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几天几夜的雨,今日终于雨过天青,绿草全沾上一点一点晶莹亮丽的水珠,晨
光掩映之中眼前是一片闪闪生光的绿华。
良辰美景却没有人欣赏,“铁甲兵”、“天兵神将”连日来都只是做好出战的准备,可
是小白始终还没有下达命令。
无论是天雨还是天晴,除了抬头看天之外,只要走过去其中一个营帐前面已可知个明
白,真奇怪?不看天却可以知道当日天气?为甚么?
全因为这个帐蓬的前面有丁儿和丁妹子。
丁儿和丁妹子都不会说话,但两个小玩意有两个特别的名字,就是“晴天娃娃”和“雨
天娃娃”。
他们跟小白一样,是傻七的好朋友。
“铁甲兵”当中流传着一句有趣的话:昴藏七尺的傻七比娇小玲珑的苦乐儿更可爱。
傻七可爱,是因为他太简单,从来没要求,只要抱着“晴天娃娃”和“雨天娃娃”便满
足,不会唠叨又不会吵骂,整天躲在帐篷之内足不出外,有甚么粗活要干又乐意帮忙。
苦乐儿则最爱找麻烦,整天老是蹦蹦跳跳的不能安定,又经常嚷着要人跟他玩耍,稍一
拂逆她心意的便说要拉屎掷人,但又碍于她是苦来由籼寒烟翠的掌上明珠,大家都对她容让
三分,可是私下还是在说这个小妮子太麻烦,与傻七比较起来实在太不可爱。
这句话传到苦乐儿的耳中便不得了,妒忌之心蓦然升起,堂堂苦来由的大千金,怎可以
比一个大笨头还不受欢迎?
趁着今天雨停了,苦乐儿准备了一份大礼,连续储了几日夜的香粪就要过去送给傻七。
在众多的帐篷中穿来插往,依照“铁甲兵”的描述,乐儿好不容易找到外面挂着“晴天
娃娃”的一个帐篷,她还是头一遭来找傻七,听朱大头和“八神”所说,傻七一直躲在帐内
足不出户,还不知他长得如何模样,所以小小的苦乐儿不畏不惧,手上捧着那团香粪精华,
只要傻七敢对她不恭不敬的,香粪便会招呼过去。
小乐儿狡黠地笑了笑,扬声在帐篷外叫了傻七的名字,可是里面一直没有回应,乐儿很
是生气,心忖傻七实在太不识抬举,也不理后果就迳自掀开帐门,内里的事物瞧得她张大圆
圆的嘴巴。
傻七并不在帐篷之内,但见或圆或方、或长或短的奇怪东西乱七八糟的散满一地,乐儿
还是头一遭瞧见这些东西,好奇之下便俯身拾起一个说圆不圆、说方不方,重量比一块同等
大小石块要轻的东西放在手上轻抛,像是十分有趣的样子。
刚好此时,帐篷外面传来一声巨响,震若春雷,还有刺目光芒掠闪,一刹那后又回复平
静,但已把乐儿吓破了胆。
定过神来的乐儿只觉手上一轻,刚才放在手中的古怪东西已掉在地上,连她那团香粪也
一并落在地上,她也懒得去收拾残局,便三步并着两步的向外跑去,要知道是谁那么可恶的
吓了她一跳。
乐儿跑啊跑的向前面走去,只见前面一片草原有浓烟密罩,视野模糊,看不见前面有些
甚么,她又大著胆子走入浓雾之中,吸了一口气,浓烟呛鼻难闻,咳了几声,又继续前行。
忽然脚下卡的一声响,像是踢到些石块或是甚么,正欲俯身细看,一道疾风连着黑影已
掠至面门,她还来不及惊叫,黑影已抱着她走出十丈之遥,她只觉耳际生风,犹如腾云驾雾
般飞翔,这黑影跑起来的速度竟然是如此惊人,苦来由也曾跟乐儿玩过这玩意,但这人肯定
比自己的爹爹更快。
堂堂大小姐被不知甚么人抱在怀中,如此轻薄无礼,她随即就要赏他几巴掌,但对方已
掩住她的双眼和耳,她更觉惊慌拼命挣扎起来。
忽然又是隆的一声响,一股猛然震荡自地上传来,乐儿只觉体内五脏都在震动,虽被掩
住的双目,仍然可感觉有耀目光芒陡闪,像是十色光华,有点眩目。
震响和光芒过去后,乐儿清醒过来,大叫大嚷又挥动四肢向抱着她的人猛打猛踢,要他
将她放下来。
那人甩开双手,乐儿仍觉眼前漆黑一片,她揉了揉双眼,伸手向前摸去,碰到这人的双
腿,心底下吃了一惊,怎么这个人的腿竟如百年老树一般粗壮?而且高大得如凛凛天神,把
她的视线全部挡住了。
哗然吃惊的乐儿把头抬得高高的才能看到眼前人的面貌,又是一惊,几乎跌倒,心想哪
有人的脸孔会如此丑陋可怕?
顶上疏疏落落的发丝,眉毛左右散开凌乱,双眉八字低垂,眼神涣散,更要命的是嘴角
那道浅笑和几乎要流下来的唾涎,把她弱小的心灵吓得几乎失魂落魄。
相信小白身边的能人之中,就只有傻七能单靠外貌便可整治这个小鬼头,虽然他态度和
善亲切,但乐儿仍觉他生人勿近,想到刚才被他紧拥在怀轻薄就更觉不忿。
乐儿见他胸前挂着一个跟“晴天娃娃”差不多模样的“雨天娃娃”,指着他呆叫道:
“你……你就是傻七?”
傻七摸摸近乎秃光的头顶,傻里傻气的笑道:“刚才好危险啊!怕怕,怕怕,你要小心
小心啊!”
危险?甚么危险?本小姐是堂堂道医苦来由和寒烟翠的掌上明珠,天不怕地不怕,有甚
么危险只要出声便有人为她效劳化险为夷,有甚么可怕的?
忽然如雨洒落的声响吸引住乐儿的视线,循声看去,只见傻七的脚下有一滩血水,血水
自傻七的背门处滴下来,乐儿好奇地绕过他身后望去,又哇地叫了一声,只见傻七的背上衣
衫尽毁,满怖一些三尖八角的小铁片,把傻七的背门弄成一块烂皮肉,受了这种伤还可傻痴
痴地笑着,能不吓坏人?可是他几时受的伤?难道是刚才的爆炸声造成?
乐儿向前望去,又哇地一声,她肯定今日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多惊叫声的一天,令她诧异
好奇的物事真是一浪接一浪。
只见刚才乐儿所站的那一块地方已炸烂开变成一个凹陷的大洞,还有呛鼻的浓烟在四
散,要是她刚才还站在那里的话,此刻的她难道还可以对人说自己是道医苦来由的千金吗?
乐儿伸了伸舌头,做了个吃惊的样子对傻七道:“你早知道那里有危险所以把我抱开来
了还用背替我挡着那些小碎片吗?”
傻七只是摸着头傻笑:“嘻嘻……危险啊!怕怕!”
傻七虽然不会清楚表达,可是乐儿也猜中了九成,这个呆头呆脑的傻家伙竟然用自己的
身体来保护她,免得她受伤害,虽然刁蛮任性,但也懂得分辨善恶,她清楚知道傻七是个好
人,之前的妒忌感觉一扫而空,对傻七的印象大为改观。
乐儿伸出手来拉着傻七的裤管,要他蹲下来,傻七不知就里,便蹲下去跟她平排对望,
傻傻痴笑带点狰狞可怕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善良的心,乐儿伸手去摸他那张脸,甚是怜借。
傻七呆呆间,乐儿忽然靠过身去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这一下轻吻让傻七无法回避,也
不知要躲避,两颊已泛起一阵红晕,浑身发烫,他也不知这是甚么感觉,抓一抓头便退弹开
来。
同一时间,乐儿也感觉到一阵异样,一种凄然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油然升起,她觉得好难
过,想要确实一下这种感觉,便很快地伸手去抓着傻七巨型的手掌,让他的感觉更直接传到
她的心里。
傻七呆着任她摆怖,却见乐儿蓦地流下两行眼泪,独自伤怀,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发
出呀呀地怪叫。
乐儿这种举动,就跟当日看见郡主痴痴地等待生力回来时一样,她似乎能够清楚知道别
人心底的悲哀。
乐儿问道:“你一个人住在吗?营帐内的古怪东西是你弄的吗?”
乐儿这样一问,傻七手舞足蹈的指向前面叫着,乐儿便依照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
她身后一个人影从浓烟中昂然步田,丰神俊朗的脸上却是一脸漠然。
他像是背负着千斤重的担子与国仇家恨,一直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常见的笑容已经十
分吝啬的收起来,又或许是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都不是赏心乐事,根本不值得他去笑。
乐儿当然认得爹爹的好朋友小白,数天前他才跟爹爹一起拼命要把垂死的生力救活过
来,就算不用握着他的手,乐儿也可知道他是个和善的人。
小白走过来对傻七说道:“傻七,你没有令我失望,我一直担心如何应付‘混世龙’、
‘雷霹雳’和‘火龙枪’,现在都一一解决了,但你知道我要用你的发明去对付你自己的同
胞吗?”
原来连日来小白按兵不动,就是要等待这个发明火器的天才傻七,研制出更厉害的火
器,今日特意来作试验,刚才的几次爆响和曳光,就是傻七的所为。
乐儿刚才在傻七的营帐内看见的古怪物事,也全是傻七的新发明,乐儿猜想一下,才知
道刚才的确是万分惊险。
傻七呆呆的不知如何回答小白,只举起“雨天娃娃”在小白面前摆动,暗示出他与小白
是好朋友。
这个“雨天娃娃”丁妹子,是小白当日在“天皇帝国”的“天狗城”内巧遇傻七时亲手
所送,自始两人便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小白明白傻七所指,也说道:“对,傻七与小白是好朋友。”
乐儿呆呆的望着小白和傻七,敏感的心灵又泛起一阵异样,正要捉住他们的手时,后面
大管处传来一阵骚乱叫声。
只见小白的女婢十两奔跑过来,向小白说道:“生力他……生力他……他回来了。”
生力又回来了?
小白飞快跃前,越过众人向大营方向走去,他实在迫不及待要知道生力的生死,生力对
他来说太重要。
傻七也抱起乐儿,施展他快疾急掠的脚步跟着走去。
到了大营处,只见大白正从前方慢步踱回来,鞍上有一人,但却不是骑着大白,而是安
祥地躺着,一动不动。
无比的失落凄酸感觉袭上小白心间,迈着沉重的步伐,小白一步一步的向大白走过去。
生力,死了。
就这样离开。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往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好徒儿,被自己的好朋友天狗丑人杀了,虽然生力是决心去送
死,让小白可以硬着心肠去对付天狗丑人。
生力手下十名战将之一的洪亮,把染着生力热血的刀交到小白手里,说道:“大王,这
是生力说要留给你的热血,也是他最后能留给你的遗物。”
血刀、热血、真情,生力用死来证明自己对小白的忠诚,小白清楚的感受到了,内心禁
不住激荡。
小白忽然仰天狂啸一声,纵身大白鞍上,一抽马缰,大白便带着小白和生力狂奔而去。
没有人敢去阻止小白,只呆呆的瞧着他们远走,谁都知道小白必定会回来。
而到小白回来的一天,他就会有惊人的决策。
必定翻起风云显颜色。
夜幕四台,和风轻拂,一缕白烟自“黄湖”岸边袅袅升起。
熊熊的烈火与落霞争辉,把小白的一张脸照得火红,赤红热血在体内燃烧,眼前的火堆
上放着生力的遗体。
小白终于亲手火葬了生力,随着白烟向天边飘去,往日他与生力的回忆也只能埋藏心
底。
俱往矣,面前还有满途荆棘要小白去克服,要是他再不下定决心,只有更多像生力一样
的兄弟会去赴死。
烈火由日烧至夜,直至火焰熄灭,被晚风冷却下来,小白体内的血还是滚烫。
一把一把的将生力的骨灰撒往湖水里去,他终于获得自由了,只留下一堆血仇要小白去
报。
身体还是火烧般灼热,小白浸泡在撒满生力骨灰的湖水里苦思量,他希望自己能够忘
怀,忘却悲哀。
小白轻轻说道:“生力,我们又再次在一起了,以后我们是两位一体,你是我身体的一
部分,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如何杀天狗丑人!”
三日之后。
原野的大营内,每一人都在各自忙碌,就连一向捣蛋搞鬼的苦乐儿也感受到一种紧张的
气氛,寒烟翠把她紧紧看管在身旁,不准她又四处蹦蹦跳跳骚扰各人。
十两和耶律梦香绝没闲着,每一天都在忙着为小白准备好战甲,一块一块的甲片,每一
片均由耶律梦香亲手为他缝上,每一片都几乎要浸上一滴泪珠,她清楚的知道,假如小白再
回来的话,他一定会有所大变。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远处沙尘飞扬,大家期待的小白终于骑着大白归来,每一人
都自帐篷内走出来迎接。
再见小白,众人一阵哗然,只见小白头顶上的银发尽落,头顶光秃,想是为生力之死而
熬尽心力的突变。
小白骑着大白迳自来到太初面前,字字铿锵地说道:“太初接旨,朕要登基为帝,你立
即替朕安排一切所须事务,并要公告天下,同时朕要摆下婚宴,正式立耶律梦香为朕的皇
后,即去办!”
太初恭敬跪下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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