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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弓郡主仍不死心,接连试了两回,由地缺翁左右五丈的边缘掠过,在孟丝伦心目之中,以为距离地缺翁的坐处较远,便可以避重就轻,穿越过对方混元气功的圈子,哪知道地缺翁的气功精纯无比,孟丝伦虽然在五丈以外挺身飞窜,照旧被他挡了回去,不但这样,对方发的气劲有刚有柔,因人而施,自己用力越重,窜的身法越快,所受到的回击力越大,盂丝伦接连窜了四五次,也不成功,身子反而被对方的气劲,撞得浑身酸疼! 她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向地缺翁说道:“老前辈,只要我的身子任何一部分穿过你的头顶,落在你的身后,也算是我赢吗?”地缺翁笑眯眯的答道:“那当然啦!就算是你身上一根头发,穿过我这五丈空当,也算我老头子输,一言为定,决不反悔!”金弓郡主道:“很好,我就叫我的头发冲过你的圈子,看着!”她倏的把头上青丝一挽,剑光闪处,割了络小辫子下来,向地缺翁左边一抛,要知道金弓郡主这时穿的,还是维族少女的装束,维吾尔族的少女,多半蓄着长发,除了前头之外,所有头发分编成十几根小小的辫子,用五色的丝线密缠打结,盂丝伦一晃手中剑,把小辫子割断两根,结在手里,向地缺翁左边一抛,地缺翁估不到她就着自己话头,这样取巧,慌不迭忙反手一掌,使出隔山打牛的神劲来,要把孟丝伦的断辫挡回去,金弓郡主趁地缺翁注意左边的刹那,出其不意向他右边一窜,地缺翁果然中了她声东击西之计,要回掌相挡时,已经来不及了!被孟丝伦一个“燕子穿帘”姿势,由他头顶一丈以上掠过,落向地缺翁的背后,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师徒不禁哈哈大笑。 地缺翁看见自己中了孟丝伦的计,对方趁着自己一时信口开河,牺牲了两络辫发,便穿越过自己用混元气功布成的气墙,也着实佩服她的机智,笑着骂道:“鬼丫头,真有两手,很好,天池三怪言出必行,我送你一件宝物吧!” 他正要探手入怀,金弓郡主忽然说道:“老前辈,晚辈不要你的宝物,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天池三怪不禁诧异起来,地缺翁怔了一怔,说道:“哦,你要我做什么事呢?”孟丝伦道:“晚辈有一个舅父,五六年前,受了满清鹰犬的陷害,连双腿也打折了,变成残废,晚辈见你老人家虽然缺了一腿,行动完全不受影响,捷逾常人,所以晚辈斗胆请求你老人家传授他一宗绝技,补救缺陷!”金弓郡主便把当年范公达拒绝清廷罗致,开罪了秃眉叟耿玉航,弃家逃走,舍命存子,结果折了双腿的经过详细说了,地缺翁不住点头,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心里暗暗赞服盂丝伦的机智。 要知道天池三怪是当代武林怪杰,他们跟昆仑派同门反目之后,归隐天池,潜心修炼,他们三个人的武功不但渊深如海,而且自成一派,武林中的后学弟子,只要被他们指示一鳞半爪,便自终身受益不浅,史存胆的旋风掌就是最好的例证,孟丝伦情愿牺牲自己应得的宝物不要,来补救范公达断腿的缺憾,试问智禅师徒听了如何不感动? 地缺翁沉吟半晌,方才说道:“小丫头,老实跟你说吧! 你舅舅的双腿打断如果在一年之内,我可以用天池特产的乌风续断草和本门配制的灵玉膏给他接驳骨髓,再用混元一气功打通他腿间的经渠二脉,叫他双腿还原,可是如今隔了五六个年头,已经迟了!不如这样,由我传授他一路狂风腿法,辅佐不足,他学了这路腿法,虽然不能够跳高窜矮,轻身提纵,可是往来游走,应付同等功力的敌人,也还可以,总算恢复未残废之前五六成功力了,这样你心满意足了吧!”地缺翁说到这里,探手入囊,拿了一个薄绢封面的小册来,就要递在金弓郡主手里。 潇湘仙子突然喝了一声:“且慢!”孟丝伦本来要伸手去接,被萧玉霜这样一喝,只好立时缩手,潇湘仙子向地缺翁说道:“二师兄,你忘记了我吗!我还有一个难题考验她,如果她对不上,我就马上要这鬼丫头倒着爬下山去,你这样快便把本派的瑰宝交她做甚?等她过了我这一关也不迟呢!”地缺翁摇头道:“师妹你又来了,你考验这鬼丫头是你的事,我答允她的事,岂可食言?小姑娘,这是狂风腿法图谱,你拿去交给舅父吧!他是个精通武功的人,一看便懂,不用我指点也会练,知道没有?”孟丝伦不禁狂喜,伸手接过图谱,潇湘仙子看在眼里,鼻孔哼了一声,显见得非常不高兴。 金弓郡主刚才把图谱递给智禅上人,潇湘仙子陡的喝了一声:“丫头你来!”孟丝伦立即上前,说道:“前辈有何赐教?”潇湘仙子冷笑道:“赐教赐教!凭你这点本领,也配说这两个字?”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条绸制的绢帕来,向自己面上一绕,绑扎了一双眼睛,然后向山石上一坐,说道:“丫头,我就坐在这里,跟你递招,如果十个回合之内,你能够接住我的招数,不致跌倒在地,便算你赢,不管你用弹弓用宝剑,我也一样空手跟你周旋,你肯不肯答应?”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孟丝伦不由吓了一跳! 要知道史存明上一次和伊丽娜上昆仑山的时候,天池三老虽然出了几个难题,究竟是有文有武,尤其是冰河岸猜谜语那一关,被伊丽娜轻易应付过去,节省了史存明不少气力,这一次金弓郡主上昆仑山,初逢三老,所遇到的考验便不同了!三老的试题都是以武功为主,孟丝伦根本不能够得到任何人的协助,换句话说,即是独力连闯三关,试想吃力与不吃力?金弓郡主全凭本身机警灵敏,抓住对方话头,好不容易才应付过天残叟地缺翁,哪知道潇湘仙子却要跟自己实拳实脚的比招,虽然她坐在地上,绑了眼睛,在表面上看来,自己仍旧大有便宜可占,可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站着和坐着还不是一样?至于以耳代目,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了,盂丝伦想着自己武功和对方相差太远,如何可以支持十个回合?她正在踌躇不决,潇湘仙子喝道:“丫头,你答应不答应?如果不答应的话,趁早给我滚下山去!” 本来孟丝伦就这样的下山,也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史存明的踪迹下落已经得着,地缺翁的图谱又交到自己手里,知难而退,又何尝不可以呢?智禅上人正要开口叫盂丝伦下山,金弓郡主忽然说道:“很好,恭敬不如从命,弟子就奉陪前辈十个回合!”她说着唰的一声,拔剑出鞘,剑锋一指,便向潇湘仙子当胸刺到! 潇湘仙子虽然绑了眼睛,耳聪十分敏锐,敌人只要一动,她立即觉察出来,发招应敌,有眼睛和没有眼睛在她说来,可说没有多大的分别,孟丝伦这一剑分心刺到,潇湘仙子立即觉察出来,她把双掌一圈,使了个“推窗望月”的招式,说也奇怪,盂丝伦的剑仿佛遇着了一股强大的吸力,连人带剑向萧玉霜怀里撞去! 金弓郡主本来知道自己技力,和对方相差太远,她仍然要跟对方动手,就是临时想了一个取巧的方法。怎样的取巧呢!这就是自己的宝剑刺出来,走的全是虚式,待对方出掌相抵,立即把剑撤了回去,身子跟着倒纵,跳出两三丈外,这样一来,就是一个回合了!只要用这种以虚作实的打法,略合即分,稍沾即走,便不难和对方走上十个回合,只要小心留意对方是不是用劈空掌或者是混元气功反击,避其锋锐,便决不会躺下,哪知道她这一个算盘打错了! 潇湘仙子只一出手,便用内家功夫的粘字诀来应付自己,粘就是吸,萧玉霜运起本身的内功来,掌藏粘劲,一圈一吐,便把孟丝伦连人带剑吸到自己跟前,这一下非常危险,潇湘仙子只要反手一推,金弓郡主就要吃不住掌劲,仰跌在地! 好在金弓郡主为人也机警异常,她一看出情形不对,立即一松虎口,把手中剑向萧玉霜迎面一抛,然后脚跟向地一垫,便窜出去,她这一个舍剑抽身,果然挣脱了对方的粘力,只听叮当两声大响,孟丝伦的剑已经到了萧玉霜的手里,潇湘仙子哈哈笑道:“鬼丫头,总算你及时放手,递了一招,可是还有九个回合哩!” 金弓郡主只一对面,便给对方夺了宝剑,真个吃惊不小!变了赤手空拳,还有九个回合,试问怎样斗下去呢”孟丝伦眼睛一眨,望向史存明那一面,史存明看见金弓郡主接连过了天残叟地缺翁两关,只剩下潇湘仙子这一关,如果不能闯过,就要前功尽废!心中正在焦争,苦干自己不能够出手帮助,少年壮士看见孟丝伦的眼光瞥来,忽然想出一个方法,他拍了拍自己的手掌,金弓郡主一见之下,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当日史存明和师傅师叔六人,联合起来,两斗铁爪魔娘,史存明使出旋风掌的怪招来,打跑铁爪魔娘,事情过了不久,金弓郡主对史存明这路怪掌,艳羡到了不得,曾经三番四次央求史存明教,史存明却是不肯,因为武林之中,不问各门各派,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师傅传给徒弟的本领,徒弟如果没得到师傅的准许,决不能够把这种本领,擅自传给别人! 天池三怪虽然不是史存明的师傅,史存明也不敢破坏这个规矩,后来金弓郡主拿话激她,她说史存明不是秘技自珍存了私心,就是害怕三老,其实天池三老并没有正式收录你做徒弟,即使把功夫传我,又有什么要紧呢! 史存明被孟丝伦这样一说,只好改变主意,把旋风掌教她,不过学本领这一门,除了孜孜苦练之外,还得要看聪明天赋,比如两个人同时学一种功夫,并不一定两个人也可以有同样造诣,史存明学地缺翁这路旋风掌怪招,不过一时灵机触动罢了,他本身也有许多不能融会贯通的地方,要他教孟丝伦,又怎样能够呢?所以孟丝伦学了好几天,也练不到史存明五成功夫,史存明向孟丝伦作出手势,叫她用新近练成的旋风怪掌应付萧玉霜,金弓郡主立即醒悟,她向潇湘仙子喝道:“别看你夺了我的宝剑,我就是赤手空拳,也不会败给你!” 潇湘仙子哈哈一笑,正要说几句挖苦的话,说时迟,那时快,孟丝伦突然一晃身,窜到潇湘仙子面前,反手就是一拳,出手之快,递招之奇,竟是自己意想不到!潇湘仙子不禁大惊,急忙伸手一架,盂丝伦竖臂一拍,竟然在潇湘仙子的右手背上,拍了一掌,然后向左一窜,笑道:“前辈,已经是三个回合哩!” 萧玉霜估不到孟丝伦使出这样的怪招来,不由吓了一跳,她的眼睛虽然不能见物,耳朵却听了孟丝伦所用招数,竟是地缺翁教给史存明的旋风掌,觉得十分诧异!就在她一愕时候,盂丝伦又一纵身窜了过来,啪啪,一连两掌,萧玉霜吃亏在绑了眼睛,又是坐在地上,居然不能够格挡孟丝伦的旋风掌,啪的一声轻响,潇湘仙子额角左边眉梢,居然被金弓郡主的手指尖拂了一下,火辣的生疼,萧玉霜心头火起,一个纵身直跳起来,天残地缺二老齐齐大笑道:“师妹输了!” 潇湘仙子正要跳起身来,抓住孟丝伦回敬两掌,听见,两个师兄这样一说,不禁愕了一愕,萧玉霜忽然想起,自己是个成名人物,怎可以在这些小辈面前,自食其言?她又醒悟起盂丝伦也会旋风掌法,莫不是史存明把这路功夫传授给她,潇湘仙子把满肚子的怒气,倾泻在史存明的身上,回身向他喝道:“小子!这旋风掌是不是你教给鬼丫头的,你懂得武林的规矩吗?快说!” 史存明慌忙闪到天残叟的背后,连声说道:“前辈…… 她她她这掌法是我教的,弟子本来不愿……”话未说完,潇湘仙子身形一晃,反手一掌,向史存明面上打去! 自卫是每一个人的本能,何况是一个武家,史存明的本领,放在平日,再多十个也不是潇湘仙子的对手,可是他几年前跟地缺翁练了旋风掌,这七天内又跟天残叟练会了三阴灭阳掌法,武功大非往昔可比,他看见潇湘仙子要掴自己的耳光,立即退后一步,双手齐出,左手一路旋风掌的“狂风扫野”,右手却使出三阴灭阳掌的掌力来,平推出去,这两招都是天下奇技,一下已经难挡,何况史存明两路齐使出来?只听喀喇一响,潇湘仙子的左肋,竟然挨着史存明的右掌,三阴灭阳掌的劲力,非同小可,潇湘仙子陡觉肋下一疼,连忙顺势后纵,一着“紫燕回翔”,向后直窜出去,天残叟呵呵大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小子学了七天功夫,师妹,你可不能欺负他哩!”地缺翁也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潇湘仙子铁青着面,厉声说道:“小子!我萧玉霜在昆仑派里面几十年,还不曾跌过跟头,今天却一连两次跌翻在两个晚生下辈的手里,竺老大,危老二,你两个居然还给小畜生回护,天池三怪应该拆伙了,再见!” 天残叟本来姓名叫竺虬,地缺翁本来姓名叫危元,萧玉霜向来敬重两个师兄,二十年来从不曾把二老姓名宣之于口,现在居然说了出来,可见萧湘仙子连二老也一并恨上,萧玉霜说完了这两句话,倏地折转身来,向着昆仑山下,一溜烟的跑去,刹那之间,失了她的影迹!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两个,估不到天池三怪因为考验自己,意见相左,闹翻了面!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双双在天残地缺二老跟前跪了下来,乞求恕罪,天残叟神色自若,笑了一笑,摆手说道:“不用多礼,有什么罪与不罪?我这个师妹几年以来,老早不想在天池隐居的了,口口声声的说要到蒙古去找寻冷霜梅师妹,又说要到崆峒山与甘莲翠拼个高下,她这次一定是到崆峒山,由她去吧!” 话虽然这样说,史存明仍旧内心耿耿,地缺翁忽然笑了起来,向少年壮士道:“存明,估不到你练了我的旋风掌法,屡建奇功,连我的师妹也打跑了,不过这套掌法你还不曾学全,我索性把全套教给你吧!” 这老头子立即把旋风掌的诀要一路一路的指示出来,足足教了半个时辰,不但史存明心领神会,连带孟丝伦也得益不浅!地缺翁教完之后,向他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今次上天池来,造化不少,没有什么事了,下山去吧!”史孟二人正要起身,天残叟忽然说道:“且慢!” 史存明盂丝伦愕了一愕,天残叟遥向智禅上人道:“你是峨嵋派掌门吗?这次带了一大群人,有车有马,横越过昆仑山,打算到哪里去?”智禅上人双手合十,把自己在天山下探悉清兵图谋,白熊谷生擒清帅福康安的经过,说了一遍,并且说自己这一次目的是进入西藏,把清兵对西藏的阴谋告诉达赖喇嘛,劝他中止假道,阻挠清兵讨伐尼汪尔的经过,说了一遍! 天残叟点点头,说道:“朝廷的事我们不管,满清气运正当鼎盛,各位这次西藏之行,恐怕徒劳而已!不过人各有志,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罢一声叹息,史存明道:“晚辈这次蒙老前辈传授绝艺,抵御铁爪魔娘,二位老人家对弟子有何差遣!弟子蹈汤赴火,在所不辞!愿老前辈垂察!” 原来史存明绝顶聪明,知道天池三老传授自己三阴灭阳掌,必定含有别的用意,这次潇湘仙子为了自己跟天残地缺二老负气离开,他心里觉得非常内疚,所以说出这番话,天残地缺二老见他说得诚挚,互相耳语了几句,方才向史存明道:“我们两个老残废,归隐名山,已经没有世俗的要求!只希望你由甘翠莲的手上,取回宝剑图谱,将来有机会到蒙古一行,代我们访寻同门师妹冷霜梅的下落便了!” 史存明答道:“弟子一定给老前辈办到这两件事,决不反悔!”天残地缺淡然一笑道:“那样很好,你下山吧!”二老各自把身一晃,上了峰顶,一片岫云涌现,把二老身形吞没在白茫茫云海里,没影无踪。 史存明和盂丝伦嗟讶了一阵,方才和智禅上人取道下山。 上山困难下山容易,不到半天,他们已经找着范公达等人扎营的所在,各人看见史存明无恙回来,个个喜出望外!孟丝伦向大家说了到王母天池涉险的经过,然后把地缺赠送的狂风腿图谱拿出来交给范公达,范公达打开谱册一看,不禁大喜,以手加额说道:“多谢天池三老,把这路绝技传给我,照这本图谱的法子练下去,三年之后,我便不用山兜拐杖代步了!”范金驹范金骥兄弟听了,也替自己的爹爹高兴,后来范公达的双腿,真个恢复行走本能,按下不表。 智禅上人这一行人在山谷里面小憩了半天,便自拔营起程,经过七八天的长途跋涉,他们一行人果然横越过昆仑山,来到西藏境内,西藏在唐朝名为吐著,南北朝以前不通中国,直到唐朝初年,吐著称兵犯边,被唐将侯君远击退,唐大宗对吐蕃恩威并济,派文成公主下嫁吐著国王“叶宗开赞”,西藏方才真正引入中原文化,由唐朝到明朝,西藏始终保持不通中国的态度,只有明太祖胡元开国的初年,西藏达赖喇嘛一度到中土朝拜,嗣此以后,再也没有跟天朝皇帝纳贡了! 所以乾隆皇帝藉着这次对尼汪尔用兵的机会,兼图西藏,西藏因为一千几百来,很少跟中原来往,汉人能够进入西藏的,也是寥寥无几,所以始终保持着相当神秘的色彩,西藏有两个奇怪现象,是中原没有的,一个是几兄弟共同娶一个老婆,因为西藏地方,男多女少,有人计算过十三个男子,才有一个女人,为了阳盛阴衰的缘故,在西藏要娶老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有四五兄弟共同娶一个妻子,轮流当夕,所生下的孩子,长大之后,对几个爹爹依序称呼,分别称“大阿父”“二阿父”“三阿父”,这和中原富人的二姨太三姨大四姨大,十二金钗,一无二致,你说可笑不可笑:第二件是妻子陪宿,在西藏阿里部地方(即是现在的西康省),当地的土人有一个奇怪风俗,假如有过路客人向自己求宿,土人除了竭诚招待之外,到了晚上,必定叫自己的妻子陪客人睡觉,如果客人不肯,便认为不赏脸,立即反颜相向,凶悍的甚至白刃相加,可是客人答应呢?他们又有一个规矩,尽管这过客偎香倚玉,享尽温柔,却不准跟女的发生关系、如果破了色戒,销魂真个,第二天就要命丧黄泉!这是为啥,原来作主人的清早起来,必定请客人喝一碗凉茶,这碗凉茶里面下了一种奇怪药料,如果客人昨天晚上干过那活儿的,一吃下这碗凉茶,立即倒地暴毙! 假如不肯吃凉茶呢?主人也不勉强,可是一到送出门的时候,这主人立即抽出一柄利刀,或者是抄起一支梭标来,向那客人背心一插,利刃贯胸,呜呼了帐!因为有这一个奇怪风俗,所以旅行藏边的人,极力避免向土人求宿,以免引起麻烦!远在几百年前,新疆的大戈壁沙漠也有这怪风俗,到近世才消失哩! 再说智禅上人一行人马,总共有千多人,浩浩荡荡的进入藏境,他们行走了一整天,直到夜幕笼罩,方才在一座山岭下扎了营帐、因为太疲累了,所有男女老幼,头一着枕,立即呼呼睡着。 哪知到了三更半夜,他们住宿的营地四边,突然一声大喊,号角齐吹,火把乱明,现出大队人马,直向营帐冲来,智禅上人、范公达、史存明、孟丝伦等一班男女英雄,纷纷由睡梦里惊醒,大家惊惶失措,史存胆拔出断虹剑,一跃出帐,孟丝伦也挽起弹弓,抢了出来,他们看见来的兵士装束奇特,头戴五色丝帽,身穿五彩衣衫,盂丝伦失声叫道:“哎呀!来的是西藏兵哩!” 话未说完,嗤嗤几响,迎面射来几支箭,史存明宝剑一挥,把弩箭打落地上,向孟丝伦叫道:“贤妹,咱们冲杀出去!”话犹未了,智禅上人掀开帐门出来,喝道:“明儿! 不要胡乱动手!”老禅师又向各人道:“来的是西藏兵,大家不要慌乱!镇静一点,我来跟他对话!”这位峨嵋派掌门精通回藏语言,上前用藏语高声叫道:“各位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被满清追逐得无路可走的老百姓,由回疆攀越昆仑山到西藏来的。” 他这几句话果然收到功效,藏兵立即停止放箭,可是仍旧向营地保持着包围的阵形,两名头卷黄中的“葛达” (即是藏兵的队官)由最里走出来,远远向着智禅上人高声叫道:“你们这班汉人听着,咱们看见你们这些人联群结队,闯入边隘,既不是骆驼商队,也不是朝贡香客:个个带了兵刃,以为你们是沙漠里走出的马帮强人,方才带队来包围,你们如果不是坏人,统统抛下兵刃,让我们搜一搜,知道没有?” 史存明向智禅上人道:“师傅,藏兵要我们放下武器,把兵刃缴出来哩!” 智禅上人咬了一咬口唇,低头说道:“由他们吧?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是外来人,万不能够跟藏兵冲突呢!”大家虽然忿忿不平,可是想起“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七个字来,只好忍气吞声了! 智禅上人又向对面叫道:“很好!我们抛下兵刃,你们来吧!”两名“葛达”呼叱一声,藏兵蜂拥向前,冲进营地,先把范公达等人赶在一边,然后收缴了一切兵器,把每座营幕搜了一遍,足足查了半个更次,也找不出可疑的东西来。 一个慕达向智禅上人道:“老和尚,你说你是好人,口说无凭,你们跟我到拉萨去,见达赖法王吧!”智禅点点头道:“我们正要见达赖法王,再好没有,很好,马上就动身吧!”吩咐各人拔了营帐,直向拉萨进发。 拉萨是一个山城,在后藏的中心,智禅上人这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七日七夜,方才到达拉萨城内,进城之后,藏官对他们还算客气,把智禅上人安置在宾馆里,可是宾馆内外都有藏兵看守,名为保护,实是软禁,因为智禅在路上曾经对葛达说过,自己这次到西藏就是要见达赖喇嘛,而西藏方面则要他们斋戒沐浴三天,诵念梵经千遍,方才准到布达拉宫谒见! 智禅上人这班老少英雄,好不容易挨过三天,到第四日清早,宾馆里果然来了四名黄衣喇嘛,接引各人进宫,他们才知道达赖法王住在拉萨城外一座高山上,那里有一间规模宏大的喇嘛寺,金碧辉煌,别的不说,单是庙里那座高耸云霄的金顶琉璃宝塔,黄金的塔顶闪闪生光,数十里外也可以望见,这喇嘛寺名叫“布达拉”寺,也即是达赖驻锡的地方了! 一行人来到寺门,又被喇嘛命令在金盆里洗手,用法水洒遍全身才准进去,智禅上人来到一座堆金砌玉的宫殿前,只见殿上设了一个莲花宝座,宝座上面踞坐着的,就是整个西藏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达赖法王了! 史存明和孟丝伦偷偷抬起头,向着宝位一看,不看时犹自可,一望之下,不由吓了一跳! 原来这个统治全藏,威权比皇帝还要大的达赖喇嘛,竟是一个眉目清秀,十四五岁左右的男童,虽然满头璎珞,披着金线织成的簇新法衣,始终不大相称,左右两边恃立着两个年老的僧正,看来是这位年幼达赖的辅弼了,他们正在错愕,左边的僧正开口问道:“你们这些汉人,连群入境,一无货物,二无牒文,声称要见法王,究竟有何事故?” 智禅上人便把福康安统率清兵开入藏境,骨子里对西藏的阴谋说了出来,站在右边的年老僧正立即拿出一页羊皮纸来,把智禅上人口说的一切完全抄录了,递给达赖,达赖摸在手里,看不到两三行,大殿外边响起一阵阵当当的金钟响声来,四个黄衣喇嘛匆匆走进,合十当胸,异口同声他说道:“禀告法王,满清的钦使求见!” 达赖法王把手一挥,左边的年老僧正敲了两声玉磐,殿下丹墀走出四个人来,两个满清官员,穿着全副袍褂,走在先头,一个端正锦盒,一个托着朱红漆盆,盆里放着一颗五寸见长的龙凤金印,跟在满清官员背后的,却是两个红衣喇嘛,智禅一看这两个红衣喇嘛的面目,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他们不是别个,正是赤陀上人和神力尊者!换句话说,即是半年以前在哈密城外乌罗庙遇着的对头,相隔不过短短六个月,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满清的钦使,进入达赖喇嘛的宫殿! ------------------ 幻想时代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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