知道爱妻已在这茅亭之内被困了多久,想来总已吃过不少苦头,一时间万般怜惜的情绪都泛上心头,不由得长长叹口气。
  端坐在两边山脚下的人耳目甚灵,虽然相隔尚远,竞都听到声息,突然回头瞧看。
  石轩中一则全心全意放在朱玲身上,二则根本不把看守的人放在心上,是以望也不望他们一眼。
  这两个人居然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齐齐掉回头去,好像一直没有发觉石轩中出现。
  山顶上的朱玲也同时候然转身,美眸一闪,正好和石轩中的目光相触,失口惊唬了一声,楞楞地扶着亭校,动也不动。
  石轩中凝望着她,发觉她面色变得十分惨白,更加怜惜万分,于是缓步走去。
  那座小山方圆约有两亩之大,是以石轩中走近山脚时,反而瞧不见两边山脚下的人。
  他并非全无戒备,一面走,一面已运足玄门是气。任何人胆敢现身拦阻他前进的话,举手之间,非活活劈死不可。
  他已走到山脚,仰头望见朱玲的面色更为惨白,同时美丽的眸子中流露出惶惑、痛苦、困恼的情绪。
  石轩中大大一怔,心想爱妻这是怎么啦?难道她身负重伤,不能下来?抑是被什么链索之类因住,无法离开那座茅亭?以石轩中的绝世轻功,这座高仅六七丈的小山,只消一个起落,便可到达亭中。因此就算琼瑶公主在上山的路上安装好任何最厉害的埋伏,也难不住这位剑神石轩中。
  然而她为何流露出这等奇异的神色?尤其是越看越不像是受了重伤或被其他东西所困。先不说目下石轩中他已现身于山脚之下,就算
  他找不到地方,朱玲既然没有失去自由,为何不逃出此地?莫非是深深顾忌那两个看守她的人?这一连串的疑问闪过他心头,转眼一望,目光已看不到两边山脚下的人,因此无法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陡然间豪气大发,心想天下间有谁敢出手拦阻,当下仰天长笑一声,道:“玲妹我来啦。”
  朱玲啊了一声,呆呆低头望着石轩中,既不出身招呼,也没有奔下来相迎。
  石轩中正要开口询问,但又想一直纵上去,方在犹疑之际,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冷哼,声音虽然不高,但震耳惊心。不觉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面蒙轻纱的白衣女站在五丈左右之处。
  这时在大白天之下,石轩中的眼力可以看透那层轻纱。那白衣女竞长得和白佳、白兰两个郡主一模一样,真不知是她们两人之一抑或是另外的一个。
  石轩中朗声一笑,道:“主人到底忍不住出现了,石某这就把内人带走,主人是否反对此举?”
  他之所以称呼她做主人,便因这白衣女可能是四位郡主之一,亦可能是琼瑶公主本人。是以不肯随便用郡主之类的称呼。
  白衣女冷冷道:“你难道看不见尊夫人身上并无束缚?爱跟你走就跟你走,没有人拦阻她。”
  这话说得大有蹊跷,莫不成朱玲自愿抛夫别子,留在此地?石轩中暗暗一怔,心想:“这话听起来虽然古怪,却不无道理。”
  回头望上茅亭,只见朱玲仍然倚在亭拄上,面色更为苍白。看她的样子,好像这刻心中已失去主宰,又生像是极为凌乱,不知适从。
  不过她长得太美丽了,以致令人不暇想及其他,只觉得她十分可怜可爱。
  ,白衣女突然提高声音,道:“石轩中,听说你是个正人君子,因此我们一向都很尊重你。可是你居然对白桂姐姐做出那种卑污之事,现在才知道你的本来面目。白桂姐姐今在何处,恐怕她已经羞愤自尽了吧了。”这一番话朱玲字字都可听到,但她宛若不闻。石轩中却大感不安,朗声道:“石某岂是你们想象中那样的人,现下辩亦无益,你见到白桂郡主之后,当知石某是何等样的人。”
  白衣女尖声冷笑道:“石轩中你简直一派胡言,那天在峨嵋山麓,你把她按在地上,横加粗暴,明明有人看见这事,还敢抵赖么?她若是能够回来,为了面子起见,自然不肯说出你的卑劣暴行。你再说一句,她真的没有死么?”
  石轩中怒火上冲,道:“她生死之事,我石某怎会知道,但她却没有在我面前自尽而死。”
  .“哦,或者是你杀死她也说不定。”她已占了上风,口齿更加锋利。
  石轩中气得说不出话,虽知此时辩又不是,骂她也不行,当真无可如何。
  他转头向朱玲望去,只见她睁大风眼,正在倾听他们的对话。石轩中心中微急,暗想这次莫要被这白衣女挑拨离间成功,那才不值。
  心念一动,便疾然纵上茅亭。
  朱玲见他纵落身边,艳如春花的面上露出惊喜交集的表情。石轩中伸手揽住她的纤腰,道:“玲妹别理会她的话,我们回去吧。”
  朱玲面色变来变去,一看而知心中情绪激动无比,突然间尖叫一声,昏倒在石轩中怀里。
  石轩中又惊讶又焦急,这时虽然瞧见两边山脚处各各端坐着一个人,均是背向着茅亭。这种景象如在平时落在他眼中,必定要推究其中道理。假如那两人乃是琼瑶公主手下,派来看守朱玲,此时此地势必双双跃上来拦阻,怎会端坐不动,而且还用背脊向着茅亭。反过来说,假如是武林中被琼瑶公主擒来之人,纵然因身份位关,不便出身求救,也不该背转身子,以致石轩中日后无法通知他们的家人或是有关的人。可是石轩中自顾不暇,哪有工夫去理会这等事?就算发觉其中的可疑之虑,也无暇追究。
  他抱起朱玲,两个起落,已到了山脚。
  白衣女身形一晃,疾逾闪电般拦在他身前。石轩中突停步。朗声道:“姑娘如不闪开,石某便不客气了。”
  白衣女冷冷道:“别人怕你,本郡主可不怕……你的徒弟玉亭观主史思温还不是照样手到擒来。”
  石轩中心头一震,暗想如能在她口中套出一点儿消息,那就最好不过。
  当下冷冷道:“郡主之言未免夸大,劣徒虽然不济,但不见得会弱于你们。”
  白衣女似是发觉失言,岔开话题,道:“本郡主不与你在唇舌上争雄,你想离开此地,总得露上一手,哼,我看只伯没有那么容易。”
  石轩中道:“那么郡主小心……”话声中大踏步迎面撞去。白衣女动作神速如电,退了数尺,掌势一发,连接攻了五招之多。
  石轩中单用一只右掌,或拒或攻,忽刚忽柔,迫住她的掌势,脚下仍然大踏步笔直走去,简直把挡在前面那白衣女凌厉的攻势视如无物。转眼间石轩中已进了数尺,白衣女却退了数丈,不但没有迫住石轩中前进之势,反而觉得招数又施展不开,吃对方掌上一股奇重之力迫得呆滞不灵。白衣女尖啸一声,出口处突然扑入数人,快逾奔马。
  领头的一个是手持钢拐的老抠,另外四个则是身穿绿衣、面上罩着黑巾的汉子。
  这四名绿衣人动作快捷,进退如一,足见平素饱受训练。
  转眼间四支钢拐挟着呼呼风声,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击到,攻势凶猛无伦。
  石轩中目光一瞬,已看出这四人动作虽然一致,但其实是分为两组,每一组的两个人出手拐势都配合好,变化玄奥。每组说起来是两个人,但从拐势上看去,却只是一招。
  “这等打法石轩中虽是阅历丰富,却也未曾见过。口中微嘿一声,右臂伸直,化掌击为剑劈之势,一招“星临八角”手上发出一股无形潜力,化为一堵墙壁,封在身前。
  那四名绿衣人猛攻过去,陡然被那无形墙壁一挡,都震开两步。
  石轩中面色一沉,朗声道:“石某已经手下留情,你们再不知进退的话,莫怪我要出手伤人了。”
  那四个绿衣人面上皆蒙着黑巾,是以无法得知有何表情。不过他脚步都犹疑一下,这才齐齐再度攻上。
  这次出手仍然分为两组,一正一侧,而每一组俱是奇正相生,前后呼应。他们分合之间身法之妙。当真是武林罕见。
  石轩中因对方已分散开,无法重施故技,双足一顿,候然拔起三,丈余高。
  那四个绿衣人招数正使到妙处,敌人突然飞上半空,锐气为之一挫。
  白衣女冷冷道:“等他落下来,不必留情。”
  石轩中长笑一声,突然间又凌空飞起,升了丈把高之后,蓦地快如闪电,斜斜向白衣女及老抠所立之处扑下。去势又急又猛,白衣女和老抠都陡地一凛,赶紧纵开。
  四个绿衣人赶到时,石轩中已端立地上,发出一掌,掌上玄门正气涌出去,把他们都迫退五六步远。
  石轩中收回掌势,冷笑道:“你们的地位虽比他们高,但武功上似乎还要差一点儿,怪不得要叫他们上前替死。”
  老抠怒哼一声,钢拐扬起,就要扑来。白衣女冷冷道:“铜媲可是忘了公主玉旨?嘿,嘿,石轩中你想知道我们真正武功,恐怕非等到在瑶台碰面时方始能够,你莫以为白桂姐姐打不过你,就把我们全都看作是武功低劣之流。”
  石轩中道:“我从来不曾轻视天下人士,对于你们手段之险毒,阴谋之诡诈,实在佩服得很。至于说到武功一层……”
  他只微微一笑,并不说下去。但言中之意,谁也明白。
  他不但口气豪雄,派头也凛凛有威。白衣女和铜姬都不敢当他的话是戏言。不禁对望一眼。白衣女道:“那么你想怎样?”
  石轩中道:“你识相的话,就乖乖的跟我走,我也弄个人质在手中。如若不服,也不妨把你身上的绝艺抖露出来,教石某开开眼界。”
  铜嫂厉声道:“你少冒大气,郡主是千金之躯,岂容你亵渎。”她转面望着白衣女,道:“郡主,今日得教训教训这其。”
  说罢怒吼一声,抡拐击到,出手招数奇奥无比。
  石轩中以手作剑,斜划出去,掌锋尚未与钢拐相触,已发出一股与剑气相似的潜力,把钢拐震开数尺。铜姬大惊失色,左手一招“托天换日”,拍到面门。石轩中微微一凛,心想这一招手法之妙,变化之巧,实为平生罕见,迫不得已斜斜闪开一旁。这时突然感觉到怀中的朱玲轻轻挣动,似是已经回醒。
  铜姬一招居然能把石轩中迫开,却毫无喜色,反而加添了几分凛惧之态,横持钢拐,抹头便走。
  石轩中觉得她们这群人都有点儿阴阳怪气;教人难以明白。比方这个铜姬刚才何等凶横,大有舍命力拼之意,可是明明一招占了上风之后,却反而骇然而退。反过来说,难道命里注定要打输才觉得安心。
  他极快地回头一瞥,那白衣女也失去踪迹。这时朱玲又微微动弹,石轩中忽然想道:“玲妹可能另有隐衷,若然她睁开眼睛,发觉仍在此地,恐伯对她不大方便。”
  这念头闪过脑海,深觉有理,立时放开脚程,向回路奔去。转眼问已把那坐落风坡远远抛在后面。
  他的脚程骇人听闻,一阵工夫便已过了隆中山,远远已可以见到襄阳。
  朱玲忽然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凝聚着晶莹泪珠,她幽幽道:“轩中,我们在什么地方?”
  石轩中道:“你没事么?现在快到襄阳了。”
  她道:“你把我放下,我想走动走动。”
  “石轩中道:“你若是还觉得困累,不如让我抱你进城。”
  ,她道:“我不累,相反的我一直渴望走动一阵,自从那日动身追赶张咸,走了不远就碰上她们。她们的迷香真厉害,我根本未曾使出武功,就失去知觉。到我回醒时,已在那茅亭之内。”
  她落地之后,便和石轩中并排疾走,果然毫无困累之象,脚下轻快如常。
  株玲又道:“听他们说,都已经是第三天。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她们能够把我运到这么远的地方,如今想想真是神出鬼没。”
  石轩中想起琼瑶公主那辆马车,便点点头,道:“她们几乎在遍天下都安置有手下人,可以一路换马,顷刻不歇地赶路。”
  她突然沉默下来,似乎是思索怎样说下去。石轩中忍不住,道:“你好像一身功力都没有消灭,她们对你还算不坏。”株玲道:“这是她们最恶毒的手段,哼,哼,假如我武功已失,凭我现在的身份,岂肯忍辱偷生,等你来救。”石轩中心头一震,道:“玲妹别这样说,就算你武功暂时失去,也该耐心等候我。”
  她摇了摇头,道:“我是石夫人阿!”歇了一下,又道:“谣言可畏,我如若失去武功,人家会怎样想法?那时决不能忍辱偷生,败坏了你一世英名。‘石轩中虽想劝她改变这种想法,但目前倒不急于这事。关于她被困以后的事,才是他急于知道,譬如她既然未有受伤,功力具在,何故不设法离开那茅亭?如何见到自己来,表现出惊慌喜悦交集的神情而终于昏倒?他正要开口,忽见前面出现两辆马车,还有许多人步行跟在车后。那两辆马车都装饰得华丽异常,车轮及车身都是特别设计,是以在这等崎呕不平的山路上行驶,依然平稳轻快。其中一辆只有一匹白马,石轩中一瞧便认出正是自己以前坐过的那一辆。尚有一辆比较宽大,由两匹骏马并譬拖着。石轩中道:“琼瑶公主出现了。”
  朱玲面色一变,屈指直算,道:“啊,她来早了一日。”
  “哦,她已约好明日与你见面?”
  “不是见面,明天是最后一日限期。”
  石轩中听得莫名其妙,忽见两辆马车之后那群人之中,突然冲出一个猛汉,大笑道:“哈,哈,总算碰上你们啦。”声如霹雷,响彻群山。
  石轩中嗜了一声,朗朗道:“胡兄你怎的跟他们在一起?”
  那猛汉放步飞奔而来,转眼已奔到他们夫妇面前,原来正是浑楞的胡猛。他道:“我一直跟着郑敖,他也来了。”
  石轩中向那群人望去,只见其中有三个老抠,都是绸棉充体,金银满身,手上一式都手持钢制拐杖,不问而知乃是金银铜铁四么中的金姬、银么和铁么三人。在这三个老抠后面,有四个绿衣人,这时都分别把钢拐怪剑取出来,一派如临大致的神色,此外尚有八个人,高矮俊丑各个不同。
  石氏夫妇一眼瞥过这八人,心头同感大震,其中一个身高八尺,头如笆斗之人最是特出惹眼,原来正是玄阴教鬼母座下首徒厉魄西门渐。此人混在人群之中,已足以教人惊骇称怪,而余下那些人,石轩中也认出大半,一个正是他的爱徒玉亭观主史思温,这时已做俗家装束,一个是魔剑郑敖,一个是德贝勒金瑞,一个是飞猿罗章,还有三人,一个英俊少年是峨嵋派的凌铁谷,一个年轻和尚,还有个年轻道人。后面这三人石轩中夫妇均不认识,上官兰却不在人群之中。
  那两辆马车磷磷驱驰而来,后面那群人紧紧跟着,到了石轩中夫妇及胡猛前面,陡然停住,后面的人群也随之中止前进之势。
  石轩中心头的疑问不断泛起来,但这刻却无暇寻思,虎目掠过那辆单马马车,只见那执鞭的中年大汉,正是以前见过的那一个。那凶横大汉目光和石轩中一触,立时抱拳行礼,却不出言。
  那两辆华丽马车停住但无人出来。
  车后跟着那一群人其中三名老抠及四个绿衣人都跃上前来,夹卫着那两辆马车。
  “剩下的那八个被琼瑶公主用凤脑香迷住的人,都停在车后。他们各个衣衫污垢,神情萎顿,同时目光呆滞,流露出心中已失去主宰的现象。
  石轩中朗声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琼瑶公主何不下车相见?”
  他的话声虽不高亢,但强烈震耳。三个老抠和四个绿衣人都微微变色,但马车内仍然没有动静。车后那八个被迷的武林高手本来都没有向石氏夫妇这边瞧看,石轩中话声一起,人人都好像受到震动,十六道目光一齐转过来。厉魄西门渐和魔剑郑敖两人的目光忽地停在白凤朱玲面上,喉咙中微微发出咆哮之声。
  史思温的神情最是呆滞,目光涣散得生似已看不清眼前事物。
  朱玲忽然发觉金瑞的身上最污垢,而且破了好几处,看上去最是狼狈,不由得轻叹一声,心想这位贝勒爷本来何等尊荣,当得上龙行虎步,不怒自威。但目下落在一群女子手中,却变得这般模样。那辆较小的华丽马车内传出一声冷笑,声音极为刺耳。跟着车帘悠悠揭起,但见车内坐着一个面蒙轻纱的白衣女,如云秀发之上插着一文明珠玉凤钗,在她双腿上姥伏着一只肥大的白猫,猫眼微微开闽问,碧光闪射。
  石轩中潇洒一笑,道:“公主的行径不是世俗之人所能臆测,石某不便妄加评语。这次凑巧在路上相逢,石某刚从那边把内子带出来,意欲离开此地,公主不会反对吧?”琼瑶公主哼了一声,突然道:“西门渐,你过去向石大侠领教几招。”
  厉魄西门渐大喝一声,疾冲出去,来势汹汹地直扑石轩中。琼瑶公主又道:“掣出兵器……”西门渐果真脚步微挫,亮出那柄白磷签,然后猛可出手迎面砍去。他一身神力,武林知名,那柄签上风声猛烈之极。
  石轩中剑眉一皱,飘身闪开。谁知西门渐毫不放松,如影随形般跟踪急扑,白磷签疾抡如风,奋不顾身地一连攻了五六篓之多。石轩中明知他已失却常性,根本不可理喻,在这种情形之下难怪他不识进退,是以不便出手还击。可是那西门渐一身武功得自鬼母嫡传,非同小可,一时之间把石轩中窘住,只好仗着独步天下的轻功身法连连闪避。
  但光是这几下身法,已教那三个老姬及四名绿衣人目骇神摇,凛惊之情,溢于面上。
  琼瑶公主省透石轩中的为人,必定不能出辣手击倒西门渐,冷冷一笑,又道:“郑敖,立即上前把朱玲杀死。”
  魔剑郑敖陡然跃出,掣出白虹剑,直取朱玲。
  石轩中心头大震,心想爱妻的武功不比自己,若要她一味闪避,不能反击,势必在数十招之内,死在白虹剑下。
  他心中一急,登时力贯双掌,蓦然一招“犁庭扫穴”,左掌奇快地一搭对方白磷签签背上,把签势荡开,右掌横扫出去,西门渐那么庞大的身躯,这时闷哼一声,被正气震开十二三步之远。
  石轩中一招得手,已斜纵过去,快逾电光石火,拦在朱玲身前。
  郑敖一剑恰好递到,石轩中朗声笑道:“郑兄你怎么啦……”笑声中左手圈指一弹,白虹剑上陡然发出一响龙吟虎啸之声,剑身直荡开去。
  琼瑶公主冷冷道:“总算让我看到达摩三招绝学,但仍然得教你烦恼一下……”她随即大声连点五个名字,着他们上前向石氏夫妇进攻。只剩下史思温一人,呆呆立在车后。
  石轩中耳目齐用,一面听那琼瑶公主说话及发号施令,一面出手向郑敖攻去,趁郑敖剑势全失之际,眨眼间已抢了他手中的白虹剑,立即交给朱玲。
  这时他已听清那五个参加攻击的人乃是金瑞、罗章、凌铁谷、超力和尚及孤木道人,凌铁谷是峨嵋派失踪弟子,他已知道,最后面的一僧一道,也从名字上听出来历。少林派有勇力、智力、慧力、仁力会四大高憎,这和尚既然被琼瑶公主看得上眼,据为人质,地位自然不低,法号又叫做超力,与上述四僧法号相似,必定是少林派之中高手无疑。至于那孤木道人,石轩中记得武当派掌门真人的一辈是用金剑。
  他觉得奇怪的是那超力和尚、孤木道人与及凌铁谷都不是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不似西门渐、史思温那等天下皆知的人物,琼瑶公主何以会选中他们?那五人虽是神志不清,但武功俱在,动作极快,转眼间已纷纷扑到,厉魄西门渐及郑敖都重新扑上,七个人之中只有郑敖赤手空拳,金瑞、罗章、凌铁谷都是使剑,超力和尚用方便铲,孤木道人则用拂尘。胡猛大吼一声,踏前两步,握拳欲击。石轩中暗暗叫声不妙,陡然双掌一齐发出玄门是气,把那七人都迫退数步。抽空回头道:“胡兄你退回,不可出手。”胡猛听话之极,立时退下。朱玲揪他一把,两人退开丈许。须知胡猛拳勇盖世,为人又浑浑楞楞,出手之际绝不会留情。而目下这些人都受了迷药支配,任谁被他击伤都不妥。琼瑶公主冷冷道:“白梅,取那浑汉性命。”
  另外那辆马车内葛然飞出一道白影,迅疾如风,转眼间已落在胡猛身前半丈之处。
  胡猛见是蒙轻纱的白衣女,便收回怒容,咧嘴一笑,道:“老胡不爱和女的打架。”
  白梅举起纤纤玉掌,轻飘飘地向胡猛胸口打去,掌上不带丝毫风声,但后面的朱玲却陡然感到寒气砭骨,心中陡然一凛,冲口道:“玄冰掌。”白梅的手掌已印在胡猛胸口,一沾即收。胡猛的面色一变,双颊惨白,过了一阵,突然大叫一声:“呵,好冷……好冷……”朱玲一手抓住他粗壮的手臂,急急道:“你觉得怎样了?”
  胡猛又叫了几声好冷,颊上惨白之色逐渐褪去,恢复原状。
  白梅郡主冷冷晒道:“好一条猛汉,还不与我倒下?”嘲声未歇,琼瑶公主突然极感不悦地哼一声,道:“回来。”朱玲双掌掌心都是冷汗,珊珊转到胡猛面前,只见他面色己恢复红润,好像已完全没事。但她心中不敢轻易相信,只因玄阴门中的玄冰掌,曾听鬼母讲过如何如何厉害,胡猛这刻也许仗着童子之身,暂时支持住也未可知。
  石轩中在车边候然清啸一声,人影冲霄而起,足足有四五丈高,众人都仰头观看,只见石轩中上得快,落得更快,转眼间他又落在人丛中。那七个围攻他的武林高手虽然一身武功仍在,但心性迷失之后,反应到底迟钝。石轩中趁他们一怔之际,使出最上乘的身法,神速如电,在众人中一掣,便纵到朱玲这边来。
  朱玲自然看出他已施展绝妙手法把那七人都点住穴道,芳心大大宽慰,道:“轩中,你看看胡大侠有没有受伤?”
  石轩中笑一下,道:“他没事,玄冰掌虽然厉害,但白梅郡主只有六成火候,胡猛绝不怕她。”他转面望着马车内的琼瑶公主,锐利的目光透过她面上那层轻纱,只见她面色变来变去,那对黑白分明的美眸中,有时尽是阴毒之意,但有时却似软弱犹疑。
  石轩中这次有意与琼瑶公主打上一场,当下踏前数步,虎目中射出迫人光芒,朗朗道:“公主最近倔起于武林之中,开宗立派,独树一帜。想来不至于把石轩中过于看重,但为何不肯下车动手?”
  琼瑶公主哼了一声,道:“你今日一定要我出手的了?”
  石轩中道:“不错,正是此意。”
  她把膝上肥猫摆在旁边,缓缓起身,跨出车厢。她一只脚还在车厢内时,突然停住,冷冷道:“老实说这次我决心离开大雪山冰宫,复入凡尘,真正要对付的不是你,但却确实把你列入第一号强敌。今日之战,目下胜败尚难猜测。假如本公主输了,自无话说。如若赢了,哼,哼,世上恐怕已难有敌手。”
  .研中道:“公主过奖之言,愧不敢当。石轩中虽然薄有名声,但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不见得就像公主夸奖那等高法。”
  、”话声微顿,只见琼瑶公主走到地上,一举一动,优美异常。
  石轩中接着道:“石轩中斗胆请问一句,今日之战,如若公主不慎失手,有何打算?”
  琼瑶公主想了一想,竞不回答,回头道:“取一把剑来。”
  银么应声取了一柄长剑,走将过来,琼瑶公主指一指石轩中,道:“拿给他。”
  石轩中接过长剑,微微一笑,道:“石轩中久已不用兵器,但今日在公主面前,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几句话说得琼瑶公主心中受用之意,双眉一挑,意气飞扬,道:“既然你看得起我,今日我要教你大开眼界。”
  琼瑶公主玉掌一拾,那辆宽大的马车帘子尽行揭起,只见车厢躺着一人,还有个白衣女在旁边。琼瑶公主冷冷道:“她身上的蛇毒已经攻近心脏,本公主暂时把她身上脉穴完全闭住,另以一片千年芝叶放在她口中,吊住一丝气息。如今立即送她到襄阳去,但你们能不能救她,与我无关。”
  石轩中缓步走到马车旁边,琼瑶公主与及手下之人全不拦阻。上官兰躺在车厢内,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宛似已死的人僵卧不动。石轩中叹口气,心想兰儿一生遭遇都可怜可悯,目下看这情形,她一命能不能救回,还是疑问。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上官兰旁边的白衣女面上,见她樱口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石轩中立刻认出这个白衣女必是白桂郡主无疑,只因琼瑶公主等都在周围,故此她不敢说话,只不知她想说的什么?琼瑶公主冷冷道:“你们可要本公主先替她解开全身脉穴?”
  石轩中挥手道:“不烦公主费心,只请送到襄阳客店去好了,此去襄阳由西门进城,那就歇在进入西门时第一家客店。”
  琼瑶公主轻轻领首,车帘随即放下,跨在辕上那名赶车大汉鞭挥处,那辆马车便磷磷驰走。琼瑶公主冷冷扫瞥三个绿衣人一眼,道:“白兰,把我的兵器取来。”
  一个白衣女应声在马车内取出一·个长约三尺的白色石盒,看去份量相当沉重。
  她把石盒捧到琼瑶公主面前,缓缓打开。石轩中和朱玲都定睛观看,不知她用的是什么独门兵器,这等贵重,居然要用石盒严密收藏。
  那石盒盒身甚厚,打开之后,内中只有一道三寸见方的凹槽,乍看还看不出来,因为槽中嵌着一根四方的长条,通体也是白色。不过颜色白中又带点儿透明,故此眼力高明的人,仍然察觉出来。
  琼瑶公主伸手取出那根白色长条,却像是一支长达两尺半的方尺。
  琼瑶公主道:“此尺名为两极,乃秉极轴至寒至冷之气,历时不知若干载,自行凝结而成。昔年取得此尺时,颇费一番工夫,其时曾立下大誓,凡是取尺出匣时,必以人命为祭。”
  石轩中生性最不喜这等残酷之事,神色为之一冷,道:“像这种血腥冲天之物,不如趁早丢掉。”
  琼瑶公主缓步走近石轩中,道:“这一回你当真得多加小心了。”
  石轩中剑眉一挑,沉声道:“似你所作所为,石轩中非把你劈于剑下不可。但是……”他沉吟一下,接着道:“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未曾查明,不得不暂时容你活在世上。”
  朱玲听得莫名其妙,测不透石轩中为何肯放过这机会?莫不是他这次重入江湖,已消失了当年嫉恶如仇的性格?石轩中又接着道:“石某希望今日就此罢战,各自离开,不过这些人我却要带走,你意下如何?”
  琼瑶公主似乎想不到石轩中突然有此要求,想了一阵,道:“你要把他们带走,可是怕我加害他们?”她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反而问起这事,实在令人深感奇怪。
  石轩中尚未回答,琼瑶公主又接着道:“这般人我看着甚为厌恶,f送给你又何妨,但我先警告你,若然今晚子时以前,你不能使他们恢、’复正常的话,他们这辈子就别想清醒过来。”这话可把石轩中暗暗骇一惊,若果她不是虚声恫吓的话,这些人毋宁暂时由得她拘管为妙:可是自己话已出口,一时又难以收回。
  眼看琼瑶公主跃回马车之内,同时传来一声冷笑,道:“石轩中,你得好好努力一下,他们如若毁在你手中,可不能赖到我身上,还有的是我们这场打不成的架,留待瑶台之上,再行较量便了。”
  赶车的大汉长鞭一起,马车飞驰而去,两个白衣女和三个老姬,都跟在马车后面,片刻间已被山石树木遮住,不见踪影。
  石轩中锁起剑眉,道:“玲妹你看糟不糟,我们怎知如何方能解掉她的迷药?”
  株玲道:“你别烦恼,老实说让他们留在那女人手中,说不定她也不肯解救他们。”
  石轩中叹口气,道:“纵然她不肯解救,也落个冤有头,债有主啊,这一回岂不是把自己陷在其中,变成待罪之人了么?”
  朱玲本来就是这种忧虑,因此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安慰丈夫。
  石轩中苦恼地背负起双手,缓缓距起步来。
  西门渐、史思温等八个人都木立不动,史思温大概是中毒最深,因此早先琼瑶公主并不命他上前出手。
  朱玲怕西门渐那七人穴道受制太久,伤及内脏和血气,便缓步过去。好在她懂得石轩中的点穴手法,纤掌一扬,拍在郑敖后背心上,郑敖透口大气,全身已能活动。
  朱玲担心的是一旦恢复了他们的自由之后,他们再度群起向石轩中围攻。因此先解开赤手空拳的郑敖的穴道。郑敖虽然瞧见石轩中在那一头走来走去,但居然静静屹立不动。朱玲略略放心,又过去把金瑞的穴道解开。
  这以后她才敢确定他们不会再行向石轩中攻击,于是把其余五人一一解开。
  石轩中正在苦思计策之时,忽听朱玲叫道:“轩中快来……”他大吃一惊,以为发生什么事,一个起落间,已到了朱玲身边。
  朱玲道:“你看这两人好像睡着了,怪不怪?”
  石轩中细察一眼道:“他们一是少林寺超力禅师,一是武当孤木道人,看来他们不像在睡觉呢!”
  他接着又道:“你真把我骇了一跳,嗜,他们好像在运功行气,尚在入定与未入定之间,难道他们所受的迷药不多,所以被我点住穴道之后,强制静止了一阵,反而有点儿清醒过来?”
  说时已转到两人身后,双掌齐出,分贴在他们后背上。
  过了不久,超力和尚及孤木道人几乎同时啊了一声,睁开眼睛。
  超力和尚望一望朱玲,眨眨眼睛道:“贫僧在什么地方?”
  孤木道人却举手扶住额头,轻轻呻吟。
  石轩中转回前面,道:“这里是襄阳城郊,到底少林、武当的内功心法大大不相同,那琼瑶公主的风脑香居然制不住两位。”
  超力和尚似乎也觉得头痛起来,举手按摩两边太阳穴。
  石轩中摇一摇头,向朱玲道:“我还是估错了,他们虽比别人好些,但仍难完全清醒。”
  说罢又皱起眉头走开去,用心思索。
  朱玲呆了一阵,转眼忽见西门渐和魔剑郑敖一同凝视着自己。他们的目光虽然呆滞,可是仍然可以从眼中看出他们心中的情感。她心知这两人都对自己怀有爱意,西门渐不必说他,那魔剑郑敖却因崇拜石轩中之故,一向把爱念抑藏深心之内。但目下已被迷药迷住理性,是以不觉流露出来。。
  这时她不知如何是好,转到史思温跟前,只见他双目呆呆直视前面,眼珠根本不会转动。
  石轩中忽然道:“玲妹,你在此地等候一会儿,我暗中追上他们,看看有没有法子弄到解药?”
  朱玲本想告诉他关于西门渐和郑敖的表现,但又似乎说不出口,犹疑地应一声。想了一下,抬目瞧时,石轩中已去个无影。
  朱玲心中思潮起伏,转眼望望西门渐、郑敖等人,更加烦恼,又、想到石轩中追上那琼瑶公主设法取得解药,不知是否能成功?这些问题都足以使她怔仲不安。而另外在她心深处,还有一个巨大的烦恼困扰着她。这个烦恼的可怕之处,就是在于只有她一个人负担,旁的人即使亲密如石轩中也无法替她分担。
  她为了避开西门渐和郑敖的眼光,便请胡猛留在这里,自个儿躲到一丛树后,静候石轩中归来。
  胡猛一点儿也不怕那几个人痴痴呆呆的样子,得到朱玲的命令之后,便在这些呆立如木鸡的人们中间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但那些人根本不会听人家说话,加之他只是随口唠叨,旁人也不易听得清楚。
  隔了一阵,山口外飞人来一道白影,轻快异常,转眼间已到了胡猛身后寻丈之处。
  胡猛虽是专练硬功,为人憨浑天真,但感觉却极为灵敏,不弱于任何武林高手。可是目下他自个儿念念叨叨地自言自语,因此听觉遭受干扰,那道白影飘落地上时,宛如落花飞絮,悄无声息,是以胡猛无法发觉。
  那道白影落地现身,竟是个身披白罗衣的女郎,面上蒙着一块轻纱。
  她静静地站了一阵,胡猛已转个圈子,从她侧面走过来。
  那白衣女动也不动,胡猛虽然在转身之时已瞧见了她,但因她毫无动静,一时之间倒没有记起这些人当中并无这个白衣女。
  他走到白衣女身侧稍为停步,口中念叨道:“你们都橡树木,长在地上……又好像石头,动也不动……我老胡好像……好像……”好像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随即昂然阔步在那白衣女旁边走了一圈,朋到白衣女面前,道:“你们都像树木石头……但你却像……却像……”他定神想了一下,欢喜地接着道:“你却像一尊菩萨……”
  那白衣女不言不动,果真像庙里的塑像。胡猛又接着道:“你像菩萨,我老胡好像……好像……”那白衣女忽然笑一声,接口道:“你像个大傻瓜!”
  胡猛楞一下,道:“大傻瓜是什么样子?我老胡从未见过。”
  白衣女道:“就像你一样。”接着发出笑声。
  胡猛突然怔一下,道:“你怎会说话?咳,你刚才不在这里的啊!”
  白衣女不再跟他说笑,直截地问道:“石轩中在哪里了”
  胡猛转眼向四周望了一阵,那白衣女跟着他四瞧,哪有人影,但他还是不住地张望。白衣女知他憨浑,便不理他,由他看个够。过了一阵,胡猛突然哈哈大笑,倒把白衣女骇了一跳。又问道:“喂,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他摇摇头,道:“不知道……”白衣女道:“他可要回来?”胡猛道:“不知道!”白衣女道:“那么你在这里干吗?”胡猛利落地应道:“不知道。”
  白衣女突然叹口气,道:“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也没有法子。”她向那群痴痴呆呆的人望了一眼,忽然向来路纵去。
  隐身在树丛后面的朱玲见她突然离开,心中叫一声糟了,忙忙纵出来,扬声道:“姑娘请留步。”
  那白衣女已出去数丈之远,闻声回顾,脚下迟疑了一下,突然加速跃走,转眼间已失去踪迹。
  朱玲呆了一阵,想道:“看她来势似乎毫无恶意,恐怕她反而是有心来暗助轩中,但我却用手势使胡大叔一概答以不知道,把她迫走……但她为何见到我之后,尚不停步?啊,我明白了,她一定以为轩中和我一样,躲起来不肯见她……”
  但这时后悔已来不及,胡猛走过来快活地道:“石夫人,你的意思我老胡一瞧便懂。”
  朱玲没精打采地随口应付了几句,过了一阵,突然有人在她耳边道:“你在想些什么?”
  她一听是石轩中口音,喜叫一声,转身扑入他的怀中。石轩中道:“我耽搁得太久了,教玲妹你担心,实感不安。”
  朱玲道:“我这里发生了不少事故。”她一五一十地把石轩中去后所发生之事,详详细细地说出来。然后又问石轩中为何去了这么久。
  石轩中道:“哦,有个白衣女来过?这就是了,我施展轻功追上琼瑶公主她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那白桂郡主也许肯送一些解药给我,或者可以指点我解救他们的法子。但一时末得其便,只好镊住踪迹,等候机会。好不容易等到那琼瑶公主练功时间到了,除了她一个人留在那座石楼之外,其余的人都悠闲地回到石楼周围的屋子。可是我查来查去,总找不到白桂郡主,却发现了一桩怪事……”
  朱玲垂低下头,望着地上,缓缓问道:“什么奇事?”
  石轩中道:“我在一座屋子里发现两个人,他们都是我们认识的人。”
  朱玲默然不语,用鞋尖轻轻踢着地上的泥土和野草,显然心中甚为不安。
  “你猜这两个人是谁?”他继续说,并没有发现爱妻的不妥。“你一定猜不到,原来就是无情公子张咸和宫天抚两人。”
  朱玲没有抬头,一直靠在石轩中身上,缓缓问道:“他们怎么啦?是不是已经毙命?”
  “没有,但似乎曾经激斗过一场,两个人都是左边身躯和左手左足各处染上不少血迹。”
  朱玲啊了一声,道:“你真的看清他们没有死么?”
  “当然看清,那白梅、白菊两位郡主分别替他们上药包扎伤口,四个人同在一个宽大房间之内,谈话之声虽没听清,却看得见张咸和宫天抚都说过话……”他忽然住口,寻思道:“玲妹妹好像已知道张咸和宫天抚被因之事,而且言语中生似认为他们必定遭遇死亡的命运……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曾告我?”
  朱玲这时变得十分轻松,不再追问此事,拉着石轩中走到郑敖、西门渐等人那边,道:“这些人怎么办呢?刚才那位郡主来时,你如果还在这里那就好了,现在怎么办?”
  石轩中皱皱眉头,道:“真是辣手,就算把他们一一点住穴道,凭我们三个人也无法把他们扛回襄阳,再说纵然能够弄他们到襄阳去,那店家见到这些不能动弹的人,一定骇得半死,哪肯收留。”
  朱玲道:“我一直都想起一处地方,可是终究不大方便,你记得我那出家的师父么?”
  石轩中领首道:“当然记得,可是菩提淹清音大师久已跳出尘俗间是非圈外,我们扰她清修,未免于心不安。”
  朱玲道:“我也是这样想,所以不敢提议。其实菩提底地方最是恰当,离这里不过数里之遥。”
  石轩中想了一下,走过去揪住西门渐的臂膀,朗声道:“西门香主你带头先走。”西门渐木然瞧着朱玲,对他的话宛如不闻。石轩中暗动真力,硬拖他走,忽然发觉西门渐虽也运力相拒,可是他的气力却极为微弱,不禁暗暗一凛,心想那凤脑香当真厉害。
  说也奇怪,西门渐这一移动,郑敖等人也跟着开步,连那超力和尚、孤木道人都跟着大伙儿前行。朱玲见史思温迷惘特甚,心想如果他这副样子被兰儿瞧见,不知她心里会多么难受。
  众人折向西北方走,走了数里之后,只见一座山坡之上,竖立着一方石碑,碑上刻着“已见佛门”四个斗大的隶书。
  过了山坡,只见坡下一条宽约五尺的石板路,长约十丈,两旁植着高耸入云的古柏。这条石板路笔直通到一座底门,那座淹门上横题着“菩提淹”三个字。
  众人沿着石板路向菩提淹走去,刚刚到了门口,淹门突然打开,一个妙龄女尼当门而立。
  朱玲“呀”一声,赶上去笑道:“慧根师姊,你想不到是我们吧?”
  慧根女尼定睛看着她,‘道:“女施主口音好熟,但以前似乎未曾会过。”
  朱玲微微一笑,艳丽异常,慧根女尼瞧得目瞪口呆,心想这等美丽的人,只要见过一眼,终生便难忘怀,何以她认识自己,而自己却记不起她?石轩中松开西门渐,上前施礼道:“本来不敢惊动师傅清修,但既然慧根师傅已闻声出视,请问可许拜晤清音大师。”
  慧根女尼眼光扫过这位潇洒英俊的剑客,失声道:“是石大侠么:呀,你就是朱玲?”她怔怔地注视着朱玲,又接着道:“直到现在,才见到你的本来面目,请进来吧,进来再谈。”
  原来昔年朱玲到这菩提淹求清音大师予以剃度出家,其时她被鬼母在面上蒙上一层人皮面具,奇丑绝伦,故此慧根女尼与朱玲虽有同门之谊,却末见过她本来面貌。
  石轩中剑眉微剔,道:“清音大师可是外出云游?”
  慧根女尼道:“不,底主没有外出,但她目前尚在闭关期中。”朱玲失望地哦了一声,道:“真不巧,竟然无缘拜遏慈颜。”
  “不,你们来得巧极了,诸位请先进来,方始详谈如何?”
  原来是胡猛他在后面又大声道:“老胡赞成进去。”他声音响亮之极,把慧根女尼骇得一怔,朱玲笑一下,轻轻道:“师姊别见怪,他是个浑人,我知道他一定是肚子饿得难以忍受。”
  当下石轩中退回去把西门渐架入淹去,后面诸人都跟了进去。慧根女尼虽然深感诧怪,却不多问,一面领大伙儿到一座偏院去,一面已命人赶办斋膳供客,石轩中把西门渐、郑敖等七人带入一个房间内,都替他们点了唾穴,于是这七个人都安静地睡在禅榻上。
  直到这时石轩中才算是腾出手脚,可是时间过得快,目下已是下午申牌,离子时只有三个多时辰,假如不能在这三个时辰之内把他们救醒,这些武林中的精英都得毁于风脑香药力之下。
  慧根女尼对朱玲道:“你跟我来。”
  她当先走出偏院,朱玲跟在后面。她曾经在此淹住过一·段时期,因此知道慧根女尼乃是向淹主所居的静室走去,以为她带自己去叩遏清音大师,但走入庙主所居的静室之后,才发觉房中并无人影。
  慧根女尼道:“庙主她老人家在后面一间小茅屋里闭关,那茅屋不但漏雨,又不挡风,这三年来真苦了她老人家啦。”
  她一面说,一面打开禅榻下一个红木的箱子,道:“我记得有一卷书内载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药物的名称和用法,好像有凤脑香这一味,这一本就是了,师妹你快找开看看,或者记载有解救之法。”
  朱玲赶快接过那卷书翻开查阅,突然喜道:“有了,有了,啊,还真得有解救之法。”
  她继续看下去,过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向慧根女尼道:“师姊可晓得哪里找得到雪莲?”
  慧根女尼摇头道:“我不晓得。”
  朱玲阅起书页,还给慧根女尼,道:“就算找得到雪莲,但还须七日炉火之功,唉,虽有解救之法,但缓不济急。”她异常失望地站起身。
  慧根女尼也叹口气,道:“真是想不到的事。”她歇了一下,又道:“最近我老是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大祸快要临头似的。”
  朱玲诧异道:“师姊你托庇佛门,怎会有这种现象呢?”
  “唉,我个人倒不关重要,师妹你也许不明白,凡是像师父那样闭关潜修,必有无数魔障,尤其出关之际,最须提防外来劫难。”
  朱玲想了一下,道:“眼下最可能来寻事的有两路人马,一是琼瑶公主的一路。另外一路·…”她沉吟一下,眼光露出紧张之色,接着道:“这一路就是我以前的师父玄阴教教主鬼母,假如她用金铃神鹰跟查出我们行踪,她很可能突然光临。”
  慧根女尼虽然担心此事,但却不知鬼母和琼瑶公主是谁,因此也不明白,假如是这两路人马之一出现的话,事态之严重达到何种程度。
  她反而安慰朱玲道:“你也别往坏处想,但愿我佛保佑,平安无事。”
  朱玲柳眉微展,决断地道:“请师姊带我去看看师父闭关的茅房。”
  慧根女尼立刻带她出去,转到后面,只见在一座偏院当中,孤零零搭着一间方圆寻丈的茅屋。朱玲在屋旁站了一阵,茅屋中毫无声息。她把慧根女尼拉到院外,轻轻道:“师姐,你赶紧去通知本底弟,一律回到房中诵经,听到任何声息,都不许出来窥看。快去”慧根女尼见她说得郑重,便匆匆去了,不久便走回来。
  朱玲轻声道:“目下怕只怕对方放火,波及这座茅屋,因此我们必须守在此处。现在我先到前面去,请胡大叔注意一些事情,马上就回来……”说罢立刻匆匆向前面走去。
  见到胡猛之后,便嘱他注意看守门户,任何人都不许进去。胡猛雄纠纠地道:“我老胡就站在门口,谁要进来,先打他两拳。”
  她出了房间,又向后面奔去,忽然远远听到一声尖叫,朱玲大吃一惊,右手拔出白虹剑,左手掏出七八枚金针,捏在掌心。
  这时她不从原路奔去,纵上房顶,绕个圈子,从后面兜到那座偏院中。
  放眼一瞥,心中大吃一惊,原来院中竞已多出四个和尚,一个矮矮瘦瘦的站在院子角落,冷冷瞧着院中。在他旁边还有一个断去一臂的高大和尚,手提戒刀。
  另外两个和尚一个用手中戒刀指着慧根女尼的胸口,把她迫到墙边。一个则卷起双袖,左臂露出五枚银环,这和尚双手握着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作势要向茅屋砸去。
  这景象方一人眼,慧根女尼又尖叫一声,原来她乃是被那手举大石的和尚做出的动作骇得尖叫出声。
  朱玲脑筋一转,从那个和尚左臂套着五枚银环上面认出他们的来历,心想一雕三熊多年前名震黑道,尤其那一雕武功奇高,在当时声名更在九指神魔褚莫邪和冷面魔僧车五之上。这一干魔头几时竞出来了?那个双手托起大石的和尚几次作势欲砸,但却没有真个出手,把慧根女尼骇得面色如土,一声一声地尖叫。
  墙角那矮瘦和尚冷冷道:“你再不据实说出,那就不管是谁,先砸塌那茅屋,再放一把火烧为平地,听见没有?”
  慧根女尼呐呐道:“老师傅你们也是佛门弟子,为何与小尼过不去?”
  那矮瘦和尚仰天冷笑道:“废话少说,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说是不说?”
  那双手举石的和尚又作势欲砸,慧根女尼尖叫一声,刺耳之极。
  矮瘦和尚突然一凝神,牢牢盯着那茅屋,缓缓道:“屋中之人已经起来么?”
  但别的人都没有听到什么声息,慧根女尼已骇得说不出话,那矮瘦和尚下令道:“砸塌那茅屋。”那手托大石的和尚应了一声,双臂一振,手中大石,急猛绝伦地向茅屋砸去。
  就在巨石出手疾向茅屋砸去之际,慧根女尼惊骇号叫道:“师父快出来……“几个和尚一听此言,全部转目四顾,敢情他们以为慧根女尼招呼匿在暗处的师父赶快出来。那块巨石刚刚碰到茅屋,突然呼的一声倒退回去,直向院角的矮瘦和尚砸去,同时之间七八点金光分头向四名和尚射去。
  茅屋的草墙突然裂开一条缝隙,一个身穿白色罗衣的绝艳美人,侧身轻巧地穿出来,右手斜抱着一柄精芒耀目的宝剑,婿然一笑道:“一雕三熊不但徒具虚名,而且更是无情无义之辈,令人齿冷。我是白凤朱玲,你可要再尝一尝我金针的滋味?”
  矮瘦和尚怔一下,缓缓道:“上官兰真有本事,把师父搬出来啦!”他转眼望着仆跪地上的三人,又道:“他们在青草寺中已现叛迹,贫僧迟早都要取他们的性命,是以与情义两字全不相干。”
  朱玲何等聪明,心念一转,已知这个矮瘦和尚必与上官兰当日的危难有关,但她不知内情,因此不肯随便说话,闪烁地笑一下,道:“兰儿虽然身上蛇毒之伤未愈,但早已算定你必会来此。”
  那矮瘦和尚双眉一挑,道:“哦,艾莲溪已把地点告诉她了?看来贫僧已来迟了一步。”
  朱玲原本是随口唬他,谁知当真唬对了,只不知对方口中的艾莲溪又是谁。美眸一转,含糊地道:“不错,可是你来得还不算迟。”
  那和尚眼睛一亮,仰天冷笑一声,道:“那么你们仍须贫僧指点确实地点了?,嘿,当真来得不迟?”
  慧根女尼嫌恶地瞧着那和尚,忽然插口道:“这个佛门败类,还口口声声称贫僧。”
  朱玲回眸一笑,道:“你别急,我得先试一试他的刀环绝技,看看有没有讲价的余地。”
  那矮瘦和尚四望一眼,总不见石轩中出来,心事便放下大半,领首道:“石夫人说得不错,贫僧如无相当份量,想来难以分到一份……”说时已卷起左袖,露出五枚银环,右手同时掣出戒刀,拉开架式,接着道:“请石夫人赐教几手。”
  朱玲娇叫一声,剑势如狂风骤雨急攻而来,她使的剑法乃是鬼母嫡传玄阴十三式,玄奇奥妙,每一剑都毒辣已极。把个和尚迫得沿着院墙连连倒退。
  慧根女尼在一旁连连喝彩助威,朱玲似是得此鼓励,攻势更盛,打得和尚竞无还手之力。
  朱玲娇声一笑,手中白虹剑幻出大片精芒光雨,星飞电掣,竞把那枚银环吸去,击落地上。破贪和尚心知不妙,只因自己算错一着,本来可以力拼数百招的敌人,此时已控制了先机,加上她手中宝剑不是凡物,已经变成不能再战之势。当下急于脱身,突然使出一派拼命的进手招数。
  朱玲淡谈一笑,忽又改用石轩中所传的崆同无上剑法,到第三招使出一式“大云垂”,剑光化为一片光幕疾罩下去,呛一声削断敌刀。
  破贪和尚疾然斜纵开去,突然肋下一麻,顿时栽倒地上。
  朱玲微微一笑,轻轻道:“你以为还是以前的朱玲么!”话声未歇,忽然听到风中隐隐传来大喝之声,朱玲心头一凛,听出是胡猛全力攻敌时才会的发出的喝声,连忙提剑向前面奔去。
  前面的胡猛此时屹立在禅房门当中,环眼圆睁,在他前面有个年纪极轻的美少年,已退开了一丈二三尺远,分明他无法硬挡胡猛的神拳。
  那美少年眉头一皱,道:“石轩中在哪里?”语气冰冷得有如提及宿世仇敌的姓名。
  胡猛一时忘了身在何地,脱口道:“你想见他,先过了我老胡这一关再说。”这两句话原本是以前他和郑敖把守住第一关时,对那些想求见石轩中的武林人常常说的话。
  美少年面上泛起怒色,想了一想,道:“你可认得出我是谁?”
  胡猛道:“不晓得,可是面熟得很。”
  美少年接着道:“你快去告诉他,我是白桂郡主。”
  胡猛呵呵一笑,道:“你想骗我离开此门是不是?我老胡再也不上这个大当。你只要过得我这一关,就带你见他。”须知胡猛一直未曾明白此处不是石轩中的故居,同时他以前上过不少次的当,故此一口拒绝。
  那个自称是白桂郡主的美少年冷冷道:“老胡你真是大浑人,快去告诉石轩中。”言犹未毕,天空中忽然隐约传来清脆悦耳的铃声。
  胡猛突然仰天瞧看,道:“那鹰儿又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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