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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蹄翻腾,震破夜空,密如炒豆。 两骑怒马飞驰向北。二马,三人。 前面骑客霍地收缰,暴躁道:“怎么一回事?我们没有跑岔路吧?” 说话的正是唐继烈。 并鞍同乘的雅文、雅素二女,闻言一呆。 雅文疾勒缰绳,掠发四望。 眼前群峰棋列,马停狭谷山道上,虽然明知是王屋山,她们却实在也不知五凤帮总舵重地凤仪峰的位置。 她们只知王屋山在洛阳之北,并未来过。 唐继烈一马当先,如果走错了路,当然是他错了,可是,她俩怎敢说出口来,反正都是不识路,如由她俩领先,也一样是盲人骑瞎马。 唐继烈性烈如火,心急如焚。也难怪他,心念姥姥安危,只顾策马向北飞奔,等到发现不对路,二女又目瞪口呆,直气得大喝一声:“跟着我!下马!” 二女应声下马。 后继烈猛地一拍马屁股,下手不轻,牲口负痛,掉头狂窜。 唐继烈嘘了一口气,喝道:“我向这边,你二人向那边,直到峰顶,四面看看,一有发现,互相呼应,懂了吗?”人已飞身而起,驰向左面高峰。 二女还能说什么呢?互看一眼,转身直扑右面高峰。 唐继烈展开十二成功力,疾如流星,登高审远,一口气直达峰腰。 一抹丛林挡路。 他正考虑穿林而入或绕林而过,猛有所觉,劲叱一声:“谁?滚出来!” 林中一声娇笑:“呀!好凶!” 唐继烈正需要找人问路,骤闻有人,真是空谷足音,忙放缓口气道:“请问——你们是不是五凤帮的人?”人已飘身入林。 “逢林莫入”,这是起码的江湖禁忌。 唐继烈却根本不管这些,艺高人胆大嘛,何况他是在心急如焚之时。 可是,他应当想想,深夜,深山中竟有女人,而且一点不害怕,当然不是好相识。 唐维烈进入林中,触鼻湿气,十分阴冷。 黝黑中,只听吃吃娇笑:“好俊的身法,你知我在哪里?” 唐继烈心中火起,喝道:“我还有时间同女人捉迷藏么?如不快出面答话,可要得罪了。” 同时,他蓄势准备循声出手。 娇笑不绝于耳,使人回肠荡气,却已换了方向,连叫:“哎哟,世上哪有这样向人‘请问’的?好笑!大约是化外野人吧?” 唐继烈鼻中嗅到淡淡香气,虽自觉鲁莽,仍是没好气地喝道:“好大胆的女人,敢骂人,我只好无礼了!”话出,人已展开“捕风捉影”身法循声扑去。 唐继烈未经世故,对事只凭直觉,所以想到就做。 他以为五凤帮者,顾名思义,尽是女人作怪也。好!对方既是女人,又在这里出现,抓住了,还怕问不出五凤帮所在? 他一厢情愿,不料林深幽暗,目光难辨,枝桠纵横密结,身到处,枝蔓断落如雨,百忙中,觉得一股浓香冲鼻,头脑为之一晕。 扑了个空,蓄势吐出的力道,把两株碗口粗的小树硬生生地震断,发出了一阵哗啦声响。 他真发怒了,哼了一声:“哪里逃,谁能逃出我的手下?”说着,双目聚光,向暗中深处扫视搜索。 林木丛密,且多合抱大树,如果对方藏身在树后,实在不易发现。 她可能藏在哪一株树后呢? 他紧挫钢牙,劲蓄掌心,只等对方再次出声,就狠狠下手。 怪!对方竟比狐狸还狡猾,再也不闻声息了。 唐继烈脑中一亮,哈哈大笑道:“敢在小爷面前弄鬼?差得太多了!” 话出,掌出。挥掌横扫,狂风骤卷,呼呼,轰轰,顿时风起数丈方圆,枝桠如雨飞溅。 唐继烈是想到对方一定藏身附近,反正不远,只要向周遭出手,打草一定惊蛇。 她受惊,一定出面,或者图逃,只要一现身形或发出声息,还怕不手到擒来? 他想得不错!只是,百密一疏,只顾到四面,忘了头顶。 如对方藏在树上,怎办? 转眼间,他已把四面打得枝叶满地,一片狼藉,连巨大树干也斑驳不堪,方圆十丈之内,尽是惊风旋转。 怪!仍是不见有人现身。 唐继烈气昏了头,专捡可以掩藏身形的大树背后扑击。 老是扑空,倒是阵阵香气弥漫空中,闻得舒畅飘飘。 女不离香!既有香气,对方显然没有离远。 如果逃开,决难隐瞒他的耳目。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第一:当然是藏在高高的树上,安如泰山。 第二:有中空的树穴,她藏身树穴之中。 可是,当局者迷。唐继烈一下子未想到这些,吃了性急的亏。 他只急于找到姥姥或找到五凤帮,能找到蕃僧也好,心急如焚,更有不服气的忿怒,一心找人,又自恃艺高,一时疏忽,折腾了这么久,鼻中吸进的邪香,已开始发生作用。 他感到全身亢奋,呼吸急促,一身躁汗,通体发热,背上好像蚂蚁虫咬,十分烦躁。还有口内发干,亢奋中有懒洋洋的疲倦。 他是练家子,立时警觉! 因为这些都是平常没有的现象。 异样的感觉迅即泛滥。 他感到小腹发热,丹田有异常感觉,心中也骤然烦乱,又似着慌。 他已知不妙,强捺攻心怒火,猛运玄功,潜行其气,镇静摇曳荡漾的心情。 他本想跃坐下来,运动逼出邪香之毒。 可是,敌踪在迩,不行呀! 慌乱之中,脑中灵光一闪,仰天引吭,发出一声怒啸。同时,装作不支,颓然地倚靠在一株大树干上,却是咬紧钢牙,一面竭力冷静沸腾的心潮,一面功聚双掌,以便对方一有动静,即下杀手,搜取解药。 空山回响,啸声嗡嗡未断,对面山峰也传来两声急促的清啸。 唐继烈一愕,难道雅文、雅素有所发现?或者,也遇到了敌人? 全身躁热,越来越热,如同火焰,难受已极。 他想找一处山涧,泡入冷水中去。 一阵阵的慵懒袭上身来,有骨软筋酸之感。 试运真气,竟提聚不起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呼吸已成喘息,可以感触到呼出的尽是热气。同时,脑中浮起不可名状的念头。 意识在逐渐模糊,只觉得有一种不可忍耐、不可遏止的迫切需要。 如果,这时那狗女人出现,多好!一定撕裂她! 眼,好像合在一起,欲张无力。 面红如火,双目如被烟熏,红得怕人,透出使女人心颤的异光。 俏影一晃,像幽灵一样,由一棵大树上如落叶飘坠。 接着,四丈外另一株树上也飘下一人。如花面,柳素眉,桃花眼,樱桃嘴——是两个美人儿。 一个淡花色衣裳,一个深紫色衣裳。淡黄色衣裳的女人娇艳已极,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向靠着树干、刚有所警觉、想动手的唐继烈扑去。纤指扬处,闭了唐继烈的左右肩井,纵情地咯咯荡笑道:“奴的哥,奴来侍候你,你有气,只管出在奴身上吧!” 她紧挨着唐继烈,以熟练的手法,迅速脱去全部衣裳,露出骨肉均匀的肉体,然后又以熟练手法,也替唐继烈脱光衣服,抱着唐继烈一起赤裸裸地倒下去。 唐继烈目光火赤,呼吸迫促,生理上的变化足是惊人。 黄衣女摸了他一把,荡笑道:“哥哥人满斯文的,倒看不出……啧啧……” 她知道好事已谐,再无变化了,便又替唐继烈解开穴道。男人没有两条有力的手臂,身体其他部分也就没有气力了。 唐继烈穴道解开后,异态如疯似狂的翻身一跃上马。 紫衣女一旁看得如醉如痴,这时咯咯一笑道:“大姐,小妹,把风去,别榨干了,留点给小妹尝尝新啊!” 紫衣女走开去。 战火即将点燃。 就在这时候,林外远处忽然传来有人走近的谈话声,随即是紫衣女阻止来人入林的争吵声,不到三言两语,两下翻了脸。 听紫衣女娇叱道:“不许进去,就是不许过去!” “匍匐”两声,已动上了手。 接着,一声娇哼:“是你呀!” 有倒地的声音。 另有人一声咳:“林中的朋友,可是唐继烈兄?” 唐继烈刚如悬崖勒马,羞耻心镇住了疯狂欲火;底下的绵羊,本在张牙舞爪。 突然,咬牙有声,猛地把他推开,跳起来,乱抓衣服,忙不迭地向林中深处审去。 她刚匆匆穿好衣裙,背后冷冷一声:“快把解药拿来!”未容她转念,一个指头已顶到她背心上! 她心悸地嘘了一口气,由襟底掏出一个小玉瓶。只听一声:“好,你喜欢躺下,就再躺一下吧!” 她真的身不由巴躺下了,被点了软、麻二穴。 唐继烈正手忙脚乱地穿衣。 猛听一声:“接着!快眼下!” 他伸手抄住由林中抛出的一个小玉瓶,迅速倒出二粒白色药丸,仰面吞下。 只听林荫中有人促声道:“继烈兄,小弟是天龙门下葛品扬,刚由对面峰上二位姑娘处得悉兄台在此,匆匆赶来。两位姑娘已和五台三魔动上手,这两个被小弟制住的女人,正是祸水三姬中的闭月姬和羞花姬,原来都是三魔老二淫魔的小妾。淫魔快要赶来了,小弟先去应付应付。” 说到“应付”二字,人已在二十多丈的林外了。 唐继烈解药下喉,小腹以下立时一片清凉,躁热退去,神智一清。 他几时吃过这种大亏?真是奇耻大辱! 他对自称“葛品扬”而未见面的人,说不出的感激,想起刚才的事,面红耳热,恨无地洞可钻。 欲火一消,怒火勃发。 钢牙一挫,飘身而起。 游目四望,他想杀死那两个女人出气。 对峰清啸又起,迫急而短促,显然是雅文、雅素二女不敌陷险,传声救援。 唐继烈为之一惊,迅忖道:这两个丫头身手不弱,据姥姥说,足够应付中原一流好手,为何恁地狼狈? 狂笑震天传来,十分暴烈:“凭你两个小丫头也能作怪?还不给佛爷躺下!” 唐继烈一听,心中叫道:“是了,原来还有蕃狗!可见那位老人家所说不假,大约姥姥她们也在那边了!”忙引吭长啸,大呼:“杀不尽的蕃狗!我来了!” 人已弹射出林,飞驰下峰,向对峰扑去。 猛地一声:“好小子!”迎面飞来一条人影,“呼”地出掌,扑截唐继烈。 唐继烈身在半空,随手一记“天龙卷尾”。 轰!劲气四溢,唐继烈身形一窒,星泻下落。 另一条人影闷哼一声,翻落地上,显已吃亏。 一声哈哈:“唐兄身手果然高明,姓严的老色鬼,追魂煞手印也碰到克星了吧!”“唐兄,把他交给小弟打发好了!”声出,人现身,正是葛品扬。 唐继烈一瞥之下,看出葛品扬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是十分稳重、平静,顿时惺惺相惜,好感上更加好感。忙叫了一声:“葛兄,谢谢你,我马上就来!” 他说得好轻松,大有他一到,手到成功,立可回转叙话似的,人已比风还快,掉头飞掠而去。 葛品扬也看清了唐继烈形貌,迅忖道:碰得巧,迟一步,不堪设想。 他又想:这位老兄很爽快,就是性急了些,不脱霸道气,情急救人,这也难怪! 一仰面,向发呆的淫魔严尚性哼了一声:“滋味如何?如不好受,先调息调息再说。” 淫魔由对峰赶来,势子也急,蓄势出手,本想把唐继烈毙于“追魂煞手印”之下。 不料,双方空际相遇,掌力甫接,竟被震得眼黑头昏,喉底发甜,气血翻涌。 落地又见对手竟是一个小伙子,想不到如此厉害,登时愕住——主要是一眼之下,发现小伙子的相貌极像老对头天龙老人蓝公烈!也可说话脱脱是三四十年前的蓝公烈化身。 如果葛品扬冷不防趁他出神刹那下手的话,大有便宜可占。 他一听葛品扬挖苦,肿泡眼一瞪,嘿嘿怪笑:“好小子,是你呀?” 葛品扬胸有成竹,双臂叉胸,哑然道:“久违,久违,想不到吃蟑螂、又吃毒酒,居然命大,孽报何时才到?” 淫魔因脏腑翻动,身受内伤,对葛品扬恨在心头,却不敢像以前那样不放在眼里,眼珠一转,狞笑道:“小子,你有几条命!报应就在眼前,还敢胡说?” 他又哼了一声:“刚才哼喝鬼叫的可是你这小子?那贱人呢?” 葛品扬迅忖道:听这老淫虫的口气,天衣秀士死了这么久,他还没有找到闭月姬。他大闹白龙帮,劫走羞花姬,怎地又给她溜了?必须好好“利用”一下。故意笑笑道:“你这老王八,还是不死心?她和羞花姬已被什么‘法王’看上了,你还不知道?” 淫魔眼鼓如铃,嘘了一口气道:“你说什么?” 葛品扬已看出对方激怒而又胆怯的心情,心中好笑,哼了一声:“你是吓昏了头,还是聋了耳朵?你不是给什么‘法王’跑腿的吗?再驼上一块石碑,也压不死你呀!” 淫魔实在挂不住脸了,额暴青筋,吼道:“小子,你怎么知道的?快说!” 葛品扬神色不动,道:“我刚才听到她们二人正在计划,说马上应召去找法王献身邀宠。” 淫魔挫着牙道:“好贱货!我非把她们撕成两片不可!”眼一鼓,吼道:“两个贱人是向哪边去的?” 葛品扬也吼道:“我好意告诉你,你应当客气点!” 淫魔吐了一口气,瞪眼道:“小子,你快说,我不难为你!” 葛品扬哑声笑道:“你以为本少侠会放过你?” 淫魔大吼,“好小子,拿命来!” 葛品扬侧身让过来势,还了一记“天风浩荡”,喝道:“告诉你也没用,你敢动法王的到口羊肉吗?” 淫魔硬接了一掌,退了一步,哼道:“你小子倒有几下子!” 要知道,葛品扬功力与日俱增。 而淫魔酒色所丧,眼前又受内伤,所以,葛品标一掌,淫魔虽然接了下来,却牵动内伤,有百上加斤之痛。 葛品扬已想出计较,收了势,笑道:“你如真有种,可能还追得上她们!” 淫魔吸气道:“快说!看我劈了两个贱人给你瞧!” 葛品扬向山下一指道:“她们刚由这边离去不久,却是跑得飞快。” 淫魔目射凶光,哼了一声:“好!小子,瞧我的……” 他弹身而起,忽又扭身回头道:“你小子人小鬼大,不是骗人吧?” 葛品扬哼道:“你怕了?愿当王八,听凭尊便,快缩头还来得及。” 淫魔挫牙道:“好小子,不怕你飞上天去。”人已向山下飞驰而去。 葛品扬目送淫魔背影消失夜色茫茫里,哑笑一声:“虽是‘死子’,也算一着闲棋!”向身后林中匆匆瞥了一眼,便向对峰掠去。 半峰一片石坡上,正打得天昏地暗。 葛品扬定神凝目一看,斗场中,金魔正与一个少女在拼斗,连展杀手,却总被少女巧妙的身法躲了过去。 另外,是两个着黑色袈裟的蕃僧,一个缠住另一个少女,那少女已经险象环生。 唐继烈正铁腕翻飞,掌影幻动,如一圈又一圈的旋转车轮,把另一黑袈裟蕃僧逼得走马灯般乱转,却是一时也未见可以得手。 是三对三的局面。 葛品扬紧张的心情略弛,忖道:还好,蕃秃只有二人,没有大批涌到,大约呼拉尚在后面摆架子! 其实,他不知呼拉法王已经率众入山了。由于这位法王老奸巨猾,想等接到先派出的人回报情况,并待九子魔母已和五凤帮拼得差不多时,再出面坐收渔利,又因那一段山径十分险恶,恐有炸药埋伏之类,所以缓缓前进。 这两个黑衣喇嘛,乃是呼拉法王留下等待四方教的人的。 由于金魔等提早赶来报到,直扑王屋,恰好和雅文、雅素相遇。蕃僧好色,想顺手携下,因而引起恶斗。 葛品扬知道五台三魔中的醉魔曾在洛阳丐帮分舵和三煞中的锁喉绝手吴良斗得两败俱伤,即未毙命也必卧床养伤。难怪只有金、淫二魔来此,如此大好机会,不趁此下手,更待何时? 一念至此,立时大喝一声:“老魔头,好意思欺侮女流小辈,葛品扬在此!” 人已身形游动,向金魔欺进。 金魔原以为挟狮子搏兔之势,不难手到擒来。和他动手的正是雅文,有几次,金魔认定必然得手,却总是在千钧一发、毫厘之差间,被雅文以巧妙无比的身法避了开去。 金魔年老成精,唐继烈一到,身手之高,已使他心神大震,且已知道对方与九子魔母的关系,如果不能挽回颓势,制住对方,只要有一个免脱,被魔母知道,自己就难逃公道了。因此,他更急于把雅文先制住,好帮助蕃僧对付唐继烈。 葛品扬再一出现,出言挖苦,更使金魔老脸挂不住了。霍地连环两掌,趁雅文撤身急避时,身形疾转,“赫”地吐气开声,又似大喝。 葛品扬睹状脱口失声:“金手指!”好得他是蓄势而进,脚下连纵,避过金魔旋身闪电一击。 他撤身挪步之间,先机立失。 金魔得理,哪肯让人,左掌,右指,加紧进逼,一轮猛扑急攻。 葛品扬被逼得连连后退,不住腾挪,十分狼狈。 正危急间,雅文一声不响,纤指连弹,也逼得金魔忙于应付。葛品扬缓过一口气来,随即欺身反扑过去。 金魔处于夹击之中,狂吼连声,掌风劲烈。葛品扬又要提防他突然施展金手指,不敢过于逼近,所以虽与雅文合二人之力,仍是奈何对方不得,只勉强取得一点优势。 突然,狂啸震耳。 唐继烈狂笑继起:“如何?” 葛品扬百忙中掠目一瞥,那黑衣蕃僧骤然暴起一丈多高,垂直栽落,双脚一直,七窍流血。 另一个和雅素动手的蕃僧,也是急于解决她,偏偏她身法巧妙,每每即将在得手刹那,被她像泥鳅一样滑脱。 蕃僧性暴,急怒之下,只知一味地出重手,想把她震毙。等到发觉同伴不妙,想翻身抢救,唐继烈已经一击得手,凌空向他扑来。 蕃僧虽悍不畏死,却知道同伴的功力比自己更高,尚且完蛋,在唐继烈如此神威下,也不由胆裂心寒。猛撤身,正要转身图逃。 唐继烈空中转折,铁指洒落,狂笑震天:“想丢下同伴,太不够意思了!” 蕃僧见不能逃,凶心大发,狞笑一声,挥掌硬封,身形骤起,竟向势尽下落的唐继烈迎扑过去。 这是困兽反噬,拼命打法。 唐继烈喝了一声:“好!”空中振臂,双掌一圈,两团斗大车轮呼啸而出。 轰!轰!双方一上一下,掌力空际相接,连声大震,蕃僧大吼坠地。 唐继烈电泻而下,人悬半空,一脚端出。倒像一脚先着地! 却是硬生生踹在脚刚落地、惊魂未定的蕃僧斗大脑袋上。 “啪”的一声! 蕃僧半声惨啸未出,被唐继烈一脚踹倒,滚出二丈外,斗大脑袋成了一片红、一片白、一片模糊的烂瓜。 无巧不巧,正滚到金魔脚边。 金魔的一张脸“刷”地由焦黄变成了灰土色。 这种杀人手法别开生面,实在罕见。难怪杀人不眨眼的金魔也惊魂出窍。 雅文哪肯放过这个机会? 金魔一怔神之际,她已纤指轻挥。金魔猛觉玉枕、脑户穴一麻,刚吼出半声,葛品扬已在他背上轻拍一掌,笑道:“如何?” 金魔扑地栽倒。 唐继烈呼了一口气,大笑:“葛兄,如何?” 两人相对大笑。 葛品扬已知道,唐继烈功力高过自己很多,大为佩服,想起了怪老头牯老的叮嘱,忙拱手道:“继烈兄,尊外婆已去五凤帮,请随我来。” 雅文、雅素二女娇喘未定,惊疑不定地看看葛品扬,又看看唐继烈。 她俩似乎对唐继烈十分敬畏或崇拜,恭谨异常地垂手待命。 唐继烈扫视金魔和蕃僧死尸一眼,沉声道:“葛兄,我姥姥现在哪里?你怎么认识我姥姥的?可是姥姥要你来找我?” 葛品扬知道对方因刚见面,对自己十分陌生,难免奇怪,虽无怀疑,却也想先问清楚,问得直率,倒也爽快,忙笑道:“也可这么说。我与令外婆虽只相处几天,承她爱顾后辈,惠教良多。现在,因域外凶僧大举入寇,无暇详告,见到令外婆再说吧。” 唐继烈促声道:“好,快去!” 葛品扬指点道:“由此绕过峰腰,就可看到凤仪亭,再由山径直入,即是五凤帮。” 唐继烈一怔道:“我们不是同去么?” 葛品扬心中另外有事,闻言一怔,恐对方起误会,忙道:“当然,只是小弟还有一点事要办,请你和二位姑娘先行一步,我随后赶到。” 唐继烈一点头,挥手道:“等会再见,走!”人已当先弹身而起。 雅文和雅素交换了一瞥眼光,深深地看了葛品扬一眼,双双一点螓首,算是向他打招呼了,也紧随唐继烈身后而去。 葛品扬目送三人背影消失,自语道:“好干脆,这位老兄值得一交,但愿不出岔子……” 他一扭身,直向对峰林中掠回。 他机智绝伦,近年来所遇多艰,阅历大增,每能随机应变,突出奇兵。 他刚才设局骗走淫魔严尚性,乃是一时灵机偶触的一着闲棋。又想到闭月、羞花二姬,可利用作为闲棋以外的闲棋。 他重返这边林中,就是想了结这桩“心中的事”。 靠着林边,羞花姬仍然蜷卧在地,如非眼珠能动,倒像海棠春睡哩。 她口不能言,因刚才被葛品扬点了哑穴。身不能动,乃是三阴交和鼠蹊二穴被制。 凡被点了这二处穴道的人,一定全身酸麻难禁,脱力软瘫。 她大约曾经试图运气挣扎,徒劳无功,弄得一身香汗淋淋,面红气促。 她看到葛品扬去而复返,一双美目中充满了惊骇、乞怜、希冀的混乱光彩。 她以为葛品扬不会放过她,死亡的恐怖使她惊骇。 求生之念,人之常情,心有凄楚,口不能言,只有祈求怜恤了。 由于葛品扬来势不急,又未猝然下手,又生万一希望。 葛品扬负手停立在她五尺之外,似在沉思着,又似在凝视她,半晌没有作声。 除了夜风拂面,透衣生凉,间有蛇虫游窜的声息外,很静,很静。 云破,月来…… 下弦月的微光由密云中漏出,斜透林消,洒下点点淡影。 葛品扬瞿然一惊,他的目光和羞花姬一触。 她正呆呆出神地凝眸注视着他,好像浑忘一切。 顿时,使他想起了在巢湖历险、大闹白龙帮的一幕。所不同的,前者是波光灯影,杀气逼人的场面。现在,是风摇树影,空山密林,面对着待宰之羊。 今年花似旧时容。 月下美人,横陈荒草。 媚人骨子的美、楚楚可怜之态,使葛品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呢?当然也是芳心千回、柔肠百转了。 月色下的葛品扬,虽在连日折磨、身受火攻、箭阵、七情纷迭、饱受忧患之下,出于他有超凡的定力,虽然憔悴,并不沮丧,仍是神采不减。 这时,因在沉思,修眉微蹙,目光凝结,忧郁中透出悠闲,坚定中透出冷静,别有一种使女人心折神驰的魅力。 这使她芳心中突然涌起潮水般的激动。 她暗暗叫道:难怪苏妹妹为他梦绕魂牵,岂止美男子、俏丈夫,这才是真正的男人!也难怪自己在巢湖一见,就像着了魔似的,只是他太狠心无情了。唔!这不能怪他,只能怪自己是什么样的货色啊! 女人多变,心情更是一瞥千幻,她几乎忘了一切,连生死也置于度外,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如饮醇酒,醺醺欲醉。 如食橄榄,回味无穷。 如沐春风,百脉皆舒…… 葛品扬一仰面,避开她的目光,咳了一声,他已想好了计较,沉声道:“刚才本少侠骗走姓严的,你可听到了?” 她一惊,嘘了一口气,回到现实。一阵辛酸,一阵难言苦楚,凄然欲泣,只有点头的份儿。 她当然知道:她一再逃离淫魔掌握,老魔已把她恨入骨髓,对羞花、沉鱼落雁二姬当然也一样的痛恨。 刚才,差点狭路相逢,如非葛品扬一阵扯东拉西,把老魔气走,一经老魔发现,如何得了?她打了一个寒噤,一定吃不了兜转来。 她感怀身世,旧情遗恨悔当年,自怨自艾,悲从中来,第一次感到伤心之痛了。 葛品扬弹指解了她的哑穴,看也不看她一下,缓缓转身,背着手,踱着方手,声调却很沉重道:“自古以来,红颜薄命,女人犯不得‘淫’字,淫则必贱!女人一犯淫贱,就不值一文,空负她花之貌,绝世之才,逐水桃花,决无好果!” 他声音一顿,回身过来,目光一注她,道:“绝艳迷人,尤物祸水,你们三人,祸水出名,任人践踏的,同是父母授体,为何不知羞耻?” 她花容连变,时红,时白,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年。樱唇失血,颤动无声。 葛品扬怆然一叹道:“纵使欲海能填尽,花落人亡两不知!你们难道不会想想,自己一辈子就在污泥中打滚过去?生前让人耻笑,死后被人辱骂,一点也不动心?” 她终于媚眸一闭,珠泪双流。 香肩耸动,哀哀悲泣。 葛品扬知道她虽色欲蒙心,冶容放荡,乃环境所逼,人性仍在,良知未灭,并非不可救药。如在平日,她们是笑骂由人笑骂,反会觉得好笑,现在,三言两语,竟被激发了她的人性,她伤心地哭了。 她必须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他连弹两指,又解开了她的手脚穴道。 她娇躯一伏,双手掩面,哭倒在地。 葛品扬疾掠入林,驰向闭月姬。 她仍是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厚厚的枯枝烂叶上。 葛品畅知道祸水三姬中,以此姬最淫荡无耻。回想起黄梅乌牙山灵峰院的往事,她亵衣半弛,丑态百出地缠着天衣秀士柳迎风,做个什么样儿? 那时,她就像一条蛇,叫人恶心! 这种女人留下也只有多出丑,现在,臭猪头自有烂鼻子来闻,当前,或有可资借用之处。 蛇!真的蛇来了! 一阵疾游声息,使葛品扬悚然一惊。 林中幽暗,目力不易发挥,葛品扬为防万一,腾身丈许,伸手勾住一个横枝,定睛一看,好像一条抛动如风的带子,却只有二尺多长的小蛇,正向他刚才停身之处飞驰而来。 眼看就要向闭月姬身上抛到。 好快! 葛品扬刚要弹指,它已突然在闭月姬身边四五尺外停住。蛇身一圈,蛇头高昂,发出“丝丝”怒吼,蛇头鼓胀,一下子涨成拳头大。 葛品扬心中一突,脱口叫了一声:“不好!” 蛇似闻声受惊,蛇头疾转,蛇身颤动,似要破空冲上! 葛品扬腰间用力,撒手间,人已飘出丈外。 “呼”地一声,蛇身如箭直射,已向他悬身之处窜去。快得不容一瞬,它一阵急缠,缠住那条横枝不放,蛇口紧咬在枝桠上。 葛品扬一身冷汗! 未料到区区长虫,蕞尔小丑,如此厉害! 它不怕人已是奇怪,能腾空咬人,更是奇怪! 如果稍一大意,躲避稍迟一瞬,真是不堪设想。 时机稍纵即逝,他疾掠身,一把抓起闭月姬,窜出三丈之外。 为了摆脱累赘,必须使闭月姬有自保能力,他刚伸手解了她的穴道,她“哦”了一声,媚目一张,竟双臂一圈,搂住他的脖子。 “丝丝”怒啸! 蛇身一弹,竟由树桠上循声射来。 葛品扬未料到它有这大“本事”。 本是恨闭月姬无耻,正要把她摔下,发觉不妙,脖子又被她抱紧,只好带着她一顿脚,斜掠出去。 “呼”地一声,蛇的来势迅疾收不住,一下咬空,直射出二丈外才势尽下落。 闭月姬还以为是唐继烈哩,不知死活地叫了一声:“奴的哥,什么东西?吓了奴一跳!” 葛品扬双臂一振,随手一个耳光。 她双臂受震,酸痛难禁,刚娇“啊”了一声,又挨了一记括拉脆,忙自掩面后退。 葛品扬喝道:“无耻贱人,让你喂蛇也好!”正要出手杀蛇,一声娇呼:“慢着,此蛇有用!” 一条俏影飞掠而到,纤指微扬,玉掌一抖,把蛇身打了一个翻滚。 葛品扬听出声音耳熟,不是羞花姬,定神一看,却是冤家路窄,突然来到的竟是沉鱼落雁姬。 闭月姬已经警觉,也顾不得疼,骇呼一声:“奴的天呀,长虫,快逃……” 她没命地向林外狂奔而去。 葛品扬向沉鱼落雁姬一挥手,急喝:“你快逃,此蛇十分厉害……” 沉鱼落雁姬已向它连连弹指,把它打得乱扭、乱滚。 葛品扬骇忖道:好大胆! 正要帮同出手。 她促声娇喝:“你不能动……” 闪电般由发间拔下一支三寸金针,扬手一挥,恰好钉在蛇尾上。 它“丝丝”怒啸,蛇身狂卷乱扭,厥状十分可怖。 葛品扬刚心中一动,有所领会,忖道:“难道她要留下此物,作何用途不成?” 她已迅速地又打出一支三寸金针,正中蛇腰,钉入地面。 它已渐现疲态,只是肉麻地蠕动着。 葛品扬吐了一口气道:“留此恶物何用?” 她舒了一口气,一掠发丝道:“当然有用,幸好奴家看过老毒物伏蛇之法,也见过不少奇怪长虫,这一条是罕见的软骨飞红线,奴家想……” 她顿口不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只听羞花姬在林外栗声道:“小怜妹,快弄死它算了吧!” 葛品扬已看清那条蛇全身五色斑斓,背上一条隐约的红线,非穷尽自力不易发现,蛇身奇扁,隐见细细的逆鳞,十分丑恶可怖,倒象一条彩带。 他知道,蟒,越大越凶。 蛇,却是越小越毒。 这种异于常态的怪蛇,当然更是奇毒,难道她敢带在身上? “老毒物”,当然是指司马浮。 她已应声道:“不要怕,看我的吧!” 羞花姬缓步入林。 闭月姬仍在林外探头张望,不敢入林一步。 葛品扬迅忖道:难得“祸水”齐集一处,这一着闲棋,必须要快“落子”,让她们发挥“祸水”的作用。 沉鱼落雁姬已由襟内取出一个软革皮囊。又由囊中小瓶内倒出一些红色药粉,扬手向蛇身洒去。 奇怪,药粉一飘散,它就好像软瘫了。 首先,怒涨的三角蛇头收缩下去。 这还不算太奇! 蛇身一阵蠕动,细鳞全隐,二尺多长的蛇身,转眼竟收缩得短小约三四寸。 由于蛇身变短、变细,看去好像一根竹筷或一小截枯枝,真是渺焉乎小,如非亲眼看见,谁会相信刚才飞起咬人,惊得几个武林高手鸡飞狗跳的,竟是此物。 沉鱼落雁姬媚目一扫,顺手向丈外丛草中拗下一截青竹,再倒转小瓶,蘸了一些红色药粉在纤指上,霍地掠出,如拾枯枝,抓起蛇尾,放入竹管中,用香帕塞住竹管口。好干净利落,不过一眨眼间的事。 她毫不在乎,却把葛品扬吓了一大跳。 缓步走过的羞花姬几乎骇呼失声。 在林外张望的闭月姬尖叫一声,如被蛇咬。 葛品扬却已于一瞥间,看出那条蛇已像死蛇,毫无生态,任由沉鱼落雁姬抓起投入竹管里,根本没有一点反应。他心中明白,那些红色药粉,必有克制蛇虫之效。出于曾受司马浮“亲炙”的沉鱼落雁姬之手,不算希罕。前尘往事,“玉佛”之种种经过,使他有点惆然。 猛听沉鱼落雁姬深深地轻叹一声:“葛少侠贵人事忙,难得好整以暇。强敌大举入侵王屋,阁下曾是该帮红鹰大堂主,据悉令师也在,莫非想做识时务的俊杰?” 葛品扬一惊,猛想起自己肩负重任,虽然怪老头只叫他联络唐继烈,照计行事,一切有怪老头担当,但自己一身兼系天龙堡与五凤帮的荣辱,怎可多耽搁时间? 他又想到她言中之意,似在提醒他,也似在讽刺他,不由更是心焦。 这时,沉鱼落雁姬已把装蛇竹管纳入革囊中,羞花、闭月二姬也走了过来。 葛品扬立即打定主意,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举步向林外走去。 她们互看一眼,茫然跟着。 他抬头看月,倒像诗人雅兴,赏观月华。她们为他反常的举动所惑,一声不响,不敢惊动他,只是默默地交换着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的眼光。 他自言自语道:“月亮快圆了!中秋也快到了!” 什么话?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起了江湖上沸沸扬扬传说的天龙堡、五凤帮、四方教间的中秋死约会? 不可能! 因为,眼前王屋已危如累卵,还想到中秋“之远”?火烧眉毛,希望天下雨,笑话! 闭月姬忍不住“嗤”地笑起来,道:“月圆人也圆,葛品扬多情种子,可能是想到了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沉鱼落雁姬沉脸截口道:“别乱说!” 葛品扬哼了一声:“你们三个,为何不向我下手?以三对一,十拿九稳的机会啊!” 这又是什么话? 她们同时一怔,交换了一瞥讶异眼光。 羞花姬幽幽道:“我们哪里敢?” 葛品扬沉声道:“以祸水三姬身手,在当今武林,也可说在一流与二流之间,岂可自甘埋没,白白辜负了?” 闭月姬愠声道:“你说什么?奴不懂,何况刚才你把奴救了,奴家怎会如此不近人情?” 羞花姬接口道:“葛少侠,刚才多谢教言,使妾身有醍醐灌顶、遍体清凉之感。妾身也奇怪为何一直执迷不悟,这些话以前也不会听得入耳……” 葛品扬哼道:“现在呢?” 她促声道:“出于少侠之口,无异暮鼓晨钟。” 葛品扬缓缓移目看着她,道:“是真的天良发现人性复苏了?” 她凄然地点点头,眼已微红。 由她的神色、目光,他发现她是出于内心,决非做作,不禁脱口叫了一声:“好!人性本善,可得明证。” 她一震,粉首垂下,珠泪纷落。 闭月姬迷惑地“哦”了一声:“奇怪!你们打什么哑谜?” 葛品扬向她冷扫了一眼,哼了一声:“你可能永远也猜不透。” 她一愕,敢怒而不敢言地唇动又止。 沉鱼落雁姬平静地伫立一边,静静地凝视着他。 葛品扬避开她的视线,仰面背手,似乎又在想什么。 她终于开口了:“你在想什么?好像心中有事,能告诉奴吗?” 葛品扬沉声道:“我在想那尊‘玉佛’,告诉你有什么用?” 她花容扭动了一下,垂下了睫毛。 他又道:“我也想到巢湖,更想到灵峰院的地下秘室,哼哼,还有——什么‘贵妃院’。” 他说的话,只有当事人明白。 羞花姬大约羞窘不堪,头垂得更低了,闭月姬却脸色大变,一连退了几步,指着他,叫道:“你,你——” 葛品扬双目神光迸射,盯着她,喝道:“你可说比妓女还无耻!” 她呆呆地怔着,终于逼红了脸,无力地:“你都知道了?奴没话说,奴也不是天生淫贱的!” 葛品扬见自己偶触灵机,“攻心”之计奏效,也自心中大悦,不愿再耽搁时间,突然咳了一声,开门见山地朗声道:“人孰无过?贵于能改。改恶为善,善莫大焉。” 她们静静地听着。 他沉声接道:“我有一事相托,你们愿意帮忙吗?” 她们都抬头看着他。 羞花姬便咽道:“但凭少侠吩咐!” 沉鱼落雁姬激声道:“你——并不是一个无话找话说的人。你知道,只要你一句话,奴无不乐于去做,哪怕是送掉性命。” 葛品扬一听到她提起以前自己在“避尘小洞天”易容化装为司马浮,和她交谈的一句话,为之一怔。连这句话都记得一字不差,可知她的聪慧,词色又如此的诚恳,使他也有点感动,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妙目中闪过一瞥异采,低下头去,倒真像少女的本能羞怯。 闭月姬讶声道:“你要我们做什么呢?”言下之意,你,堂堂天龙门下葛少侠,会要我们帮忙? 葛品扬沉声道:“我想,请你们再牺牲一次色相,也可以说,必须尽量施展你们的狐媚手段……” 他觉得碍口,说不下去,脸也热了。玉面泛霞,英使中透出男性美,使她们都向他注目,又似等待下文。 他暗吸一口气,庄严地道:“我是想请你们去——缠上呼拉法王——假如他能活着逃离王屋的话,你们要不惜一切跟住他,甚至跟回西域。” 她们“哦”了一声,面面相觑,都有点莫名其妙。 葛品扬激声道:“……在他身上用功夫,查明‘忌体香’是不是落在他的老巢?昔年他是否用此物或派人用此物向‘断肠花’下过手?还有,由他身上设法取得九寒沙的解药!”目光从她们三人面上掠过,沉声道:“你们愿意吗?” 秦花姬微微闭目道:“妾身愿意再入地狱,只要……” 沉鱼落雁姬默默地点了点头,似乎有话,又不愿出口。 闭月姬脱口道:“恐怕不行吧?” 葛品扬盯住她,问:“为何?” 她期期文艾道:“那野和尚厉害得很,他们今夜就要毁灭五凤帮,怎么你说他会……” 葛品扬心中一阵激动,他虽然相信怪老头可以旋乾转坤,也实在心神难定,吸了一口气,决然截口道:“这不干你们的事,这是我师父和师母他们的事。如呼拉完了,也就不必劳驾了,现在,只问你们愿不愿意?” 闭月姬笑道:“如只是要奴等迷住那野和尚,当然可以的。” 葛品扬欣然道:“一言为定,先谢过,我们走着瞧吧!”一举手、一点头道:“就此别过,希望将来彼此见过时,是友非敌!” 话声中,飘身退出丈外,破空而去。 她们呆呆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久久,还是闭月姬开口道:“奇怪!我们就走着瞧,不信那野和尚恁地不济事,全是银样蜡枪头。” 葛品扬全力向山道驰去,再抄捷径,奔向凤仪峰。 凤仪殿前,雁行排列着二十四个衣分白、黄、红、黑四色的喇嘛。 这时,正是黎明前最黑的一刻时光。四下一片死寂。除了那二十四个狞笑隐隐、阴沉如鬼的喇嘛外,竟没有其他人影。 这是五凤帮根本重地,却不见一个五凤帮中人,奇怪,反常。 那些喇嘛显然尚有所待。或者,因一路直抵凤仪殿前,一个人影不见,等于进入无人之境,使他们也有莫测虚实之感,非等令下,不敢擅动。 这与他们原定见人就杀,大肆凶威的预计不符。 在里许外,呼啦法王正踞坐在一块卧虎石上。左右侍立着四个黄衣喇嘛。 另外,是无情翁和金枪神判两个护法,还有老毒物司马浮。 大约锁喉绝手也和醉魔一样在卧床不起或已完蛋,所以没来。 前面丈许处,垂手站着一个黄衫青年,面垂黑纱,十分孤独、冷傲。 呼拉法王盯住黄衣青年人沉声道:“本座已经知道了,哈哈,姓冷的女人逃不出本座掌心。原来那姓古的龙门老儿,也会捣鬼?你刚才说有一个姓葛的小子,被一个突然而来、连面目也未看清的怪老头挟走?” 那黄衣青年人正是冷必威。 他因私心生妒,想利用机会毁掉葛品扬,不料,被黄衣首婢坏了事,又被葛品扬闭了穴道,眼睁睁地看着葛品扬被人带去,奸计未售,内心加倍恨毒。 他本想挟持——也等于强迫地把黄衣首婢带走——他知道,他接受天山双魔之乱命,对九子魔母与葛品扬下杀手,如不逃走,一回去,只要黄衣首婢说明实情,别说她爱葛品扬,纵不偏袒,只须据实上报太上帮主,他也难逃重罚。何况,尚有天龙老人等也在王屋,无一不是与葛品扬有密切关系的人。他当然深知后果可怕,所以只有逃。 他没有料到在逃亡途中,会碰到迤逦而来的蕃僧。他只好索性把心一横,不等对方开口动手,就自报出身份,表示愿意皈依法王座下。 蕃僧知道他是五凤帮首席堂主,不敢疏忽,一面留下二人监视他,一面派人回头飞报呼拉法王。 呼啦法王老奸巨猾,打着坐收渔利的主意,在奔向王屋中途,得悉司马浮和金、淫二魔兼程赶来,私心窃喜,便叫他们充当先驱,却留下司马浮同行,使老毒物有受宠若惊之感。 大约司马浮也久知蕃僧好色如命,不敢“牵羊见虎”,所以早就把沉鱼落雁姬支开了。 呼拉法王一到,两个喇嘛把冷必威带到呼啦面前。呼啦问清楚了五凤帮的情况及龙门棋士等的部署情形,略一沉思,却命那两个喇麻把冷必威先行带回洛阳候命。 随侍喇嘛大为奇怪。 因为依照常情常理,敌方有重要人物来投,正当快要短兵相接之际,带了同行,一则可以了解地势,熟悉门路;二则必要时可利用作为要挟之工具。而法王竟反其道而行,难道怀疑冷必威有诈? 呼拉法王似知大家心意,沉吟一下,道:“本座认为这姓冷的小子所言一切,疑点甚多——” 大家肃然静听。 法王继续道:“第一,那小子以首席‘堂主’之尊,胆敢叛帮,必有极大隐衷,或者看出苗头不对了,想留一命,不论如何,决非好东西。” 大家本能地点头。 法王又道:“第二,本座派出的铁木其、铁木叶等,据报可能已全遭意外!倘如此,足见五凤帮并非预计的易与,其中大有能者。” 大家一阵骇然,都阴沉着脸。 法王哼了一声:“凭我们这么多人,哪在乎一个姓冷的小子碍手得脚,万一反中对方之计或仍被对方夺回去,岂非无谓麻烦,徒乱人意?” 有理! 拉长着脸的司马浮阴阴谄笑道:“分析入微,法王高见!” 呼拉法王浓眉一振,沉声道:“这些都是不足介意的小事,倒是刚才姓冷的小子说有一个大头老鬼把一个什么姓葛的小子带走,身法之奇,如非姓冷的小子眼花或过甚其词的话,本座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了。” 什么人呢? 大家虽急于知道,却不敢乱问。 法王一伸巨灵之掌,如刀切出,道:“本座并不在乎这个老鬼,咳咳,本座是在盘算,如果是那老鬼,正是白发老婆子的死对头,最好让他们先试试二十年来的苦修,孰强孰弱,我们不必急于去看热闹了,哈哈——” 对他说的话,别人只有恭声说“是”的份儿。 司马浮双眉紧蹙,阴沉沉地道:“我想……”又一顿,似在考虑可说不可说? 呼拉法王大约心情特佳,或系对中原人物比较客气些,或系对这老毒物有所偏爱,移目相顾,举手示意道:“司徒护法,此行与今后借重之处甚多,不必拘礼,有话请据实而言,本座在听着。” 老毒物悚然道:“卑座在想,快要天光了,那白发老婆子既早已入山,为何这么久仍不见动静?别是阴沟里翻了大粮船吧?” 法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确实有点反常。如只凭五凤帮和一些捧场的中原鼠辈,老婆子足可一扫而光。噢,别是都给老婆子杀光了吧?但,也应有动静呀!”向右手黄衣喇嘛扫了一眼,喝道:“我们有那么多人先行,为何不见回报情况?怎么回事,你去看看。” 黄衣喇嘛应声而出:“得令!” 人刚掠出,法王又加上一句:“可用预定暗号联络,记住,铁木落!” 法王目送消逝的背影,面上掠过一层不可捉摸的诡异神色,一现即隐。 司马浮和无情翁各有心事,都觉空气沉闷,有窒息的感觉。 以他们江湖经验之老到,当然可以想到可能发生了不寻常的变故。 呼拉法王一代袅雄,何尝没有异感? 不过以他之身份,决不能有所示怯表示。相反地,他仍得打着“渔翁得利”的算盘。只等手下人来报消息。 突然,破风声急,来路山道中有人飞掠而来。 无情翁喝问一声:“谁?” 飘身迎出。 司马浮目光一瞥,神色一紧,拉长了声音道:“是老严呀!” 奇怪,他们不是先走一步?为何反而落后了? 来的正是淫魔严尚性。 无情翁喝道:“法王大驾在此,乱闯个什么?” 淫魔一双泡眼乱滚,东张西望了一阵,嘘了一口气道:“怪!那两个贱人没来这儿?” 无情翁一瞪眼,冷冰冰地,“你又疯了?什么‘贱人’?金老大和另外两位大师呢?” 淫魔一挫钢牙道:“上了那臭小子的大当了,我去毙了他!” 他掉头就走。 无情翁已看出淫魔面色不对,分明受了内伤,心中一动,低喝:“你找谁?” 淫魔怒哼道:“姓葛的臭小子,还有,当然是羞花、闭月两个贱人!” 无情翁老脸一热,刚“噢”了一声:“她们也来了?” 猛听法王哼道:“严护法,本座有话问你。” 淫魔严尚性似乎对呼拉法王有所忌畏,无可奈何地走过来,叉手道:“卑座见过法王!” 法王长长地哼了一声:“你和金护法及二位黑尊者为何落后?” 淫魔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入山时发现两匹牲口,分头追踪,碰到两个女娃儿!”吞了一口口水,道:“还有一个臭小子。听那两个女娃儿说:她们也是由域外来王屋的,正是白发老婆子的手下!” 法王一震道:“难道是那小野种?竟让他溜来这里,哼,都是恁地没用!” 他向左手黄衣喇嘛一挥手:“速去抓来,木可再让他免脱了!” 那黄衣喇嘛刚应了一声:“得令!” 淫魔摇手道:“几个小鬼,逃不了,大约早被那两位大师和金老大逮住或了结了!” 法王和缓了一下神色,喝道:“铁木坚,你去看看,如是活的,快点带来,本座大有用处。” 黄衣喇嘛腾空而去。 法王面上掠过一丝诡笑。 他又向淫魔一沉脸,道:“严护法,刚才你还提到一个什么姓葛的小子?人呢?” 淫魔恨声道:“那小子狡猾得很,恐已溜走了!” 法王轩眉道:“可曾看到一个大头老头子?” 大约他也觉得多此一问,如真的碰到,淫魔还能整个赶回来?早已完蛋了。 淫魔刚愕然一摇头,法王缓声道:“本座想起来了,你刚才又说什么羞花,什么闭月的?可是中原的美人儿,称作什么祸水三姬的?” 大约法王只闻有此三个美人,却不清楚他们与淫魔间的旧账。 当然,更不会清楚她们还和身边的司徒护法与钱护法有着狗皮倒灶糊涂账。 淫魔一挫钢牙,正好和老毒物司马浮的阴沉目光与无情翁的怒视相遇。他应声道:“是的。” 法王笑道:“她们来了?” 淫魔想了一下,道:“可能!” 无情翁喝道:“老严在法王驾前,不可乱说!什么‘可能’?你明明上了那姓葛的小子大当,他骗你,你敢骗……”猛然住口。法王笑道:“钱护法别管严护法骗不骗。本座久闻三姬美名,就交给你和严护法负责把她们找到。即使她们今夜没有来,你们也必须设法找到她们,决不能伤她们毫发,本座有重赏,听到没有?” 淫魔本是想起无情翁和老毒物的夺妾之仇,想嫁祸泄恨,想不到堂堂法王有此一说,也可证明法王的确对她们有意思了,葛品扬并未捏造乱说,只好和无情翁一样地苦在心里,恼在心头,几乎同时应声道:“知道了。” “是——”老毒物司马浮大约心中一急,脱口冒出一个字,猛听不对,连忙住口。 法王却向他看来,笑道:“司徒护法,‘是’什么?” 老毒物毕竟是老毒物,他本想说明三姬中是有他的一份,却立觉不可漏出。他生性阴沉,行事不着痕迹,这时已看清眼前情况及法王心意,更知连魔严尚性在想什么,而偏偏是严尚性多嘴,自惹了麻烦,以至祸延三姬,连他和无情翁也吃了闷棍,心内发狠道:姓严的老王八实在可恶,老夫是何等人!岂是吃这种哑巴亏的? 淫魔正向他滚动着水泡眼。 老毒物阴阴一笑,向法王恭声道:“卑座是说中原花花世界,有的是美人儿,王屋冷心韵,就是出名的第一美人,咳咳!” 法王别有用心地仰面笑道:“‘三美一支花’,本座久仰,只恐红颜易老,司徒护法不是说过冷心韵还有什么心病么?中原女人本就娇弱,一老、一病……就要看司徒护法的了!” 老毒物谄笑道:“是的,治病是卑座份内事,自当效劳,而且,冷氏的病只要能调理好,风姿不减当年。” 法王巨掌一拍膝盖,大笑道:“不错,本座想起了一句什么徐娘风韵胜雏花的话儿了。本座此蕃大举而来,就是要一偿多年心愿,大事一定,由你们几位主盟武林,本座仍回域外,你们只要多为本座效劳就行了。” 老毒物忙道:“敢不如命!江南佳丽,北国脂粉,各有妙处,咳咳。” 无情翁实在看不惯老毒物的卑鄙,同时更不满法王的不够料,心中暗暗骂着:这就是法王,原来如此! 他知道老毒物是舍不得沉鱼落雁姬这种禁脔尤物给别人受用了去,及时釜底抽薪,以图幸免,自己又何尝愿放弃媚得入骨的羞花姬?折步过来。老毒物见他走来,有了戒心,就不住干咳着。无情翁沉声道:“司徒兄说得对,天下有的是美人,要多少,有多少。据卑座所知,当年武林‘三美一枝花’,除了花已凋谢外,三美仍在。法工只要一举拿下五凤帮,其他二美,卑座可以负责打听下落,比什么三姬强得多了!” 无情翁当然也是老奸巨猾,年老成精。他这么说,一则是转移法王注意力,希望法王自动收回成命,放弃动三姬的念头,二则自己当年就是为了武林三美中之一个而吃了天龙老人蓝公烈的一元指,想泄当年旧恨。主要的是故意提到五凤帮,以提醒法王的警觉,意思在说:“眼前对付五凤帮最要紧,还有闲情逸致谈女人?只要一岔开话题,就可暂时过关,以后再‘走着瞧’了。” 不料,法王的兴趣来了,连那些喇嘛也直咽口水。法王兴致勃勃地道:“女人是越多越好。钱护法,女人的美色固然要紧,最要紧的还是解风情,越风骚越妙。女人如风骚不足,就是木头美人,所以,还是先找着什么花呀、月呀的好。” 无情翁只好沉着脸,道:“卑座知道了!” 法王又笑道:“听说你们古代的黄帝轩辕氏,就是御女三千而白日乘龙上天的。西天竺的‘湿婆教’也是专讲御女成仙的。本座以下,也是不忌女色,有欢喜禅课,所以……” 老毒物赔笑接口道:“所以女人越多越好。” 法王大笑起来。 那些喇嘛也咧开大嘴。 真的,一谈及女人,男人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正经不了,板不起脸,法王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佛爷的嘴脸,都扫地了。 只有三个人嘴脸不同,心情各异。 无情翁沉着脸。他本就难得有笑容,没有什么显著表情,内心却是恨透了淫魔和老毒物。他认为,如不是他二人一吹一拍,扯到女人身上去,法王怎会想到祸水三姬?哪会交下这种“难堪”的差事,尽管法王现在不知底细,将来总是难免会知道的,真是丢人。 呼拉之无耻,使无情翁也觉得太离了谱,因而深切地感到受了驱策的痛苦,不由暗暗打起了主意来。 老毒物本是无事也拉长了晦气脸,讨债面孔,现在,却难得地有了“献媚谄笑”之态,谁也不知他心中在捣什么鬼。恐怕,只有他自己心底才明白了。 只有淫魔严尚性心中最不是味儿,三姬原是自己独占的,由于自己有心无力,以致草长莺飞,乱红飞过秋千去,空自把她们恨得牙痒痒的。 等到知道了她们的下落后,他又在金老大的命令下,有条件的不准向老毒物算旧帐,等于眼睁睁让人吃自己的肉;又奈何不了无情翁。现在,法王又不耻下顾,动她们的念头。王八好做气难受,可是,连老毒物与无情翁都只有忍气吞声,自己又怎惹得起呼拉? 他真是恨到了极点,怒到极点,无处可泄,竟起了借刀杀人之心,想利用法王报复老毒物、无情翁。 他想,听说有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娇妻爱女都能双手捧献,慷慨之至,自己又何借三个已被自己受用过、不能再得到她们的心的小妾?不如“驱狗咬猪”,出口鸟气再说。 他们三人各怀鬼胎,谁也不理谁,想感对方最不顺眼。 久不作声、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有数的金枪神判突然沉声道:“奇怪,怎么还没有动静?” 法王一沉脸,长长地哼了一声:“是嘛,为何这么久没消息?金护法他们还没赶到?铁木坚、铁木落二人是干什么的?” 淫魔严尚性一惊,接口道:“不成他们另抄小路杀进去了吧?” 实在,他心中打鼓了,他想起曾经和一个臭小子空中换掌,自己吃了瘪,信了葛品扬的话,忙于追赶“两个贱人”,以为有金老大和那两个黑衣喇嘛,足可应付有余。 现在,却越想越不妙! 那两个女娃儿不算什么,那个臭小子却是劲敌,还有那姓葛的臭小子,如果凑上热闹,变成四对三的局面,金老大他们就难说了! 但,怎好向法王说灭自己威风的丧气话,又想到以金老大功力,全身而退决无问题,所以,他就只好说可能“另抄小路”啦。 突然,来路上响起了一阵吹竹怪啸。 法王轩眉道:“铁木坚得手了。” 吹竹声又起,却是十分短促。 法王嘿了一声:“怎么,竟会碰到扎手的,实在蹊跷!” 他向严、钱、狄三人颔首道:“请三位护法一行!” 三人匆匆循声掠去。 法王沉吟道:“中原好手不少呀,总不成是那野小子,本座倒把他小看了!哼!” 显然,法王不但已不高兴,并已动怒了。 老毒物强沉住气,噤若寒蝉。 使法王不高兴的事接踵而来。 刚才派去查看五凤帮及同党情况的黄衣喇嘛铁木落倒是回来得很快。 只是,和他一同回来的另一个红衣喇嘛——也即是先粗心失手栽在黄衣首婢手上,复被懒丐等作为利用工具,又被烈火神乞背着去见九子魔母随手摔落在一堆乱石后的那一个——由于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任人摆布,遍体鳞伤,额青鼻肿,大约被铁木落发现,帮他解了穴道,一同折回。 呼拉法王一眼之下,知红衣喇嘛吃了亏,没好气地喝道:“怎么一回事?你们去了那么久,又没听到动手声息,却恁地不中用!” 法王发威,声色俱厉,使人股栗。 那红衣喇嘛一鼻子灰,好生惭愧,一心只想报仇泄恨,那么,他必须激怒法王,立即杀去。蕃僧虽然粗莽,却极狡诈,他怎肯把自己倒霉经过实说?如说失手在一个丫头的手上,岂非真是太不中用了? 他悚然地向法王行过礼,低头沉声道:“并非座下无能,他们本不值一击,因有几个多管闲事的老家伙和叫化子从中阻挠。” 法王截口喝道:“就算是各派的人一齐来助五凤帮,又算得了什么?难道你们竟栽在几个要饭的手上?” 红衣喇嘛恨声道:“好教法王得知,他们全靠诡计暗算,好像是暗中有能人出手!” 法王一震,哼了一声:“谁?”猛觉多此一问,人在暗中,当然没有见面呀。 他又疾喝道:“铁木其、铁木叶他们呢?” 红衣喇嘛大嘴扭动了一下,没话说。 法王目射凶光闪闪,长长哼了一声:“难道他们都完了?” 法王震怒了,每个人都心头扭紧,气也不敢透。 红衣喇嘛栗声道:“座下誓报此仇,请命先驱!” 法王哼了一声:“随后的第三批人马呢?” 红衣喇嘛愣住了。 铁木落等也怔住了。 他们实在不知情况,如何开口? 法王暴躁起来,却又很快地阴沉下去,可以看出他的雄才大略,果雄本色,喜怒不定,能把自己控制于一瞬之间。 老毒物死气沉沉地道:“依属下看,王屋确有鬼计!不过,以随后而来的二十四位尊者之人多势众来说,王屋再死撑,也别想占到便宜。” 法王嗯了一声:“不错,本座也如此想。嗨!他们怎么不报上来?” 老毒物忙又道:“何况,如双方动了手,势必声势甚大,却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可能……” 法王急道:“可能会发生何种情况!” 老毒物道:“可能他们因法驾未到,不便轻动,在恭侯法王大驾!” 法王点点头,重重哼了一声:“有理!纵然如此,他们也应当派个人回来报告!” 他向铁木落一瞪眼:“快去!本座随后即到,传我之令,只管动手!” 铁木落电射而去。 法王凶睛闪烁不定,似在思索。 半晌,“嘿”了一声:“今夜之事,实在是有点反常,哼哼,如真是那个牯老鬼,他的花样最多,不可不防。” 老毒物刚才信口胡诌,承颜希旨,自以为一屁弹着,忙接口道:“以法王神威及众多尊者大力,天下谁能一抗?只要一声令下,必然当者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不料,法王却冷喝一声:“司徒护法,你们中原人肚内八卦多,你明知本座手下已有损折,还尽废话什么?” 老毒物未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反被踢了一脚,法王明明怪他有挖苦之意,这个罪名吃不消,马脸一寒,连声道:“岂敢、岂敢!法王言重。属下得庇座下,忠心耿耿,誓当杀身以报!” 法王“噢”了一声:“这样吧,司徒护法,你深知五凤帮内部情况,你可先行一步,代本座传令,只管照本座预定步骤进入五凤帮内屠杀!再加一把火,本座随后即到!” 刚才不是已派铁木落传令去啦,怎么又要派人?老毒物心中一沉,暗自发狠道:“老夫一生专门计算别人,岂能上别人的当?反正老夫总要留一手。今夜兆头实在不妙,本是在洛阳丐帮分舵听到师兄司徒求的声音,证明他还活着,想托庇在你座下避避风头,你却以为老夫是好相与的。难得有此机会,哼哼!正好见机行事,一见不妙,溜之大吉!” 他只略一沉吟,法王已狂笑道:“怎么,护法不敢?” 老毒物心中一凛,飞快接口道:“得令!属下当效犬马之劳,试试无影之毒如何!” 人已向前掠去。 法王哼了一声:“中原人物,没有什么好东西,哼!” 这时,只剩下两个侍立的黄衣喇嘛了。左手一个接口道:“这些人碍手碍脚,何必给他们辞色?” 法王笑道:“他还算识相,本座正想一掌劈了他。”又看了二人一眼,沉声道:“这些人,反正是利用一下,耍耍宝,你们看,刚才本座不是要他们找女人?铁木叶早已说过,那祸水三姬,以前是姓严的小妾,现在则又各有其主。本座故作不知地窘窘他们,他们不是乖乖听命么?” 两个喇嘛想笑不敢,只有相视点头。 法王“嗯”了一声:“你二人可看出今夜有异象?咱们这次派出的人也够多了,却连遭意外。咱们如果不能泄恨,还有面目回去么?” 右手的喇嘛狞声道:“座下认为速战速决,一举横扫五凤帮有余。便是牯老鬼真正来了,咱们也可一战!” 法王凶睛一转,道:“铁木花,说得是。来!你换上本座衣服,以本座身份先行!事不宜迟,快天亮了!” 两个黄衣喇嘛一愕,呆住了。是嘛,以法王之尊严,神圣不可侵犯,怎敢冒充法王? 法王厉声道:“快!是本座法谕!” 法王有令,谁敢不遵? 铁木花立即脱下黄衣。 法王在另一个喇嘛恭敬伺候下,卸下了服饰。一面交换穿衣,一面沉声道:“这是本座妙计。由你出面,可以吸引对方注意,本座再加奇袭,便是真个牯老鬼也在,也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防不胜防,快去!” 两个黄衣喇嘛一听,原来法王也在想对敌人施行暗算。没得话说,走! 法王又低声吩咐:“铁木基,你记住铁木花现在身份,不可被对方看出破绽。” 二人会意,弹身而去。 法王低头在身上看了一下,满意地哼了一声:“老牯呀老牯,叫你也知道本座的厉害!这叫做只求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哼哼……” 正要动身,猛听来路传来一声怒啸,划空而逝。接着,吹竹怪啸继起。 还有,吼吼呼喝之声,越来越近。 法王一怔道:“奇怪!难道被那小子逃了?岂有此理,这此人,怎么都恁地不济事?” 破风声息,已到百丈之外。 法王猛想起现在自己处境,一声不响,脚顿处,一晃而没,已没入一座怪石之后。 眨眼间,人影联翩而到。 正是铁木坚和无情翁等。不见预料中的金魔和两个黑衣喇嘛,却多了两个少女,一个由淫魔严尚性挟着,一个由无情翁挟着,二女大约被点了穴道,昏迷不醒。 法王差点现身而出。 只见铁木坚停了身形,“嗨”了一声:“法王法座已动,咱们快上!” 淫魔严尚性一挤肿泡眼,嘘了一口气道:“可惜被那小子溜了,唉!不知金老大如何了?咱们还想转回去看看。” 无情翁瞪眼道:“你刚才不是说他们已抄小路杀进去了?” 淫魔咽了一口口水,忙接口道:“当然,咱们也上!” 金枪神判狄子明道:“那小子已吃了铁木尊者一记重手,逃也逃不了一死。咱们快上去赶热闹,杀个痛快!”不脱煞星口气。 铁木坚得意地怪笑一声,人已当先向前掠去。 一下子,走得一个不剩。 法王想了一下,掉头飞掠上侧左小山,方向不变,只是不走现成山道,穿抄险峻难行的悬崖峭壁,直扑凤仪峰而去。 他身形消失不久,由他刚才停身之处三十多丈外的乱石中忽起一声娇呼:“嗳呀!把奴憋死了,连气也不能出,还好没有被他们发觉……”一条俏影随声现出,正是闭月姬。 羞花姬与沉鱼落雁姬二姬相继现身。 羞花姬道:“好险!好厉害!” 闭月姬咯咯荡笑道:“看到没有?那个什么鬼法王,看他好神气,怎么要同手下人换衣穿?又鬼鬼祟祟的,算个什么法王?” 沉鱼落雁姬冷冷道:“男人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摆起威风来好像不可一世,发号施令,好不吓人,其实……” 闭月姬浪笑接口道:“其实嘛,到了床上,还不都一样?” 却被沉鱼落雁姬冷笑打断:“不要缠七缠八,我是说,男人不分富贵贫贱,十九没有骨头,得意一条龙,失意一条虫。真正的男人,嘿!太少了!” 羞花姬“嗯”了一声:“他算不算得真正的男人?” 闭月姬掩口道:“当然算呀,而且是很凶的,我们却不用害怕!” 羞花姬面红红地哼道:“胡扯,你知道我在说谁?” 闭月姬一呆道:“你不是说鬼法王?” 沉鱼落雁姬叹了一口气:“不要说了。人家当然是真正的男人,却决轮不到我们,我们就听他的话尽力去做吧。”说着,一掠发丝,又幽幽地嘘了一口气。 闭月姬恍然大悟道:“呀!原来是说姓葛的小子。” 羞花姬哼了一声:“不要说了,我们刚才都听到了,那鬼法王多么看不起我们。哼哼!” 沉鱼落雁姬突然凝声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热闹?” 闭月姬道:“当然去呀,怎么可以错过?” 羞花姬想了一下,道:“我看,还是不要去。快要天亮了,我们不易掩蔽行迹,还是少惹麻烦事的好。” 闭月姬很不高兴地自顾走着道:“你们不去,我去!怕什么?” 一顿脚,飞驰向前,还回头道:“还木快,迟了看不到好戏了!” 羞花姬与沉鱼落雁姬相对苦笑。半晌,沉鱼落雁姬幽幽开口:“去!” 羞花姬“嗯”了一声:“小怜妹,你可是担心他?” “你呢?” ------------------ 旧雨楼·至尊武侠独家推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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