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峨嵋山上,相见断肠人


  韩玉霞见讲来讲去,吕麟仍然讲到了这件伤心事上来,只得默默无语。
  两人快马前进,一路之上,追过了不少前往峨嵋道喜的武林中人。
  看来,不必要到峨嵋山,已然可以肯定,谭月华下嫁东方白一事,乃是真真确确的实了。每向峨嵋山踏近一步,吕麟心中的伤痛,也就增加一分,等到踏进了峨嵋山时,他几乎提不起勇气,再向前走去。
  韩玉霞看出吕麟,面色苍白,精神恍惚,已然到了极点。
  她想了许多办法,想令吕麟精神振作起来,最后,已然到了山中,要弃马步行之际她才将吕麟带进了一个林子之中,两人坐了下来,韩玉霞切切实实地问道:“吕公子,你以后准备怎么样?”
  吕麟抬头,望着峨嵋山起伏的山峦,心中一片茫然,过了好一会,才道:“以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样!”
  韩玉霞“拍拍拍”地鼓起掌来,道:“好!答得真好?”
  吕麟将眼光停在她的身上,不知韩玉霞如此说法,是什么意思。
  韩玉霞又道:“当真答得好,吕总镖头和西门女侠,在九泉之下,若能听到,心中也必然欣慰不已!”韩玉霞的话,说得露骨之极,吕麟再神思恍惚,也可以听得出来。
  他不禁面色微变,道:“韩姑娘,你……你是什么意思?”
  韩玉霞“哈哈”笑道:“我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懂么?”
  吕麟掉头他顾,眠中泪花乱转,并不回答韩玉霞的问题。
  韩玉霞一点也不放松。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然刺痛了吕麟的心灵。
  可是她更知道,要以言语,将吕麟的心头,刺得更痛,才能令得他振作起来!因此她续道:“吕公子,我可没有说错!你如今已然长大成人了,而且,还学会了武林中早已失传的绝技,“金刚神指”功夫,如今你为了一个女子,竟然连自己今后要做些什么,全不知道,岂非可喜之极?”
  吕麟陡地转过头来,大声叫道:“韩姑娘,你……你……”
  韩玉霞立即道:“六指琴魔,虽已有两年多未在江湖露面,但总有一日,会出而捣乱武林,你年轻有为,身负父母血仇,竟然为了一个女子,便自甘堕落,怎不可喜?令尊令堂,在九泉之下听了,怎能不哈哈大笑,庆自己生了个好儿子?”
  韩玉霞一面说,吕麟的面色,便一路变白,说到后来,吕麟全身,禁不住微微发抖,霍地站了起来,叫道:“住口!”
  韩玉霞哈哈大笑,道:“叫我一人住口易,要天下武林人物,个个住口却难,吕公子,你学成绝艺,回归中原,人人都当你将有一番作为,怎知你神魂颠倒,扑不出情关,只怕你走到哪里,天下人的嗤笑之声,便会跟到哪里?”
  吕麟的面色,由青而红,由红而紫。
  韩玉霞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支利箭,直射入他的心坎之中。
  他像是听到了各式各样人的轰笑声,像是看到无数只手指,向他指来,更看到无数嘲笑的眼光,向他无情地射了过来。
  他陡地摇了摇头,喝道:“胡说!”
  韩玉霞平静地道:“但愿我是胡说!”
  吕麟呆了一会,颓然地坐了下来。
  好一会,他又茫然地抬起头来,道:“韩姑娘,你说得对!”
  韩玉霞喜道:“吕公子,这才……”
  可是,韩玉霞的话未曾说完,吕麟虎目之中,重又垂下泪来,道:“韩姑娘,可是,可是我……怎能忘情于她?”
  韩玉霞本是个脾气焦躁之极的人,因为她心中感激吕麟,在墨礁岛石梁之上,对自己的相救之恩,是以才耐着性子,想让吕麟忘记了这段伤心往事,振作起来,有所作为。
  可是,说了半天,吕麟仍然是无动于衷,韩玉霞心中,大是恼恨,“哼”地一声,反手掣了烈火锁心轮在手,向地上划去,道:“吕公子,既是你甘为情困时,我们两人,划地绝交!”
  吕麟呆了一呆,条地一指点出,将烈火锁心轮之势,阻了一阻,抬起头来,道:“韩姑娘,你难道一点也不同情我?”
  韩玉霞叹了一口气,提起了烈火锁心轮,道:“吕公子,我怎会不同情你?只是我觉得你不值得为此,而毁了前程!”
  吕麟泪如泉下,道:“韩姑娘,我已然万念俱灰,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韩玉霞厉声道:“父母血仇,难道也因此作罢了么?”
  吕麟呆了半晌,方道:“韩姑娘,依你说我该如何?”
  韩玉霞道:“不知你可肯听我话?”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我此际方寸已乱,自己全无主见?”
  韩玉霞握住了他的手,道:“吕公子,依我说,你上了峨嵋山后,只将以前的往事,全然忘却,欢欢喜喜,向令师道贺!”
  吕麟怔了一怔,道:“那……那我怎么做……得到?”
  韩玉霞道:“舍此以外,则无他法,你难道与令师去争一个女子,岂非惹出天下的大笑话么?就算你武功,竟能高得过东方白,谭姑娘她不爱你,你又有什么办法了你若是做不到时,另有一个办法。”
  吕麟问道:“什么办法?”
  韩玉霞道:“你干脆不要上峨嵋出去!”
  吕麟摇头道:“那更不行,我……我还想见上她一面!”
  韩玉霞顿足道:“急死人了,你究竟怎么样啊!”吕麟面上,现出了一个坚决的神色,道:“好,我就照你第一个办法行事!”
  韩玉霞喜道:“吕公子,到时,你可得千万抑制自己的感情!”
  吕麟痛苦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齐出了林子,继续向前走去。
  峨嵋山乃是自古以来的名山,幅员广阔之极,峨嵋派僧俗两门,人物何等之众,他们全都住在青云岭上。那青云岭横亘数里。岭上另有对峙的两座山头,称为东天峰,西天峰。
  佛门群僧,在东天峰上,建有东天古剎,庙宇宏伟,居住了千余僧人。
  而俗门人物,则以西天峰为根本重地。那西天峰比东天峰,略为矮些,乃是当年峨嵋派在分为僧.俗两门之际,表示俗门武功,不论如何高法,总不及佛法无边的意思。
  在西天峰上,历代俗门人物,苦心经营,也是房屋栉比,虽不富丽,却极是宏伟,另有一番庄严的气象,不愧是武林中一大宗派的根本重地。
  吕麟和韩玉霞两人,当天下午,便已然来到了青云岭下。
  那青云岭甚是陡削,有一条上岭的石级,可以直通向岭顶。
  两人在岭下,仰望了片刻,才向上驰去,不一会,已然上了青云岭。
  只见四个劲装的年轻人,迎了上来,道:“两位还来,本派有失迎迓,尚祈恕罪,请至西天峰迎宾馆休息!”
  那四人,分明是专司迎宾之责的峨嵋派中人物。吕麟尚未及开口,韩玉霞已然冷冷地问道:“将作新郎的东方掌门,是你们什么人?”
  那四人面色微变,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忙使眼色,止住了其余三-人,仍然极为客气地道:“东方掌门是我们的师叔祖。”
  韩玉霞向吕麟一指,道:“这是你们的小师叔,你们如何不上前参见?”
  那四人面上皆有怒容,那年纪最长的一个沉声道:“姑娘何以出口无理?”
  韩玉霞笑道:“我一点也不是无理,他是东方掌门的徒弟,难道不是你们的师叔么?”那四人一齐吃了一惊,心忖东方白离开峨嵋二十年,在外面收有徒弟,当然不是没有可能。
  但如果对方是在蒙混,则自己胡里胡涂,参见了“师叔”,如今天下武林人物,均在峨嵋,一传了出去,峨嵋派岂非大丢其人!
  因此一时之间,四人僵在那里,竟不知是如何才好,好一会,那年纪长的一个才道:“请恕我等眼疏,既然是如此时,我们带两位去见东方掌门,便可以见分晓了,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那年长的一个,倒是的确极通世故,含糊说来,不亢不卑。
  韩玉霞和吕麟齐声道:“好!”
  那年长的一个便道:“两位请跟我来?”
  两人跟在他的后面,走出了没有多远,只见两面两个山峰,虽不甚高,但是气象非凡,东面那个,上有老大一座寺院。
  西面那个,依着山势,筑有不少房屋。两人不一会,便开始上山,到了半山峰,只见一个老大的石坪,平整之极。
  在石坪的靠山处,建有一所大宅,一望而知,乃是峨嵋俗门的议事之地。
  那人将两人,引到了大厅面前,韩玉霞和吕麟,向前望去,吕麟已然看到一人,一身青袍,背负双手,背对自己而立,正在欣赏挂在墙上的一幅铁松苍鹰图。只看背影,已然觉出那人,萧洒高雅,无可比拟,吕麟一眼便认出,那正是两年多未见的师傅,如今却是他的情敌,玉面神君东方白!
  吕麟的心中,波动之极,面色青白,脱口叫道:“师傅!”
  那引他们来此的那人,一听得吕麟脱口叫了一声“师傅”,心中一怔,暗付幸而刚才,自己应付得体,不曾得罪于他。
  玉面神君东方白,一听得大厅门口,有人口称师傅,心中不禁一奇,转过身来。
  韩玉霞以前,只闻东方白之名,虽然曾在仙人峰上见过,但那时东方白头上,却套着大头笑面佛的面具。在她心中想来,东方白已是将近五十之人,怎么年轻,也不会年轻到哪里去。
  可是,此际一个照面之下,她心中不禁陡地为之一呆。
  只见东方白面如敷粉,目若点漆,唇红齿白,神采照人,风度飘逸,看来只像一个三十不到的俊俏郎君,哪里想到,他会是将近五十岁的人?
  吕麟一和师傅,正面相对,心情反倒平静了许多,踏前了一步,道:“师傅,你不认得我了么?”这两年多来,东方白一直在寻找吕麟的下落,但是,当吕麟突然出现在他身前的时侯,一时之间,他竟然完全地认不出来。
  因为,在这两年多的时间中,吕麟完全成长了,由一个大孩子,变成了青年人,东方白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多不见,吕麟会改变得那么多。
  直到吕麟问了一问,东方白才猛地省起,不由得大喜过望,失声叫道:“麟儿!原来是你!”一步跨过,便将吕麟拖住。
  可是吕麟的反应,却极是冷淡。
  本来,他对师傅的尊敬,已因为师傅抢走了他的爱人,而打了一个折扣。
  而今,他见东方白见了他,竟然一点也没有惭愧的神色,心中更是增加了几分卑薄鄙视之感,只是任由他抱了一抱,并不出声。
  东方白是何等聪明绝顶的人,哪能不觉出吕麟的神态有异?
  可是他无论如何,却未曾想到,吕麟心中会那么恨他,会将他当作了情敌。
  当下,他后退了一步,奇道:“麟儿,你可是受了伤么?”
  吕麟心中暗忖,我心灵上的创伤,是何等地深重?但是他却没有讲出来,只是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受伤!”
  师徒两人,久别重逢,本来,应该极是欣喜热烈才是。
  可是此际,场面竟然异常冷淡,而且还显得十分尴尬难堪。
  玉面神君东方白怔了一怔,道:“这两年来,你在什么地方?”
  吕麟尚未回答,已听得大厅后面,响起了一个银铃也似,动听已极的声音说:“什么?麟弟来到了么?真的?”
  话刚一讲完,人影一闪,一个身形苗条,容颜俏丽,身穿淡绿色绸衫的少女,已然从大厅后面,走了出来上当那少女的声音才发之际,吕麟听了,已然心神大受震动,禁不住流下泪来。
  那少女才一现身,吕麟抬头望去,只见她比两年多前,更要美丽了许多,容光焕发,满面喜容,只有盛放的花朵,方能形容出来。
  吕麟的口唇,掀动了几下,想要叫她一声,但是却没有出声。
  那少女,当然是谭月华了。
  她来到了吕麟的面前,呆了一呆,张大了眼,道:“麟弟,是你么?”
  吕麟突然转过身去,谭月华不免愕然。韩玉霞在一旁见了这情形,实在忍不住,不竟“哼”地一声,道:“当然是他,难道还会有人假冒么?”
  韩玉霞那话,可以说已经讲得不客气到了极点,谭月华向她望了好一眼,才试出她是谁来,其时,她自己心情畅快,倒也不去与之计较,道:“原来是韩姑娘,好久不见了啊!”
  一面说,一面又来到吕麟的面前,道:“麟弟,你怎么不出声?”
  吕麟仍然是呆呆地不出声,谭月华心中猛地一动,望了东方白一眼,却见东方白漠然毫无表情,谭月华一时之间,也僵在那里,出不了声。
  韩玉霞“嘿嘿”冷笑道:“你怎怪得他不答你?你叫他麟弟,设身处地,代他想一想,他应该如何回答你才好?”
  她和吕麟,在未到青云岭之前,还曾竭力劝吕麟装出若无其事。
  事情到了如今,吕麟竭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总算未曾出声。
  但韩玉霞究竟是性如烈火之人,她自己反倒按捺不住,对谭月华冷嘲热讽起来!谭月华面上变色,后退了两步,大厅之中的气氛,更是尴尬到了极点。
  好一会,谭月华才陡地一个转身,径向大厅后面,扑了过去。
  吕麟一怔之下,失声叫道:“月姐姐!”
  谭月华一听得吕麟的叫唤,身形略停了一停,可是她却并没有转过身来,一停之后,又立时向前朴出,幌眼之间,便出了大厅,穿过了一条长廊,来到了她自己的卧室之中。
  进了卧室,她才呆呆地生了下来。
  她芳心之中,撩乱到了极点。
  她绝没有想到,吕麟竟会在自己要和东方白成为夫妻的前两天,突然出现。
  她更没有想到,吕麟在孩子时的感情,会一直保留到他长大成人。
  谭月华以少女特有的敏感,已然可以看出,吕麟的心中,实是为自己而伤心到了极点,也恨自己到了极点!她抬起头来,喃喃地道:“那是我的错么?是我对他负了情么?”
  卧室中只有她一个人,当然不会有什么人回答她,她呆了一会,突然自己大声叫道:“不!不!我有什么错?”可是她眼前,立即又浮起吕麟英俊而苍白的脸色,那充满了幽怨的眼神,以及那百感交集的一声“月姐姐”的叫唤。
  谭月华颓然地低下了头,眼前一团团黑雾,袭了过来,黑雾在她眼前,旋转,旋转,突然i间,在黑雾之中,出现了一些人物,她想起了这两年多的事情来。
  当她将吕麟,从鬼宫十八层地狱中,冒死救了出来之后,她心中的确曾对吕麟,产生过情意,两人在烈火祖师之前,愿意共死,绝不犹豫。
  但是,谭月华心中的情苗,在她见到了东方白之后,便如何幼苗遇到了狂风一样。
  东方白的仪表,谈吐,以及将他二十年来心血所得到的雪魂珠送给她的行动,却紧紧地攫住了她的芳心,令得她深深地堕入情网之中。
  而当她知道,东方白昔年,也曾属情于自己的母亲,但结果却情场失意之后,她少女的心灵,更生出了一种要慰藉东方白二十年来空虚的意愿。
  爱情本来是最为神妙的事情,甚至连当事人本身,也是无法控制的。
  谭月华在当时,并不是完全将吕麟丢到了脑后,她也曾为吕麟和东方白两者之间大感烦恼己如果吕麟一直在她的身边,谭月华可能会遏制着自己的感情,或者,吕麟会使她改变主意。
  可是,吕麟却失踪了。
  吕麟突然失踪之后,东方白和谭月华两人,到处寻找他的下落。
  可是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他们天天在一起,吕麟也一直未曾出现。
  就算本来,谭月华对两人的感情是均衡的话,长时间下来,也必然倾向东方白了。
  这实在是不能怪谭月华的。
  当谭月华在决定,是不是应该嫁给东方白的时候,她也曾想到过吕麟。
  那时侯,她对东方白的情意,已然浓到了不能再浓。她想起了吕麟,觉得吕麟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只怕他早已将自己忘记了。
  所以她才心安理得,决定和玉面神君东方白成为夫妻。
  怎知道,就在他们两人婚礼举行的前两天,吕麟回来了。
  吕麟回来得那么突然,而且他长大了,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一点也没有忘了谭月华,而谭月华如今的行动,却给了他以极大的打击。
  这一切,谭月华在一个时辰之前,还是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而现在却突然呈现在她的面前,情海波涛,如此汹涌,不由得她不六神无主。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任由眼泪滴了下来,突然间,她觉出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抬头看时,却正是玉面神君东方白。
  东方白双眉略蹙,道:“月华,你哭什么?”
  谭月华抹了抹眼泪,低下头去,道:“你……也应该知道的!”
  东方白淡然一笑,道:“月华,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和你年龄相差太大,如今麟儿已回来了,如果你不愿意……”
  东方白才讲到这里,谭月华猛地抬起头来,道:“不!我爱你!”
  东方白奇怪地望着她不瞬,道:“那你还哭什么?”
  谭月华摇了摇头,道:“我……我自己也不知道,麟弟他太傻了!我当他像自己弟弟一样地照顾他,谁知他竟那样地痴情!”
  东方白叹了一口气,仰天轻啸一声,道:“他的确是太痴情了!”
  谭月华忙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东方白望着屋梁,缓缓地道:“月华,他叫了你一声,你并没有回答,他呆了一呆,就昏了过去。月华,我想……将峨嵋掌门之位,传了给他,你……要怎样,由你决定!”
  谭月华花容失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我是三心两意的人么?”
  东方白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道:“月华……叫了一声,却半晌也讲不出话来。
  东方白虽然武功绝顶,已然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异人,可是,遇上了那么复杂的情爱问题,他也不禁为之困扰。
  他在一见谭月华的时候,心中便大有好感,是以才肯将雪魂珠交给她,后来,又以雪魂珠相赠,但是在那时候,他心中,的确没有以“爱情”两字,将自己和她联起来的意思。
  因为,他自从早年,与七煞神君,共同追求一位年轻的姑娘,而为了种种关系,在情场败退之后,早已心同槁木。
  可是一天又一天,谭月华以她少女的柔情,浸润着东方白的心灵,令得东方白已枯的心田,重又茁了青翠的爱苗。
  在他接受了峨嵋俗门掌门之位时,他和谭月华之间的情意,也已经浓到了极点。当然,东方白也曾想到过吕麟。
  可是,他却只知道吕麟和谭月华的感情好,并不知道,吕麟自从在鬼宫之中,蒙谭月华救了出来之后,已然将谭月华当成了自己的爱人。
  而且,多年以来,一直不忘。
  东方白在大厅上的时侯,已然看出了吕麟的心意,当吕麟昏了过去之后,东方白更是完全明白了。他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在经过了那么多年,心如止水之后,他又爱上了一位少女。
  可是这位少女,竟是徒弟的爱人。
  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关系,便得东方白尴尬到了极点。
  虽然吕麟一到,仍然叫也师傅,也并没有说一句其它的话。
  可是在东方白的心中,却比吕麟恶毒地骂他,狠狠地打他,更是难过!他在吕麟昏了过去之后,曾经想过自己一人,飘然而去,到大雪山中,去了此残生,以行动来玉成吕麟和谭月华的好事。
  可是他知道,自己这样一走,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谭月华爱的是自己,而不是吕麟。而更主要的问题,是他自己,也深爱着谭月华。
  唯有在情场上失败过的人,才知道这种痛苦,东方白知道吕麟是武林中的奇才,而方今武林多事之秋,又正需要这样的奇才,来挽转狂澜,挽救武林浩劫,他绝不想吕麟就此意气沮丧。
  所以东方白的心中,为难到了极点,也矛盾到了极点。
  就事论事,吕麟,谭月华和东方白三个人,谁也没有错。
  对吕麟而言,那只不过是无可避免的一场爱情悲剧而已。
  当下,东方白和谭月华两人,又在室中默默相对了半晌,东方白才道:“月华,我刚才说错了,麟儿若是因此而颓废,我们有责任要制止他,我们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谭月华含泪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一齐去看看他吧!”
  东方白道:“好。”
  两人一齐出了卧室,向大厅中走去,只见吕麟正人人在一张椅上,旁边韩玉霞,正在为他推宫拿穴,另一旁,七煞神君谭升,也已出现,以手按在吕麟的背后,面上露出极其奇怪的神色。
  七煞神君一见东方白出来,便道:“白兄,令徒的武功,怪到了极点!”
  七煞神君谭升和东方白本来就是相识,两人在武林中的辈份也相同,虽然东方白要和他的女儿结婚,但是他仍然和东方白兄弟相称,不因世俗之辈行,而废了武林中的辈份。
  东方白“噢”地一声,道:“是么,这两年多来,可能他有非凡的际遇。”
  七煞神君将手掌收了起来,道:“韩姑娘,你不必再为他推宫拿穴了,他功力极高,必不就因此一点小事,而受内伤!”
  韩玉霞心想,你们不知道他心中的伤心,自然以为不要紧的。
  只不过她却没有讲出来,只是答应了一声,便退开了一步。
  七煞神君一出现,她便想向之打听谭翼飞的下落,可是她究竟有点害羞,好几次想问,都红了红脸,没有问出来。
  吕麟睁开眼来,仍是面色苍白,他其实并没有受什么内伤,可是他心灵上的创伤,却令得他垂头丧气,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东方白向他望了一眼,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麟儿,如果你不愿再认我为师,咱们师徒一场,我也未曾授你什么功夫,你在这两年多中,另有际遇,以后也不必师徒相称了!”
  吕麟才昏迷甫醒之际,韩玉霞又已经切切实实地劝过他。
  他心中也已下定了决心,只当以前和谭月华的那一场情爱,是在梦中发生的,如今梦醒了,也就算了,当下便苦笑一下,道:“师傅,你怎么会这样问我的?”
  东方白面色一沈,道:“麟儿,你既然还认我为师,我却不许你这样子下去!”
  吕麟低着头,半晌不语,他心中虽已作出了决定,但是这究竟是谈何容易的事情?好一会,他才突然“哈哈”一笑道:“我根本没有怎么样啊!”
  自谭月华再出来之后,他自始至终,躲避着谭月华的目光。
  玉面神君东方白道:“那就好,你且先与同门师兄弟去认识一番,不可萎顿不振,武林多事,你们这一辈人,身负重责,你难道不知么?再说,你父母血仇未报,你自己岂可如此自暴自弃?”
  东方白所说的话,和韩玉霞对吕麟讲的,全是一样。
  吕麟从谭月华的神态上,也已然看出,谭月华的确是恭爱着东方白,他是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那六指琴魔……”
  吕麟才讲到此处,东方白便道:“升兄,近年来,你一直在外奔波,可曾得到六指琴魔的什么消息不曾?”七煞神君道:“我疑心那六指琴魔在仙人峰上,被你奋力一击,似已受了伤!”
  东方白想起当日在仙人峰上,自己那奋力地一扑,确是使足了十成力道,那辆轿子,事后看时,已然成了粉碎,六指琴魔的厉害,乃是在于他那不可抗拒的八龙天音。
  他的内功,未必很高,当然也可能受伤!
  可是他却向谭月华望了一眼,道:“如果说他是因为受伤,才在武林中销声匿迹的,似乎有一点说不过去,月华曾在鬼宫附近,遇到过他一次,那已是在仙人峰那次大会之后的事情了!”
  七煞神君谭升道:“不错,非但是月华碰到一会,川中六丑中的三人,在黄河中顺流而下,也曾经为六指琴魔八龙天音所伤!我是说,他本已受伤,要不然,八龙天音何等厉害,月华岂能侥幸逃出?川中六丑中的三人,又岂能逃出?”
  七煞神君和东方白两人所说的,乃是吕麟不共载天的仇人的下落,也是韩玉霞大仇人的下落,两人全神贯注地听着。
  七煞神君顿了一顿,续道:“那两次,他必是扶伤奏琴,是以威力大减,而更因之伤上加伤,这两年多来,他一定是在觅地养伤!”
  众人静了一会,东方白道:“可能他已伤重而亡了!”七煞神君接着道:“可能他已伤愈,重又要造成另一场武林浩劫!”
  众人听了,尽皆默然。
  七煞神君叹了一口气,道:“白兄,只要他不要来此生事就好了。”
  东方白哈哈一笑,道:“他要来,也只好由得他来,想来生事的人,还能避免么?”
  七煞神君“哈哈”一笑,道:“烈火祖师带着他一干人,早已从华山启程,那老儿最是可恶,我已命翼飞在青云岭附近,布置了一座“九妙阵“,他们一到,先将他引进阵中,让他吃点苦头,那“九妙阵“乃是我岳父所传,量来困他两三天,将不成问题,等他再上山来时,再生事也不怕了!”
  韩玉霞听得从七煞神君的口中,讲出谭翼飞的下落来,心中不由得大喜。
  可是她厅说谭翼飞要负责将华山烈火祖师等高手,引到阵中,心中不禁大是担心,忙问道:“谭前辈,那阵设在何处?”
  谭升望着她呵呵大笑,他早已听得谭月华讲起过他们两人间的事。
  韩玉霞给他笑得粉面通红。七煞神君才道:“韩姑娘,你放心,翼飞若连这点能耐也没有,我怎肯叫他去冒险?”
  韩玉霞面上更红,道:“谭前辈,你……”
  七煞神君笑道:“我什么?”
  韩玉霞猛地想起,那洞中异人所说的话来,正好在此际说出,免得尴尬,便道:“有一个人,叫我带一句口信来给你。”
  七煞神君道:“是么?什么人啊?”
  韩玉霞想起自己只要一下青云岭,便可以和谭翼飞见面,心中不禁一阵高兴,恨不得立时下去看他,可是又不得不故作镇静,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接着,便将当时的情形,约略地讲了一遍。
  她才讲到一半,七煞神君谭升的面色,已然为之大变。
  等韩玉霞说完,只听得他沉声问道:“他……他说了些什么?”
  韩玉霞心中大是奇怪,道:“他叫我告诉谭前辈,说他要来了!”
  七煞神君猛地一怔,突然一个踉跄,坐倒在一张椅子上。
  七煞神君谭升的这一行动,不由得令众人奇怪到了极点。
  以七煞神君的武功而言,“玄武三拿”,“七煞神掌”等等,全都是独步武林,一等一的功夫,兼且他内力深湛,无可比拟,武林之中,像他那样功力的人物,已然屈指可数,只不过烈火祖师.东方白.水镜禅师和他,寥寥数人而言。
  其它,如鬼圣盛灵、黑神君、丘君素、金骷髅、徐留本等人,固然也属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但比起他们这几个人来,也是略差一筹。
  以七煞神君的武功来说,实是没什么人,再应该令得他如此失态。
  就算那人,是六指琴魔,他也已经在“八龙天音”之下,受过一次重伤,勉力逃走,照理也不应该如此大惊失色的。
  因此,东方白连忙问道:“升兄,那人究竟是谁?”七煞神君半晌不语,面色才渐渐缓了过来,道:“不说也罢!”
  玉面神君东方白道:“那怎么行?他要上峨嵋来,我怎能不问?”
  七煞神君道:“他如果来了,由我来对付他便是了,你们不用管!”
  东方白素知七煞神君的脾气,知道也不肯说,再问也是无用。
  因此,也就不再问下去,七煞神君,也就匆匆走出大厅去。
  七煞神君一走,韩玉霞便对吕麟道:“吕公子,我要到青云岭下去走一遭!”
  吕麟见她刚才,一听到谭翼飞的信息,便显得如此高兴,已然知道她和谭翼飞,原是一双爱侣,想起她和自己一样,在墨礁岛上,住了两年,但一到中原,便自和心上人重逢。
  自己却已然……他想到此处,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便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东方白叫了一个峨嵋二代弟子,带着吕麟,引他先去见同门师兄弟,以及本门尊长,吕麟一言不发,便跟了出去。
  这一天,青云岭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贺客仍不绝地到达,全都被安排在宾馆中休息,住了下来,吕麟到来之后,所生出的那一场风波,也只有几个当事人才知道,其它人一概不知。
  天色渐渐地黑了,吕麟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望着那一盏灯火。
  一天内,他拜交了不少同门,也受了不少峨嵋第三代弟子的参见。
  直到夜晚,他脑中仍然一片茫然。
  日间,他竭力地克制着自己,总算未曾再多望谭月华一眼。
  可是到了夜晚,只剩他一个人,静了下来的时侯,他眼前,又泛起了谭月华的情影。
  谭月华和两年多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更美丽了。
  她腕间的那两条铁链,也仍然系着未曾除去。
  吕麟想起自己和她在酒楼上,戏弄胖仙徐留本的事来,想起和她在鬼宫之中,共同逃走的事来,想起一切又一切的事来。
  他心中阵阵难过,叹了口气,用被子蒙住了头,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有睡意,一直辗转反侧,到了半夜时分,他正向墙而卧,突然觉出,室内起了一阵轻风。
  吕麟此际,功力大进,立即便觉出,室内已多了一个人。
  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只见油灯之旁,正站着谭月华!
  吕麟绝未曾想到,谭月华会在这时候,来到他的房间之中。
  他一跃下床,向前跨出了一步,可是又立即停止,低下头去,道:“你还来作什么?”
  谭月华神色坦然,一笑,道:“麟弟:你难道就此不睬我了么?”
  吕麟的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道:“睬你又怎么样?”
  谭月华叹了一口气,道:“麟弟,你心中恨我,不妨说出来啊?”
  吕麟苦笑一下,道:“我恨你干什么?我……我……谁也不恨!”只讲了一句,又忍不住滴下了泪来。谭月华踏前一步,道:“麟弟,我……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是,我却以为你不会难过的!”
  谭月华此来,当然是想和吕麟解释一番,但是她却又实在觉得无话可说?
  吕麟哈哈一笑,道:“我难过不难过,你又不会放在心上的,说他作甚?”
  谭月华心中一酸,眼中也不禁泪花乱转,道:“麟弟,你……你……唉……麟弟,你以为我是水性扬花的女子么?”
  吕麟转过头去,道:“不,我那时候,只是小孩子,算得了什么?”
  谭月华点了点头,道:“麟弟,我知道你不免恨我们,可是,你为什么又不愿意离开峨媚派?”谭月华这一问,吕麟竭力压制着的感情,已完全崩溃了,他转过身来,神情激动之极,道:“月姐姐,我……我是不愿意离开你!”
  谭月华见自己所料,果然不差,吕麟明知自己所爱的女子,就要做他人的新娘了,可是他却仍然愿意留在那样难堪的场面之中,这是为了要和他所爱的人,离得近一些。这样痴情的人,实是罕见。
  谭月华半晌不出声,道:“麟弟,我将你当我的弟弟,你也将我当姐姐,好不好?”
  吕麟苦笑了一下,并不回答。
  谭月华知道吕麟心中深爱着自己,并不肯和自己认作姐弟。
  她只恨自己,不能化而为二。
  好半晌,吕麟才道:“月姐姐,你不用管我了,我心中难过,绝不会因此自暴自弃,你想要我心中快乐,也是做不到的。就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知道你心中爱着师傅,难道我就会快活了?”
  谭月华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明白人,麟弟,姐姐只盼你心中不要太难过!”
  吕麟点了点头,道:“我只好尽力而为了。”
  谭月华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去,吕麟道:“月姐姐,祝你们快乐。”
  谭月华道:“麟弟,只要你快乐,我们也会快乐的,你师傅曾对我说,他可以将峨嵋俗门掌门之位让给你,也可以由我自己选择。但是我却告诉也,我爱的是他!麟弟,你明白了么?”
  吕麟苦笑道:“我明白了!”
  谭月华在讲那番话的时侯,并没有转过身来,讲话之后,便由窗中,直窜了出去。
  吕麟站在室内,望着谭月华的身影,转过了屋角,正在黯然伤神之际,突然听得自屋角处,传来了谭月华“啊”地一声惊呼?
  那一声惊呼,实则上只有半声,声音并不太大,像是才一响起,便为人所阻一样。
  吕麟心中,不禁猛地一怔,连忙叫道:“月姐姐,什么事?”
  照理说,谭月华才转过门角,吕麟的叫声,她绝不应听不到的。
  可是,吕麟一连叫了两声,谭月华却一点也没有声音传来。
  吕麟心中,已然怔了一怔,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足尖一点,也从窗中,穿了出去,才一穿出,身形疾转,便转过了屋角,只见两条人影,正迎面而来,各自手中,提着单刀。
  吕麟就着月色一看,只见那两人,正是日间曾见过的师兄弟,此际想是正负巡查之责,忙道:“你们可曾见到谭姑娘?”
  那两人一怔,道:“不曾啊?”
  吕麟心中,更是大奇,因为,他刚才在室内向窗外观看,分明看到谭月华是由此转过屋角去的,两人正迎面而来,前后总共一瞬间的事,照理说,两人绝无看不见她的道理。
  想了一想,又问道:“什么人也没有看见么?”那两人笑道:“若是有人,我们怎么会看不见?”吕麟心知其中必有蹊跷,涌身一跃,“刷”地一声,便已然上了屋顷。
  四下一看,整个西天峰上,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吕麟在屋顶之上,使劲地摇了摇头,暗忖难道刚才谭月华根本没有来过,所有的一,切全是自己思念过甚的幻觉?
  可是继而一想,又觉得万无是理,连忙又跃了下来,那两人仍未离去。
  吕麟想和他们说谭月华离开之后,便听得她“啊”地惊呼了半声,可是又觉得不好,呆了一会,便回到了室中。
  回到室中之后,越想,越觉得不是路,因为就算谭月华没有遇到什么事,也不应该立即不见!一想及此,吕麟连忙又向外跃出。
  才一跃出,便见那两人,各自持刀向前砍出,但是却僵立不动。
  吕麟一见这情形,便知那两人,是被高手,点中了穴道。
  吕麟连忙过去,在两人的臂上一拍,两人一时之间,弄不清是谁,穴道一被解开,便“刷刷”两刀,疾削了过来。
  幸而吕麟的武功,远在他们两人之上,身形一缩,便退了开去。
  两人怔了一怔,道:“吕师弟,刚才点了我们穴道的,也是你么?”
  吕麟忙道:“不是,你们难道,为谁所制,都未曾看清么?”两人面上一红,道:“没有”
  两人才讲到此处,吕麟突然觉出,身后起了一股气流。
  那股气流,突然而来,力道颇为强劲,吕麟心中陡地一惊,立即反手一指,已然使出了一式“一柱擎天”,一缕指风,“飕”地向后袭出。
  只听得“哗啦”一声响,那股指风,正撞在开着的窗子上,将半扇窗子,被撞得碎成几段,而身后,却是人影渺然。
  吕麟怔了一怔,刚才,分明是有人向他背后偷袭,绝不会有错。
  就算那人的身法再快,自己出手,又岂是慢?绝无理由,能以立即闪开。
  除非,那人在偷袭之际,便是离得自己颇远,用的乃是隔空打穴之法。
  因此,身子疾幌,先左后右,看了一看,两面屋角,俱无人影。
  那两人忙道:“吕师弟,我们还是去报告掌门人吧!”
  吕麟道:“好!”
  一面说,一面又向前追了出去,他追了没有多久,一无所获之际,突然,钟声大作,火把通明,除了宾客之外,峨嵋派中人,已有一大半,持着火把,在四处搜寻。
  玉面神君东方白,在人丛中飞越而出,来到吕麟的身边,道:“麟儿,什么事?”
  吕麟忙道:“师傅,谭姑娘可无恙么?”
  东方白怔了一怔,道:“她怎么啦?”
  吕麟道:“她怕我心中难过,来告诉我,说她心中所爱的,本不是我,在她从窗中窜出之后,才转过屋角,便传来啊地一声,我追出一看,她人已不见!”
  玉面神君东方白听了,神色不禁微变,一个转身,便向前扑去。
  吕麟跟在后面,两人身法奇快,一幌眼间,便已然来到了谭月华的卧室面前。
  玉面神君东方白一到,便叫道:“月华!月华?”
  只听得房中谭月华“啊”地一声,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东方白和吕麟两人,互望了一眼,东方白道:“没有什么,我们发现有人,混了进来,怕你受了伤害,是以来看一看。”
  谭月华的声音,“格”地一笑,道:“我怎会有什么事?”
  东方白向吕麟挥了一下手,示意吕麟再到外面,去寻找奷细。
  吕麟心中,不免有点奇怪,因为刚才,谭月华在离开他的时候,行踪快得出奇。
  但是,吕麟只不过略想了一想,因为谭月华的声音,既然从室中传了出来,说是没有什么事发生,吕麟当然相信。
  两人退了开去之后,又命峨嵋派弟子,小心四处搜寻。
  此际,前来贺喜的宾客,也有许多醒了转来,有些和峨嵋派交情好的高手,也都参加了行动,闹了一个来时辰,却一个人也未曾发现。
  东方白心中暗自生气,心忖: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敢上峨嵋山青云岭上来捣蛋。
  没有多久,天色已然明,众人也就各自去分头准备一切。
  那一天,仍然不断有贺客来到。
  有一些,和峨嵋派人物,交情并不怎么好,但是却又知道此次青云岭上,高手云集,不想错过这一场热闹的,也都赶了来。
  当然,这些人,大都也是正派中人,如飞燕门的青燕丘君素等人。
  可是,到了中午,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突然大模大样地来到青云岭上。
  一干武林高手,见了他们两人,心中大都感到极其愕然。因为他们两人,在武林中的声名极差,在此处各正派中,不少人恨他们切骨,就算在青云岭上,碍着主人的面子,不好动手,一下青云岭,也必然难免,也们岂不是自讨苦吃?
  众高手正在错愕间,七煞神君已然迎了上去,冷冷地道:“你们两人来作什么?”
  黑神君神色自若,冷冷一笑,朗声道:“姐夫,月华大喜,难道我们也来不得么?常言道,见舅如见娘,让她看看我们,也是好的。”
  此际,青云岭上,大部份贺客,正在闲步交谈,欣赏风景,黑神君的语音颇高,倒有一大半人,全都听到了他的话。
  一时之间,众人交谈之声,全都停了下来。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的身世来历,本就极是神秘,可是无论如何,众人却难以想到,他们的姐夫,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七煞神君。
  只见七煞神君一听到这句话之后,面色突然一沈,变得难看之极,接着沉声喝道:“你们走!”
  金骷髅“哈哈”一笑,道:“姐夫,我们不走,便又怎样?”
  这时候,在他们三人身旁,已然围定了不少人,有的虽未走近来,但是也远远地站着观看,一听得金骷髅出言,竟然如此强硬,与他们有仇的人,心中不禁暗暗高兴,因为只要七煞神君一出手,只怕这两人,便万万逃不过去!
  果然,金骷髅话才一讲完,七煞神君面色一沉,右手已然缓缓地扬了起来,五指伸屈不定,伸屈之间,“格格”有声。
  但是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面色却并不惶张,反倒道:“姐夫,我们还有一样东西要带给你的,你现在就要么?”
  七煞神君心中猛地一怔,将要发出的一招“玄武三拿”,已然收住。
  昨天,他听得吕麟和韩玉霞的话后,心中便一直志忑不安。当时,他曾在满山头地搜寻了一天,夜来,又在山下,也所摆用来阻止烈火祖师上山的阵法之中,守了一夜,天明方始上山。
  上山之后,他远未曾和东方白见过面。虽然他听说,昨晚,竟有人混上了西天峰,可是其中的详情,他却不甚知道。
  正当他准备找东方白问一个究竟时,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已然赶到。
  此际,他心中一怔下,忙道:“什么东西?”
  金骷髅笑道:“姐夫,你刚才要赶我们下山,这东西不是就取不到了么?”
  金骷髅一面说,一面耸了耸肩,样子显得极是轻佻无礼。
  七煞神君面色铁青,一等他讲完,突然一字一顿地,大声喝道:“什……么……东西?”那四个字,骤然而发,乃是七煞神君谭升,运足了九成功力,所硬逼出来的
  早在二十多年前,七煞神君谭升,尚局于火礁岛,行事还是邪多于正之际,他的一身武功,已然是武林之中,罕有敌手。
  此际,经过二十年蛰伏,功力自然更是精湛已极,普天之下,罕有其匹!
  那四个字,宛若是晴天中,响起了四个霹雳,震得满山满谷,皆起回音!此际在青云岭上的,尽多高手,可是也不禁吃了一惊,一些武功较差的,更是为之失色,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离得七煞神君最近,首当其冲,他们只觉得宛若四个迅雷,在头顶上开了花,剎那之间,如身处山崩海啸之中,眼前发黑,耳际作响,身子摇幌,站立不稳。
  看官,需知道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也是邪派之中,一流高手。
  也们虽不如鬼圣盛灵那样,人多势雄,另成一派,但是本身功力,却也绝不会在盛灵之下,若是他们早有防备,也不致于如此狼狈。
  但是七煞神君四字之发,如迅雷不及掩耳,他们两人离得太近,自然是吃亏之极,身子一连摇了七八下,总算他们功力还高,不致于跌倒,可是在定下神来时,已然面无人色。
  七煞神君那一句话,将西天峰上的所有人,尽皆震动,一齐赶了来,玉面神君东方白一声长啸,衣袂飘飘,越众而过,倏地来到了谭升的面前,问道:“谭兄,什么事?”
  一转头,看到了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剑眉轩动,喝道:“你们来作甚?”
  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人,面上神色,仍然是青黄不定,一齐退后了一步,道:“我们来向你道喜……”他们才讲到此处,玉面神君东方白的面色,陡地一沈,喝道:“谁要你们来道喜!”
  当着那么多的武林高手,黑神君和金骷髅,也是在武林中大有身份之人,但是却被玉面神君东方白,这样大声责叱。
  两人的心中,怒到了极点,面上也立现怒容。
  可是片刻之间,他们面上的怒容,便已然消失,一个七煞神君,已然令得他们刚才,几乎当众出丑,加今又加上了一个玉面神君东方白,也们两人,怎么还敢发作。
  两人的面色,显得极是尴尬,东方白踏前一步,也们却已向后,连退了三步,东方白喝道:“快下山去,还得小心以后,不要给我撞上!”
  黑神君苦笑一下,道:“我们将东西交出,立即就走!”
  一面说,一面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来,手扬处,那封信便即平平地向七煞神君,飞了过去,七煞神君右手略探,已然接住。
  这时候,东方白正站在谭升的旁边,顺眼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谭升收启”四字。那四个字,乃是瘦斜历落,挺拔之极的“瘦金体”。
  夷方白一见到这四个字,心中也不禁一怔,和谭升两人,互望了一眼,谭升将信纸抽了出来,只见一样是力透纸背的瘦金体字,写着寥寥的数行字,道:“闻得阁下嫁女,快婿东方白,获悉之后,无任高兴?敬备冥镪四串,阁下与贵婿,可各分两串,以备使用,切莫争夺,知名不具。”
  两人一口气看完,谭升手一缩,便将那信纸团成了一团。
  抬起头来,只见金骷髅的手中,已然提着四串冥镪!
  东方白面上,怒容陡现,谭升伸手一拦,沉声问道:“他在什么地方?”
  金骷髅面上,现出了一个极是狡猾得意的冷笑,道:“我们不知道!”
  谭升向东方白看了一眼,突然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金骷髅“哈哈”一笑,道:“走就走!”
  一旁玉面神君东方白,在一看到那封信的字迹时,便已然认出了发信人是谁。此际,他的心头,也不如是什么滋味。
  但是,他却和谭升大不相同,谭升此际,不但心情撩乱,而且还因为那人要出现,而心中极其紧张,他要全力去对付那人,对于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人,打发开去就算了。
  东方白抬头一看,见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人,正大摇大摆地走了开去,那四串冥镪,却放在自己的脚下,众人虽然碍于主人之面,没有一个人出手,但是面上却皆有不平之色。
  东方白的性格,本就已是极端,什么事情,想到就做,当下沉声道:“慢走!”
  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人,心中猛地一怔,回转身来,道:“什么事?”
  东方白冷冷地道:“你们两人,擅上青云岭,”言词不逊,就这样想走了么?”
  两人面色一变,齐声道:“我们前来送信,信已送到,当然离去!”
  东方白“哈哈”一笑,道:“要离去不难,你们替我,爬下出去!”金骷髅的面色,首先为之大变,颤声道:“你说什么?”
  东方白背负双手,体态潇洒,配着也加冠玉般的面色,简直像一个绝代文思的才子,在闲步凝思一样,若是不知底细,谁能想得到他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厉害人物?
  他向前走出了几步,方始停了下来,道:“听不懂么?叫你们爬下青云岭去,要不然,便由我出手,摔你们下去!”
  黑神君沉声道:“东方先生,咱们好歹是你的长辈,你……”
  黑神君话刚讲到此处,只见玉面神君东方白,身形倏地一闪。
  几乎是同时,已然听得“拍拍”两声响,紧接着,又听得“轰”地一声,黑神君和东方白两人,已然疾分了开来。
  那“轰”地一声,乃是黑神君所发的一招“黑砂掌”,但因为东方白来去如电,快疾无伦,那一掌并未击中。
  掌力远及丈许开外,打在一块岩石之上,将那块岩石,打崩了一角,碎石四飞!黑砂掌的威力,也确是可观!
  但是,当众人一齐向黑神君看去时,却见黑神君两边脸颊,已然肿起老高,口角鲜血直流,口一吐,吐出两颗门牙,深陷入地。
  原来就在刚才,东方白欺身前去之际,已然以极快的手法,连打了他两个耳光。
  黑神君喘了一口气,东方白又已问道:“爬是不爬?”
  金骷髅面色难看之极,道:“东方先生,你莫逼人太甚!”
  东方白哈哈大笑道:“我这人,一向做事不留余地,你爬是不爬?”这时候,金骷髅和黑神君两人,当真是难堪到了极点。
  如果他们依着东方白的话,爬下青云岭去,东方白当然不会再行出手。
  可是,当着那么多武林豪杰,如果做出这样的事来,以后还如何见人?
  如果不爬的话,则东方白讲得出做得到,真会将他们两人,拋下青云岭去,跌个尸骨无存!本来,他们两人,上青云岭来,是以为有恃无恐,可是能为他们撑腰的人,却不知身在何处。
  两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东方白“嘿嘿”冷笑道:“你们不出声,想来是不爬的了?”
  一面说,一面向两人慢慢地走了过去,金骷髅突然放声大笑,说道:“东方先生,你对找们逞本领,算得什么英雄!六指琴魔两年之前,大闹武林之际,为回不见你出来,主持公道?”
  东方白道:“你说对了,我这人,专拣好欺负的欺负,谁叫你们本领不如我?”突然踏前一步,双臂一振,便向两人抓去!
  黑神君和金骷髅两人,一见东方白抓到,足尖一点,便向两旁,分跃了开去,东方白身子一转,专向金骷髅追去,右臂一式“猿猴捉藤”,已然紧紧地扣住了金骷髅的琵琶骨。
  紧接着,一声长啸,身子已然凌空拔起,带着金骷髅,拔起了两丈来高下,迅即下沈,刚好落在黑神君的面前!
  也双足甫一沾地,黑神君也已然发了横,沈胯坐马,右掌一翻,“呼”地一掌,向前疾推而出掌心漆也似黑,掌风之中,隐隐见黑气流转,那一招“推窗望月”,已是黑神君九成功力凝聚使出,掌力之强,也是非同小可。
  只见东方白身如玉树临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人相隔本就不远,黑神君掌发如风,电光石火之间,手掌已将印到东方白的胸前。
  而也就在那一剎间,东方白左手疾翻,也一掌发出,迎了上去。
  东方白虽然出招在后,但是势力却是快疾无此,黑神君一见东方白并不躲避,竟准备硬拼,剎时之间,想起自己所练的黑砂掌,若是遇到了功力高过自己许多的高手,最忌硬拼,因为一经硬拼,对方的内力,可能将自已的黑砂掌力,全然反震回来,一旦如此,不死也要落个终生残废。
  黑神君一想及此,心胆俱寒,刚才的一股锐气,不知溜向何处,连忙想要撤招回掌时,可是哪里还来得及?他这里内力甫收,“叭”地一声,双掌已然相交。尚算黑神君见机得早,已然将掌力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双掌一交,只厅得“格格格”三声响,他的腕骨、臂骨、肩骨,一齐断折!
  黑神君痛得满头冷汗,踉跄向后退出,东方白踏步进身,手探处,也将他的肩头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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