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章 仇踪隐现 步步惊魂


  濮阳维展开“鹰回九转”的绝妙轻功,如鹰隼般,在空中闪掠飞走,疾奔向火箭讯号发出之处。
  翻过一片嶙峋杂乱的山岩巨石后,耳际已听到阵阵叱喝怒骂,兵刃交击之声。
  他身在空中,身形有若彩燕掠波般,翩然飞向那杂乱声息传来的一片山崖之下。
  在他眼前,呈现着数拨人在拚力死斗,杀得难分难解。
  濮阳维仔细一看,激斗之人,除了“独臂金轮”石鲁,及其属下三位香主外,对方却全是身着紫色衣衫,面容冷酷的彪形大汉,个个目露精光,气度沉稳,一数之下,竟然有九人之多。
  濮阳维身形一落,“独臂金轮”石鲁大感振奋,猛喝一声手中兵器舞起一道漫天金虹,将对手的紫衣大汉逼出两步。
  濮阳维冷然喝道:“都给我住手!”
  “冷云帮”四人,闻言之下,已齐齐撤身,跃向濮阳维身旁。
  九个紫衣大汉中,竟有两人厉叱一声,手中两把精光闪闪的劈水刀,已向跃身撤退,起步较迟的一名香主背后递到。
  濮阳维怒“哼”了一声,身形晃闪向前,倏忽间已传出两声闷哼之声。
  场中各人定神一瞧,只见那两名紫衣大汉,竟齐皆兵刃出手,托住肘弯,满面怒容的愕立着。
  濮阳维将夺下的“劈水刀”分执两手,缓缓交互砍削,不一刻,这两柄纯钢利刃,竟吃他以无比内劲,似削豆腐般,削得只剩下把柄……他望也不望那些紫衣大汉一眼,径自向侍立一旁的“独臂金轮”道:“石堂主,这是怎么回事?”
  石鲁趋前一步,低声道:“帮主,这些家伙,都是‘红魑会’的人。”
  濮阳维面色一寒,星目向九名紫衣大汉一扫,目光回转,却看到自己手下香主,又有一人受伤,肩上正潺潺冒着鲜血。
  他嘴角紧抿,负手身后,缓缓踱步向前,面上却毫无一丝表情。
  九名紫衣大汉一字排开,适才与“独臂金轮”石鲁交手的五旬老者,挺立于中央。
  濮阳维双目上仰,悠悠说道:“尊驾等人,便是‘红魑会’的爪牙?”
  那为首的五旬老人,闻言面色一变,尚未及开口,濮阳维又了无其事的道:“以众凌寡,想是贵会的一贯作风?”
  那老者再也忍耐不住,厉喝一声,道:“咄!住口!你的武功虽然卓绝,却也吓不住我‘冷面樵隐’萧广。”
  濮阳维仍然寒着脸,冷然道:“无论阁下是谁?今日与我‘冷云帮’结下梁子,便休想全身而退。”
  “冷面樵隐”勃然大怒,正待开口说话,崖顶一声长笑,微风飘动中,已落下一个瘦长清的老人来。
  濮阳维星目一瞟,已看出那是“银鹰孤叟”武京。
  “红魑会”中九人,一见又有人来,齐齐凝神戒备。
  “冷面樵隐”亦是黑道之中,响当当的人物,他骤然见到来人飞落的身法,便不由暗暗吃惊,忖道:“怎么这荒山之内,竟隐有如此多的武林高手?”
  待他凝目注视,不禁心中一惊,脱口道:“‘银鹰孤叟’武京!”
  “银鹰孤叟”武京闻言,呵呵大笑道:“老夫当是哪里来的吃了熊心豹胆的小子,竟敢擅闯我万花坪禁地?嘿嘿!原来是‘红魑会’的好汉。”
  “银鹰孤叟”武京早年蜚声江湖,名头响亮,虽然隐居这万花坪已有二十余年,却不时的下山走动,“红魑会”横行武林,残狠毒辣,他自是略有所闻,尤其“冷面樵隐”萧广,与他昔年曾有数面之缘,故而武京一眼便已看出。
  “冷面樵隐”面色连连变幻,忖道:“怎的这老怪物仍然健在?他突然来此,不知是为友抑或为敌?”
  想到此处,忙满面堆笑拱手道:“武老前辈别来无恙,二十年未见侠?,前辈却更是硬朗……”
  武京面色紧板,冷冷道:“萧广,想不到你也被‘红魑会’网罗了,哼!老夫看你真是要插翅升天了。”
  “冷面樵隐”萧广闻言强忍心中怒气。他知道眼前这位老人,乃是极为难惹的怪物,目下大敌当前,势必不能再树此厉害对头,以免陷入不利之境。
  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前辈,萧广实不知此处乃前辈清修之所,萧广率众前来,只是与‘冷云帮’了结一段过节。”
  “银鹰孤叟”武京目光射到濮阳维面上,心中奇怪,“红魑会”的人,何时与“冷云帮”结有仇怨,却将自己隐修之地辟为战场。
  濮阳维闻言问道:“萧广,你们九人来此寻衅,可是为了那‘蓝鹰’卞青元之事?”
  “冷面樵隐”两眼一瞪,怒道:“凭阁下这副身手,想必是‘冷云帮’中有数人物,贵帮帮主掌伤本会西宛山庄薛老庄主首座弟子,此事江湖上谁人不晓?你尚要明知故问?”
  他还待再说下去,濮阳维已喝声止住。
  他双目神光如电,凝注在萧广面上,缓缓说道:“你不用多说废话,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就回答一句!”
  “冷面樵隐”萧广,在“红魑会”中,乃是负责北三省会务的魁首,在会中地位,极为崇高,鲜有人敢如此对他当面喝叱。此时,他虽然怒气填胸,却不知怎的,竟慑伏在濮阳维那棱棱威严的目光下,不敢发作,只气得“哼”了一声,闭嘴不言。
  濮阳维问道:“尔等与‘黑砂岛’凶徒,是否有勾结?”
  萧广一听“黑砂岛”三字,亦不由暗暗一震,他摇头道:“绝无此事!”
  濮阳维又道:“尔等来此,是专为报那‘蓝鹰’卞青元一掌之仇?抑是另有企图?”
  “冷面樵隐”恨声道:“本会北三省地面,皆由本人统管,贵帮之人擅入辖境,猖狂跋扈,加上本会弟子昔日一掌之仇,自是不能放过。”
  他自己竟没察觉,在濮阳维那双摄魂夺魄的目光下,言行诸多示怯之处。
  “冷面樵隐”身旁九名大汉,皆他属下的一流高手,平日横行无忌,嚣张已惯,此时一见自己头领,竟好似被对方审讯一般,有问必答,不禁大觉丢脸,其中一人已冷冷的“哼”了一声。
  “冷面樵隐”骤然一惊,暗骂自己怎的如此胡涂?正待出言找回场面……濮阳维已冷然道:“‘红魑会’恶迹昭彰,罪在不赦,你们九人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回首向“独臂金轮”石鲁道:“石堂主,请率各人堵住出口,待我将彼等一一诛绝!”
  濮阳维虽是面容冷傲,不显喜怒,其实他为了“冷云帮”中死亡及失?的人,早已愤怒膺胸,只是他定力深宏,未表露于外而已。
  “冷面樵隐”适才见到濮阳维飞落的身法,及出手之间便夺去自己两名属下的兵器,心中早知对方功力甚高,他虽摸不透来人身份,却已料到必是“冷云帮”中的有数人物。
  濮阳维一语方休,“冷面樵隐”已连声狂笑道:“小辈!你口气也未免太狂了,今天,你就试试‘红魑会’诸人,是否皆如你所料,尽是一些无用之徒?”
  濮阳维冷冷道:“萧广,你就看看,我濮阳维能否办到!”
  “红魑会”中的九名紫衣大汉一闻“濮阳维”三字不由齐齐惊呼道:“什么?你就是‘玉面修罗’?”
  濮阳维长笑道:“现在知道,未免太晚了!”
  说话中,人如轻烟一缕,闯入九人中间。
  九名紫衣大汉呼啸一声,已急急挥舞兵器攻上。
  眨眼间,激斗处已传来两声惨叫。
  只见濮阳维身形闪转如电,双掌带起阵阵狂风热气,有如游龙翔空,在紫衣大汉的围攻之下,往来游走。
  不多时又有四名紫衣大汉栽倒在地,个个面容赤红,七孔流血,死状极为凄厉。
  “冷面樵隐”虽然将手中的一对短剑,舞得个风雨不透,但仍然阻止不了濮阳维那如幽灵般,不可捉摸的身影。
  瞬息间,“红魑会”九人,已有八人倒地毙命,仅剩下“冷面樵隐”仍在拚力抵抗。
  濮阳维倏然大喝一声,“天魔十二式”中,那招“怪魔降世”猝然使出。
  “冷面樵隐”陡觉对方掌势,虚幻不可捉摸,却又重如山岳,难以力敌。
  他正惶急惊恐之际,侧旁已传来一声大喝道:“小友,掌下留人!”
  一股劲力飒然涌到。
  “轰”的一声巨响,“冷面樵隐”萧广已被震飞丈许之外,跌趴在地。
  濮阳维吃那股斜面袭来的劲力一封,也退后两步。
  他星目煞气隐现,细一注视,发觉抢救“冷面樵隐”之人,竟是“银鹰孤叟”武京。
  这时武京也被濮阳维那股雄厚如山的劲力,反震得踉跄后退五步,始拿桩站稳。
  濮阳维面色一寒,怒道:“武老前辈莫非也有兴致,与在下一较么?”
  “银鹰孤叟”武京武功高绝,名重一时,虽则他暗中钦服这位少年功力卓越,但口头却不肯服输。
  他冷然道:“你道老夫畏惧于你?也罢!你且先去办好正事,老夫在万花坪随时候教。”
  他微一思忖,又道:“‘黑砂岛’人一个未见,老夫亦不耐再去寻找……”
  濮阳维一哂,道:“前辈尽管请便,在下自会找他们算账。”
  “银鹰孤叟”武京装做未听见,他一指坐在地下闭目疗伤的“冷面樵隐”道:“此人与老夫,昔日尚有一段渊源,尚请小友看在老夫薄面,暂且不予追究。”
  濮阳维目光一着萧广,微含讥讽的道:“前辈既然出面为他说项,在下焉得不从,只是,下次若再遇上,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他。”
  “银鹰孤叟”武京一语不发,俯身将萧广挟在胁下,长啸一声,身形已如流星般掠上崖顶。
  濮阳维望也不望地下的八具尸体一眼,径自行至“独臂金轮”石鲁身前,道:“石堂主,此间事情已了,咱们赶快回到庙前看看,可有消息?”
  石鲁应诺一声,五条人影已如飞般的掠向山前。
  濮阳维纵身前行,当他经过一丛高及人腰的杂草之处,只闻得一阵“呼呼”破风之声,疾向身后袭来。
  濮阳维头也不回,人在空中,就势一个翻身回翔,已扑向那丛杂草之上。
  一片白蒙蒙的剑气,倏然闪射,那片杂草,已齐腰被削断。
  草屑纷飞中,随即起了半声凄厉的惨号,一颗光秃秃的头颅。“咕噜噜”的滚出寻丈之外。
  濮阳维身形站定,已看出那被杀之人,正是“黑砂岛”凶徒的打扮。
  他手中的“修罗剑”早已还鞘,双目炯然环视着四周。
  “独臂金轮”石鲁也跃身纵至,手中尚握着数枚精光闪闪,大如人拳的钢制骷髅。
  濮阳维心中想道:“‘黑砂岛’贼人,定已大举出动,隐身埋伏各处,看情形,他们必想以明攻暗袭的手法,双管齐下……”
  他想到这里,已觉出事态不妙,急急喝道:“咱们快走,迟恐不及了!”
  说罢,当先纵身飞起,急掠而去。
  转过一条弯路之后,已可看到那座破落的庙墙,及四周茂密的树林。
  濮阳维身形,快如奔雷闪电,眨眼间,已来至庙门之前。
  目光掠处,他不由全身悚然一惊,嘴角微微抽搐。
  只见庙门前面的草地上一片凌乱,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具血渍斑斑的尸体。
  不用细看,已知是“冷云帮”各堂属下的香主。濮阳维强捺悲怒,默默一数,尸体竟有五具之多。个个双目凸出,面容狞厉,却全是皮肤呈紫黑颜色。
  “独臂金轮”石鲁等四人随后来到,看到这惨凄的景像,亦不由愕立当地。
  目眦欲裂。濮阳维一语不发,细看之下,竟没有“笑面佛”秋月大师,“青蝶”秦柔柔及其它二名香主的下落。
  濮阳维极快的在脑中想道:“眼前,除了这五具尸体以外,并未看见其它人,这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们全力追敌去了;否则,便是已被‘黑砂岛’凶人掳走。”
  他一看到地下死去九人,肤色皆呈紫黑之色,故而推断出,必是“黑砂岛”凶人下的毒手。
  “独臂金轮”石鲁大踏步向前,悲声道:“帮主,咱们这次可真栽了!若不将这些“黑砂岛”的魔崽子杀尽,咱们还有何面目回转总坛?”
  濮阳维面色沉凝,盘膝坐下,低声道:“大家完全靠聚在一起,不要分散。”
  四人闻言,皆极为纳闷的移身过来,每人相距,约有五尺之谱。
  濮阳维一见四人,那愤怒得青筋暴露,已知他们必因帮中兄弟之惨死,而痛心疾首,渴望实时复仇。
  他双目微合,低声道:“本帮十二红巾与‘七煞剑’吴南云堂主功力如何?各位定然知晓……”
  三名香主不敢贸然置答,皆奇异的注视着濮阳维。
  心中却想道:“帮主今日恁的奇怪,适才还是怒恨交集,满山遍野搜寻敌?,怎的现下却安坐于此,问起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
  “独臂金轮”石鲁听到濮阳维如此一说,已知其必然有所发现,而在这句话中,隐含暗示。
  他轻声接口道:“吴堂主为五台派第一高手,功又深厚,机警无伦,等闲江湖高手,绝不能动他分毫。再加上久经大阵的十二红巾,力量之大只怕武林中人,要一次把他们击败,除了六大宗派集结了大部高手外,其它江湖人物,却是极不可能!”
  濮阳维颔道:“石堂主分析得甚有道理,在下尚有一言,就是各位觉得秋月大师,秦堂主,及那留下的七位香主,他们共同出手的威力,是否极为雄厚?”
  石鲁等人闻言,微微点头。
  濮阳维又道:“我们分开的时间,并不太久,但赶回之时,却已生大变,除了武林中的六大宗派外,只有‘黑砂岛’‘红魑会’之人,或者有此力量。”
  石鲁急问道:“依帮主判断……”
  濮阳维星目半睁,精芒隐射,他缓声道:“在下看来,暗袭本帮之人,必是‘黑砂岛’凶徒……至于失?各人的情形如何?却是不易推测,而且,就看适才发生的情形,‘黑砂岛’凶人,必已倾巢而出……”
  他环目四扫,将语音逼至极为低沉道:“目前吾等已陷入‘黑砂岛’人监视之中,只是敌暗我明,不易察觉罢了!”
  “独臂金轮”石鲁,及属下三名香主,皆是身经百战,历尽无数次生死的好汉,个个功力高强,经验丰富,闻言绝不回首观望,仍自默然凝注着濮阳维。
  濮阳维冷笑道:“现在,石堂主率头两位香主,扑至庙内,我已发现其中有两条人影,正在那大门之后窃视……”他又对另一位号称“拐子脚”的邱雄的香主道:“邱香主可大声叱喝,虚势张声的径扑林右,在下抢身左侧林内,‘黑砂岛’之领袖人物必在其中。”
  须知濮阳维功力之高,已臻登峰造极之境,又自幼服食千年奇珍“红萝仙果”听觉目力自是高人一等,他在适才盘膝坐定之后,已运起内家至高的“百里传神内视大法”默察出周遭的情形……他分配停当,一声暗号,五条人影,已电射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濮阳维身形晃闪间,已扑到左侧林外,他脚尖才一沾地,林中已传出一阵“桀桀”的怪笑之声,“哗啦”的暴响中,冲天飞起一条人影。濮阳维大喝一声,单掌急扬,一溜红光急闪,带起一阵夺人心魂的厉啸,“毒手魔君”昔年震慑天下武林的“赤龙梭”已猝然脱手发出。那条翔空人影,在空中惊呼一声,已吃那去势快不可言的“赤龙梭”透心而过,惨呼半声碰然坠落地下。
  濮阳维身形不停,往回空中,连旋三转,单掌抬处,又将“赤龙梭”收回。目光一闪,他已看到前面有一个小黑点,星飞丸泻的急窜而去。他冷笑一声,正待追去。
  忽然听见破庙之内,传出阵阵怒喝打斗之声。林外不远,“拐子脚”邱雄亦似与人在动手过招。濮阳维双臂舒展,恍如一头巨鹰,飒然飞向“拐子脚”邱雄激斗之处。
  此时,已是红日西斜,夕阳余晖之下,可清楚瞧见,与邱雄交手之人,竟是一位年届标梅,手持铁琵琶的女郎。濮阳维目光锐利,他一眼便已认出,这女郎不是别人,正是那有示警传讯之恩的“粉面罗剎”徐妍容。这时,她与“拐子脚”邱雄,正打的难分难解。
  濮阳维心知无妨,暗一提气,翔空的身躯,已奇妙的翻折,向庙前落下。
  他身形甫落,已听到里面响起一声惨叫,一条人影翻墙而遁。
  濮阳维冷叱一声,白影一闪,已拦在那人身前。
  薄暮之中,看的真切,这人一身黑衣,光头赤足,正是“黑砂岛”凶人的打扮。
  那“黑砂岛”凶徒骤见有人拦住去路,也不想想人家如何能在眨眼间,便掠至自己面前的这份功力,举掌便劈向来人胸前。
  濮阳维剑眉一轩,手臂伸缩间,已轻而易举的,将这名“黑砂岛”凶人摔出两丈,跌得半死。他俊眼放光,四处一转,庙内已奔出三条人影来。为首者,正是“独臂金轮”石鲁。
  他手中所持的金轮,尚在滴着点点鲜血。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石堂主,情形如何?”
  石鲁大笑道:“果然有两个‘黑砂岛’的狗贼,隐在庙内窥视,已吃本座宰了一个。”
  他随即正色道:“看样子这两个狗贼只是‘黑砂岛’中的小头目,武功却是甚为怪异,绝不在咱们中原武林一般武师之下。”
  濮阳维颔首道:“石堂主,请将那躺在地下的家伙看住,在下尚得去向一故人叙旧。”
  石鲁正自愕然。濮阳维已飞身掠向邱雄、徐妍容拚斗之处。
  只听他急急引吭大喝道:“大家住手!”激斗中的二人,闻立之下,霍然分开。
  徐妍容那两道明亮幽怨的目光,已射向濮阳维身上。
  濮阳维身形一定,拱手道:“毒龙潭一别,瞬息已有半载,当日幸得姑娘大义传警,使在下免了一次劫难!”
  徐妍容将手中铁琵琶,轻轻的拄在地下,幽幽说道:“公子,你不要再提了,那次,你并没领我的情,而且,围袭你的人,反而溃不成军,损伤惨重。”
  濮阳维面色一肃,和声道:“徐姑娘,那次事件,在下并未记恨于你,相反的,我却甚为感激……”他忽又面现异容道:“徐姑娘,你是否早已伏身在这树林之内?”
  徐妍容叹了口气,道:“就在你们五位来至这庙前之时,我也恰好来到,但是,我却发觉,四周已伏满了不少武林高手,而且,还都是‘黑砂岛’之人……”
  濮阳维急问道:“徐姑娘你来到之时,草地上是否已有尸体?”
  徐妍容点头道:“是的,我也是无意中,发现‘黑砂岛’之人,在距此地十里外,一堆巨石之后密谈,说是要奇袭‘冷云帮’的‘七煞剑’吴南云,及他手下十二红巾。”濮阳维将头微仰,沉思着一件事情。他想道:“‘七煞剑’率领十二红巾,至沙河县策应此次行动之事,甚为机密,‘黑砂岛’凶人,不知如何知晓?”他实在想不出,远在海外的“黑砂岛”人,怎么消息会如此灵通。
  徐妍容见他陷入沉思,稍停了一会,她才说话道:“这些‘黑砂岛’人又说‘七煞剑’十二红巾武功高强,恐不易相与,但,他们早已想好了明暗两途,逐个击破之法,同时下手…”
  濮阳维沉思一阵,道:“他们可曾言及,此次潜入中土,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徐妍容忧郁道:“‘黑砂岛’岛主巴豪,以及其岛上‘凶魂’‘毒魄’‘厉鬼’三凶,已率座下十七煞星,五十名弟子分别到达。”
  濮阳维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倾巢而出,未出我所料!”
  徐妍容私心中,早已对濮阳维爱慕至深,只是她有着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觉得自己不配与心目中倾悦之人相爱。她总想到,他是那么高高在上,仰不可攀,有如夜空中,闪烁的明星。她虽知自己绝不会受到濮阳维的青睬,然而她却以一片赤忱,时刻默祈自己心悦的人儿平安。男女之间,最令人难以消受的,便是个“情”字,又何况是经常压制着自己内心感情的“粉面罗剎”呢?她双目中,流露出一股柔和得使人见了昏眩的光芒,低声道:“濮阳公子,你要快点准备啊,听‘黑砂岛’的人说,他们如此大举出动,好似全是冲着‘冷云帮’而来……”须知“黑砂岛”凶残之名,早已震悚武林,加以岛上之人,个个武功高强诡异,行事阴狠,中原武林,等闲也不愿招惹,何况这次“黑砂岛”更是倾巢而出,声势之浩大,自是足以慑人。
  “粉面罗剎”徐妍容虽然知道濮阳维功力,深不可测,又有大批“冷云帮”好手,襄扶左右,她仍然未能释念于怀。
  濮阳维心中暗忖道:“除了‘黑砂岛’众人为当前大敌外,尚有‘红魑会’党徒在后牵制,他们死伤九人,绝不会就此罢休,而且更有那“银鹰孤叟”武京,态度不明,自己曾两度触怒于他,看情形,是敌非友的成份较多。”
  他正自思量,“独臂金轮”石鲁已将那被点倒的“黑砂岛”岛徒拖了过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濮阳维目光一瞬,对“粉面罗剎”道:“难得徐姑娘甘冒万险,来此示警……”
  他略一沉吟,续道:“现下本帮大敌云集,或明或暗,彼等想必已有周详的计划,本帮弟子,已有多人伤亡,更有一些行?不明。为今之计,徐姑娘还是早些脱离这些是非之地才是。而徐姑娘与‘江北丐帮’及‘黑旗帮’中之人,亦有……”
  亦有什么,他却住口不再讲下去。
  “粉面罗剎”徐妍容冰雪聪明,濮阳维言中之意,她焉有听不出的道理?只见她闻言之下,粉面倏变,凄然道:“我知道!你不愿我留在此地,见了我,你会讨厌……”
  濮阳维听徐妍容如此一说,不由怔在当地。
  “粉面罗剎”对他有情,濮阳维亦非木石之人,岂有不知之理?但一来自己身负责任重大,前程凶险坎坷,再说,目下自己已有心悦的人,故而他对“粉面罗剎”仅是出自内心的感激,却没有包含男女之间,一丝一毫的“情”字在内。
  此时他窘在当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独臂金轮”石鲁早已听说过,这位冷面冰心的女煞星的大名,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女煞星竟然对自己帮主生有情愫。
  这时他一见濮阳维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不由哈哈一笑,大步向前道:“帮主,徐姑娘既不愿离去,足见她是个临危不惧的女中丈夫。咱们眼前,还是审问一下这‘黑砂岛’的狗贼,方是道理。”
  濮阳维已知石鲁此刻插言旨在为自己解窘,他不由向石鲁含笑点头,乘机行至那“黑砂岛”人之前,伸手向他胸腹之间一阵搓揉。
  那面目狰狞的光头大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身躯蠕动,双目已微微睁开。
  濮阳维冷然说道:“黑砂鼠辈,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便从实招说一句!”
  语音冷硬,毫无情感。
  那“黑砂岛”岛徒,双目怒瞪着濮阳维,一语不发。
  濮阳维毫不理会,朗声说道:“这次你们‘黑砂岛’上,一共有多少人来中土?”
  光头大汉眼睛一闭,不予理睬,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侧旁的“独臂金轮”见状,怒骂一声,飞起一脚,已将这光头大汉踢翻数步。
  濮阳维微微摆手,冷笑道:“鼠辈,你在本帮主面前逞强,可是找错人了……”
  说话中,他右掌五指弯成形,手法非常怪异的,向那“黑砂岛”凶人身上虚虚连点。这乃是“毒手魔君”独门制敌手法“错脉闭穴”。
  光头大汉在濮阳维手指虚点之下,只觉全身千经百脉,交错纠结,行血返聚,三十六处重穴完全封闭,直若毒蚁啃啮,痒痛无伦。
  这阵痛苦的感觉,好似一只魔手,在一次又次的拉扯他的内脏。
  黄豆般大的汗珠,已自他脑门点点落下,目凸嘴咧,面容极为凄厉。
  濮阳维负手而立,悠闲的说道:“不太好受罢?我可以告诉你,这才只是开始!后面,嘿嘿!还有更妙的滋味呢!”
  光头大汉仍自咬牙苦忍。
  渐渐的他已承受不住了,这巨大的痛苦,已深深的侵入他的骨髓之内。
  濮阳维凝视着光头大汉的面孔,冷然道:“再过盏茶时分,你纠结的经脉,已不能归还原位,待行血还攻腑肺后,你便要日日受这十倍以上的痛苦,七日之后,全身痉孪,咯血而亡。”
  忽然,那黑衣大汉嘶声呼叫道:“放了我……放了我……我说……我说……”
  濮阳维默默一笑,食指弹处,一缕锐风,已渗入光头大汉顶门穴中。
  这“黑砂岛”人,全身悚然一震,浑身刺骨的痛苦,已全然消失,但他真元耗伤过甚,这时已四肢无力,孱弱的倒卧地上。
  濮阳维蓦然大喝道:“快说!你们这次共来了多少人?”
  光头大汉嘴唇微动,声音低哑的道道:“自岛主以下,包括三大卫宫,十七煞星及岛上弟子五十人,都已全部到来……”
  濮阳维又问道:“尔等发号施令之所何在?怎的未见你们岛主及岛上重要人物?”
  光头大汉喘了口气,低声道:“岛上高手为了与贵帮架梁寻仇之事,已出来大部,仅只岛主与三大卫宫之一‘凶魂’曹逸,尚在距此三十里外的蛇环山恶鹫崖坐镇指挥。”
  濮阳维急急问道:“这恶鹫崖怎生走法?”
  “黑砂岛”凶人正待回答。
  众人身后的树林之内,已蓦然响起一阵狂厉的嗓音,骂道:“吃里扒外,欺师灭祖的东西,我看你还不自行了结!”
  随着语声,已飞出九点拳大的银光,呼啸带风,向场中数人急袭而来。
  濮阳维头也不回,仍自注视着躺在地下的黑衣大汉,催促道:“快说呀!你不用怕他!”
  那“黑砂岛”人却面色大变,浑身急骤的战抖。
  濮阳维早已暗中运起“六弥真气”周遭顿时已形成一道铜墙铁壁般的无形潜力。
  他向一旁大喝道:“各位速退至在下身后,绕向林边截人!”
  石鲁等知道“黑砂岛”那银色骷髅的独门暗器,极为霸道,除了力大势沉之外,尚能在空中出人意料的回旋攻击,为了争取时间,截获此人,也顾不得再行返身架拦。
  五人极快的绕向濮阳维身后,如飞的掠向那片树林。
  就在这同一时间,已有九枚银色骷髅,电掣而至,但一撞在那绵绵如浩海也似的“六弥真气”之上,却全然反弹而回。
  濮阳维被那九枚银色骷髅一撞,亦感到心头一震,真气微有波荡。
  他暗惊来人身手之高,一面却急急催问那光头大汉,“蛇环山”“恶鹫崖”是个什么地方?
  他心忧帮中诸人生死,唯恐迟则不及……濮阳维一连问了两声,那躺在地下之人,仍是寂然不动。
  他暗惊之下,用脚尖将那人翻转过来,只见这“黑砂岛”凶徒,满面狞厉之色,凸目咧嘴,一股血液,自嘴角潺潺淌下。
  原来,这“黑砂岛”凶人,已经自行咬断舌根,气绝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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