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态狂傲,状若疯癫,单凭一股不败信念,没头没脑便勇闯剑阵,还扬言更胜余律令、
皇玉郎、药口福及刀锋冷,究竟是否大言不惭?
假如要比较身分,伍穷今天贵为“天法国”国君,当然更胜余律令他们四人。
可是回想当年,伍穷不过是个莽撞冲动的憨直少年,只有一股傻劲,名利皆无,但当时
的余律令、皇玉郎、药口福已经跻身天下五大高手之列,而刀锋冷也是小白师兄,盗圣之徒
儿。
伍穷能比四人有更高成就,当然很大理由是他的爹爹伍担汤从中作梗,虽然出卖小白,
帝位得来无耻,也令他性情从此大变,但之后十多年来能一直保住“天法国”,就要依靠实
力。
伍穷智谋不高,相较之下比其他强人都要愚鲁,但他勇敢,无惧前闯,往往比三思而
行、小心行事的智者闯出更多机会。
机遇愈多,愈容易找到成功捷径。
之前他也没料到自己可以有机会夺得“武国”帝位,岂料名昌世竟然愿意以帝位跟他一
赌,他顿时豁然开朗,原来自己比任何人还要优胜。
要不是盘算到杀了老不死便可夺天下民心的疯癫计谋,名昌世未必会跟他合作;要不是
前来“武国”要将余律令等人收归旗下,他不一定会遇上名天命;要不是杀了名天命,名昌
世更不可能拿帝位作赌注与他一赌。
人只要找到自己的强处,便会愈有自信,哪管别人说没智慧甚至卑鄙无耻,谁是皇帝,
谁便可指挥一切。
要破严密精妙的剑阵,却不能单靠勇气,这已经由烂铜铁证明过,伍穷瞧不出剑阵的奥
妙,无法猜度剑阵变化,却为了让自己更有勇气,毅然挺起“败刀”闯阵。
宫本剑藏挥剑还是那般流丽畅快,一剑挑起便掀动百剑齐飞,锐烈的剑浪一重叠一重,
如无止无尽。
伍穷不惊不惧,迎向剑浪,手一高举,先劈出毫不花巧却甚为猛烈的一刀,刀劲无俦,
震溃剑浪。
宫本剑藏微一愕然,旋即横剑变阵,阵势藏着一百八十种变化,席卷伍穷,刚才一刀令
伍穷信心大增,再直刀挥落,此时宫本剑藏轻轻挥剑,剑浪分两重,左右攻向伍穷。
伍穷依然无惧,“败刀”左右旋飞,又当一声响,剑浪再细分四重,上下前后齐涌过
去,角度甚为刁诡。
剑浪一分二、二分四,愈分愈小,但攻击角度更多更巧,伍穷却有点烦厌起来,要是不
能快速地破开剑阵,他刚才许下的狂言便顿成笑话,在这种压力底下伍穷狂态大盛。
怒吼一声,伍穷振臂就杀入剑浪,如天神般的威猛把众人同时吓了一跳,不但如此,伍
穷抡舞起快刀,犹如银龙飞缠,叮叮当当的不断拒挡来剑,但宫本剑藏每每在剑阵溃散时,
又会挥出另一剑改变剑路。
就像是在阵中指挥大军阵形的将军一样,此阵的变化甚为灵活,每一变均有其凌厉杀
势,组织甚为严密,檐顶上的余律令、皇玉郎等人瞧着个中精妙,无一不在心底暗暗喝采,
也同时感到震惊。
伍穷刀虽快,也难免被连绝不绝、既密且巧的剑路刺中几下,虽伤不痛,但伍穷也感面
目无光,又扬声怒吼。
蹬步上前,伍穷却不破剑阵而先杀宫本剑藏,可是剑总以宫本剑藏为核心而走,他轻步
跃飞,一剑一剑踩在剑浪上退开,仿佛懂得御剑飞行的奇招,连伍穷也觉精彩。
破阵不成,杀敌也难,伍穷愈急愈气,愈气愈急,忽然见他错步游移,步履古怪,在上
观战的皇玉郎曾被喻为武学天下第一,一瞧已知是精妙步法,只见伍穷一推一进,一拉一
退,如箭步,快,也逼得宫本剑藏要不停挥舞剑浪迎挡。
伍穷见此法奏效,大喜若狂,脚底又再加劲,舞刀更快,原来他情急智生,竟想起名昌
世所教的“斗数格局”,依天象星宿的分布点穴,既有法可循,便可化作步法,本来的“贪
狼蚀月格”变成“贪狼蚀月步”。
当当当的声响愈来愈频密,眼见宫本剑藏愈来愈不支,伍穷气势更强,大喝一声冲溃剑
浪。
只见“败刀”挥割,刀光飞旋,直震开宫本剑藏横剑,刀光未停,刀势凌厉,毫不容
情,在宫本剑藏的脸上挥割,犹如提笔书写。
刀风嘎止,刀芒逝去,伍穷抽身跳出剑网。
留下了几道刀痕在宫本剑藏的脸上,他大感震惊,伸手向自己的脸上摸去,揣摩刀路,
只觉又是一个阵法。
阵法却不是破阵之法,只是伍穷揉合名昌世的“斗数格局”运用于刀招上,以奇局使
刀,以奇阵破剑阵。
更吃惊的是,伍穷不杀他,快步退开十丈之外,只见伍穷信心十足的挺着“败刀”屹
立,尽见一派不可侵犯的霸者本色。
伍穷喝道:“你回去告诉老不死,他要挥兵来攻‘武国’就只管来吧,我伍穷和名昌世
将会直接将他杀败!”
伍穷狂态毕呈,竟要宫本剑藏代向老不死下战书,实在不像是疯了头,而是已经雄心万
丈。
再向“逝水楼”楼顶望去,那里竟已空无一人,余律令、皇玉郎、药口福和刀锋冷像早
已知悉结果,早一步便走了。
剑阵被破,宫本剑藏也不停留,欺身上马一抽缰绳,便驰马远逸,离开时还听到伍穷的
疯狂大笑。
烂铜铁一直被刚才的缠斗吸引住,此时方如梦初醒,见伍穷狂笑声中扬长而去,急急捧
回那筒烂铜烂铁跟在后面。
本来热闹的大街,如今只剩下一具具穿心而死的尸骸,添上一点肃杀。
“天皇帝国”入侵,随他们进占“皇国”后,战况本来已趋平淡,可是天狗丑人带后备
军远渡而来,“武国”又成为下一个争夺之地,实在令人有战火不息的感慨。
名昌世会与伍穷一起决杀老不死,现已成为事实,局势也如余律令等四人所预期般发
展,他们理应是无比畅快的,等待伍穷、老不死两败俱伤后便坐收渔人之利,可是四人自看
到宫本剑藏所施展的剑阵,以及伍穷一怒破阵之后,居然又分道扬镳,实在也太奇怪。
剑阵虽破,迷阵却还在,余律令、皇玉郎、药口福及刀锋冷俱像被千重心事缠绕,尤其
是余律令。
名昌世将“剑京城”及“剑皇城”的镇守责任交给万骨枯及他的三名都尉黄连苦、毛大
志和江湖险,其他如“剑气城”、“剑芒城”、“剑诀城”及“剑鞘城”,则分配给余律
令、皇玉郎、药口福及刀锋冷四人驻守城中,要是“天皇帝国”大举来犯,分六队兵马进
攻,六城中至少也各有一个强将守城。
为了慎防余律令等四人变节,先削去他们的一半军力,然后分配二十万“神武大军”跟
他们自己的军队混合。
只见飞马穿过“秃石崖”、“五里绝谷”、“云海虚空”三大险要,余律令如暴风不
停,直踏上“星河石桥”,闯入“剑鞘城”。
易守难攻,前面有被“星石河”阻隔的“剑鞘城”,正是余律令负责驻守之地,此城为
当年名剑连攻几次不下,就算战才芳心也要败倒的城池,在“武国”中每一位百姓都记得当
年小白如何协助名太宗攻破此城,收复阵地,令“武国”土地得以完整。
只见余律令双眉紧蹙,快鞭狠狠抽打马股,马儿吃痛嘶叫急步驰骋,也不理在城中大道
穿梭住来的百姓,一股莫名气愤直冲胸臆,叫他盛怒难耐,大街大道的人看暂代城主经过,
个个都是一副鄙视眼神,对这个曾经教人闻名丧胆的天下五大高手之一更加愤怒。
怎么他们都瞧不起余律令?
余律令当然心知肚明,身为天下五大高手之一,神兵急急--余律令这个名号在以前谁
个听了不怕?
但自从小白、伍穷等无名小子闯江湖后,他们的名声一天大过一天,成就比余律令更超
凡,反观他曾败给小白,更被揶揄为余律盲,将“余家”解体后,以为“连城诀”可重振声
威,又被名昌世击破,种种挫折失败虽不曾令高傲的他有过半点气馁,但名字已不如以往般
响彻天下。
一只被人脱了牙的老虎,看上去总不会那么叫人怕。
大街上忽然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响,余律令转头朝响声处“感觉”过去,一股炙热炉
火散发出来的热气扑面而来,吸引了余律令按住马,收繁缰绳让马匹轻轻步过去。
只见大街上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年赤膊上身,在前面升起炉火,又以铁锤锤打生铁,正
在铸造兵器。余律令以铸造神兵扬名天下,对于铸造兵器甚有兴趣,便一直静心“感觉”着
这少年正在锤打的生铁,那少年正眼也没瞧余律令一眼,只十分专注手上尚未完成的作品。
余律令忽然脱口说道:“传奇。”
那少年手不停下,也没抬头,似乎一开始铸造这作品那天便没有一刻停下来,只是口中
说道:“很匹配的名字。”
余律令又说道:“完成时,我来取。”
少年还是低着头,连他的样貌也没法看得真,答道:“我送过来。”
余律令脸上露出微笑,他甚至不知这是一把怎样的兵器,是剑?是刀?是枪?
甚么也不知就已经确信这是一把神兵,还替它起了“传奇”这个名字,奇怪的是,那少
年也很受落。
余律令听到满意的答案,又再扬马前去,怪少年继续手不停,一锤一锤打,打得更落力
更起劲。
难得有人欣赏也懂得欣赏自己的杰作,少年那被长发遮掩着的俊脸上,泛起一抹笑容。
昔日的余律令对自己甚为自信,除自己外绝对瞧不起任何一个人,更莫说自己最自负的
铸炼兵器之术,如今竟对一个街头少年所铸造的兵器赞赏,前后变化甚巨,究竟是何原因?
就因为刚才的剑阵,还有那个大胖子烂铜铁。
宫本剑藏带来的剑阵,余律令第一时间便能够“感觉”得出也是兵阵,很可能就是天狗
丑人带兵攻打时的阵法。
天下间竟有一个比自己更自负、对自己兵法如此有信心的天狗丑人,在进攻前夕先行来
向敌人演示一下如何进攻,已令余律令相当不悦,可是细意参详那个剑阵,灵活多变,而且
变化刁巧,杀势又强猛,余律令并非没信心可破。只是能独力破剑阵,自己的大军迎战时却
未必能破兵阵。
只因剑阵可以独自去破,兵阵却是由自己的兵去打,纵使自己如何厉害,蜀中无大将的
话也是枉然。
蠢如伍穷,也先后有春冰薄、穷凶极恶十兄弟等废物愿甘心追随,现在又多了一个烂铜
铁肯为他效命。
也不管烂铜铁有多大能耐,他始终已拜倒伍穷神勇之下。反而余律令一直因太狂傲没法
忍受别人的愚蠢,难以与人相处,根本没有人愿意拜倒他的门下,说真的,他可能很需要一
个徒儿将他的霸梦延续下去,甚至乎稳固余律令将来的江山。
这个江湖里,就算有再大再神奇的名声也只是给人传颂罢了。
假如空有震慑江湖的名声而没有任何实际的建树,那一切只是虚幻的传说。
这个江湖既残酷也公平,名过其实的人很快会被淹没,说自己有多厉害也是枉然,人还
是必须创一番功续才可令人敬畏。
没有人比余律令更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的他只可算是落难的高手,虽仍有智谋、实
力,可是同时要面对强敌环伺。
以为真的可以等待龙争虎斗后自己坐收渔人之利?一个剑阵便惊醒了奢华虚浮的迷梦,
原来敌人比想像中还要强,守株待兔以为是上策,谁知最后却可能等来了一只凶猛恶狮。
幸好那个剑阵适时出现,让余律令可以有能力重新应付过来,凭他的惊人智慧,只要能
认真起来的话绝对可化枯朽为神奇。
蠢人也可变猛将。
“兵三进一!”
“车九平四!”
偌大将军府内,一个呆头呆脑、堪称天下间最愚蠢的人,竟然无聊得自己对着棋盘下
弈,难得的是他虽然一个人玩乐也好像甚为愉快,在这边走完一步棋,又跑过去另一边扮作
对手又下一步,然后又跑过来摸着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
“红子马八进七,黑子马二进三,红子兵七进一守住帅王,黑子车一进一逼红子车炮坠
落深渊,必擒其一,最后黑子炮八进二,大局已定,红子必被将军而亡!”
声音从门外传来,余蠢听着棋子走法也跟着照办,棋局果如余律令所说一般最后无棋可
走,帅王困死宫中。
余蠢瞧着棋局兴奋拍掌,开心叫道:“余震哥,你果然厉害啊!不看棋盘也可知道如何
对弈,真了不起!”
余蠢兴奋过头,一转过身来,发现余律令就站在面前,不是他口中所叫的余震哥,一时
间呆住无法反应。
余律令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余震已经被杀了,你还要疯疯癫癫的到几时?”
余蠢虽是昔日“余家”“元老堂”元老之一,但人如其名,蠢蠢钝钝凡事不用脑,只会
听从别人差遣,虽然如此,他却博览群书,精研各种武学,且心无杂念,武功是众位元老之
冠。
众元老之中,余震最为关心余蠢,当日余律令决心粉碎幕后掌控一切的“元老堂”,余
震便骗倒忠心的余蠢投过余律令一边,然后组成“连城诀”,后来皇上皇与横刀出现,皇上
皇为一显自己实力,斩杀了余震,傻傻的余蠢一直不知就里。
余蠢摸着头笑道:“对啊!对啊!余震哥死了,余震哥死了。”
余蠢忽又收起笑容,瞪大双眼说:“余震哥死了?怎么死的?被杀的吗?被谁所杀?我
要替他报仇吗?”
余蠢问完一连串的问题,余律令才正色的道:“余震哥的确死了。断头而死。
是被人所杀的,杀他者即将会来,当然要替他报仇。”
余律令笞完问题,余蠢说道:“报仇,报仇。要替余震哥报仇。”
余律令见余蠢一脸怒愤,心下暗笑,说道:“当然要报仇,但是需要方法,我现在来杀
你。”
余蠢说道:“我怕我学不来。”
余律令道:“放心,只要有我余律令的话,你会变成一个天才。”
余蠢摸一摸头,似乎不甚明白,余律令又说道:“你也不想别人再说你蠢吧?
你想变成一个天才吗?”
余蠢还是搔一搔头,但笑道:“想啊!蠢才变天才,那余蠢便要改名为余天。”
余律令真的可以令这家伙变成天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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