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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玄修道人已进来票道:“师叔和三位师兄,均在楼下敬候师尊法旨。” 太清真人起来,向史思温说声失陪,便出屋而去。 史思温记得来时在外面廊上,无意中瞥见有个房间门没关上,穿过该房,便是这座隐仙楼的前半座,可以从窗子下嫩楼下一切。 他想了一想,终因昆仑钟先生的高弟德贝勒与自己交情不比寻常,若果今晚之事,乃是他的所为,虽说可能把帐记在岳小雷头上,但终究会查出来。那时自己总得要想个办法,替双方排解。 想到这里,便奔出室去,边走边想道:“我如不设法探听清楚峨媚派的布置,怎能排解危难呢?” 转入那条长廊,只见房门仍然开着,房中没有人影,便走进去,一直走到对面窗户边,悄悄向下面窥看。 只见楼下一共站着四个,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满头乱发,吼嚣绕颊,一看而知这人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整理过须发了,不过身上一件道袍,倒也体面得很,生似才穿了没有几日。 在他后面的三人,年纪都在四五旬之间,个个道貌岸然,腰悬长剑,气派甚大。 史思温看了一下,便明白那个高大而须发如猴的道人,必是太清真人的师弟。后面三个道人,便是他的徒弟。在这峨媚山中观庙甚多,这三名道人都可能做了这等观庙之主。 太清真人从楼中走出,众人都躬身行礼,只有那个高大的道人打个稽首,道:“师兄你好,这却是四十年来第一次召我出谷。” 他声如洪钟,响震全观,史思温不必用心,便已听到。 清真人定睛看他片刻,然后道:“自从先师化去,四十年来,愚兄没有片刻忘怀师弟。这些年来,愚兄绝少走出此楼,仅仅为了视师弟之故,才偶尔出去片刻,但愚兄只能在远处瞧瞧师弟怀,不动身相见。为的是怕愚兄心软,和师弟你一说话之后忍不住会违背师旨,命你出谷。” 这几句话说得情深义重,若在旁的人说出来,倒也罢了。此刻却是从这位道行高深,超然物外的老道长口中说出来,因此份外动人。’那高大道人仰天放声大哭,然后道:“我错了……我常常怨怪师兄心肠冷硬,想不到师兄你却整日里惦记着我……” 太清真人抢然神伤,十分动容,急忙举袖掩面。 他的三名弟子与及后面的玄修道人,俱被这对年老的师兄弟的至情至性所感动,各个叙嘘感叹。“ 歇了一会儿,那高大道人又仰天大哭数声。他的哭声甚是豪壮奔放,虽然如此,却比之妇女娇啼更令人觉得心酸悲论。 哭声一住,他便大声问道:“师兄,今晚你用护法警钟,招我等即速赶来,有何事故?” 太清真人缓缓道:“我们少时的游伴守山神猿,都被一个入山寻事的人杀死。” 那高大道人大叫一声,豹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焰。 太清真人把自己的推测与及玄修道人的报告,还有史思温提供的昆仑高弟金瑞的名字都说了出来。这时除了那高大道人虎虎有声的吹胡子瞪眼睛外,其余的人都不做声。太清真人这番话,虽然向这四人而言,其实现中百余道侣,均己起来,静静地糜集在附近,故此俱能听到。 太清真人最后道:“如今愚兄特地召你出谷,办此大事。由现在起,师弟你率玄风玄火玄雷三人,把凶徒找到,活活擒回隐仙楼下,听候处置。” 那高大道人乱发吼鬃一齐竖起,洪声道:“要活活擒回来么?” 太清真人立刻道:“不错,本门目下人才虽然不少,但只有师弟你一人办得到。” 那高大道人听了,放声大笑,震破了黑夜山中的牟寂。 太清真人又道:“天屏谷那边,愚兄自会多派人守护,那对头如果胆敢侵入隐仙谷中,愚兄虽不愿出手,但到时也没有法子袖手不理了。” 那高大道人稽首道:“既然如此,小弟便立刻搜索全山,把那家伙活擒到师兄面前。” 太清真人叫道:“玄修,去把师叔昔年所用的兵器,都取出来。” 玄修道人领命去了,片刻便回来,只见他胸口挂着一口长剑,右肩上托着一枝粗大沉重的亮银棍,左手提着一支金光灿然的长枪。 那高大道人先把金枪接过,旋开螺丝,变成三截,套起来挂在腰间,然后取过长剑,斜背肩上。这时才单手取起那支亮银棍,突然一抛,那支亮银棍飞上半空,坠跌下来,恰好竖立在他面前,棍石相触,发出当的一声大响。 太清真人肃然道:“多劳师弟出马擒凶,愚兄敬候佳音。”说罢,退回楼内。 史思温看到这里,忙忙先一步走回静室之中。 一会儿工夫,太清真人独自回来,再谈起来,方知道那位须发如猴,身量高大的道人,法名太本,但因他形相惊人,性情粗暴,当时被人呼做灵官,冠以俗家之姓,大家都管他叫白灵官,以后不论外人或本派弟子,都称他白灵官真人,法名反而无入知道。 他们已谈了不少时候,但凌红药还未出现。史思温一来不敢烦渎太清真人道久,二来又疑心凌红药忽然不舍得交出朱剑,想想自己本来用不着这种兵器,纵然取回之后,也不一定鼓得起勇气送给上官兰,再说上官兰也未必肯要。这次来峨嵋讨剑,不过是因为在山中心绪不宁,无法静修下去,因此借个题目下山而已,其实并不十分坚决要得回此剑。 当下决计先行辞别,朱剑之事,慢慢再算。 太清真人本要留他,但史思温说好约朋友在山下三清宫会面,不便久留。太清真人便亲自送他下楼,临别时太清真人倒没有忘记朱剑之事,告诉他说等朱剑送回来时,便着凌红药亲自送还给他。史思温由两名峨嵋派的道侣陪送出后山,他刚刚离开不久,玄修道人便匆匆走到掌门真人静室中,票道:“凌师妹与弟子等来时,因坠后一步,忽然遇上那对头,竞把朱剑夺走。只因凌师妹羞愤难当,哭个不停,弟子问不出什么话,也不敢带她遏见真人。目下只知道那对头以黑布蒙面,身材中等,真是昆仑身法。功力甚是高强,二十招以内,便把凌师妹手中朱剑夺去,弟子问完之后,立即来向真人请罪。” 太清真人道:“好大胆的人,竟敢连续骚扰本山,可是红药的剑鞘呢?” 玄修怔一下,道:“弟子倒没注意这一点,不过却不见她身带剑鞘。” 太清真人微一凝思,缓缓道:“内中恐怕另有原因,适才的护法警钟,竞没有见珠儿赶来,她乃是本山两大护法之一,想必离天屏谷甚远。玄修可即以千里钟声,指名把她召来。” 玄修道人立刻出室下楼,奔到楼左另一座钟楼,只见楼顶一口巨钟,径长一丈二尺,简直就像一座小房子一般,这口巨钟一鸣,峨嵋山脚也能够听到,数十年来未曾用过。 只听当当两下巨响,那清越已极的钟声,宛如长着翅膀的鸟儿,分向众山群峦飞去。 整座峨媚山数以百计的寺观,都听到这两下钟鸣,睡着的人因而惊醒,未曾入梦的人们因而停止了动作,向黑茫茫的夜空四处瞥视。 在那相思峰左侧一座幽谷中,淡淡月色洒在草地上,如烟如梦。 一位姑娘倚着一棵大树,闭眼睡着。钟声冉冉飞入幽谷中,她葛地惊醒,站起身来。但见她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天生一种娇媚之态,虽无情而似有情。 她轻轻嘻了一声,举手掠鬃,把清露禅掉,然后直向隐仙谷走去,身法飘逸美妙,虽然极快,却毫不见出匆忙。 这位玉立亭亭的美女一出了幽谷,只见右方谷顶出现一人,长得方面大耳,气字不凡,年在.三旬上下,举止之间,具有一种威严气度。此人正是贵胃宗室,如今改名为金瑞的德贝勒。 他在入夜之后,曾走到那相思峰顶,可是其时珠儿芳踪已杏,他徘徊良久,便信步走下峰顶,忽然发现幽谷中,珠儿姑娘倚树睡着,想是适才峰顶现身之后,便跑到这幽谷之中,细想心事,最后竞自沉沉睡着。 他远远窥看心上人的睡后娇姿,越看越爱,但没有勇气上前把她唤醒说话,踌躇又踌躇,终于钟声忽鸣,四山俱闻。而珠儿在梦中惊醒,翻若惊鸿地向谷外飞去。 金瑞自个儿在心中长叹一声,想也不想,便远远跟着她的身形,直向隐仙谷走去。 在隐仙谷和天屏谷之间的一座岭上,凌红药伏在大石上,幽幽低泣。 那白灵官真人和玄字辈三位高手,都站在旁边。白灵官不住用巨大的手掌抚摸自己的乱发和乱髦,连连道:“小妹别哭,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啦!” 凌红药三番四次,抬起头来,但终于没说出来,只急得白灵官老道人摸头顿足,唉声叹气,却没有法子。 敢情这凌红药姑娘跟随着史思温和玄修道人,走过几座山头之后,见他们脚下越奔越快,明知自己纵用全力追去,也无法赶上,便索性放慢脚步。 群峦叠峰之中,她自个儿踏着月色走着,心中忽然触发起一阵飘渺膘陇的思绪。 四顾无人,同时又因史思温身上带着龙环,他仍在十里之内,故此连兽哮猿啼之声也听不到。 左方一丛树影之后,当真走出一人,身量中等,肩阔腰细。面上蒙着一条黑巾,只露出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珠。 这个蒙面人一直走到凌红药跟前,凌红药轻轻道:“啊,我晓得一定会碰上你的……” 她没有一点儿惊讶畏缩之态,那蒙面人脚步微窒,就站定在五尺以外,先哼了一声,才道:“先把朱剑给我!" 凌红药无端被一阵失望而轻微痛苦所淹没,她一直秘密地以为有一日她见到他时,四面没有人的话,他会十分和善地与她说话,然后她便劝他立刻离开峨嵋。 但他不但冷冰冰的,而且凯朗自己手上的朱剑,竟是个无情小人的本色。 她遏抑着自己的失望,温柔地道:“这朱剑是玉亭观主之物,昔年我不合取回山来,等会儿还是要交给他的。” 蒙面人冷冷道:“我知道,你虽没有吞没之心,但那玄修道人却心有诡谋,我不相信他,这剑我取了亲自送给上官姑娘去。” 她怔一下,急急问道:“你和玉亭观主是朋友么?” 他摇摇头,道:“刚才我就在你们旁边,玉亭观主说的话以及后来那玄修道人的表情心思,我都听见和看见。” 凌红药退了半步,道:“为了你自己着想,快点儿离开这里吧。” 蒙面人冷然道:“你给是不给?” 她摇摇头,这时连她自己也感觉到自己这副模样极为可怜。 蒙面人歇了一下,才道:“好吧,既然你不肯给,我就下手了。” 说罢左手一晃,右手径来夺剑。 那蒙面人眼利如阜,铁掌已到了她玉面上时,忽见对方居然闭上眼睛。心头大大一震,忙把掌上真力撤回,只听清脆一响,己把凌红药打了一记耳光。 他跟着一翻腕,身形尚未落地,便己夺了那柄道家玄门降魔利器朱剑,葛地一翻身,已斜斜飘开大半丈之远。却见凌红药掩住面庞,尖声叫道:“你打我……你敢打我……” 蒙面人双足一顿,斜掠开去,一面朗声应道:“我念你是个女流,不是我的敌手,才手下留情,否则我该杀死你才对!” 她大大忿怒起来,尖声叫道:“岳小雷你回来,你用暗算手段,算什么英雄,你敢回来与我大战三百合么?岳小雷……” 那蒙面人在树影中略一踌躇,突然长笑一声,放开脚程疾如飞鸟般投向远处的黑暗中。 凌红药顿足怒了许久,但岳小雷已走远,还把她从来不告人的一个绣梦带走,最后,她伤心地哭泣起来,观中传来护法警钟,她也没有理会,不久,白灵官真人便来到她身边。她好几次想把真实情形告诉这位师叔,可是她又深深相信这位师叔无人可以抵敌,而且性情极为粗暴,便又心软起来,不忍说出。 白灵官问道:“那斯是不是昆仑派的?” 凌红药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昆仑派的……”其实直到她师叔一问,她才想起他纵起扑来夺剑打她的身法,正是昆仑派的家数。 白灵官真人恨恨跺跺脚道:“好小子,就算他昆仑派心法神妙,秘艺高明,也不该在峨嵋山中乱闻,玄风,你搜北面。玄雷,南面归你。玄火,你向西走。但大家听我号令移动,总在十里之内,才可互通声气。” 他声如洪声,威风凛凛,一声令下,四人分头跃开,转瞬间便没人黑暗中。 良久,凌红药才悯然回去。 谁知就在这时,数百年来都清静无事的隐仙观中,却大大骚动。 原来珠姑娘因被观中千里钟召回隐仙观去,立刻上楼遏见掌门真人。 太清真人等她行过礼之后,便严肃地道:“两头守山神猿,俱被一个昆仑派的人用天龙指手法杀害,早先才发现此事,如今特地召你来此,告以此事。” 珠姑娘娇躯一震,修眉轻轻皱起来,心中自语道:“昆仑派的天龙指?啊,竟是他么?” 掌门真人既然凝重沉稳,但今晚因两头神猿之死,内心甚是震动,是以竟没看出她神色有异。 他付思一下,然后缓缓道:“你太本师叔已奉我之命,出观搜索,但伯他难以顾及,你可即去助他一臂之力。” 珠姑娘自从回峨嵋居住以来,都未曾被掌门真人派遣过,此时焉敢有违,而且觉得事情十分严重,敛妊道:“弟子敬领真人法逾。” 当下转身出室,刚刚走到门边,忽然太清真人道:“珠儿回来。” 她立刻回到太清真人面前,垂手恭立。 太清真人徐徐道:“想我峨嵋派数百年以来,总算在宇内有点儿声名,一向和昆仑派毫无嫌隙。今晚之事,实在令人疑惑。再者姑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管来意这等诡秘,我们总是三清弟子,以慈悲为怀。你此去如发现那人,纵然被对方激怒,也不可妄下毒手,只可设法活擒。” 说到末后一句时,曾经中断了一下。 株姑娘捡袄道:“弟子自当仰体真人慈悲之意,绝不敢妄启杀戒。” 太清真人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但你暂时不必动身。” 珠姑娘听了此言,十分疑惑。但又不便启齿动问,只好垂手恭儿。 太清真人侧顾一眼,道:“玄明,把为师的剑取来。” 分侍木榻的四名清秀道童其中之一应了一声,便转入内室,眨眼间已取出一柄松纹古剑,恭恭敬敬送到榻边。 只见太清真人把那柄松纹古剑接过来,平放在膝上,伸手缓缓摩掌几下,神情之间,隐约流露出一点儿激动。 这时榻边的四名道童,也十分不解地睁大眼睛,瞧着这位一向使他们衷心佩服仰祟的老道人。 太清真人候然一抬目,神光如电。登时把珠儿吓了一惊,忖道:“掌门真人业已在摩掌古剑之时,运足玄功,看来似乎要出手迎战什么强仇大敌呢?” 老道人犹疑一下,便下了决心,向珠儿道:“本门修习武功,不过是修道人备以防身保命,并非用来在江湖上争雄。但数百年之后,本门已在武林中薄有声誉。贫道虽不想再用到这等杀人凶器,可是本派声誉,又比贫道个人为重,因此贫道已不能单为自己着想。珠儿,你在本山多年,可曾听说过有人如此大胆,不但侵扰本门清修之地,连伤弟子多人,又把那对得道通灵,与人无异的守山神猿惨加杀害之事么?” 珠儿恭声道:“弟子未曾听过。” 太清真人道:“不但是你,连贫道活了这些年来,也没想到过。但现在你看,居然还有人侵入本观,贫道如不亲自出手,怎对得起历代掌门祖师。” 珠儿大惊失色,芳心已想到此人可能是谁。 门外有人朗声道:“晚辈的确失礼,冒渎真人,如今恭候真人处以应得之罪。” 人随声现,只见那气度威严,方面大耳的金瑞,站在门口当中,遥遥向太清真人躬身行礼。 珠儿急咬住嘴唇,免得发出声音。 太清真人年逾八旬,此生修炼武功的时间,超过一甲子,是以内功深厚异常,耳目特灵。 适才他与珠儿说话时,便察觉一点儿极细微的声音,这种声音竞是生似有人屹立门外,因楼高风大,衣抉被山风吹动那种细微的飘拂严。 但这位一代掌门真人,差点儿不敢相信,凭自己的耳目修为,居然还有人能够毫无声息地到了房门外,站立好一会儿,才衣角飘拂之声而被发现。 此所以他当时立即决定应否出声喝破,假如喝错了,自然有辱威名。 化名为金瑞的德贝勒出现在门口之后,便静立不动,表示不敢逾越,非奉令召唤,方肯人房。 他那对威严锐利的眼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珠儿的面上,只见她流露出极为奇异的神色,心头不觉轻轻一震。他虽然在江湖上混迹不久,但自幼在京城长大,往来均是达官贵人,官场之中,比江湖之人更能掩抑自己的感情。是以他心头虽是震撼,面上却毫无变化。 太清真人徐徐问道:“金施主就是昆仑山世外高人钟先生的高足了?” 金瑞此入江湖,除了史思温外,谁都不知他的师承,连珠儿也不知道,因此闻言微微一怔道:“真入神目如电,晚辈钦佩服之至,家师正是钟先生。” 太清真人拂一下领下白鬃,道:“贫道自从四十年前,接掌本派掌门之位以来,便未曾出过手。金施主来得正好,贫道正想考究一下自己的武功,这四十年来是否已经搁下。” 珠儿本以为掌门真人会命自己出手,而对那个深爱自己而又曾是救命恩人的德贝勒,她可不知道真打还是假打好?故此流露出奇异的神色。如今一听掌门真人竟然要亲自出手,不觉惊惶更甚,忙道:“启票掌门真人,弟子适好奉命在此,有事弟子服其劳,何须真人亲劳法驾。” 太清真人一直不曾看她,是以没有发觉她的神色。他微微一笑,道:“贫道虽然老朽,但自信还堪一击。不过贫道比金施主多活了不少岁数,不觉有以老欺小的嫌疑。这样好了,贫道如不能在二十招以内,活捉金施主,便任得金施主安然离开隐仙观。” 须知太清真人修道多年,为人极是谦冲恬淡。今晚却因两头神猿之死,大为伤心,况且此事也大损峨嵋威名,是以连他老人家也抑按不住心头大气,简直不容分说,便自挑战。 金瑞大大愣了一下,心想峨嵋、昆仑两派,如今虽谈不上什么交情。但一则均属名门正派,声气时通,二则昔年两派长辈,均有过往来,不能说毫无渊源。尤其是太清真人清誉极隆,既然四十年来末和人动手,今晚何故破戒出手。 “晚辈自知擅扰真人清修之处,罪不可迫,敬请真人处罚,实在不敢和真人动手。” 太清真人心念微转,忖道:“此子气度不凡,言词间甚是真诚,敬重前辈。果然如此,又何以杀我守山神猿?无量寿佛……我莫被他瞒骗过去,试想如今世风日下,大奸大恶之徒,均以伪善面目出现人间。此人年逾三旬,说不定涉世已深……” 念头电转,不过刹那之间。珠儿在一旁幽幽低叹一声,心想这位德贝勒行事令人莫测高深。当日他身为贝勒,竟肯庇护一个入侵官禁的叛逆,而现在却不辞千里,来到峨嵋山,竞把守山神猿杀死。 太清真人已道:“金施主不须客气,你既能来,自有出去的把握。请吧,楼下地方足够你我施展。” 说罢,把松纹宝剑交给一名弟子,便徐徐起身。 金瑞心中倒不害怕,只悔自己大意,不曾打听到峨嵋派有这么大的规矩,连那四十年未曾动过手的掌门真人,也因此而出手。 他为难地嘘口气,迅疾地瞥扫珠儿一眼,恰好见到她也望着自己,便苦笑一下。 珠儿道:“弟子先领这位贵客下楼。” 太清真人轻轻点头,珠儿便纵出门外,娇声沥沥地道:“金老师请往这边走。” 金瑞向太清真人拱拱手,便跟珠儿落楼,在楼梯上便低声问道:“珠姑娘,你一向都住在山中么?” 珠儿点点头道:“是的。”只应了这一句,便改变话题,道:“等会儿你动手时,千万不可硬拼,最好仗着昆仑身法,假作内力不敌,一路向左边移去。左边那道围墙以外,便可出观。” 金瑞道:“谢谢你,区区这次远访峨嵋,便是为了看看你。” 他又把话题提回来,珠儿见他在这等身败名裂的危险中,仍然忘不了向自己暗示倾慕之意,芳心大为感动,觉得这才是真情挚意,禁不住低唱一声。 金瑞又道:“三年前在红心铺见过姑娘之后,回到京师,自觉红尘中竞无足恋,便以金蝉脱壳大法,假死瞒过家人耳目,悄悄出京,这次来找姑娘,仅仅为了要问你一句话。” 这时两人已走到最底下的一道楼梯。珠儿震动一下,脚步微窒,但随即听到上面传来步声,知道那四名道童已簇拥着掌门真人下来。 她不敢停顿,继续向下走,一面轻声道:“等你二十招接下来,出观之后,才慢慢问我不迟……”她歇了一下,鼓足勇气,道:“希望你能逃则逃,别和掌门真人硬拼。” 须知她聪慧过人,明知道德贝勒对她有情,是以这一问必是有关两人之事,假如她所答的要令他大感失望,以这人的多情心性,可能便大大使他震撼,心神扰乱。动手时不能专心一致,极可能便立毙掌门真人手下,是以要他事后再说。 金瑞听了她的话,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从她口气中,已可觉察出今宵峨嵋掌门亲自出手一事,似有内情,因此局势份外凶危。 喜的是这位心上人关注之情,流露无遗。若然不是碰上这等遭遇,焉能知道她如此关心自己。 这时,只见四名童子挑灯鱼贯出来,场子中登时光亮许多。跟着那高冠蛾雪,相貌奇古的老道人缓步出来,一直走到金瑞面前。 金瑞忙忙凝神运气,准备应战。太清真人却向四方八面扫瞥一眼,微磋一声道:“金施主不须存着谦让之心,手底尽管施展出来好了。” 这番话出在别人口中,便是骄傲托大之言,但由太清真人说出,却甚合理。 金瑞道:“晚辈谨遵真人法逾。”当下微一躬身,口中朗声道:“请真人恕晚辈无礼……”话声中铁掌一挥,疾击过去。 太清真人见他出手奥妙,来势似慢实快,便不言语,身形如渊亭岳峙般屹立不动。 金瑞的手掌已递到对方胸口两尺以内,因掌力蓄蕴末发,故此对方仅仅白须微扬。这时见对方沉稳之极,居然尚不出手封拆,口中大喝二声,掌势加快,同时掌心吐处,一股潜劲猛然击出。 太清真人突然半转身躯,手出如风,径去扣他掌腕之间的脉门。 这一下出手平淡无奇,但令人惊心动魄的,却是出手之快,认位之准,无一不是已臻化境。 他可不敢怠慢,仗着昆仑身法独步天下。口中清啸一声,身躯旋转如风,移向一旁,单单抵拒对方左掌猛击之力,哆的一响,两人掌力相交。金瑞内力略逊,被震得多转了一圈。 太清真人微微一笑,道:“当真身法神妙,独步天下……”话声中欺身急进,或是左拍右拿,或是右拍左拿,总之一刚一柔,一凶一险,宴时间已攻了六招之多。 金瑞失声一噎,使然向后一纵,足足跃退三丈之多。 太清真人飘身而起,如影随形,也跟进了三丈,两人仍然相距六尺左右,蓦地又是一掌遥遥劈去。 须知金瑞这一下凶险异常,只因他的对手太清真人,功力深厚之极,适才的一掌如不是他在接触的一刹那间,听到珠儿失声惊呼,心念一转,把真力撤回三成的话。金瑞心存侥幸,想借这等凌厉无比的劈空掌力飞开,非立毙当场不可。 这时太清真人脚尖轻点,身形如闪电般移过去,已到了墙下寻丈之处,却不立即出手攻出最后的一招。 敢情金瑞身躯所碰之处,虽是在围墙二丈高左右,但该处并无漆黑铁钉,是以太清真人一心等他掉下来,然后才发最后一掌。 但见金瑞在光滑滑的墙上稍微一停,身形陡然沿墙横飞。 太清真人暗自一楞,忖道:“我真是老糊涂了,昆仑身法扬名天下,能够在空中转折如意,怎能等他坠跌下来方始出手。” 念头方转之时,金瑞横移六尺之远,已找到一根漆黑的铁钉,伸手一按,身形拔空又起,转眼间已飞出墙外,隐没不见。 金瑞身形一坠地,陡觉双脚一软,站立不住,向前一仆,忙伸双手按住地面。他脑筋灵活异常,已想到这里离太清真人不过两丈左右,中间只隔住一堵高墙。他如听出自己仆跌地上,势必飞身跃过墙来,把自己已活活擒住。 这时在墙内的太清真人果然听出声音不对,微微一笑,正要有所动作,忽又听到刷刷两声,第一声尚在丈半以外,第二声已到了四丈以外。 老道笑容一敛,转目凝视着珠儿。 珠儿心头大震,垂下臻首。 太清真人沉声问道:“你可知道适才贫道因你惊叫之声,把掌力撤回三成,才让他能够借力逃走么?” 珠儿缓缓道:“弟子罪该万死。” 太清真人又问道:“你以前认识他么?” 珠儿道:“七八年前,弟子随双亲到京师,闯入官禁,被藏边第二高手萨边上人所伤,无意中逃人他家中,得过他救命之恩。” 太清真人道:“你怎不早说,既是受他救命之思,理应还报。幸好适才因你惊叫之声,无意中已救回他一命,旧恩可偿还。”墙外的金瑞听到这些对话,心情大为激动,忽地胸口一闷,一口热血几乎冲口而出。 太清真人转身向隐仙楼走去,一面道:“看在他曾救你一命的份上,贫道还剩下的一招,也一并算了。” 珠儿紧随着掌门真连忙谢过,不一会儿已上了三楼。 太清真人道:“你进房来,有个使命要你做到。” 说时,已走了静室之中,珠儿跪在太清真人榻前,敬候差遣。 太清真人取出一支金光灿然,长约半尺的古剑,道:“珠儿,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珠儿恭容道:“这是历代祖师相传的信物,凡是金剑所到之处,等如掌门真人亲自降临。” 太清真人道:“不错,如今便命你带着金剑信物,去把金瑞活捉回来,如需人手,可用金剑随意调遣。在你把他带到贫道面前以前,不准你与他交谈一语,你可听清楚了?” 珠儿心乱如麻,口中却清晰地应道:“弟子已听清楚真人偷言。” 且说在墙外的金瑞,好不容易等到太清真人走开,这时又怕观中弟子出来察看,忙忙起身,忽然一阵晕眩,一交摔倒地上。 这一交跌得不轻,胸口那股热血直喷出来,洒了一地。 他缓缓走开,数丈远处便是陡峭的山麓,沿着山麓走了大半里路,赶快隐在黑暗中,跃坐调息运气。 四下一片寂静,隐仙观虽有数百道侣,而且正在咫尺,但却不闻一点人声,可知观中规律之严,不比泛泛。 不久他又走人一道谷中,天色渐亮,他停住脚步,歇息一下,自觉伤势又好了不少。 今宵之事,越想越觉得不解。只因他跟着珠儿入观,稍为迟了一步,故此太清真人开头便告知珠儿关于两头守山神猿被昆仑心法天龙指所伤之事,他没有听见。后来只听到太清真人说起峨嵋与昆仑,素无嫌隙,不知何故昆仑派有人来本山扰乱等语。 其时他还在奇怪,正想窃听下去,太清真人已揭破他隐身外面之事。 现在他如何推想,也不会想到竞是另一桩昆仑门下所干之事,嫁在他头上。 他怔想了一会儿,便向那边谷口走去,猛听一声洪钟也似的笑声,从谷口传来,四山震动,足见发出笑声的人,内功之深厚,使人诧骇。 金瑞脚步一窒,忖道:“峨嵋派真是深藏不露,山中竟有这等高人,江湖中却无人知悉。” 念头转时,只见谷中出现一人,身材高大,发乱须长,手中提着一根亮银棍。虽然发须遮住大半面目,但仍可以看出这个高大道人气度威猛,绝非泛泛之士。 这个高大道士正是太清真人的师弟白灵官真人,他上下打量金瑞数眼。然后大踏步走过来,冷笑道:“本真人以为昆仑派高手金瑞是个三头六臂的人,如今见面,却也不过尔尔。” 金瑞沉住气,问道:“真人清号可以赐告么?” 白灵官洪声道:“有何不可,难道还伯你们昆仑派报仇么?本真人四十年前在江湖上,人称峨嵋白灵官。” 金瑞轻轻啊了一声,道:“白真人虽然四十年不曾再涉足江湖,但晚辈仍然听过真人威名。” 片刻工夫,两条人影相继出现,却是玄风玄火两位玄字辈的高手。再一眨眼间,入谷时那边的谷口也出现了玄雷道人。 玄风、玄火、玄雷各个掣出长剑,分散开来,成品字形把那两人夹在当中。 金瑞反手亮出利剑,朗声道:“真人既非要赐教不可,在下只好舍命相陪。” 白灵官真人沉声道:“好,看棍。”手中那支亮银棍挟着猛烈风声,当头砸下。 金瑞不等对方棍势使开,抢先一线之机,施展出昆仑派精奥剑法,一招“墨龙抖鳞”,剑身颤处,幻化出三朵精光夺目的剑光,一齐向对方身上涌去。 旁边玄字辈三位高手都暗中吸一口冷气,敢情此刻单单看了对方一招剑法,已可窥出敌人的内功剑术,均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今朝如若由他们三人拦截,只怕微有托大,不肯一动手时便三人合击,这个强敌势必在数招之间,突围而去。 但见那朵剑花已印在白灵官真人胸上,可是白灵官不但没有应剑而倒,反而威力强绝地一棍横扫出来。 玄字辈三人都是使剑高手,见那金瑞使出昆仑秘传剑法,虽然打来打去都是那几招,但竟是以快制快,固然无法反攻,但自保却绰绰有余。大家都没有瞧过这一路剑法,不由得尽皆屏息凝神,细察敌人剑路。 白灵官真人的大圣棒法乃属武林一绝,如若功力不够,这一路棒法根本便不能施展。此时八面威风,指东打东,指西打西,看看已把七十二路棒法施展了大半,却仍攻不下敌人,不由得心中微怒。 他力大无穷,双臂再一运力,眨眼间再击出七八棍,金瑞在棒影如山中,依然未露败象。老道人厉喝一声气死我也,亮银棍突然撒手咆的一声,直向金瑞疾撞过去。金瑞举重若轻,从容闪开。那支亮银棍撞个空,直向圈外飞去:眨眼间已撞在三丈外一块岩石—上,只听山摇地动般大响一声,那块岩石已吃亮银棍奇猛的力量炸碎数尺方圆那么大的一块,碎片石屑,满天飞射。 金瑞又惊又讶,惊的是这个老道一身功力,实在强得出奇。讶的是他气得撤棍,又待如何? 旁边玄字辈三名道人齐齐横剑,作出拦截之势。他们却没有一个露出讶异之色。 金瑞转眼之间,已恍然大悟,敢情对方已奇快无情地取出一截金光灿然的枪管,抽出来拧好,便是一支五尺半长的金枪。当下转念道:“对了,他昔年以棍枪剑三绝纵横于武林,今朝看来还要试一试他的剑术呢。”“念头刚转完,对方手中金枪一晃,已攻过来。金瑞吃一惊,敢情白灵官的金枪上,风响低微,若有若无,分明是和适才亮银棍的刚猛路子,极端相反,竟是走的花巧精妙的路子。果然白灵官这支金枪,端的别有精奥奇巧之处,每一枪攻击,都化为数支金枪。在这方圆文半之内,万道金枪,乱颤乱闪,使人眼花目眩,难以捉摸。 金瑞把一身真力,尽聚剑上,候然清啸一声,使出昆仑派不传心法云龙十八式,登时人剑合一,凌空盘旋游翔。但见他的剑法虽无眩心骇目之处,却极具威力,而且从容潇洒。白灵官真人用尽金枪上的绝艺,力抢攻势,一口气攻了二十多招,空自撤出满天枪影,金枪万道,却毫无克敌制胜之象。 这一场恶战只看得玄字辈三位道入神摇目眩,同时又暗暗替师叔着急。 殊不知金瑞为了抵御白灵官金枪绝技,已用出最耗内力的云龙大八式,如是平日,他还能因力生力,在招数间调元运功,迎本返原。但目下他内伤末痊,兼之对方攻势又急又密,是以大耗真力,败局已正。 这时白云官真人的金枪已施展了五十余招,他平日自负可以凭着.一棍一枪一剑,横扫六合,纵横天下。但今朝连番急攻,金枪上的绝艺已施展了大半,仅仅感觉出对方内力减弱,但表面仍然看不出丝毫败阵的迹象。 侧眼一朗,只见三位师侄面上都流露出极为讶骇之色,白云官登时如被敌人在心上重重打了一下,但觉此等大耻,如不清雪,日后定要被本派后辈弟子们大大看轻。 当下洪声大笑道:“好剑法,且让本真人瞧瞧你还有什么绝艺没有?” 话声中候然挫腕收招,纵开数步,把那支金枪插在地上,反手亮出长剑。 金瑞一口气尚未透过来,只见那身材高大的白云官真人,已迫到他面前。 金瑞本是此中大行家,深知剑乃百刃之祖,易学而难精,认真讲究起来,剑术一道,最是深奥。倘若对方仍然像早先那般暴暴躁躁,浮夸自大,则金瑞纵然败阵,也不心惊。 但像他如今表现的沉凝风度,便可知此人在剑术上下过大功夫,因此一剑在手,整个人便登时改头换面,大不相同。故而金瑞一瞧见他一派肃穆的神色,便为之一凛。 金瑞正要说话,白灵官举手止住他发言,冷声道:“我只有一事想问问你,这只是私人的疑问,你爱不爱答,都随便你。” 金瑞毫不犹疑,道:“真人请说出来吧。” “我已见识过施主武功,是以颇觉不解。只因本山两位猿友,通灵多年,复有超逾人类的天赋,你如何能仗着区区天龙指,把它们击·毙?” 金瑞听他口气,似乎甚为轻视本派的秘传心法天龙指,心想这等指力攻坚破锐,能伤人在十步之内,连师父钟先生久负盛名于武林近百年,尚且只有八成火候。据说如苦练到十足火候的话,天下无人能抵挡隔空一点之力。本派弟子,准许练这等指力的,寥寥无几,而且都不过是皮毛功夫,最远也得在两尺以内。方生神效。不过话说回来.如是练过天龙指的人,手指点在敌人身体之上,可比任何内家重手法还要厉害。 但这等稀世奇功,对方却说是区区天龙指,宁不可晒,忍不住朗声道:“贵山神猿道行纵然深厚,但决禁不住敝派天龙指功夫,不过晚辈尚不敢放肆至此。” 白灵官一声冷笑,截断他的话,道:“我早提过,说不说由你,现在本真人可要动手了。” 金瑞赶紧提气运功,全神贯注。 白灵官第一剑来势甚缓,直指胸口。 金瑞勉力举剑去架,锵的一声,虽然撩在敌剑之上,却架不开对方重如山岳的长剑。只好双目一闭,等候敌剑刺人喉咙之内。 谷口外突然有人惊呼一声,同时之间,白灵官己挫腕中止剑去之势,剑尖离他咽喉只有一线。 白灵官望也不望谷口,冷冷道:“本门师兄有命要活捉你回观,故此本真人剑下留情。” 谷口这时已出现一个道人,如飞纵到。玄风、玄火两人齐齐提剑纵过去,拦住那人。 玄风道人朗声道:“道友请留步,此乃本山大事,不宜过问。” 那道人显然不是本山之人,只见他一直冲到玄风、玄火两柄长剑之前,慎然一掌横扫,掌力如山,扫得玄风长剑一歪,玄火道人大喝一声,剑如毒蛇般刺过去。刷刷刷一连三招,凌厉之极。 但对方只用一只左手,忽劈忽扫,竟然寸步不移,硬是抵住玄火道人的一支长剑。 白灵官真人回眸一瞥,哦了一声,厉声道:“师侄们住手,我要会会此人。” 玄风、玄火、玄雷三人闻言不敢不从,一齐收剑跃退数步,但仍然拦住那道人去路。 那年轻道人见白灵官青气森森的长剑,指着金瑞喉咙,真怕他手腕一动,便刺人去,因此不敢妄动,朗声道:“贫道玉亭,一向隐修于崆同,所以忽然惊扰之故,正与各位所办之事有关。” 白灵官懊然用手虚虚一点,金瑞微吭,便木立不能动弹。 他洪声道:“你是崆同山三清官的人么?” 玉亭道人稽首道:“贫道目下添为三清官观主。” “哦,那么玉亭观主是石轩中的师兄弟了?” 玉亭观主知他四十年禁在长青谷中,大概只听说崆同山出了一个 石轩中,其余之事不大知道,便朗声道:“那是家师。” 玄风等三人都几乎惊嗜出声,若是石轩中亲自到此,能够抵住他 仍三人合击,还说得过去。但对方竟是石轩中的徒弟,便已如此了 得,怪不得石轩中能够号称剑神。 玉亭观主向来尊贤敬老,因那白灵官真人不但年纪甚老,而且又 与师祖同辈,是以他说出这等倚老狂言,也不计较。 “白真人请听晚辈几句话。”他从容说道:“贵山两头神猿惨遭不 幸,实在因晚辈身上有一样宝物,名日:龙环。具有伏兽的灵效,是 以它们虽已通灵,仍然在无声无息中被人暗算致死。” 白灵官双目大睁,凝瞧着前面的年轻道人,心中无限仇愤,移了 一半到他身上。 玉亭观主又道:“晚辈无心之咎,深自歉疚,也曾向太清真人坦 诚告罪,幸蒙有恕,是以此刻也斗胆向真人直陈。” 白灵官乱须额额颤动,显然是极力压抑住胸中怒气。 “你这等说法,莫非要本真人连这凶手也一并释放?” 玉亭观主为难地沉吟一下,才道:“这样自然是求之不得之事。 但相信白真人决不肯随便放他。晚辈所以急急赶入谷来之故,便因恐 怕白真人剑下不留情,一下把他杀死,以致他含冤不白,兼且从此贵 派与昆仑结下不解之仇,实非武林之福。” 白灵官峻声道:“你急赶入谷来,赶得真巧,不迟不早,正好在 他束手就擒之时。础,我且问你,假如他提过二十招,扬长出谷,你 可还现身不现?” 玉亭观主愣了一下,然后道:“出家人不敢打逛,如若金施主侥 幸招架过去,晚辈不会现身。” 白灵官冷笑一声,大喝道:“答得真轻松,你一心一意为了他的性命而担忧,但你可曾想到,本真人乃是一生威名,作此承诺。” 他的声音极是宏亮,这句话说得宛如巨钟急鸣,四山皆震。 玄字辈三位高手都觉得师叔所说极是,一齐愤慨起来,怒形于色。 玉亭观主楞了片刻,轻喂一声,道:“晚辈的确虑不及此,无怪真人不悦。” 话声一歇,白灵官身形一晃,已掠过三名道人,欺到史思温面前。扬手一剑,直取中盘。 史思温明知对方功力卓绝,剑术精奇,这一剑必须挥剑封拆,否则吃对方剑势使开,便非落败不可。但如若动手,势必拼出高下,方能罢手,这么一来,如是自己赢了,那么这场误会,决无法解释清楚。故此不想动手,急忙闪开。口中一面大声道:“真人暂释雷庭之怒,晚辈……” “不必惺惺作态。”他大喝道,手中剑已化为“斗转星移”,横撤出一排剑影,电急迫攻。 玉亭观主看看这招躲避既不行,招架又不得,心中陡然掠过天玄秘录中一着奇招,身形向左方疾倒下去,右脚猛踢对方下盘,同时以左手支地。 这一脚踢不中是意中之事,白灵官果然挫腕沉剑,电抹咽喉。 谁知史思温身形已仗着左手支地之势,急旋开去,恰好避过这一招。 但其间只差一发,险些喉管上开了一个洞口,奇险无比。 白灵官沉声喝道:“好身法。”手中长剑已施展出扫荡乾坤十五诀,紧紧迫逼。 这时,一条人影有如星陨虹泻似地由谷口飞纵入来,眨眼间已赶到谷中。 直到此人扑到白灵官和史思温交战之处,玄字辈三位高手这才里然发觉。 玄风站得最近,急忙挥剑拦截,他乃是峨嵋高手之一,随手一 剑,威力也极大,那人影也疾出一剑抵御,锵的一声,两剑相交,玄 风道人竞被迫退七步之远。 玄风道人既被震开,玄火、玄雷两人一方面惊讶,另一方面相距 数步,已来不及拦截。 这条人影好快,眨眼问已落在交战中两人身边,剑光起处,帮史 思温挡了半招。 玄字辈三位高手此时,已看清楚来人是谁,几乎都惊唉出声。 白灵官被来人挡了半招,攻势微挫,玉亭观主史思温已错开数 尺,缓过手来。 两人一齐打量来人,却见是一位长身玉立,眉熏凝春的美丽姑 娘。 白灵官嗅了一声,道:“珠儿,你干什么?可是疯了?” 她那对晶莹迷人的眼睛中,抹过一层愁色,捡袄道:“师叔请释 雷庭,珠儿有下情奉票。” 她随即在怀中取出一柄短剑的金剑,高举过顶,肃然道:“兹奉 掌门真人之命,将这两人带走。” 白灵官真人见了金剑,连忙躬身稽首道:“敬领法渝。” 珠儿直到这时,目光才扫过木立不动的金瑞。她极快的一瞥,已 看出他一点也没有受伤,芳心放下一半。 她回身对史思温道:“玉亭观主可肯随我走么?” 史思温稽首道:“悉听姑娘吩咐。” 她凄凉地微笑一下,疾跃过去,玉手轻轻拍在金瑞身上,解开穴 道。 金瑞大咳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几下。 珠儿一伸玉手,把他搀住,脱口道:“啊,你已被掌门真人掌力 震伤了。” 、”白灵官和玄字辈三人都莫名其妙,想不远珠儿何故不怕对方逃 走,还露出关心之意。同时因金瑞这一口鲜血,方始明白他早巳负了 内伤,是以适才走不上十五招,便是力竭落败的真正原故。 珠儿又对史思温道:“玉亭观主可否背负责友同走?” 史思温毫不犹疑,飞纵过来,把金瑞背起来。金瑞还待推辞,但一来全身酸软无力,二来史思温根本不容他分说。 珠儿向白灵官道:“师叔请恕珠儿放肆,这就先走一步。” 白灵官稽首道:“你既请出掌门金剑,一切自可便宜行事,但凡事你须三思才好。” 到了出口处,珠儿停住身形。史思温也跟着停步,而且很快便把金瑞放下,过他靠壁而立。 她转身瞧一眼史思温,道:“多劳玉亭观主了。“ 史思温道:“贫道与金兄乃是好友,理应效劳,倒是姑娘解围恩德,使我感激。” 她的眼光移到金瑞面上,随口道:“观主别客气。” 史思温立即道:“此岭形势之险奇,天下罕见,贫道就在附近瞧瞧。”说罢,便走开了。 金瑞也是目不转瞬,凝视着相思了七八年之久的心上人。 但觉眼前玉人,比以前更觉美丽,而且因已成熟,完全没有昔年那份稚气,倍觉动人。 珠儿先垂下眼光,轻轻道:“你身为贝勒,何苦不在京城享受繁华,却来此处闯祸?” 金瑞慨然笑道:“这一场无妄之灾,得你一眼,已值得尝受。” 他歇一下,又道:“我早已看破过眼烟云似的繁华,故意设计装死,还我自由之身。是以特来峨嵋见你,想不到果真得此机会,与你叙旧。” 她道:“恐怕代价太大了。”说罢,吸懦着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 金瑞靠着石壁装出夷然的样子,道:“你可是还记得我那义弟孙怀玉,想知道他的近况么?” 珠几点点头,蓦地觉得自己太过残忍,明知他深爱自己,因此不深千里而来。同时他定然也明白她对孙怀玉的私心爱恋,这刻竞要他提及孙怀玉,岂不是等如故意令他伤心。 金瑞道:“我那义弟文武全才,已由两榜出身,最近外放,视察河南,声名倾动朝野,前途无限。膝下已有两儿,生活甚为美满。” 她情不自禁地凝眸痴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道:“人生如朝露,转眼已七八寒暑逝去。,他能为朝廷效力,做个好官,添为故友,也觉得心中安慰。” 金瑞这一次南来,本想见到珠儿以后,便倾吐心事,假如她不能相爱,便从此断绝世缘,回到昆仑或是另寻名山,吸依三宝。 这刻本待把心事倾吐,但见到她提起孙怀玉时,如此情形,便把满腹心事,吞吐肚中,轻轻吟道:“赤手屠鲸干载事,白头归佛一生 心……” 珠儿听得清清楚楚,微微一惊,抬目看时,只见金瑞堂堂一表,方面大耳,隐含威棱,然而他口中亲自说出自己凄凉的下场,竞与他的相貌全不相衬。 这一刹那间,珠儿但觉万千感慨,有如巨浪排空,冲击心岸。 以金瑞的文才武功,轩昂气字,还有那如海深情,谁家红袖能不相怜?况且他身为贝勒,出入帝阁,威高权重,这种地位,亦非凡夫俗子可比。 然而天下事便那么奇怪,他为了山林间一个女子,舍弃了一切,到头来却是一无所得。 珠儿这是第一次替金瑞着想,芳心中充满了怜惜情绪。 她发条地走过去,伸出玉手,与他相握,幽幽道:“你心中可会怪我?” 金瑞轩眉一笑,道:“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关于男女间的事,原本就不可以强求,我怎能怪你?” 他的男子气概,更加打动她的芳心,忽然间她发觉自己已爱上这个男人。 她的美眸中流露出柔情蜜意,轻轻道:“你赶快逃出去,在叙州 等我。” 金瑞虎目陡然放出光华,喜不自胜,但他为人沉着,只在心中欢 喜,并不胡乱说话。 他想一下,伸手抱住她的纤腰,道:“这些年来,不论是白天黑 夜,我总想起你的一留一笑,但即使在梦中,也不敢希冀你会说出这 句话。” 她温驯得有如绵羊般贴伏在他怀中,悄声道:“我错了,其实你 留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只不过我时时提醒自己把你的声音笑貌忘 掉,而去假定自己红颜薄命,告诉自己说我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垂顾 ……啊,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 他们拥抱在一起,隅喂细语。在峭壁转角那边的小径上,史思温 本来盘膝跃坐,但因内功高深,耳目极灵,故此他们的对话都听到 了。 他一直听到珠儿说自己错了之时,忙忙一跃而起,在石径上蹬来 路去,免得再听到人家的情话。 这刻他已忍不住思念起上官兰来。 他觉得金瑞十分幸福,一个人要是苦恋了七八年之后,正在绝望 之时,忽然山回水转,玉人投怀,这种快乐一定可以维持一生之久。 而他和上官兰之间,虽说有点儿误会,但其实两情缝绪,误会不 难解释。可是横豆在他们之间的,却是当年的誓言和这一身星冠羽 衣。这却是他们两人的力量无法逾越的障碍。 他大大叹口气,忖道:“我总得想个法子忘掉她才好,免得误了 修道。但如何能够忘掉她呢?” 金瑞已大声叫他,他连忙收摄住紊乱的思绪,走将过去。 珠儿艳丽的面上绽开极为动人的笑容,史思温含笑向她点头时, 红晕立刻泛起来,倍觉娇艳动人。 金瑞道:“她已相信那两头守山神猿不是我杀死的,因此这就回 去设法为我解释。” 史思温道:“那好极了,贫道也确信以金兄为人,决不会出此手 段, “她现在先把我们送下山去,因为她师叔不能擅自离山,但可能在山麓候机拦截……” 史思温为人朴实谦和,虽然明知自己适才未曾施展,要是真拼起来,决不怕白灵官真人。但口中却不说出来,道:“那就最好不过,珠姑娘有掌门金剑,白真人决不能违抗出手。” 说到这里,不觉犹疑一下”。原来他是想到自己要不要把岳小雷的秘密说出来。 珠儿匆匆道:“那么我们快点儿动身,免得掌门真人亲自出观,我的金剑便不管用了。” 她当先向岭外走去,史思温再次背起金瑞,紧紧跟随。 不多久工夫,已到了前山山麓。 这时白灵官真人率同玄风、玄火两人,早已守住出山之路。可是因见珠儿仍然陪着他们,料她必会用掌门金剑喝退自己,便索性忍气不现身拦截。 他们离开峨嵋山之后,珠儿才告别回去。 史思温雇了一辆大车,把金瑞送到叙州,找到珠儿说的四海老店住下,细查金瑞的伤势,发现虽然不严重,但必须休息保养一年半载,方能恢复原有功力。在养伤这段期间,决不能强运真力与人动手。 金瑞倒想得开,他除了和峨嵋派误会之外,没有什么仇人,是以武功暂时失去,并不要紧。 但史思温却想到玄阴教势力遍布天下,虽说除非他们出动内三堂高手以外,全然不怕,可是如若自己飘然他往,金瑞便危险了。 他也不说出来,暗中决定等到珠儿来会面之后,这才离开他们。 一下子等了两天,金瑞已沉不住气,眉头紧锁,在房中镀来镀去。 史思温明白珠儿擅用掌门金剑,放走金瑞这件事决小不了。但为了免得金瑞更加担心,便劝解说珠儿既然决定出山跟随。定然有许多琐事料理,两三日工夫总是要的。 等到第三日傍晚,金瑞悉虑之极,史思温也觉得事非寻常,两人开始商议此事。结论一致认为珠儿可能因触犯门规,受到重罚。 史思温便要入山一探,可是丢下金瑞在叙州,也是不妥,玄阴教或是峨嵋派只须派一个粗通武功之人,便可致金瑞死命。 犹疑了好久,金瑞弄清楚史思温的顾虑,便道:“观主所虑极是,看来我的宝贝不能不动用了。” 史思温当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宝贝,而又如何动用法? 金瑞道:“最近这次我由昆仑山要踏入中原之时,家师除了勉励一番之外,还赠我一个丝囊。家师说丝囊中有一颗丹药,乃是他数十年前隐居昆仑时,以山上芝圃中一支千年肉芝,再配海内外百余种灵药练成,因有夺天地造化之功,故此极为珍贵,只炼成五丸。这数十年间他因各种渊源,已送人三丸,这次特地送一丸给我,带在身边,非到性命垂危之际,不可浪费服用。” 史思温道:“令师一代高人,心如日月,这等至宝也肯送人,实足以使后辈闻风景仰。这等救命至宝,按说金兄目前内伤,实在不需耗费如此珍贵的灵丹,可是目下时机紧迫,似无两全之法。” 金瑞道:“我确实舍不得随便糟蹋掉,但看来似无别法了。” 说着,从囊中取出一个小丝囊,大如鸽卵,乃用五色彩丝织成。 他取出之后,摆在桌上,恭恭敬敬跪下叩首,谢过师恩,然后起来取囊在手,道:“此丹由家师定名为芝圃仙珠,有起死人活白骨之神效,炼这等灵药时,最干造物之忌,魔障杏至,稍一不慎,便走火入魔,连家师那等胸襟修养,提起时也现出肃慎之色呢。” 史思温道:“正因如此珍贵难得,令师尚肯赠与,犹更见前辈风仪,令人倾心。” 金瑞笑道:“不瞒观主说,我实在极为祟敬家师,是以观主盛赞之词,深合我心,不曾代师谦逊,观主万勿晒笑。” 史思温肃然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金兄何须以世俗礼法相论。” 金瑞仰天大笑数声,然后动手去解那五色丝囊。解开囊口,倒出 丹药时,登时满室清香,令人心神大为舒爽。 那颗丹药用金黄色的柔软丝绢裹住,再拆开时,里面尚有一层青 绢裹着。 外面那块金黄色的丝绢,摊开时约是半尺见方,史思温提醒他 道:“金兄,绢上似乎有字迹呢,莫非是令师注明服法?” 金瑞恭谨拜阅,忽然大喜道:“观主请看,家师仙机莫测,居然 在绢上留下疗伤绝妙法门,生似已知区区今日不该动用灵丹似的。” 史思温微微一笑,却没去阅看。 金瑞看完之后,便把那一丸珍贵异常的芝圃仙珠收回五色丝囊之 中,藏好之后,捧着那方黄绢,过来送给史思温观看。 史思温至此不须推辞,凝神看时,只见绢上用工整隶楷写着许多 朱色细字,开头便说道:“本门秘传疗伤心法,向不轻传弟子,盖因 心法神奇,上干天忌,且须功力卓绝之士,方能施为,不致两误。此 次汝踏入江湖,功力已非昔比,如在有利环境下,尚可勉予一试。所 以不早传汝之故,诚恐汝仗恃此一心法而遗忘芝圃仙珠也。俏汝有 难,必无时间细阅绢上心法,遂可及时救汝一命。如有高人以此为汝 疗伤,却以此一心法略表谢忱,唯本门心法,幸勿轻易转传他人耳。 昆仑钟老人书。” 下面便是疗伤法门,详细说明如何运功化气,下手时应取何穴。 其中又分受伤时敌人所用是阴力或阳力,因而救治之法不同。 史思温只粗通刀创砍伤疗治之法,对于这等内家绝高疗治内伤的 心法,几乎是一窍不通。是以毫不知道这种昆仑秘传心法,与平常的 内家手法有何不同。 但这样也好,因他胸无成竹,下手时不致混淆,也不会怀疑下 手便攻死穴,有什么危险。 他默默记熟之后,便笑道:“想不到金兄之伤,使贫道得获贵派 不传心法,除却尽心效劳之外,尚不知如何向令师致谢。” 金瑞道:“以观主宅心仁厚,这等救命秘法,我只怕观主不肯学 哩。” 他们先把那方黄绢毁掉,以后关好房门。 两个人盘膝坐在床上,彼此同时摄神定虑,金瑞但觉胸中烦躁,无数杂思纷至奋来,不似平日双目闭时,便能入定,神游物外。 史思温以崆同心法,将全身真气炼到至纯之境,候然睁目喝道:“生死在命,魔障从心生。” 喝声不大,但钻入金瑞耳中,却霹雷般震撼天地,心神登时澄 丁。 史思温骈指虚虚向金瑞胸前旋玑、紫宫、中庭、巨闭及左右神封六大穴点去,指风锐烈之极,宛如有形之物,击在他胸前六大穴上。 金瑞但觉胸中一阵舒畅,早先的烦躁不宁,登时完全消灭。 他的功力本来深厚已极,六大穴道一旦通畅,便立即由浑入虚,灵台清澈空明,能够一如平日地运行起内家吐纳之功。 史思温双膝微振,身形平飞起来,从金瑞头上跃过,落在他背后,伸出两指,按在他背上第二十二节脊椎骨上的命门穴,再依照绢上运功化为之法,逼出一股热流,逆脉上冲为令、神庭。 第二关一打开,金瑞但觉浑身毛孔大放,自行呼吸,真力逐渐恢复。 等到史思温指上那股热流,行遍全身经脉,复又上达十二重楼然后重返气海。 金瑞全身舒畅,但觉比之未伤以前,气脉更加通畅。 史思温收回两指,依照绢上所示,默默用功,补益所耗的真元。昆仑山不传心法的确不同凡响,半个时辰不到,两人一齐睁开眼睛,轻松地舒一口气。 金瑞道:“观主不舍耗损真元,为我疗伤,此恩此德,不知何以为报?” 史思温笑道:“全凭金施主功力深厚,方能如此容易,贫道除却开始打通六大穴道之时,略感吃力之外,其后便毫无困难。倒让贫道学了秘法之后,又得到实际下手疗治的经验。” 两人下床在房中走动一下,金瑞道:“现在我的功力似乎比以前更觉精纯。若然太清真人再度与我交手,必感惊讶不已。” 史思温吁口气,道:“贫道蒙太清真人折节下交,情义如山,这宗事非向太清真人解释清楚之后,不能贸然离去。” 金瑞歉然一笑,道:“为我之故,累观主蒙受误会,于心极是不安。” 史思温笑道:“金施主如与贫道客气,便是看不起贫道。目下倒是如何解释误会一事,颇需小心商议。” 金瑞想起珠儿,便心乱如麻,茫然道:“对啊,怎生解释这场误会,还我清白?咳,她回观去说不定已遭掌门真人处罚。” 使思温道:“现在已是酉戍之交,我们如立刻动身,赶上峨嵋,则大概子时左右,便可到达隐仙观。贫道认为不妨分作两路,你赴隐仙观,暗探珠姑娘下落遭遇。贫道则赴天屏谷,找她师妹凌红药,问问内情。不过在事情未弄清楚以前,我们决不能加深误会,金施主以为对么?” 金瑞因心情紊乱,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便道:“观主所说极是,但如若碰上观中之人或是那凶神恶煞似的白灵官真人,想不动手,似无可能。” “我们必须乔装探山。”史思温坚定地道:“但又必须把衣物带在身上,以便需要出面见人时,能够还我本来面目。” ------------------ 旧雨楼扫描,x虫,孤独书生等 OC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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