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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端木红却是不然,她一见烈火祖师突然间,向外跃了出去,已然知道不妙,再见烈火祖师,身在半空之际,回过头来,向自己及吕麟两人,狞笑了一下,她心中更已如烈火祖师,不怀好意,连忙一拉吕麟,道:“咱们也快走!” 吕麟给她一拉,还不肯就此离去,道:“为什么!” 端木红见烈火祖师眼看就要穿了出去,心中大急,道:“快!快!” 两人足尖一点,便自身形拔起。 但是这一耽搁,当他身形拔起之际,烈火祖师已然穿出了墓穴! 端木红大叫道:“烈火祖师,你若存歹念,天诛地灭!” 她一句话刚出口,陡地头顶,生出一股劲风,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震得他们两人耳际,尽皆嗡嗡作响,两人本来已然跃起了一丈二三高下,再差七八尺,便可出此墓穴,但是那一声巨响过处,两人抬头一看,心中一凉,真气一松,又一起摔了下来! 原来,烈火祖师才一穿出墓穴,便立即搬开了那块大石,那一块重可万斤的大铁板,“砰”地压了下来,已然将墓穴的出口封住! 两人一见头顶之上,严丝密缝,已然全为那么重的一块大铁板盖住,心中的吃惊,实是难以形容,自然一齐,落了下来! 两人落地之后,不禁呆了半晌,端木红突然“嘤”地一声,扑入吕麟的怀中,吕麟猝不及防,想要避开,也已然不及,只得轻轻地扶住了她的纤腰,端木红仰起头来,眼中泪花乱转,但是面上却又带着颇是欢喜的神色,道:“吕公子,想……不到我我们,竟然能够死在一起……还同葬一穴之中!” 她那几句话,实是讲得深情无比。在她的心中,虽然感到要生葬在此,是一件惨事,但是能和吕麟在一起,便十分满足了。 可是吕麟一听到那几句话,却是犹如万箭攒心!他立即想到,父母的血仇,魔龙赫熹舍生以图的愿望,都没有实现的日子! 他双手一推,将端木红推得一个踉跄,退出了几步,抬起头来大声叫道:“烈火祖师,你……你好……”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言语,来表示他心中对烈火祖师的轻视.愤恨才好。 讲到此处,停了一停,突然双手捧头,在铜棺边上,坐了下来,长叹一声,语音显得他极是疲乏,那种疲乏,是心神上的疲乏,而绝不是体力上的,叹了一口气道:“端木姑娘,烈火祖师其实并不需要以这样的手段,来害我们的,他突竟是为了什么!” 端木红刚才被吕麟用力推开,芳心之中,好不伤心,一直呆呆地站着。 直到听得吕麟发问,才道:“看他临出去时的情形,像是已然发现了昔年盗走火羽箭的人。” 吕麟猛地一怔,抬起头来,道:“是么!” 端木红轻移莲步,娉婷婀娜,向他走近了几步,道:“我看是的,那时,你正在伤心,烈火祖师却翻来覆去,对那幅衣襟,看了好一会,发出了两下欢呼之声,紧接着,便穿了出去!”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自然是他的眼中钉了,他知道了火羽箭的下落,若是我们活在世上,当然要宣扬赫老前辈那壮烈无比的事迹,但如果我们一死,一切功绩,岂不全归他一人﹖只怕千秋万代,武林中人,都要钦仰他的名声,又哪里知道他实是这样的卑污之徒!” 端木红也叹了一口气,道:“赫老前辈只当烈火祖师,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却不料他竟会做出这样的无耻之事来!” 吕麟低头不语,心中慨愤莫名,端木红又向前走出了一步,柔声道:“吕公子,你不要再伤感了!” 吕麟茫然抬起头来,道:“我怎能不难过﹖” 端木红转过身去,擦了擦泪水,又回过头来,向巳麟嫣然一笑,道:“吕公子,你有什么可以难过的﹖烈火祖师要害我们,不过是为了挣得一个千秋美名,他得了火羽箭之后,当然会去对付六指琴魔,我们虽死,心中岂非也可坦然﹖” 吕麟苦笑了一下,道:“当真如此,倒还可以说得过去。” 端木红握住了吕麟的双手,道:“吕公子,再说那块大铁板,如此之重,我们在上,想要将它提起,尚且提不动,何况如今被它压在下面,当然是出不去的了,生死有命,又何必愁眉苦脸,不在死前快乐,再等什么时候﹖” 她一面说,一面俏脸已然飞红,吕麟心想,端木红所说,倒也不无道理,可是如果自己是和谭月华一齐被生葬在此的话,倒还可以死而无憾,只惜谭月华在魔宫一会之后,又自不知去向。自己如今,却是和端木红在一起。他想了一想,不禁长叹一声,道:“端木姑娘,这一点我实是再难做到!” 端木红抬起头来,幽幽地道:“吕公子,我虽然不想死,但是我能够在死前,和你在一起,我便心满意足了,你……既然不愿意,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心意么﹖”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端木姑娘,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 端木红握住他的手,更用力些道:“吕公子那么你……你一点也不爱我!” 吕麟望着她半晌,道:“端木姑娘,当日青云岭西天峰上所发生的事,你也曾在场,我的心意,你也应该知道的啊!” 端木红眼圈一红,落下两颗晶莹的泪珠来,哽咽道:“吕公子,我早就知你爱的是谭姑娘,我也曾自己对自己说过千百次,他不会爱你的,你不必痴心枉想了。但是吕公子,当我们两人,伤重被放在一张床上时,你醒来后,为什么……对我如此!” 这件事,吕麟在一发生之后,便知道会因误会,而生出无数事来的。 但是当时,他却一直没有机会去解释,如今事已至此,他心想再不解释,只怕永远没有解释的机会了,因此,他叹了一口气,道:“端木姑娘,那原是我的不好,我不该……” 吕麟才讲到此处,端木红便道:“吕公子,我并没有怪你啊!” 吕麟急道:“端木姑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当时我才一醒过来,不知是你,还只当是谭姑娘在我的身边!” 吕麟的话,未曾讲完,端木红的脸色,便“刷”地一变,变得比纸还白。 只见她踉跄地向后,退出了几步,嘴唇颤动,好一会讲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如此说来,我……竟一直在痴心枉想了!” 吕麟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回答她,只是道:“端木姑娘,我……” 端木红摇了摇手,两行情泪,已然顺颊而下,突然背过身去呜咽道:“吕公子,你……为人……也太残忍一点了!” 吕麟听得端木红指责自己为人“残忍”,他心中不禁愕然。 接着,又听得端木红道:“反正我们两人,再也离不开此处,一定要死在这里,就算你当初,真是认错了人,又何必照实说来,令我肝肠寸断,令我死前,想快乐一点,也在所不能!” 端木红的那句话,讲来凄婉动人,到了极点,吕麟听了,心中也为之恻然。 当时,在魔宫中的时候,吕麟也好几次想要和端木红解释这件事的,他当时欲言又止,便是因为怕端木红伤心的缘故。 他此际,只当讲了出来,端木红便会死了这条心,却不料反令得她格外伤心! 吕麟呆了一会,望了望压住自己的那块铁板,足尖一点,人便向上,掠起了两丈,翻手一掌,便向那块铁板,击了上去。 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在石室之中,来回震荡不已,吕麟的掌心,好不疼痛,但是那块铁板,却一丝未动! 端木红听得响声,抬起头来观看,吕麟在身形下堕之际,恰好也向她望了过来。两人四目交投,吕麟只觉得她眼中神色的怨幽,简直难以形容。 剎那之间,电闪也似,吕麟的心头,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想到,在这个墓穴之中,当然无法出去,就算自己猛力击向铁板,发出声响的话,那墓穴在这样的一个峰顶,有谁能听得到响声﹖ 自己和端木红两人,要死在这个墓穴之中,已是事实,何必再令端木红伤心﹖他心念电转,已然打定了主意,身子一落下来,便道:“端木姑娘,我当时确是如此,难道你反倒希望你所爱的人,来说谎骗你么!” 端木红凄然一笑,道:“世上没有一个女子,会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来欺骗自己的。” 吕麟道:“这就是了,那为同我讲了实话,你反倒说我残忍﹖” 端木红道:“吕公子,你明明不爱我,令我快乐一点也不肯,不是太残忍了么!” 吕麟一见自己,根本没有可能出此墓穴之后,心中便已然打定了主意,反正自己和端木红两人,都难免一死,又何必令得端木红含恨而死呢! 因此,端木红话才一讲完,他便一笑,道:“端木姑娘,谁和你说我不爱你!” 端木红猛地一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吕麟的那句话,在她听来,无异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她呆了半晌,眼中泪水,如断线珍珠也似,跌了下来,但她却并不是因为悲伤而流泪,而是因为太高兴了,太激动了,所以才流下泪来的! 好一会,她才用一种异乎寻常的声音,颤声道:“那么说,你……也爱我﹖” 吕麟略略地闭上眼睛,他眼前像是泛起了谭月华俏丽的脸庞,他又像听得谭月华在问自己:你真的爱端木红! 他心中的回答来得又快,又简单,那是干脆地一个“不”字。 但是,他口中却道:“是的!” 端木红猛地踏前两步,道:“吕公子,那……那你愿意和我做终生的伴侣么﹖”吕麟举目向石室望了一望,心想,所谓“终生伴侣”,也就是在这个墓穴之中,十天八天的事了,答应她又有何妨! 因此,他又肯定地道:“愿意!” 端木红欢呼了一声,整个身子,软柔无力地向吕麟靠来,吕麟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肩头,端木红将头埋在吕麟的怀中,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道:“吕公子,你不是在哄我吧!” 吕麟一生,未曾作过违心之言,但此际他为了令得端木红不致带着极大的怨恨而死,略一思索,便决定哄她下去,道:“我骗你作甚!” 端木红似还不信,道:“吕公子,那么,你不再爱谭姑娘了么﹖” 一提起谭月华来,吕麟又不禁心痛如绞,好一阵难过,这才道:“我爱她又有什么用!她……只是恨我!” 这两句话,实是出自肺腑,讲来更是真挚无比,端木红嫣然一笑,将脸庞贴在吕麟宽实的胸口,道:“我如今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吕麟一笑,道:“你我两人,皆要生葬在此,你还觉得幸福么!” 端木红正色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绝不会觉得不幸福的,你……你可知道,我在西天峰上,一见到你,便禁不住心跳么!” 端木红俏言软语,颊飞红霞,吐气如兰,吕麟不禁心头怦然而动,但是他立即想起,自己此际,只不过是为了不要使端木红伤心,却万万不可因此生情,否则,怎对得起谭月华! 因此,他竭力克制自己的心情,道:“我一点也不知,当真可以说是大傻瓜了!” 端木红“格格”娇笑起来,不一会,又离开了吕麟,在墓中翩翩起舞,舞姿轻盈美妙,再加上她脸上甜密无比的笑容,实是美到了极点,可见她心中,实在是十分快乐。 吕麟望了她一会,道:“端木姑娘!” 端木红突然闪身前来,一伸手,遮住了吕麟的口,道:“我不准你这样叫我!” 吕麟道:“那我叫你什么!” 端木红道:“你今年几岁了!” 吕麟道:“十八岁了。” 端木红一笑,道:“我大你两岁,你该叫我什么﹖” 吕麟俯耳低声,道:“红姐姐!” 端木红飞红了脸,道:“这才是哩﹖” 吕麟见她如此高兴,心中倒也十分安慰,忙道:“红姐姐,那我们先将铜棺之盖,台上了再说可好!” 端木红道:“对,火羽箭既已不在,岂可令得赫夫人暴尸太久!” 两人一齐抬住了棺盖,正待合了上去时,端木红眠光,向棺中一瞥间,忽然又看到了一件值得注意的物事,忙道:“麟弟,且慢!” 吕麟奇道:“还等什么﹖” 端木红向铜棺呶了呶嘴,道:“你看,赫夫人的尸身之下,像是压着什么硬物似的﹖” 吕麟定睛看时,只见那幅红被之下,在近脚际之处,果然像是有什么硬物,微微凸起一样。 吕麟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也为之一动,忙道:“咱们且掀起红被来看一看!”两人忙又将棺盖,放到了地上,掀起红被来一看,只见赫夫人的身子,直挺挺地躺着,穿着得极是整齐,而在她的足旁,却有着两个,圆锥形的物事。 那两个圆锥形的物事,也是黄铜铸成的,高约有半尺,紧竖在铜棺的底上。 吕麟看了一看,不禁失望道:“那一定是放射暗器的机括了。” 端木红却摇头道:“不对,放射暗器的机关,是在棺壁上……”她一面说,一面向棺壁上,指了一指,果然,有不少小孔在,想是会从小孔之中,放出极细,极难防备的暗器。 然则,那两个圆锥形的物事,又有什么用处﹖吕麟想了一想,便伸手向那物事抓去,提了一提,却提之不动,左右一转间,竟然能够转动,只听得一阵轧轧响处,那具铜棺,竟向旁移了开来! 端木红一声欢啸,两人一齐看时,只见铜棺移开,下面露出一个黑沉沉的洞来,端木红立即抖出赫熹所赠的“闪电神梭”,借着梭上所发,银白色的光芒,向下看去,只见下面,也是同样大小的一间石室,石室之中,也停着一具铜棺,一切和他们存身的那閰石室,完全一样,只不过在铜棺之旁,多了一个人,那人也不知已然死了多少年,早已成了一副骨石,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却还颇是完整。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不由得相顾愕然,这里,乃是赫夫人的墓穴,如何却会出现了两具铜棺,下面一具铜棺之中,又是葬的什么人! 他们只感到事情,实是诧异到了极点。端木红上下望了一会,心中猛地一动,一翻身,伸指在赫夫人的面上,疾弹而出! 吕麟骂道:“红姐姐,不要扰及赫夫人﹖” 可是,他一言未毕,端木红那一指,早已然弹了上去,只听得“拍”地一声,像是弹中了一块木头一样!一时之间,两人心中,已然尽皆明白,一齐欢呼一声,端木红道:“下面那具铜棺,才真正葬的是赫夫人,这一个是木头雕出的!” 吕麟忙道:“不错,那火羽箭,也一定是在下面的那具铜棺之中!” 他在开始讲的时候,还是满面喜容,但是话一讲完,面上便立即罩上了一层极是黯淡的神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端木红奇道:“麟弟,火羽箭未被人盗走,你正应该高兴才是,同以垂头丧气﹖” 吕麟叹道:“我此际,宁愿火羽箭早已被人盗走,而烈火祖师已然知道了它的下落,而不愿火羽箭尚在此石墓之中!” 端木红大眼珠转了几转,道:“我明白了,麟弟,你可是因为火羽箭若是在此,和我们一样,出不了世,一样对六指琴魔,无可奈何么﹖” 吕麟道:“不错。” 端木红立即道:“麟弟,我们难道就真的不能出这个石墓了么﹖” 端木红这一问,倒令得吕麟心中怦然而动,心中也自问了一句,暗道:“是啊,我们难道当真出不了这个石墓了么﹖吕麟啊吕麟,你一生之中,遭遇了多少苦危,皆能凭着不折不挠,渡了过去,难道当真甘心,死在这个石墓之中么﹖” 他顿了一顿,眼中闪出了具有坚强信心的光芒,道:“我们先跃下去看一看再说!” 端木红道:“好!”两人身形微飘,便已然到了下面的那一间石室:一齐俯身,去看那副枯骨时,只见枯骨的头骨上,钉着三枚,长约五寸,黑光闪闪的长针! 那三枚长针,入骨足有寸许,可知长针在射出之际,力道是何等劲疾! 那人的衣着,也不十分华丽,只是一件黑布长袍,在他的手骨之旁,还留着一柄单刀,那柄刀,因为年数久远,早已成了一片锈铁,只不过略具刀形而已。 吕麟将那枯骨之上的衣服,翻了一翱,更是应手而败,但是却可以看出,那件衣服,十分完整,衣襟并未被撕去一幅。 吕麟看视了一会,便和端木红两人,合力将棺盖,抬了开去,满怀希望,向铜棺之内看去,可是一看之下,却又大失所望。 只见铜棺之中,躺着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妇人,和上面的那具铜棺所见的一模一样,但是他们既然知道了上面棺中,乃是一个假人,细细一辨间,可以辨出,这具铜棺之内,装的是真人。 但是,在尸身旁边,丝被之上,却也只留下了七道痕迹,并没有火羽箭。 而在应该是放火羽箭的地方,却留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两行字,道:“老赫,老赫,昔年你辱我,如今我辱你,七枝火羽箭,权作开棺礼,如其不服气,不妨见高低。”下面并没有具名。 那几行字,也是以炭灰写出的,浓淡不当,一定是因为进石墓之人,未带笔墨的缘故。 吕麟一见那几行字,便自呆了半晌,心中暗道:“这字迹好熟悉啊!”可是他虽深深思索,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字迹来。 端木红见他双眉深锁,便柔声道:“麟弟,你在想什么﹖” 吕麟道:“我觉得那纸上的字迹,看来熟悉无比,像是在哪里见过的一样!” 端木红向那具枯骨一指,道:“这纸头,当然是那人留下的了!” 吕麟摇了摇头,道:“我看不然,那人一定是存心来盗墓的,但却中了暗器埋伏而死,他一死,上面墓石,当然凌乱不堪,那取火羽箭之人,我深信一定是无意中撞进来,取走了火羽箭的,听他的口气,像是当年曾败在赫老前辈手下,因而想前来报仇的,能与赫老前辈一见高下的,当然不会是盗墓之徒,他离开之后,还将墓石堆好,只当赫老前辈定会发现,前去找他算账,怎知赫老前辈,四海瓢游,竟然是多年未来,是以这件事,也就始终未为人知!” 吕麟一口气讲完,端木红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那纸上的字迹,你看来怎会熟悉呢!” 吕麟双眉紧蹙,道:“我也因此奇怪,如果是熟人的话,断无我不知他有火羽箭之理,如果是生人的话,我也不应该看那字迹,如此熟眼,而是我确是曾见过这样瘦斜俐落,刚劲无比的字迹!” 端木红见他想得辛苦,连忙笑道:“麟弟,如今何必想他,等我们设法,出了此处再想吧!” 吕麟一想,此际就算想出来了,也是无用,当前唯一要务,确是出了这里再说。可是,这石穴虽有上下两层,但是一望而知,除了那铁板以外,别无通途,又怎能出得去呢﹖ 端木红看出了也的心意,道:“麟弟,我刚才,也感到我们实是无法出得去,但如今一想,真要想办法,还是有的。” 吕麟道:“你有什么办法!” 端木红道:“我们说不得,要惊动赫夫人一下,那石室约有两丈来高,这铜棺,每一具足有一丈,若是将两具铜棺,竖了起来,或许可以将那块大铁板,顶开一些,只要能顶开一点,便有办法了!” 吕麟望了一望那上面的一间石室,又看了看两具铜棺,觉得端木红的办法,真要实行起来,当然有着极大的困难,但是却可以一试! 因此,他便点了点头,向端木红一示意,两人便向着赫夫人的尸身,一同跪了下来,祝告道:“赫老夫人,晚辈等逼不得已,方始惊动遗体,心中实是万分不安,尚祈九泉之下,切勿见怪。” 祝毕,一个捧头,一个捧脚,便将赫夫人的尸体,从棺中搬了出来。又合力竖起了那具铜棺。 这具铜棺之重,实是不下两三千斤,两人竖了起来,却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由下面,搬到上面的一间石室中去。 想了一会,吕麟发起神力,将那具铜棺,独力直举了起来,大叫道:“红姐姐,你且避开些!” 端木红见吕麟俊脸,涨得通红,全身的力道,均已出尽,忙道:“你小心些!”身子向外,闪了开去,只见吕麟双臂猛地一震,一声大喝,那具铜棺,带起一阵轰轰发发之声,向上脱手升了上去! 吕麟本就觑得真切,那具铜棺,从洞中直穿了上去,两人只听得一声巨响,那具铜棺,已然落在上面的一间石室之上! 吕麟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面色才渐渐地恢复了原状,端木红道:“麟弟,你真是天生神力!” 吕麟道:“那全是我服了那一本七色灵芝,功力大进之故!”两人相继身形掠起,来到了上面的那一间石室,只见那具被吕麟全力拋了上来的铜棺,正压在另一具的上面。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先将那具拋上来的铜棺搬开,再去搬那原来停在石室中的铜棺,一搬之下,却觉出重了许多!如果刚才被拋上来的那具,也有这样沉重的话,吕麟万万无力将之拋了上来的!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心中不禁大奇,因为那两具铜棺,看来不但是一样大小,而且形式也莫不是完全一样,但如何一重一轻,相差如许。 两人互望了一眼,将铜棺放了下来,端木红道:“莫非那个假人,十分沉重﹖”说完,便将那木头雕成的假人,提了起来,但是也只不过四五十斤份量,而那两具棺木,却轻重相差,几达千斤﹖ 两人想了一会,想不出究竟来,吕麟道:“且莫理会,先试试你想的办法,能不能令我们逃出生天再说!” 端木红柳眉深锁,仍然在想其中的奥妙,闻言忙道:“好!” 两人将那具重的铜棺,抬直竖了起来,吕麟用力托起了那轻的一具,向上一拋,眼看那具铜棺,将要叠了上去,却突然侧了一侧。 吕麟急叫道:“快避!”一拉端木红,两人便向外,避了开去。 他们才一避开,一声巨响,那具铜棺在向外一侧,已然倒了下来,若是他们两人避慢了一步,怕不已然被砸得骨折筋裂!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红姐姐,我看这个办法,行不通了。” 端木红却对住了那具跌下来的铜棺,望了半晌,又走近去,向棺内看了看,回头向吕麟招手道:“麟弟,你快来看!” 吕麟知道她又有了什么新的发现,连忙走过去看时,只见那具铜棺,从高处跌了下来,有两处地方,已然砸扁,凹了进去。 可是,看铜棺的内壁,却仍然极是平滑,一点凸出来的痕迹都没有。 两人俱是聪明人,一看到这样的情形,略想了一想,已然明白!何以两具铜棺,一样大小,但其中一具,竟会轻上许多! 如今,问题已然极为简单,那轻的一具铜棺,至少有一大部份,乃是空心的! 端木红立即道:“麟弟,赫老前辈虽然未曾向我们讲起过这一点,但是我想,他对石墓内的情形,一字也未提过,铜棺空心,必有原因!” 吕麟一伸手,“锵”地一声,掣了那柄紫阳刀在手,比了一比,“刷”地一刀,便向那铜棺砍了过去,只听得“铮”地一声响处,铜棺之上,已然出现了一条裂痕,吕麟连砍了三刀,便砍出了一个宽约寸许的缺口,仔细看时,只见那铜棺,本有四寸来厚,但这具轻的,实则上,两边都只有半寸厚,当中有三寸是空心的,向内望去,可以看到那空心的部位,恰是一幅棺壁,而里面像是有一卷什么物事。 端木红喜道:“果然有东西!” 吕麟却苦笑一下,道:“红姐姐,不论棺内有什么东西,我们得到了,又有什么用﹖” 端木红却仍是喜孜孜地道:“难说,麟弟,我看你绝不像横死夭折的人,我们两人,同命相依,你不会横死,难道我便会么﹖” 吕麟听她讲得一厢情愿,也不禁失笑,道:“那就将它取出来看一看吧!” 挥动紫阳刀,又是一连十七八刀,将那个缺口,砍得大可以伸手进去,端木红连忙伸手进去,将那卷纸,取了出来。 才一取出,两人便已然看出,那卷纸像是一轴卷好了的画。但却是个长卷,宽只尺许,展了开来,长达两丈,那间石室,尚自展之不尽。 看那幅画时,质地非纸非绢,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所织,只觉触手柔软,银光闪闪,吕麟运两指之力,撕了一撕,竟撕之不烂。 而画上所画的东西,看来却又莫名其妙,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只见两道又粗又直的黑杠,横贯全画,又有不少圆圈、方形.三角,排列在两道黑杠子的旁边ll在那些圆圈、三角.方形之旁皆有人形,但却没有一个是活人,不是被烈火焚身,便是胸口鲜血狂喷,或是四肢齐断,头颅被削去一半,奇形怪状,难以形容,又画得逼真,看来令人毛骨悚然。 端木红和吕麟两人,看了半晌,俱都猜不出那幅画是什么意思来。 端木红首先奇道:“奇怪,赫老前辈将这样的一幅画,费那么大的手脚,藏在铜棺的夹层之中,却是为了什么﹖” 吕麟苦笑道:“只怕除了赫老前辈之外,再也无人知晓了。” 端木红道:“这倒不见得,再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东西﹖”一面说,一面走了过去,张望了半晌,却没有什么发现,又扣了扣其它的几面,声音沈实,俱都不是空心的。 吕麟道:“不必找了,你以为有人看得懂,不妨先将它收了起来再说。”端木红便将这幅画,卷了起来,系在腰际。 吕麟再度托起那具铜棺,向上叠去,可是一连几次,皆未能如愿。 那具铜棺,虽说较轻,但也有千余斤重,几次下来,吕麟实已耗去了不少真力,端木红在一旁,见他面色涨得通红,不由得心痛不已,道:“麟弟,你且休息一会再说!” 吕麟略停了一停,道:“我们在这石墓之中,多活一刻,便多接近死亡一步,而且又无食物,再休息下去,只有越来越没有力气!” 端木红心知吕麟所说是实,叹了一口气,道:“找可能帮手么﹖” 吕麟想了一想,道:“若是有结实的绳子,我站在一具铜棺上,可以将另一具,吊了上来,两具棺木,叠了起来,离那铁板,只不过三尺,只怕奋力,可以托得起的。” 端木红道:“可是哪里去找绳子去﹖” 讲到此处,忽然俏睑飞红,道:“除非……除非……”她只讲了两个“除非”,突然又将头埋入吕麟的怀中,“咭咭”地笑了起来。 吕麟倒给她闹了一个莫名其妙,忙问道:“红姐姐,你笑什么﹖” 端木红仰起头来,仍然是脸飞红霞,道:“只有一个办法,将我们的衣服扯烂了,来搓成绳索!”吕麟听了,不由得一怔。 他心中已想到,这的确是获得绳索的一个好力法,但是孤男寡女,如何能将衣服除去! 虽然自己心地正大光明,不欺暗室,但是却也不能如此! 吕麟正在想拒绝,忽然又听得端木红道:“麟弟,其实也不要紧的。” 吕麟摇头道:“这怎么能够!” 端木红道:“麟弟,你刚才答应和我终生作伴,我们等于已和夫妻一样……” 她讲到这里,无限娇羞,但是也显出她心头,无限甜蜜。 略顿了一顿,续道:“那又怕……什么﹖” 吕麟听了,心头不禁为之“突突”乱跳,他刚才,只不过以为万万没有法子,出得这个石墓,是以才会如此说法的。 可是,自从发现了两具铜棺之后,情形便已然大不相同,变成了逃生有望。若是吕麟早知逃生有望的话,他怎会对端木红讲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之间,他心中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想解释,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端木红见他不答,又柔声道:“麟弟,你说是不是﹖” 吕麟又想了一想,才想到了遁避之词,道:“本来,你所说也极是有理,但是那铜棺如此之重,衣服搓成绳索,如何能吊得它起﹖” 端木红一怔,叹道:“麟弟,那我们当真便死在此处了么﹖” 吕麟一笑,瑄:“红姐姐,刚才你不是说,你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么﹖怎么如今,又那么急于想逃出这个石墓了!” 端木红倚在吕麟的怀中,道:“我只是想与你在一起能多一些时间,在石墓中十天半个月,唉,实在是太短促了,在我来说,只怕数十年光阴,和你在一起,也是一剎那哩!” 吕麟心中,实是吃惊不已,他不但为烈火祖师所害,而且,还在无意之中,惹下了这样一场难以言喻的情孽! 如果根本出不了这个墓穴,那当然是什么问题也没有,但只要一出墓穴,只怕便要贻下无穷祸患。人总是贪生的,如今要出墓穴,并不是没有希望,这场烦恼,真不知如何解决! 当下吕麟呆了半晌,又待欠身去搬动那具铜棺,端木红道:“我与你两人合力如何﹖” 吕麟道:“只怕更是难以着力!” 他一面说,一面已然俯下身去,端木红就在他的旁边,吕麟一眼望到她腰际所挂,那幅自铜棺夹层中取出来的图画,心中不禁猛地一动,欢啸一声,叫道:“红姐姐,我找到绳索了!” 端木红大喜过望,道:“在哪里﹖” 吕麟一伸手,将她腰际的那幅图画,摘了下来道:“这幅图画,足有两丈来长,刚才我试过,那画的质地,极是坚韧,若是剖了开来,搓成绳索,一定可以吊得起这一具铜棺来的!” 端木红道:“这一来,那幅图画,岂不是要撕烂了﹖” 吕麟笑道:“傻丫头,那幅图画有什么用处﹖当然是先出去要紧!” 端木红白了他一眼,鼓起了嘴,道:“以后可不许你再这样叫我!” 吕麟见她情状有趣,哈哈大笑,“傻丫头”,“傻丫头”地一连叫了七八声,端木红粉拳如雨而下,击在他的肩头上,道:“不许叫,不许叫!”吕麟捱了七八下后,心中猛地一怔,暗忖自己怎么忽然间,又和她这样亲热了起来! 他一想及此,便连忙住口不言,向端木红看去时,只见她微带薄嗔,满腮红晕,眉梢生春,实是一个美丽已极的少女。 吕麟望了她半晌,心想能够娶到这样真心诚意爱着自己,又如此美丽的一位妻子,人生夫复何求﹖如果自己和谭月华之间,不是有了夫妇之实的话,此际也一定接受她的爱情了! 可是,自己和谭月华之间的情形,既然如此,谭月华因之心碎,自己实是应该尽一切能力,去弥补她已碎的芳心,怎可以再和另一个少女,谈情说爱,更令得谭月华难堪﹖ 吕麟想到此处,不由得又自长叹一声。端木红见他忽然又发起怔来,柔声道:“你又叹什么﹖” 吕麟脱口道:“我在想,能娶你为妻,人生实是再无恨事,但……” 吕麟话未讲完,端木红已然一伸手,按住了他的口,道:“不准你说了!” 她并未听吕麟说出下半截话来,只当吕麟是在对她,情话绵绵,实则上,她是再爱听也没有,可是却又娇羞难忍,是以才按住了吕麟的口。 吕麟话只说到一半,便自被她按住了口,一想自己所说出口的那半截话,心中不由得一怔,暗叫“糟糕”不已,涨红了脸,不知如何续下去才好,端木红已然一笑,道:“麟弟,我想这幅画,一定关系重大,要不然,赫老前辈也不会将之藏入铜棺的夹层之中了,你剖的时侯,小心一些!” 吕麟心想,如今出不出得了墓穴,尚成疑问,一切何不等出了墓穴再说!因此,他抖开了那幅画,紫阳刀刀锋过处,将那幅画,截成了四个长条,两人合力,搓成了一条长约两丈的绳索。 吕麟又以紫阳刀,在铜棺之上,砍出了一个缺口,将绳索缚了上去,足尖一点,拔起丈许高下,站在那具竖了起来的铜棺之上,一把一把,将绳索拉了起来,拉到了那具铜棺,离池之际,绳索发出“格格”之声,但是却正如吕麟所料,那幅画的质地,极是坚韧,未曾因铜棺太重而断! 不一会,那具铜棺已被拉了上来,吕麟弄得筋疲力尽,方始将两具铜棺,直垂了起来,离那铁板,还有三四尺距离。 端木红见吕麟满身大汗,跃了下来,连忙走了过去,以衣袖为他拭汗,道:“你且休息一下,让我先去试一试!” 吕麟道:“红姐姐,你不要去试,那三四尺的距离,要弯着身子,硬顶了上去,若是顶不开铁板的话,用力太过,将腰骨折断,都有可能!” 端木红听了,不由得满面愁容,道:“既是如此,你也不必试了!” 吕麟在地上盘腿而坐,道:“我力道比你大上许多,怎能不试一试﹖” 端木红道:“那铜棺之上,足可以供两人站立,我等一会,和你一齐上去!” 吕麟笑了一下,心想端木红的力道,虽然不大,但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道,便点头道:“也好!” 闭上了眼睛,用心运转本身真气,不到小半个时辰,真气运转,已然历两个大周天,这才“霍”地站了起来,道:“红姐姐,上 !” 他下面“去吧”两字,尚未出口,不由得猛地住口不言。 原来,石室之中,空荡荡地,哪里有端木红的影子! 吕麟当时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但继而一想,自己两人欲求出此墓穴,而没有可能,她能上哪里去!一定是躲了起来吓自己。 因此,吕麟便忍住了笑,先来到洞口处,向下一看,下面的那间石室,除了那具枯骨之外,便是赫夫人的尸体,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吕麟心中一怔,直起身来,却又是一笑,、心想端木红一定是藏身在那两具铜棺之中,他走近去,抬头一看间,这一次,他真正是张大了口,说不话来,几乎不信竟会有这样的事情! 原来,那两具竖着叠了起来的铜棺中,根本没有端木红! 一剎时间,吕麟几乎疑心,从赫熹自杀,到自己被关入墓穴之中,这一切,全是一场恶梦,而根本不是事实,或则,端木红根本没有和自己被关入墓穴,墓穴中所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要不然,端木红又到哪里去了呢! 但是,吕麟随即摒弃了这样的想法,因为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事,回想刚才的一切情形,都历历在目,绝是梦幻的可能! 吕麟扬声叫了两下,却也没有回音。那墓穴,总共是几间石室,实是多叫也没有意思。吕麟在冢遭惨变之后,遇到的怪事虽多,但是却没有一件,怪得过如今的遭遇的! 吕麟呆了好一会,心想自己打坐运气之初,像是还听得端木红在小声唱着山歌,接着,便听得她在石室,走来走去。 再来,因为自己专心一致练功,便没有再注意她的行动。 怎么,小半个时辰之后,端木红竟突然像轻烟一样,在空气中消散了!吕麟定下神来,仔细地想了一想,暗忖唯一的可能,当然是在自己专心运气的那小半个时辰中,端木红发现了什么秘密的信道,因此便走出了这一个墓穴之外。 但是,吕麟心中又不免大是奇怪,因为,如果是端木红发现了什么信道的话,她为什么不欢呼,不叫自己,一齐离去呢! 吕麟设想了好几种可能,尽皆不近情理,最后,他决定端木红的突然失踪,一定是因为墓穴之中,有着秘道的缘故。 因此,他便提着紫阳刀,在上面的那间石室之中,仔细地敲打寻找起来。可是,几乎上下左右,每一寸地方,全都敲打过了,所听出的声音,尽皆沈实无比,分明全是岩石,绝无秘道。 吕麟在上面的那间石室,仔细地搜寻了一遍之后,已然发现,失踪的不但是端木红,而且那幅画撕成了长条,所搓成的绳子,也不见了。 此际,吕麟益发相信,端木红是由什么秘道之中,走了出去。l 因此,吕麟又跃到了下面的一间石室,仔细地寻找起来。 但是寻找的结果,仍然是令他大失所望,因为下面那间石室,也是绝无秘道!吕麟在将两间石室,尽皆寻遍,并无发现之后,心中暗忖,这个山峰,全是岩石.要在峰顶,凿上这样的两个石穴,已然是极不容易的事,再要造秘道,更是不大可能的事。而且,这里只不过是墓穴,要秘道何用! 但是,端木红又到那里去了呢﹖ 吕麟跃了上来,心想若是没有秘道的话,难道端木红是顶开了铁板,才出了石穴的﹖虽然这件事没有多大的可能,但除此外,则除非是端木红整个人,连那条绳索,都化气了! 吕麟又想了片刻,决定自己先尽力顶开铁板,走了出去再说。 主意打定,他真气运提,身形向上拔起,便已攀住了第二具铜棺,弯着腰,站在那四尺高下的空隙中,双掌上托,连同背脊,顶住了那块铁板,用力向上,托了上去! 他那一托的力道本是极大,只听得“格”地一声,那块铁板,已然被咤起了半尺,眼前一亮,吕麟心中一喜,咬紧了牙关,运尽全身力道,又向上托了一托,这一托又起了半尺! 连托两托之下,吕麟已然是面红心跳,禁不住喘气不已! 可是吕麟也知道,此际若是松了一口气,不但前功尽弃,而且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力,将那块大铁板,托得那么高了。 他略定了一定,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那块大铁板,压在背上,掌上,全身的骨节,像是都被它压得“吱吱”作响。眼前金星乱迸,浑浑迷糊,吕麟忍不住大叫一声,猛地直了直身子。 陡然之间,他只听得一声巨响,身上一轻。但也就在此际,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发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身子虽已站直,但是却摇晃不定,而他脚下的铜棺,也在摇动。 吕麟知道,此际若是倒了下去,那千余斤重的铜棺,一定会压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勉力镇定心神,双手乱抓,终于抓到了洞边,以肘支地,爬出了墓穴,才一爬出,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便自昏了过去! 吕麟此际的功力,虽然已臻第一流境界,但是,他连顶三下,顶起来的那块铁板,实际的份量,乃是五千二百余斤。 当年魔龙赫熹,为了运这一块铁板上峰顶,架滑车,炼铁索,足足化了大半年的光阴,方得如愿。吕麟在接连三下之间,等于是双掌和背脊之上,硬接了三下力逾千斤的掌击,就算他功力,再深厚十年,也是不免受伤! 他昏了过去之后,便自人事不省,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天上繁星点点,明月如钩,正是夜晚时分。 吕麟定了定神,只觉得全身酸痛,而最难忍的,还是口渴舌焦,喉间几乎要喷出火来!吕麟定睛略看,只见血染衣襟,已然凝结,想是已然昏迷了不少时刻,而此际身子发软,怎能下得了这个峰,去寻找水源﹖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心想那块铁板,如此之重,自己费尽了全力,顶了开来,尚且不免受了重伤,如果说端木红能钩顶开这块铁板的话,那简直是不可相信的事情。 吕麟自己,已然出了石穴,但端木红突竟是到哪里去了,他还是不明白! 他伸出舌头,舐了舐干焦欲裂的舌头,双手用力一按,才坐了起来。可是一坐起之后,向旁一看,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连忙举手,揉了揉眼睛,再停睛看时,眼前的确是放了一小桶清水,和许多果子。吕麟哪里还顾得去思索那些他渴望的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身子一伸,便将整个头,埋入桶中,喝了一个饱,又狠吞虎咽地吃了十来个果子。 饥渴已止,他精神也为之一振,站了起来,四面一看,只见月色之下,峰顶上,冷清清地,除了他一人以外,实是什么人也没有。 吕麟定了定神,朗声道:“不知是哪位朋友,赐在下饮食,实是感激不尽,何妨现身相见!”讲了两遍,却是不见有人回答。 吕麟心中益发奇怪不已,绕着峰顶,走了一遭,除他一人以外,更没有第二个人。 吕麟便索性盘腿而坐,运气疗伤起来,不一会,便到了心神合一之境,待到觉出体内真气奔腾,伤势已愈了大半,睁开眠来,天色已然大明。 而且,才一睁开眼来,便自闻得一股烤肉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吕麟定睛看时,只见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处,放着一条烤得其色焦黄,香气直冒的鹿腿,还隐隐有热气冒出,吕麟知道,那送鹿腿之人,一定便是昨晚送送七果的那个人。 他伤势已愈大半,连忙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先将那条鹿腿,抓了起来,一口咬了下去,血肉四溢,膏油满口,味美之极! 他待再咬第二口时,却立即停了下来,原来他发现,在鹿腿之下,石坪上写着歪歪斜斜的两行字,那两行字,乃是以木炭写成的,道:“你心爱之人,在洞庭有难,快去救她。” 吕麟看了,不由得呆了半晌,又朗声问了几遍,满山峰连石室上下,都找了一遍,也不见人影,他匆匆将鹿腿啃完,心想那留字之人,一定是一位深知自己的武林前辈。那有难的人,既然是自己心爱之人,当然便是谭月华了。 只是吕麟不明白,何以谭月华在洞庭有难,那人竟会知道。 因为洞庭湖离此,不下数万里的路程!而且,自己曾在此见过谭月华一面,难道那么快谭月华便到了洞庭,而她有难的消息,也传到此处了么﹖这当然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吕麟想了想片刻,心忖那一定是谭月华将到洞庭湖去,就在这里附近,遇到了那个报信的高人,而那高人,料定谭月华此去有难,所以才嘱咐自己,一路追了上去,拯救她的…… 吕麟觉得这个假定,最是合理,抹了抹嘴,便小心翼翼地,下了那个山峰,向南直驰而出,奔波了整整一日,才出了唐古拉山。 吕麟的伤势,在那一口气奔驰之中,虽未严重,却也未见痊愈。 吕麟心知若是不养好了伤,也是欲速则不达,因此天色一黑了下来,便打了一头獐子,烤熟了吃一个饱,用心运气疗伤。 到了第二天早晨,伤势已然完全痊愈,连吕麟自己,也有点惊讶于复原之快,那当然是因为他曾服下了那本七色灵芝的缘故。 功力全复之后,他一直向东疾驰,一到有人之处,便买了几匹骏马,轮流替换,日夜兼程,直赶了半个来月的路,才到了四川境内,长江边上。只消顺江而下,再经过几天水程,便可以到达洞庭湖了。 这一段路程,因为是顺水的缘故,走水程要比陆路,来得快疾许多。 吕麟骑着马,来到了一个大镇之中,那大镇沿江两边,来往船只极多,镇上也颇热闹。吕麟也不去投店,径自来到码头上,向船家询问,要雇一艘船,直放下游,越快越好。 连问了几家,才有一家船家答应了下来,吕麟心想,那几匹骏马,带着也无用,便送给了船家,吩咐尽快开船。 那船家欢天喜地,带着伙计,牵了马上镇市,一则卖马,二则采办应用货物。那时正是中午时分,吕麟站在船头,只见江中,船只如鲫,来来往往,几乎没有一刻停止的。 而码头之上,也是扰攘到了极点,船泊岸时的水手吆喝声,脚夫起货时的大叫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到了极点。 吕麟一路上来,所经过的地方,全是荒凉已极的山地,有的甚至数十里不见人踪,在离开了唐古拉山之后,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热闹的一个镇市。 他心中是盼船家快点回来,可以开船,在船头站了一会,又回到了船中。 这许多天来,他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到了船舱中,倒头便睡。睡了没有多久,便听得船家,唱着山歌,回到了船上。 接着便是解缆声,撑篙声,闹成了一片,那艘船,在无数大小船只之中,缓缓地穿行过,一等到了江心,便可以扬帆疾驶了。 吕麟心知再快也不过如此,自己就算心急,也是没有用处,躺在舱中,细细将自己离开了峨嵋山,到唐古拉山,去寻找火羽箭之后的经过,想了一遍。 他觉得无论如何,此行没有白费,不但自己服食到了一本七色灵芝,而且,那七枝火羽箭,总算也已有了下落可循。 他虽在舱中,但是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只见船只已越来越少,那船也行驶得快了起来。眼看便可以来到江心了。 吕麟心中,正在宽慰自己,谭月华未必会出什么大的岔子之际,他所趁的那艘船,恰好在另一艘大船之旁擦过。 吕麟自舱窗中望出去,只见那船的甲板之上,站着两个人。 那两人身形甚是矮小,神情也极其诡异,一望而知,乃是武林中人。一个手中提着一柄两面三刃刀,一个手中握着一柄金刚圈,圈上全是锋锐已极的尖刺。本来,吕麟岂愿管什么闲事,可是就在两船接近之际,忽然听得其中一人,阴恻恻地一笑,道:“姓谭的,你还在作困兽之斗么!” 吕麟一听得“姓谭的”三字,心中便是一动,连忙一跃而起,窜出甲板来,吩咐船家,慢慢撑船,他刚一出甲板,便见对面船舱之中,“呼呼”两声,射出两枚暗器来。 那两枚暗器,来势颇是劲疾,向着甲板上的那两人,激射而出。 那两人怪啸一声,身形一起后退开去,齐声喝道:“姓谭的,你再不束手就擒,等一会金大爷一到,你便没有命了!” 只听得船舱之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一个声音骂道:“什么金大爷,银大爷,你们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那几句话,听来劲是无力,就在讲话之中,便自咳嗽了好几下! 吕麟一听那人的声音,便听出他不是伤重之极,便是病重之极。 但是,那声音听来,却极是熟悉。吕麟趁着两船滑过之际,连忙吩咐船家,在前面停船等他,轻点足尖,相隔丈许已然一跃而过! 吕麟一跃到了邻船之上,身形摆了一摆,便已然站稳。 他自从在魔宫之中,服食了那一本七色灵芝之后,功力早已大进,此际那一跃,更是轻盈无比,人影一闪间,已然上船,在甲板上叫阵的那几个人,根本未曾发现他的踪迹。 吕麟贴着船舷,向前移动了丈许,来到了船舱之外,从窗缝中向内看去,只见船舱中,陈设甚是简单,除了两张旧板床之外,竟是什么东西也没有。 在一张板床之上,躺着一个女子,背向着吕麟而且和头盖着棉被,只露出半头青丝,吕麟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而在另外一张板床上之,却半睡半坐,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虽然面黄肌瘦,形销骨立,但是吕麟却一眼已然认出,那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谭翼飞! 吕麟万万想不到竟会在这里和谭翼飞相遇,他陡地吃了一惊,心中感到极是奇怪。 因为谭翼飞,乃是七煞神君谭升的儿子,武功之高,犹在谭月华之上。而如今,在甲板上叫嚣的那个人,却一望而知是武功平常的脚色,何以谭翼飞竟然不敢出去应敌﹖ 看谭翼飞的情形,像是刚才重伤未愈,那么他又是怎么受伤的呢﹖ 吕麟只想了一想,已然看到船舱的入口处,人影一晃,已有两个人,闯了进来。 那两个,正是刚才曾在甲板上叫阵之人,倚在板床上的谭翼飞,一见有人闯了进来,连忙手一扬,两枚暗器,射了出去。 可是,他这两枚暗器,已然还不如刚才射出的几枚那样急骤,闯进来的两人,兵刃一挥之间,便已将之格了开去! 只听得他们两人,发出了一阵得意已极的轰笑之声,而一直睡在板床上,一动也不动的那个女子,也突然于此时,翻了一个身。 吕麟向那女子一看,心中也不禁猛地一怔! 只见那女子和谭翼飞一样,也是消瘦到了极点,甚至于眼中无神,但是,吕麟却也一样,可以认出来,那女子正是韩玉霞! 吕麟一见韩玉霞和谭翼飞两人,俱在此处,而且处境又是如此狼狈,心知其中一定有了什么极其不寻常的变故。 限看那闯进舱来的两人,向两人逼了近去,而谭翼飞.韩玉霞两人,竟像是无能为力一样,吕麟心知不能再耽搁下去,一推窗户,略一提气间,人已然到了船舱之中!那两人见眠前一花,突然多了一人,不中得一怔,喝道:“你是什么人﹖” 比际,吕麟面对着那两人,背着着谭翼飞和韩玉霞两人。以致韩.谭两人,未曾看清,突然而来的是什么人。 吕麟只听得谭翼飞喘了一口气,道:“朋友,这两个人自易打发,但他们的后面,却还有扎手人物,朋友不必为我们垂死之人,结一强仇!” 吕麟听得谭翼飞讲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 他也不去和那两人敷衍,手挥处,“呼呼”两掌拍出。 那两人各仗兵刃来迎,吕麟“哼”地一声,非但不避,反而踏前一步,只听得“铮”地一声响,他一招“一柱擎天”,疾使而出,首当其冲的一人,一个踉跄,向后退出,手中兵刃,也疾扬而起,正好撞在另一人的兵刃上,两人一齐跌倒! 吕麟动作,捷逾旋风,向前踏出了两步,双腿交替踼出,便已然将两人,从舱门之中,直踼了出去,那两个人,尚在甲板上打滚之际,吕麟已然赶到,身形一矮,双臂长处,将两人夹颈抓了起来,向外挥去,“扑通”、“扑通”两声,两人一齐跌进了江中! 吕麟以极快的动作,料理了两人,才回到船舱中来。谭翼飞和韩玉霞两人,与他一打照面间,才各自声惊呼道:“是你!” 吕麟听出,谭翼飞的声音,固然软弱,但至少还有声音发出。 而韩玉霞所发出的,那“是你”两字,却实在低到了不能再低,几乎只见她两张青自的嘴唇,掀动了一下而已! 吕麟连忙趋前一步,道:“谭大哥,韩姑娘,你们怎么啦!” 韩玉霞嘴唇掀动,却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谭翼飞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麟弟,这两人被你赶走,金骷髅就要赶到了!” 吕麟本来就曾听得那两人,在甲板上叫阵之际,曾提起什么“金大爷”来,如今才知道两人竟是指金骷髅而言。 当下他昂然一笑,道:“谭大哥,你放心,就算他来了,又怕什么﹖韩姑娘的伤势,看来比你还严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谭翼飞面上,突然现出了红色,那当然是他心中激动的缘故。 只听得他道:“那是因为“八龙天音”……” 谭具飞才讲了一句,吕麟心中,已然大吃了一惊,道:“你们又遇到六指琴魔了!” 谭具飞道:“那是在半个月之前的事……” 他一连讲多了几句话,便自气喘不已,难以继,吕麟连忙踏前一步,伸手在他的胸口一按,只觉他的伤势,实是沉重到了极点。 吕麟和谭翼飞,一见如故,一觉出他的伤势如比之重,连忙运转真气,以本身的功力,度了过去。他此际的内力,绵绵不绝而出,虽然此举,他自己难免消耗真力,但是他却也在所不惜。 只见谭翼飞微微闭上了眼睛,道:“吕兄弟,你……先为韩姑娘疗伤!” 本来,吕麟也已看出,韩玉霞的伤势之重,犹在谭翼飞之上,也想先出手为韩玉霞疗伤的。但是,一则这种纯以本身功力,逼入对方体内的疗伤之法,肌肤相接,吕麟颇感不便。二则,他知道韩玉霞的内功路子,和自己所习,截然相反。 韩玉霞所习的“太阴掌法”,力道至阴至柔,而他的“金刚神指”,却是至刚至猛的内功,只怕两下相克,弄巧成拙。 是以,他才先出手为谭具飞疗伤,如今,他听得谭翼飞如此说法,正待解释几句时,突然听得“拍”地一声,起自背后。 那一声音,来得极其突兀,而且极其轻脆,像是什么厚板,为大力所摧裂了开了一样。吕麟猛地吃了一惊,他此际正在全神贯注,将本身真力,度入谭翼飞的体内,实是丝毫也懈怠不得。 可是就在他的身后,传来了这样的一下声响,其势又不能不看。 连忙定了定神,再回头去看时,已然耽搁了一点时间,只现韩玉霞所睡的那张板床,原是靠着舱壁而放的,此际,舱壁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床上却已然不见了韩玉霞的踪影! 从舱壁的破洞之中望出去,只见邻船上,似有人影一闪,便不见踪影,身法快绝! 在这一剎那间,吕麟心头的吃惊,实是难以言喻! 他见了这样的情形,当然知道,韩玉霞已经为人劫走了! 而那人身法如此之快,只怕要追的话,也是追不上他! 而更令他踌躇的是,如果此际,被谭翼飞知道了这件事的话,则自己的内力,正在引导他的真气,运转于周身七十二关穴之间,如果谭翼飞心中一急,只怕真气走入岔道,立时走火入魔!真要不幸如此的话,等于是毁了谭翼飞的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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