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雷神斧


  一轮明月斜挂天空,四周阴气沉沉,湖岸上立着三个如幽灵一样的黑影。
  少女在洞口轻声对百里超道:“看他们如何得到那把古怪的短剑。”百里超诧异的道:“我来这里已经有三次了,为何没有发现这种怪事?”少女道:“你来时大概都没有月亮吧?”百里超点头道:“不错,由于种种原因,所以要到晚上才肯把短剑托出来!”少女道:“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只怕无法解释啦。”当此之际,忽听一个老人道:“我想了半天,只有一个办法,不妨运掌力将它吸到手。”岂料这句话一出,那庄主慌忙连连摇头道:“不行,愚侄几乎送了性命,该剑一被吸动,能自动借着引力飞来,如不是愚侄左掌发得快,右手臂非被新去不可。”另一老者道:“它被左掌劲力打开后,难道重又飞回湖中。”庄主道:“飞得不知去向,但在半年后又在湖中出现。”这老人追问道:“湖中有泉眼吗?”庄主道:“湖心有一洞,湖水就是由洞中冒出。”这老者道:“贤侄曾设法将金鱼捕走没有?”庄主道:“网捕、钓捕、下药都毫无效果,这群鱼似亦通灵,同时湖水又无法汲干,简直毫无办法。”第一个老者道:“我们且先回去从长计议,看有其他方法没有,今晚是不可能到手的了。”三条黑影迅即转身离去,湖边又恢复了一片沉静,少女这才出声道:“阿超!我们到湖边去看看如何?”百里超道:“你想要那把小剑吗?”少女道:“想要又有什么用。刚才一个是我二师伯,也是那谭色空的师傅;一个是海内净的师傅,他是我三师伯;庄主是我大师哥,以他们三人之力尚且束手无策,我更休想啦,不过我想去看看也好,这是武林人物难得的东西啊!”
  百里超道:“只要你想要,我下湖去拿来不就得了。”少女大惊道:“不行,你没听庄主说过吗?那小剑能自动飞出杀人啊!”百里超道:“我不怕刀剑!”少女力阻道:“你也许不怕普通刀剑,这可是神剑啊,我不要你冒险。”百里超不再接口,头一伸“噗”的跳下树去。
  少女急急追下,双双走到湖边,可是月亮已向西边落去,湖中鱼群已散,那把短剑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少女叹声道:“我没有缘,连看一眼的福气都没有。”百里超见她异常颓丧,忙接道:“你不要难过,我一定替你寻到!”少女大急,伸手将他拉住道:“你要下湖?”百里超道:“我想送你一点东西作纪念,但没有好东西,我决心寻到这把剑给你。”少女叹道:“你已送我一朵兰花啦!我已将它收在身上了啊!”百里超摇头道:“花儿过一天就完了!”少女激动地道:“不会完,傻子,我永远将它收着!”这句话显然启发百里超什么灵感,只见他怔怔地望着少女,又傻气的点点头。
  少女拉得他更紧,同样也望着他,就这样,两人灵犀相通,心心相印。
  良久,良久,百里超轻声道:“小姐!”少女伸出左手掩住他的嘴唇道:“从此不准你这样叫我!”说完又嫣然一笑,接着道:“在没有别人在我们面前时,你叫我‘红’,傻子,你要记得啊!”百里超点点头,忽又道:“这把剑到底有什么用处?”少女道:“说出来你也不懂,我希望它不要落入坏人之手,否则就会有很多好人遭殃。”百里超摇头道:“别人得不到了,我已把它送给你啦。”少女忽然娇笑道:“你硬是傻,让给我就能算是我的吗。”百里超猛的挣脱了手,翻身一扑,霎眼冲下湖去!
  少女大惊,想阻已来不及,急得大叫道:“阿超,何超,去不得啊!”百里超已到水深处不见,那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只急得她哭出声来。
  时间过得又长又慢,少女心急如焚,她青丝散乱,焦惶的两眼,紧紧的注视着湖中的动静。
  直至天亮,湖中仍无丝毫反应,少女已感绝望,加之心已碎、神已乱,昏昏沉沉,四肢无力,颓然睡倒在地上。
  讵料就在这时,湖水突然翻腾不已,激浪滚滚,尤如海涛澎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地面亦被隐隐震动。
  一条人影,带着一把短剑,慢慢的自翻腾的湖水中走上岸来,他显得那样疲倦,但面上又显得如大胜归来的英雄般那么兴奋。
  少女适时惊醒,恰好发现上来的人,突然一声:“阿超!”在喊声中扑上前去,双手一抱!
  上来的确是百里超,这时被少女抱得紧紧的,他伸手,摸摸埋在怀里的螓首:“红!”仅仅低叫得这一声,他忽然低下头去,重重的,热情的,在少女的头上狂吻。
  “嗯!”少女轻轻的嗯一声,关切的抬起头来,望着疲倦的人儿,良久不瞬!
  “超,湖中为何这样翻腾?现在还没停呢?”百里超回头看看湖水,点头道:“它还未断气!”“什么!”同时也显出恐怖之色。
  百里超道:“一条龙,二三丈长的合抱大物,但它冲不出洞口了,被我用这把小剑斗了很久!结果把它杀死了,红,我很疲倦,想要休息。”少女急忙接过这短剑,看也不看,忽又将他抱起,如飞奔入森林,跃进那个树洞。
  到了中午,湖水平静了,森林也十分冷清,百里超和少女拥抱着睡了,但在谷外却来了不少人。
  前面是二庄主印一指,他带着谭色空、海内净、索武魂、还有鲍叔德,显然是来找少女和百里超的。
  渐渐的,这批人走近小湖,但小湖与平时不一样,湖水变红了,可是这不能引起这批人的疑心,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仅仅只感到水红得稀奇罢了!也许他们认为湖底下有火山口哩。
  他们也曾经过那株参天的梧桐树下,但作梦也想不到树上竟有两人在睡觉呢,也许是人声太大之故,少女早已清醒,但她不忍推醒百里超,只在上面侧耳静听。
  树下人声去远,少女这才拿出那把小剑仔细观看,只见剑呈异彩,蕴藏七色光芒,剑长不及两尺,宽仅二指,奇在是圆口无锋,剑尖更不锐利!柄与剑身色泽相同,上有两个豆大的古文字:“补天”!旁有一行更小的字,目力不强的人根本看不出题为“后世子弟茅盈谨识”八字。
  少女忽有所悟,急将百里超推醒,先将印一指等来寻之事相告,接着还剑过去喜叫道:“这是上古仙兵啊!”百里超不接,推给她道:“我送给你了。”少女道:“我是叫你看啊!”百里超道:“你说给我听就是啦。”少女道:“此剑原来可能不知道何名,后来在茅山得道成仙的茅盈认出,并刻了两个字,名叫‘补天’剑,可惜没有剑鞘?”百里超道:“有,在湖边水中,我将它丢在那里了。”少女喜道:“你快拿来,剑无鞘怎好带着走。”百里超忽在身边拿出一本小书道:“这书和剑在一起,我没有看,大概有用,你也收下,我去取鞘来。”他说完即向树下跳去,精神似已复原。
  少女忽见书面亦有“补天”两字,不禁大喜暗道:“这是神剑的秘笈吗?”书非纸制,竟是一种极柔极薄如蝉翼一般的东西订成,里面一共只有十页,她慢慢翻,详细的看,在她的目光里,竟现出一种喜极欲泪的情形,显然内藏无上奥秘。
  只听她喃喃自语道:“女娲剑法,女娲神功,啊,我的超,你送给我这无上礼物啊!”恰逢百里超在树上急叫道:“红,我们快走,庄主等又要来了。”少女闻声一震,急忙跃到地上,问道:“那鞘呢?”百里超伸手递过道:“这不是吗?”少女急忙将剑归鞘,顺势挂在腰上,收藏了秘笈,火速随着百里超向南走。
  出了后谷,翻上一座高岭,她回头不见有人发现,于是轻声向百里超道:“这件事情可不能向任何人说啊。”百里超点点头,问道:“上茅山主峰吗?”少女道:“等我整理一下头发再走。”百里超忽然道:“你的剑!”少女道:“剑怎么样?”百里超道:“挂在外面恐怕不妥吧?”少女忽然喜道:“你能想到这个问题啦!”她察觉百里超忽然有了心机,不禁喜极了,这证明他实在不笨啊。
  百里超也觉自己聪明了,傻笑道:“你来时未带剑,回去一定有人会疑心?”少女高兴极了,忙将小剑挂于衣里,这才跟着百里超向主峰奔去。
  刚上山,忽见侧面走出了印一指,少女迎上叫道:“二师哥,只有一个人?”“师妹昨夜在那里?”少女想起和百里超那种甜蜜的经过,不禁面上一红,答话也不自然了,接道:“我跑过根多地方,一直还没休息呢。”印一指忽见少女身上到处都是泥尘,同时还有碎草屑粘在背上,心中立即起了难言的忿怒,狠毒的看了百里超一眼,但却不形诸于面上!点头道:“现在我们要回庄了。”少女心中有病,不敢向他正视,因之没有发觉印一指起了醋意,于是招呼百里超,叫道:“阿超,那我们不要上峰了。”百里超素来不敢面对印一指,因为他想到自己是下人,闻是如逢大赦,立即引路下山印一指眼看他们又双双的去了,面上恨意更浓,目中射出了重重杀机,这小子可能已对少女私恋上了。
  回庄不似来时兴高采烈,似都各怀心事。
  印一指独自一人走在最后,他在马上低着头,似在策划什么毒计要害百里超啦。
  回到庄已过中午,印一指没有要饭吃,他一直向庄主的书房里走去。
  书房只有庄主一人在沉思,这老儿似也有了什么心事。
  印一指直奔进门,叫声道:“师兄!”庄主见他面色不对,问道:“贤弟,什么事?”印一指哼声道:“我们出家丑了!”庄主大惊道:“家丑?”印一指立将所见说出道:“年师妹居然与百里超那小子搞名堂,这件事一日宣泄出去,连‘赤煞五神’都丢脸,师兄的责任可大了。”庄主大急道:“愚兄昨天还对你说,想请五师叔将师妹许给你,怎的一夜之间出了这大的事情。”印一指道:“我倒不在乎,只看师兄如何摆脱关系了。”庄主急得团团转,一掌打在桌上道:“师妹豆蔻初年,啥事不懂,这一定是那傻小子搞出来的名堂。”印一指道:“我想乘早将那小子毁掉,不知师兄意下如何?”“师弟,我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你,唉!能毁的话早就毁过他了!这样罢,事已至此,我不能专替自己打算了,你等我晚上的消息罢,现在我要去见二位师叔。”印一指闻言如坠五里雾中,但见他说得很郑重,也就不再追问,于是告退离去。
  庄主见他走了,立即就向客厅走去,显然是去会晤另外两个老人。
  大概在客厅出了什么重大的事,忽见一个黑影偷偷的奔向后园,讵料他竟是鲍叔德,只见他慌慌张张的奔进小屋。
  这时小屋里只有百里超在换衣,他看鲍叔德走进去,问道:“阿德!服侍完了?”鲍叔德一把将他拉住,气喘吁呼地急催道:“祸事来了,我们快逃!”百里超大惊道:“谁的祸?”鲍叔德道:“你的祸,庄主请动两个老魔头,天黑就要杀你,被我偷听到了,快,快,快,再迟就来不及了。”百里超道:“年小姐知不知道?”鲍叔德摇头道:“她怎么会知道,原因之一,还是因你和年小姐呢!”百里超疑为是得剑之事发作了,焦急道:“我还要告诉年小姐才能走。”鲍叔德大骂道:“你想死不成,还不赶快收拾。”鲍叔德见他仍旧犹豫不决,忽然灵机一动,轻声道:“阿超,你如喜欢年小姐,那你就不要连累她。”这句话真有效,百里超连连点头,在床上收拾好一只小包袱,他连鲍叔德的衣服也带上,立即随他翻上后崖狂奔。
  后崖是山连山,山接山,他们急不择路,专找秘密之处拼命逃。
  奔出二十几里时,突闻后面发出一声阴笑道:“小子,你还想逃吗?”鲍叔德回头一看,立即吓得全身发抖,大声催着百里超道:“快,庄主来了!”百里超那会相信庄主能在崎岖的山中追来,反而回身立住。
  庄主就在数十丈外,那种快速如飞的身法,霎时将百里超震住啦,一个恶感袭上他的心头,他此时才认清这买他回来了之人,竟是虚伪的家伙。
  鲍叔德知已无法脱身,急在百里超耳边道:“他不是个好人,你给他一掌!”百里超一生从没有打过人,这叫他如何敢动,意还未转,庄主已到了五丈之外。
  鲍叔德自知不是庄主对手,但他护卫百里超的友情永远不变,火速一闪,挡在百里超身前,拱手道:“庄主,你不能加害一个毫无武功的老实人。”他怕老贼另有什么能置百里超于死地的功夫,因此暗运功力,决心一拚。
  庄主忽然露出他本来面目,一脸杀气,嘿嘿阴笑道:“小子,你也活不了,只要阿超肯跟我回去,也许可让他死得痛快一点。”鲍叔德摇头道:“庄主害他已有十次之多,可惜他就是命不该绝,这次他答应回去我却不答应。”庄主阴笑道:“你有多大的气候,连你师傅都差得远呢,小子,先接庄主五成力。”说完一掌拍出,霎时劲如山涌。
  鲍叔德大喝一声,全力硬接!“蓬”的一声,只震得沙石纷飞,蹬蹬蹬,鲍叔德连退数步。
  庄主不料他竟然接下了,又阴笑道:“琅琊山人居然教得你不坏啊,小子,再接一招!”鲍叔德知道这掌更重,大声向百里超道:“阿超快走!我和他拚了!”百里超看出他满头冒汗,立知不对,突然冲上道:“阿德,你不能死!”“死”字未落,鲍叔德又被一声巨响震退,甚至口中还喷出一股鲜血。
  百里超一见大急,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鲍叔德忍痛扑上,大喝道:“老贼后面又有魔头来了,你快走!”百里超浑浑沌沌,他就是不知出掌,情急之余,只知拦在鲍叔德身前,居然连话都说不出。
  庄主本来已经举起了手,这会忽又放下,他对百里超居然有点胆怯。
  百里超得到这个机会,猛地抱起鲍叔德,扭转身来再逃。
  鲍叔德当然知道逃不脱,耳听庄主的声音响在后面道:“阿超,跟我回去!”鲍叔德感到百里超的手劲尤如铁匝一般,挣又挣不脱,急又急得要命,心中一气,举手连打了他几耳光,骂道:“杗笨牛,我们这样逃只有危险!除非将老贼打退。”他每一掌明明印在百里超的脸上,但手掌却又挨不到百里超的皮肤,因此又气又感奇怪。
  百里超似已发了傻劲,奔走起来居然似狂风一般,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同时他也不去想它。
  事也奇怪,庄主竟逐渐被他抛在身后,不到半个时辰,身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鲍叔德感觉有异,同时也觉出耳边风声呼呼,急忙叫道:“阿超,你看后面情况如何?”百里超回头一看,呼口气道:“庄主不追了。”鲍叔德大骂道:“你又发傻气了,他焉能不追,笨牛,这是他追不上了,快放下我。”百里超将他放下问道:“你伤得很重吗?”鲍叔德看了一下方向,答道:“不要紧,只有一点内伤,阿超,这回你跑了几十里,前面是茅山右侧,快,我们到山上去。”百里超跟着又走,问道:“为什么?”鲍叔德道:“还有两个老魔未现身,也许马上就要追来,在那两个老魔面前,我们飞都飞不了,只有找地方藏起来!”百里超忽然想起少女年年红来道:“阿德,年小姐不知怎么样?”鲍叔德气道:“你还想什么?他们是一家人。”百里超有话说不出,憋得满脸通红,正在这时,忽见前面出现一个道人。
  鲍叔德急忙上前拱手道:“宏元道长,晚辈有难了。”老道人点头道:“小施主,令师早已嘱托过了,快随贫道来。”鲍叔德道:“晚辈不能去上清宫,免得魔头们毁了宝观。”道人摇头道:“小旅主可知四路不通吗?对方的人已由各个地区捏拢来了,除了上峰,别无可逃之路啦。”鲍叔德道:“观里必将被敌人搜查奈何?”道人道:“贫道有个地方也许不致使对方起疑,施主请快随贫道上山。”鲍叔德心知再无时间了,立即招呼百里超道:“阿超,道长是家师好友,我们快点随他老人家去。”百里超问道:“你师傅是谁?”鲍叔德叹声道:“就是驼公公啊!已往都瞒着你,那是怕你太老实之故,家师就是为了发现你,他老人家才不惜轻身涉险。”。
  百里超道:“我有什么值得令师看上呢,幸喜没有出事。”鲍叔德道:“对你说一天也没用,在你面前解释不了的。”到了峰上老道长急急带着他们向一座崖头走,鲍叔德识得地形,急急道:“前辈,这是去华阳洞的路吗?”道长点头道:“你知洞里的秘密,快去,贫道在此监视。”鲍叔德伸手拉住百里超,回头道:“前辈千万当心,晚辈等生命事小,名山宝观的存亡太重了。”鲍叔德和百里超去还不到一顿饭久,忽然自老道背后出现了一个阴沉的老人,那种似幽灵一样的突然现身,竟使老道长悚然一震,闻声回头,发现对方已到五尺之内。
  “老施主游山吗?”道人不识,故意稽首问一声。
  其人足有八十,生成一副冷冰的面容,发出沉沉的声音道:“你就是茅山派的宏元道人吧!”“老施主,贫道正是宏元。”那人望了他一眼,点头道:“老夫看得出,你与令师上清观主举止相同。宏元,你可知老夫是谁么?”道人看出来头不对,念声无量寿佛:“老施主见谅,贫道眼拙啊。”那人隆声道:“令师在生之时,难道未提过正道三家。”道人闻言凛然,暗叫道:“原来是赤煞五魔名列老二的入极阳魔!”赤煞五魔是左道最老一辈的杀星,道人自知不是对手,立即小心应对,啊了一声,慌忙稽首为礼道:“原是褚老施主驾临荒山,贫道未曾远迎,望乞见谅是幸。”“宏元,客气话少说两句,老夫问你刚才有两个少年来此,你可曾看到!”道人急忙道:“有,有,有,不久前是从华阳洞这个方向去了。”老人嘿嘿笑道,“你比令师诚实多了,好,没有你的事了。”说完一挥手,大摇大摆的直朝鲍叔德的去向追出。
  老道见他失去背影后,神情显得异常肃穆,冷笑道:“那怕你‘八极阳魔’功力盖世,要想在华阳洞拿人恐怕作梦。”这时在茅山峰顶处处现出人影,道人一见,立即脱离是非,转身回观。
  有了这段时间的拖延,鲍叔德已经和百里超深入华阳洞的秘道。那是由正洞进去,再从一个石笋如林的偏洞穿过,约有半里远近,当前有座石像,只要将石像向旁一推,里面即听到一阵”轧轧”的异声,接着在石像后面现出一门。
  鲍叔德急叫百里超道:“快进去。”百里超愕然道:“这里有机关!”鲍叔德向他一堆,跟着也走进门内,轻声道:“这是茅山派的重地,外人无法进来。”他们进去后,门也关闭了,石像又归原位,里面却是黑漆漆的。
  鲍叔德领着百里超摸索前进,转弯抹角,似又经过几道门户,这才发现前面出现光亮。
  百里超惊讶道:“这是日光啊!”鲍叔德道:“你虽知道是日光,但却不知光从何来,我在这里已经来过四次了,到现在仍旧不知是怎么回事哩,听家师说,这是此洞最奥妙之处。”他们转到一座门前,鲍叔德推门而入,讵料里面竟坐着宏元真人!鲍叔德不以为异,百里超却是大大一愕。
  宏元真人向他笑道:“小施主,贫道是从另一秘道来的,华阳洞机关无数,秘洞如蛛网一般,敌人要想找到,势比登天还难,二位在此住下罢,一切所须,鲍少施主是知道的,吃用绝对不致缺乏。”
  鲍叔德道:“前辈,对方来了不少人吧?”道人点头道:“观里已被搜过了,华阳洞的正路查得最紧。”鲍叔德道:“你老快回观去,免得对方起疑。”道长笑道:“贫道本来不须前来指点,但有一事必须警告二位,鲍少施主千万记着,假设此洞发出一阵铃声时,就是对方闯进来了。”鲍叔德大惊道:“万一真被对方闯来怎办?”道人叹道:“希望没有那样万一。如果有,逃走恐怕不可能啦,不过此洞乃为敝派重地,到时难免一场火拚。”鲍叔德道:“前辈!火拚绝对不利的,必要时,晚辈等情愿束手被擒。”道人摇头道!“小施主,你知道你的责任有多大吗,据令师说,你手中已握着正派武林的奇珍啊,这意思你懂吗?”鲍叔德看看百里超,点头道:“家师曾经说过,可惜这奇珍不知何时生出力量呢,他现在连一块顽石都不如。”道人深深的看了百里超一眼,点头道:“只要时机一到,顽石自会点头,你好好的照顾他就是了。”鲍叔德问道:“前辈可知此洞还有可退之处吗?”道长忽然道:“小施主,你知道‘无生隙’吧?”鲍叔德点头道:“听说贵派祖师曾立禁令,不许贵派任何人前去历险?”道人点头道:“除了那里,再无可去之地了。”鲍叔德道:“到时与其被擒,不如冒险一避,能生更好,否则也落得个干净。前辈,你请回,有缘再会了。”道人离去后,百里超问道:“什么叫做无生隙?”鲍叔德道:“此洞尽头处有一无底绝隙,数千年来,凡去探隙者都是有去无回,茅山派祖师即将该隙取名无生了,这意思你懂不懂?”百里超道:“那隙到底有多深呢?”鲍叔德苦笑道:“你又发傻气了,能够知道有多深,那就有人回来了。”百里超怔怔的又问道:“有多宽?”鲍叔德道:“据估计,上面能看到的约有八尺宽,下面似乎逐渐加大,以斗大的石头投下去,守十天都听不到回音!”百里超一伸舌头道:“我的天,大概深入地府了。”鲍叔德笑道:“你这句话很有意思.下去的人物,也许真的到地府去参见阎王爷了。”百里超道:“有吃的没有,咱们乘早吃个饱。”鲍叔德笑道:“左面石厨里有东西,道士们吃素,但替来此的在家人却准备了荤食,你要吃自己拿,我还得用用脑筋。”百里超道:“用什么脑筋,必要时我们往无生隙中跳不就成了。”鲍叔德骂道:“尽像你呀,武林正派都死光了。”百里超独自走到右厨里拿吃的,吃饱了,回来打开衣包,拿出一件旧衣,又走到石厨前去。
  鲍叔德见他举动有异?问道:“你在搞什么?”百里超道:“我要准备一大包,恐怕无生隙下饿肚子。”鲍叔德叹声道:“你是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饿,到下面去死都死了,你还能开口吃东西吗!”鲍叔德虽知他摔不死,但想到他永远上不来,因此叹口气。
  百里超不以为然,他这也在用脑筋了,一会儿又向鲍叔德道:“阿德,等会往下跳的时候,你就爬在我的背上。”鲍叔德闻言非常激动,暗忖道:“名义上是我保护你,实际上你处处在关心我,唉!”突然石室外响起一阵铃声,鲍叔德立刻面白如纸,他知道大难到了。
  百里超火速提起两个包袱,催道:“怕什么,走,你快带路。”事已至此,鲍叔德只好将牙一咬,立即带他走出石室。
  百里超不慌不忙,慢慢跟着,还问道:“阿德,有多远?”鲍叔德不理,一直循着右面洞走去,约有一里地,转了无数的弯,突然来到一个阴风惨惨的无底奇隙之前。
  这时后面已听到宏元道长在哈哈笑道:“诸位施主,此路不通了,前面是无生隙,是条绝路。”百里超急急向鲍叔德道:“快爬到我背上。”无生隙上忽然堕下一团黑影,直如陨星曳地,带出呼呼的风声,那就是百里超背着鲍叔德想从绝地求生。
  当他们纵身飞堕之初,莫不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因此他们内心反而没有恐怖,甚至也不紧张,四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对于所经之处,能见的事物,一一清晰入目。
  在纵落之前,百里超居然有计划,他是恰好由崖壁中间下堕,只因他怕下面的崖壁有突出部份,恐防擦伤鲍叔德。
  崖隙的宽度确如鲍叔德所说,大约有八丈,长也不过十四五丈,愈朝下落,愈见宽广,大约下落百丈之后,宽广就有六十余丈了,这时目力还可看出壁面的形状,因为隙下依然明亮,这真是天地间的奇境。
  突然一道黑黑的长东西横在下面,鲍叔德急向百里超耳边叮叫道:“阿超,下面是什么!”百里超尽朝壁面看,根本没有注意脚下,闻言急望,啊声道:“是一道石桥横在两壁之间!”声落,人也适时堕到,百里超突然双手一松,丢掉两只小包,闷哼一声,死劲将那道石桥抱住,胸口撞在桥上,竟是“卜”的一声怪响。
  他没有感到痛楚,反而几乎弹脱手去。
  鲍叔德乘势松手,翻身坐在桥上.伸手再将百里超拉上去。
  那确是一道石桥,不?是道石梁,漆黑而不滑,约成方形,两尺宽,四尺多厚,是天然的东西,却有不可思议之妙,两端插入崖壁,又似人工所为。
  鲍叔德向上一看,却只能看到数丈高即被斜壁挡住视线了,但在俯首时,他竟打了一个寒战,惊叫道:“下面仍然无底哩。”百里超笑道:“总算我们摆脱了敌人幸还活着。”鲍叔德叹道:“这样上既不能,下又是死路,简直在此受活罪。”百里超忽然向桥的对面一端走去,显已发觉什么东西!
  鲍叔德急忙赶上道:“你去那里?”百里超道:“这不是桥中央,在中央初似还有块方碑。”鲍叔德没有留心,闻言一看,确见有块方方的石块竖在那里,足有两尺高,急忙跟着走近。
  百里超口中突然吐出三个字“奈何桥”!又惊叫道:“这真是活见鬼!”鲍叔德也已看清碑上有“奈何桥”三字,吓声道:“我们真到了地狱啦?”百里超道:“旁边还有小字!”鲍叔德睁眼注目,只见上刻:“九阴阎罗题!”这又使他浑身发生鸡皮疙瘩,惊声道:“这‘九阴阎罗’是一千多年前的杀人王!”百里超道:“那你怕什么?他还能在此活过一千多年么?”鲍叔德道:“我是惊奇啊,此地居然还有人住过呢!”百里超从来很少大笑,这下却发出哈哈之声道:“由奈何桥三字看来,那是一种无聊到了极点的表现,那魔头何尝又不是陷身于此不得脱身呢,我如在碑上也留它几个字,后来者同样也将惊讶不已。”
  鲍叔德忽然觉出他聪明多了,噫声道:“笨牛,你一点也不笨啦!”百里超笑道:“过奖,过奖,精灵鬼,我们再向两端尽头处查查看,好像两端都有洞呢。”鲍叔德急忙警告道:“当心,不可太接近。”百里超道:“怕什么。我能挨揍!”接近对面石壁时,当前确有一个黑而且大的洞口,里面不知有多深,洞上横刻三个大字,竟是“拘魂关”!百里超笑道:“我们是活人,恐怕拘不了。”鲍叔德道:“不要进去!”百里超笑道:“既来之,则观之,你在此地莫动。”鲍叔德那能放心,哼声道:“要死就死在一块,去罢。”百里超大步向黑洞内行去,不到十丈,感觉里面渐渐宽广,但仍无什么危险。
  二人都能在暗中视物,百里超尤为清晰,洞中形状,依然一目了然。
  这时鲍叔德与百里超并肩行进,他明知百里超比自己还要安全得多,但他仍旧放心不下。
  忽然,百里超停住道:“前面壁下有骷髅!”鲍叔德对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不以为怪,郑重道:“我看到了,他生前可能就是九阴阎罗。”百里超道:“前面没有通路啦。”鲍叔德四处查看一遍.突见另外一个角上也堆有不少骷髅,但却不是人骨,不由讶然叫道:“这是什么骨骼?”百里超走近一看,只见地面堆了一大堆,仔细一认,骇然道:“这是三只其大无比的蜘蛛!”鲍叔德道:“这显然为九阴阎罗在生前杀死的,同时这隙下恐怕还有什么奇大的毒物,我们要特别当心。”百里超道:“对人打架我不知如何动手,见了就毫无主张,对毒虫猛兽我可有勇气,你不要怕,如果真有,看我杀给你瞧瞧。”鲍叔德忽然发现他持着一把断刀,刀上竟然光芒四射,不禁讶异道:“你这断刀从那儿拾到的?”百里超回身一指道:“在那骷髅的右边捡到的,还有特制的半截刀鞘哩,我把它挂在腰上。”鲍叔德惊喜道:“这证明那骷髅确是‘九隆阎罗’啦,别丢了,这是武林神器中最奇特的宝刀,也是一千年前九阴间罗横扫武林的东西,听家师说,此刀并不是断去一截;而是仙人故意制成这种怪样,其名就叫‘残锋’,如有上等内功之人施展,其断处立发刀芒,芒扫处,神剑立折,世无其敌。”
  百里超笑道:“你说得如此神奇,我就送给你罢。”鲍叔德正色道:“在我手上有个屁用,敌人一旦识出,保险就被夺去,那更增加我的危险,增加敌人的力量,我不敢要。”百里超笑道:“在我手中更没有用,这样岂不成了废物!”鲍叔德道:“你将来就有用,现在带着。”百里超哈哈笑道:“好,不懂打架的人,也只够佩断刀!”二人一看没有别的可寻,于是再向另一面石壁走去。
  及至接近,鲍叔德立即感到壁内如万雷轰轰,回时全身如火焚一般,两眼竟看不见石壁,满目所视,全为电光缭绕,不禁大惊急退。
  百里超不明其故,伸手抓住他,问道:“阿德,你怎么了?”鲍叔德突觉百里超的掌心传过一股真气,浑身立时舒适无比,呼口气道:“好险,阿超,这石壁接近不得。”百里超闻言大疑,问道:“到底你看到什么!”鲍叔德道:“没有什么,惟耳闻雷声,满目电光,全身有如火焚!”百里超不信道:“你退后,让我来,那有这种事?”鲍叔德似知他身上有古怪,忖道:“他抓住我就没事了,这真奇怪!”让开路,吩咐道:“你先看看壁上有什么再行接近。”相距不过两丈了,百里超注目一看,只见石壁上没有洞,但却非常光滑,竟似一面镜子,范围不大,约有一丈,其他地方仍是崖石,惟觉光处成圆形,于是回头对鲍叔德说出所见。
  鲍叔德大异道:“我一点看不见,这玩意恐怕对你无害,再接近些。”百里超又上前数尺,忽然叫道:“阿德,那上面有符,是用朱笔划的。”鲍叔德道:“再接近些,仔细看看。”百里超一直走近符前,忽又叫道:“阿德,上面还有字!”鲍叔德催道:“念给我听听。”百里超念道:“能进禁制者即为有缘人!”鲍叔德道:“还有吗?”百里超道:“左面还有!”又念道:“未食‘神龙丹’者莫动‘天雷斧’,释,圆觉封。”鲍叔德惊叫道:“那圆镜乃是洞门,里面藏着仙器‘天雷斧’,原来洞门是达摩祖师用禁制封住的,我所遇的是佛法。”百里超道:“何以见得是达摩祖师封的?”鲍叔德道:“傻子,家师苦苦教了你七八年书,你竟一点也不通,达摩是经唐代宗封为圆觉大师,那上面不是明明刻有‘释,圆觉封’吗?可借你没吃过‘天龙丹’,拿不得‘天雷斧’啊!”
  百里超迢:“天龙丹是什么样的?”鲍叔德道:“我怎么知道,那可能不是仙家炼的药丹,而是真正天上神龙练成的元丹,现在你推推圆镜看。”百里超依言伸出双掌,紧紧贴住壁上,使劲力推!
  忽然,他也闻到石壁发出雷声,讶叫道:“阿德,我也听到雷击了。”鲍叔德道:“不要怕,那一定是禁制被破的原因。”百里超急又叫道:“动了,向里面开啦!”鲍叔德已知所料不错,同时也知可以接近,立即过去,确见无害,于是催道:“快些全力猛推。”百里超闻言猛一使劲,讵料突然洞门大开,害得他一个筋斗栽了进去。
  鲍叔德看得清楚,知道他是用力过猛之故,随亦跟踪而入。
  百里超自地上爬来,埋怨道:“你真害人,根本不要用什么力嘛。”鲍叔德忽然指着门内石壁道:“你看这是什么?”百里超侧首一看,只见壁上刻着“无天神力休进洞门!”这几个字却将百里超愕住了,疑问道:“我有天神之力?”鲍叔德郑重而兴奋道:“再看这面石壁!”壁上又有一行字,刻为“未食天龙丹,即无天神力!”百里超更傻了,望着鲍叔德道:“怪了,我真的没吃过天龙丹啊?”鲍叔德道:“你说你在什么地方吞下一颗肉果,现在证明那就是天龙丹了,天龙丹不惟使你奠定天神力,看样子,它还使你不怕火,不怕水,刀剑不入,甚至不怕任何神功打击,傻子,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可借你偏偏生坏了四肢,遇到坏人不晓得动手。”
  百里超吉笑道:“我心里也很烦恼,我怎么那样笨。”洞中不大,当中有张石案,案上摆着一把小得不及一只手掌的黑斧,长也不及一尺,看来毫不出奇,既无光泽,又不锋利,可是那既不是铁的也不是木的,连柄带斧都不知是什么东西制成的。
  鲍叔德心知那必为天雷斧了,郑重道:“阿超,小心去拿,居心要敬。”百里超上前一把就拿了起来,皱眉道,“重得很,这玩意拿来何用!”鲍叔德惊奇道:“这点点大,怎会重得很?”百里超又放到石案上道:“你拿拿看,估计有多重?”鲍叔德摇头道:“我不敢动它,你既拿得动,这就是你的缘份,快带在身上。”百里超道:“这种连樵夫都不肯要的东西,你叫我带着干啥?”鲍叔德怕他不要,吓唬道:“天赐神物你不要,必将有大灾临头,带在身上不碍事,将来有人要杀你的时候,你也可以拿它挡上一挡呀。”百里超笑道:“我真倒霉,身上好东西没有,现在反倒带上一把断刀,一把笨斧。”鲍叔德道:“不管怎样,你都要带着,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从此我们就绝交!”百里超急急道:“那有这样严重?我听你的话就是啦。”鲍叔德道:“好,除非你死了,否则你就不要让这两件东西离身。”百里超见他非常认真,不禁悚然道:“好,我吃饭睡觉也带着,这总行了吧?“鲍叔德这才高兴地道:“这样你才是我的好朋友。”百里超道:“现在我们怎办?逃不出去,一切都完了!”鲍叔德道:“现在一不作二不休,你背我再往下跳!”百里超点头道:“好,我们出去。”二人又走到石桥上,鲍叔德仍然伏在他的背上,百里超道:“抓紧啊!”“啊”字一完,长身再往无底深坑跳去。
  讵料奇事出现了,二人突觉身外雷声急作,电光缭绕,足下如有什么东西托着,轻飘飘地,又缓又慢的向下降去!
  这真使二人又惊又喜,简直莫名其妙。
  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他们终于足踏实地了,二人同时一看,发现地面全为赤色石底,下面宽极了,纵横足有半里。
  鲍叔德轻声道:“别动,这下面必有怪物!”百里超道:“不动怎行,随我来!”突然,他发现四周十丈之外真有不少庞然大物,惊叫道:“阿德,大蜘蛛!”一只只箩筐大的黑蜘蛛,足有十几只,带着丈余长的大毛腿,见了使人不寒而悚,可是竟没有一只敢向二人侯近,甚至还畏缩在地上,鲍叔德立知有异,急叫道:“阿超,这些大毒物可能是怕你,或者是那把斧头,你向前面行两步试试看,它们如果退走,那就是事实了。”
  百里超依言向前走动,同时还大声叱道:“滚,滚,否则我要杀你们。”真怪,巨蛛闻叱急退,接着就向两侧闪开!
  鲍叔德一见大喜,连忙跟上道:“你成了伏妖大侠啦。”百里超继续前行,回头笑道:“我们巡行一遍看看,也许有出路呢。”百里超走不到十丈,发现地上又有人骨,计算约有十几堆,回头道:“这些人骨是如何来的!”鲍叔德抬头望望,向上指着空隙道:“从那儿来的。”百里超啊声道:“这些都是武林人物的骨头么?”鲍叔德道:“他们不知无生隙竟有如此深法,一定是真气泄尽后摔死的,可能只有九阴阎罗也和我们一样,他也落在那道石桥上,但却终于饿死。”百里超道:“我们如无出路,结果恐怕还是要步九阴阎罗的后尘啦。”鲍叔德很担心,叹声道:“能活着的恐怕就只有达摩祖师那种人物了。”百里超走着提出疑问道:“阿德,我想到老问题来了。”鲍叔德道:“什么问题?”百里超道:“唐代宗封达摩是在他死了之后啊,他的灵骨不是葬在熊耳山定林寺吗?那有人死了还能来到这里封洞的道理。”鲍叔德道:“谁看到他死的?后人只说他在嵩山少林面壁九年,传下佛法和袈裟给慧可禅师,那种葬于熊耳山的事情简直说不通,嵩山那点不比熊耳山灵秀,名声更大得多,后人不就地安葬反而移到熊耳山去?据武林推测,达摩祖师实为肉身成佛的。”
  百里超道:“这话我倒有点相信,听说练武练到神化之境时,也可延年益寿,达摩乃此中绝才,何尝又不能长生。”鲍叔德道:“这点大概没有疑问。”忽然耳中传来一阵流水之声,百里超大喜道:“阿德,你听这是什么声音?”鲍叔德道:“水流声!”百里超道:“水流必有出路,否则此地只怕早已成大潮了,我们快去看看。”一箭之外,地面上形成一条极深的河,水流急湍,直朝前面一座壁下穿进,百里超大喜道:“这就是我们的出路了。”鲍叔德道:“谁知流到什么地方去呢?”百里超道:“快伏在我背上,我不相信此水光在地底流,总有出现阳光的地方。”鲍叔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于是又伏到他背上。
  百里超整理随身物件之后,立即向水中一跳,讵料他竟露出半身在水面,顺着流水就想前进,但流了一段之后,他忽又跳上岸道:“阿德,你在这儿等一会,我马上就来。”鲍叔德奇怪道:“你去干啥?”百里超道:“找那两只小包,其中还有我们的食物,此去不知有多少时间,我怕饿!”鲍叔德豁然道:“你愈来愈有意思了,阿超,我真高兴!快去罢。”过了不久,百里超真个找到两只小包回来了。他递给鲍叔德一只,向他笑声道:“那些大蜘蛛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二人再次下水后,从此不复回头。
  时过半月,讵料他们竟在太湖西洞庭山出现了,真是武林一大奇闻。
  当他们搭上一条小船渡到西岸的夹浦镇上时,忽然发现曾经打败印一指的龙天放竟也在该镇上,同时他背后跟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那老人须发皆白,仙风道骨,决非平凡之辈。
  他们在后面遥遥的跟踪,因为已看出那老人并非和龙天放是认识,欲知结果,必须彻底探查鲍叔德这次在死里逃生,他更加小心作事了,他生怕百里超又会惹出祸来,因此轻声道:“阿超,你就在前面那家酒楼里等我如何?”百里超摇头道:“我身边没有钱,不敢进去。”鲍叔德摸摸身上,叹声道:“我有点银子……”他的话还没说完,百里超大喜道:“拿来!”鲍叔德接下去道:“在搭船的时候用去了。”百里超道:“废话,那还要我上酒楼挨揍吗?”鲍叔德道:“江湖上有种没钱吃饭的好办法,那叫做‘狗赶羊’!又名吃打饭。”百里超道:“这名词多难听,如何赶法?”鲍叔德道:“这要两人以上才行,我们恰好是起码数,比方你先去吃,我预计你快要吃完的时候再来,如果一眼发现你的座位,立即大喝一声,拔刀就向你冲去!作出找了你很久没有找到的样子,这一下非将你杀死不可,你刚一见我就要装着大惊失色,摔下碗筷就逃,我就尾追不舍,于是就没事了,但到了下一站时,那就轮到我吃你追啦。”
  百里超认真道:“好是好,但于心有愧,同时又是种损人利己的事情,我不做。”鲍叔德道:“傻子,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将来有钱时,我们不会去还帐吗,这样人家还会说你一声君子哩。”百里超大概是饿急了,恰好又行到了酒楼门前,于是立定一看,见招牌写着“太湖春大酒楼”六个大金字,于是回头道:“阿德,你要按时前来啊!”鲍叔德道:“你上楼就叫酒饭,要吃好的,我到前面看看就来,绝不误事。”百里超点点头,心中带虚,走上酒楼。
  鲍叔德急急又朝前追,居然一直追出镇口。
  镇外有座树林,龙天放即在林缘立定。
  鲍叔德早有准备,怕回头被发现,立即就地藏起,自一处土堆后偷偷的窥伺。
  龙天放真的一扭身,这时正好与老人对面,相距只有五尺,只见他拱手道,“老丈,这地方冷僻,你老有话请说吧。”老人点头道:“年青人,你的名字本为百里豪,为何又改为龙天放呢?老朽有重要原因,须要查个明白。”龙天放哈哈笑道:“龙天放是我义父取的,因为他老人家姓龙,百里豪乃是晚辈自小就有的,现在我义父死了,我为了纪念老人家的抚养教导之恩,因此就以龙天放之名走江湖。”老人点头道:“这不失知恩报恩,但令父母现在哪里?”龙天放道:“晚辈自有知以来,即为一个孤儿。”老人沉思良久,似有所悟,点头:“你对父母全无一点记忆吗?也无一点可资查明身份的证据?”龙天放大异道:“老丈问得这样紧,可否见示原因?”老人道:“青年人,老朽不妨直说了,老朽有个义妹被仇人害死了,她留下一个孩子,但在她陷入极端危境时部刻下几句遗言,其他倒没说什么,只知其子之名首有个百,另两个则不知。”
  龙天放大惊道:“我的父母也是被仇人害死的,可惜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原来这老人竟是“浩气四圣”之首的齐古圣,他忽然道:“青年人,实不相瞒,我就是齐古圣,为了找寻孩子,可说已费尽全部心力了,请问你今年有多少岁?”龙天放一旦知道当前老人竟是“浩气四圣”之首时,立即长揖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有眼无珠,晚辈今年十八岁了。”齐古圣立即正色道:“这就证明时间相同了。”他立即将在琅琊山下之事对龙天放说出后,接着又道:“那不全的甲字很可能写脱了两笔,乃是里字,但第三字没写上,那是无暇再为之故,青年人,老朽不敢冒认,不知你有什么感想?”
  龙天放叹声道:“如蒙前辈不弃,叩请收留吧。”老人道:“现在我不说出你的仇人,提防你血气方刚,不过老朽兄弟愿将每人所学尽传与你,到那时由你亲手报仇。”龙天放喜出望外,火速跪下道:“师伯请受侄儿一礼。”齐古圣面含戚色,双手扶起道:“贤侄免礼,随我去见二、三、四几位师伯。”龙天放立即请求改名为百里豪,并问道:“师伯,我还要多少年才能找敌人报仇?”齐古圣道:“你已有了非常好的基础,有半年足可学得师伯等全部所有。”鲍叔德偷看到这一幕奇怪的遇合之后,心中似也有了什里感想,一见二人去后,他即记在心上。
  在路上,他喃喃道:“阿超也姓百里,居然也是十八岁,他是否就是那个孤儿呢,他与百里豪会不会是兄弟呢?……”他想了很多,最后他叹声道:“阿超遇上四圣也没用,他是学不到东西的。”到了酒楼前,突然看到百里超偷偷的向店门口溜出来,一见起疑,急忙迎上问道:“你吃过了?”百里超一把拉着他,情急似的催道:“快走,褚家庄有人在楼上,好在酒保还没送上来,否则一旦闹将起来,非被褚家庄的人看到不可。”鲍叔德叹声道:“他们为何在此呢?”百里超道:“我听到他们谈话中的意思,显然在茅山将我们追脱之后即向这面查来的。”二人拼命走,直到中午才进入浙江长兴城。
  刚进城门,突然有个中年汉子一见鲍叔德大喜迎上道:“鲍少侠,是什么风将你吹到敝地来的!”主人腰挂单刀,似也会两下子,鲍叔德触目哈哈笑道:“李沅,你还认得我?”说着即对百里超道:“兄弟,这是湖州府的李步头李子进先生,会着熟人啦。”他的意思是说吃饭没有问题了!
  李捕头李子进自我介绍道:“在下李子进,现在湖州府当差,请问少侠贵姓?”百里超道:“我叫百里超!”李子进道:“久仰,久仰!”鲍叔德道:“李头,客气话少来两句,咱们吃过饭再谈如何?”李子进哈哈笑道:“我请客,真难得请到你!”鲍叔德立向百里超打趣道:“你是不愿人家招待的,这次勉强从命吧。”百里超暗骂道:“缺德鬼,我都快要饿死了,你还找我开心。”好在进城门就有个酒楼,三人立即进店。
  酒保一见李子进,惟恐招待不恭,装出笑脸迎上道:“李大官人,好久没有来照顾小店啦,快请楼上雅座坐。”李子进点头道:“近来忙,伙计,选上等的酒菜来一桌,我们在后楼雅座,尽量快些,不要耽误了。”上楼走进雅座坐下后,鲍叔德向李子进道:“老兄,近来很清静吧?”李子进叹声道:“作公的都很矛盾,没事情就闲得发慌,有事情往往都是些硬家伙,唉,近来江湖更乱了,采花贼、抢劫、杀人放火,接二连三的来了,不瞒你少侠,我现在正有件非常辣手的案子,今天侥天之幸,得遇少侠,希望伸手救援一下。”
  鲍叔德惊异道:“什么大案子,竟使老兄也感束手?”李子进道:“本府尊大人的小姐遭人从床上劫走啦。”鲍叔德道:“有多大了?知府追得紧吧?”李子进道:“二小姐已有十七岁了,生得如花似玉,我想是采花贼所为,府尊逼我在十日内破案,现已过了七天了。”他停一下又道:“府尊悬赏一千两,少侠,你助友发财,大概不会拒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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