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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形容黔地贵州,“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身无三分银,人无三分情”……前面两句是指天气恶劣,晴雨莫测,山路崎呕,绝少平原,至于后面两句,似乎言之失实,说得过份……黔地一带虽然地方贫瘠,但当地的人克勤克俭,善于经商,就有不少富贸豪绅。西南江湖,有不少“义”所在,置生死于度外的侠义门中人,其中不少是黔地人氏。“飘客”玄劫,踪游西南江湖,由蜀进黔,来到贵州境内。。“贵州有“山国”之称,崇山环峙,大山盘豆,其中以苗岭为骨干主派。这日,“飘客”玄劫贪图清早红日未出,天气凉爽,便自起来赶路……但他知道,黔地一带烟风毒瘴,十分利害,临行出发时,眼下一颗自己秘方配制的“辟毒丹”,以避免风瘴之毒。 路上行人稀少,玄劫不怕惊世骇俗,施展陆地轻功绝技,不到半日功夫,已跑了七八十里之遥。这时,天色将近响午,忽然风云起变,空中乌云四合,已将艳阳掩去…… 山风陡起,呼呼轰轰,砂飞石起,林木怒号!玄劫知道这一场倾盆大雨,就将来临,虽然并不害怕,但置身深山野岭之中,打湿衣衫,却没有地方去换。 玄劫一提内家真力,施展轻功身法,身形闪晃,荡云激射,眨眼间已越过一道峰环……纵目看去,山坳盆地一派树林之中,似乎依稀露出一点屋脊。 玄劫忙不迭急急赶去,果然不多久时间,已将抵达……身形才始闪进浓林,空中浮云如墨,电光霍霍……股霹雷似的雷声响起!电光金蛇似的蹿舞,云彩中的雨,也自倾盆而下─一一如河岸堤崩,“哗啦啦!哗啦啦!”声中,前后左右,尽是一片白茫茫水雾。玄劫身上雨水淋漓,已是一只落荡鸡一一飞步穿过浓林,纵目看去,前面有一座破落的古庙……败瓦颓垣,显然多年已无人迹。此刻,玄劫躲雨要紧,已不去理会其它事上……一个“燕子穿帘”之势,穿入庙门里。 玄劫耳目敏锐,才进入庙中发现从后面,传来一缕怪怪的声音……这响声音,如鸣竹萧,听来十分凄凉,令人毛发根根直竖起来。 “飘客”玄劫这几年来踪游江湖各地,见多识广,阅历广博……竖耳细细听去,已听出这是一种蛇为所发出的声音,不由耸然惊住。 这一发现,玄劫把原来要来这里躲雨的事,已丢得一干二净i不管身上这身湿淋淋的衣衫不好受,挫腰一纵,穿过古庙天井,再拔身跳出后墙,探头看去。 这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给玄劫看到一件怪事,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古庙后面,是一块四五丈方圆的空地……空地上挺立着几棵老松。 现在并非深秋萧瑟的时候,但树叶调零殆尽,附近草木也是一片枯黄,绝无一丝生气。空地当中一棵大树上,挺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八九岁模样十分古怪的男孩子。 这童儿长得突面缩腮,稀眉圆睛,一张褐黄色的脸上,疏疏地长着一层汗毛……骨瘦如柴,拱肩驼背、乍眼看去,就像一只猿猴。 童儿身上穿著一条短裤,裸露着上半身,右手拿着一根细竹鞭……这不是一般所看到的青竹,乃是深山寒岩上所长的一种寒羽竹……此竹一寸一节,其坚如铁。 童儿左手拿了一把绿油油的草,站在树下……倾雨大雨,落在身上,浑然不觉。这个活像一只猴子的童儿,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定定地在看一棵大树树身,一口有碗口大的孔穴,状似出神……一边把绿草放进嘴里咀嚼,一边撮手作势,发出一缕怪怪的声音来。 “飘客”玄劫,这一看之下,不禁为之愕然……这猴形童儿在于什么?就在玄动心念闪动之际,树身深孔中,忽然发现三四点红光,往来晃动! 猛然,“嘘嘘嘘”怪响声中,从树孔里游出一条怪蛇来这条怪蛇的长相,十分奇特……双头并去,两颗脑袋,状如壁虎,身长有六尺左右。 怪蛇遍体赤斑,皮色墨绿……前半身四只粗壮的短脚,才出树洞,立即紧紧抓住树干。下半身那条尾巴盘在树上,打得树身“吧!吧!吧!”直响。 令人骇然所惊的,那两颗并去的蛇头,张开宛若碗口,信吞吞吐……四只蛇眼,赤红如火,凶芒灼灼望这树下的童儿,也不住地“嘘嘘嘘”,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这个猴形童儿,却是昂然不惧……一面扬着手中竹鞭,一面学着怪蛇的叫声……看这份情景,有心跟蛇过不去似的。“飘客”玄劫,已忘了置身在大雨中,不禁替那童儿暗暗担心……因为这条双头怪蛇,头显三角形,必有奇毒……─只看近围草木枯黄,就可知道。童儿子无寸铁,手中只有一条竹鞭,如何能与蛇对敌……双头怪蛇万一蹿下来,童儿岂不把自己这条小性命送掉。“飘客”玄劫,古道热肠,平素乐于助人,决心助那童儿一臂之力…… 探囊取出两颗铁莲子,紧扣旁心,又把腰间“龙渊剑”也亮了出来,以防万一。童儿与怪蛇相持,已有一盏荼时间,脸上显出焦急之色,似乎已迫不及待…… 忽然,身躯一矮,双足一顿,“唰”的声中,居然拔起一丈多高!飞上树顶,一把抓住树上岔枝,打秋千似的来往晃摇。双头怪蛇乍见童儿飞身蹿起,似乎陡然惊怒……怪头一昂,后面长尾“吧”的一打树干,“唰啦”声中,上半身似断弦之矢,直向童儿扑去。“飘客”玄劫,不由为之大惊!但那童儿,却是早有防备一一左手紧握树干,右手抡起竹鞭,看到怪蛇快将扑近,不慌不忙,照准怪蛇双头交叉之处,一鞭直抽下去。一响“吧”的声,抽个正着……跟着两腿一拳,身子一荡,松鼠也似的身子蹿出七八尺处,飘落树下。怪蛇挨上一鞭,四脚一松,六尺长的身躯,跌下树来,在泥地上接连打了两滚。童儿趁机飞步上前,照样葫芦,又是一鞭,向双头交叉处抽去。 那知怪蛇也是乖巧非凡,已吃过一次苦,这回却不上当,双头一缩,立即退后一尺。童儿竹鞭抽了个空,打落地上,泥水飞溅。 怪蛇一伸长尾,风车似的一转,直向童儿的两条腿卷来。这童儿似乎也有一身本领,托地一跳,闪过怪蛇扫来的尾巴。那条怪蛇见一击不中,竞也施以浑身解数,趁着童儿双脚着地,长尾一卷,又泼风般卷来。童儿上半身往后一仰,利用脚跟一顿之力,又蹿飞七八尺……已蹿到另一个大树下、怪蛇第二次击敌不着,十分愤怒,“嘘嘘嘘”连叫声中又追过来。童儿左闪右跳,矫捷如猴……一有机会,举起竹鞭,就是当头一下。 但这一条怪蛇除了两头交叉之处,是它唯一要害之外,全身麟甲,坚硬如铁,竹鞭打在上面,反而蹿起越高,却是夷然无伤。童儿反而在好几处,险些给那怪蛇咬着,幸而身手迅速,不然就不堪设想。“飘客”玄劫伏在庙墙上,见那童儿始终无法制服怪蛇,那张褐黄色脸,满显出焦急之色,一味左右纵跳。玄劫再也忍不住,陡地一声大喝!左手一扬,两颗铁莲子电射而去……一左一右,“嗖!嗖!”两声,恰把怪蛇左头一双怪眼,完全打瞎。怪蛇负痛之余,“嘘”的一声,候地回身,直向庙墙扑来。“飘客”玄劫手急眼快,一连摸出三颗铁莲子,运用连珠手法,再一扬腕,鱼贯打出……第一颗穿入右头左眼,第二颗打中嘴边,第三颗无巧不巧,袭中怪蛇双头的交叉处。这交叉处乃是怪蛇一身最脆弱之处─一刚才挨了童儿一竹鞭,已经受了损伤,此刻再给铁莲子一击,深陷入肉!怪蛇惨叫一声,立即扑地翻滚,一阵纵跳。“飘客”玄劫一个飞身从墙上扑下,龙渊剑执握在手,要和蛇头砍去…… 那童儿急了也跟着近扑过来。两手一拦,道:“前辈,不能把它杀了,这蛇我有用处!”玄劫听到童儿这样说,急忙收住出手的剑势。 这时,劲风已止,变成蒙蒙细雨,水雾迷漫,空中乌云已散,略有日光透射下来!地上那条怪蛇,四足不时地向着地上划动、抽搐,尾巴在跟着后面摆动,两颗蛇头,紫黑色的血,直向外面涌出来。这童儿却是不慌不忙,走去树下,搬起一方有磨盘大,重有四五十斤的大石过来。 轰隆一声,大石放落地上,压住蛇头……再从裤上解下一条牛筋细绳,打个活结,套住蛇尾……使劲一拉,蛇尾立时笔直。如此一来,蛇头被大石压住,蛇尾给牛筋紧住,再是霸道凶恶,已作恶不来。童儿走近墙后,拿来两样东西……那是一把古铜的尖刀,和一只小瓶子。童儿一手拿着牛筋细绳,一手抡起竹鞭,照准蛇身吧吧吧的一阵猛打。 “飘客”玄劫看得莫名其妙……他再向那童儿看去,这孩子神色肃穆……那不是像顽童好玩的一副神情。童儿在蛇身上,来来往往打了七八十鞭……蛇身接近腰股部分,腿上鼓起一个气泡来……这气泡涨大成有鸡蛋大小。童儿候即扔下手中竹鞭,拾起小刀,向鼓起的气泡上划去。 蛇皮破裂,气泡划破,流出一泓墨绿晶亮的液体来……童儿急忙将液体盛入瓶中。玄劫这一看,才始理会过来……原来这孩童的目的,是在取蛇胆。 这孩童有这等智机,玄劫暗暗赞叹不已!童儿将蛇胆盛入瓶子后,用盖子盖上,突然“噗”的跪在玄劫面前。道:“刚才多蒙前辈相救之思,原来前辈是位身怀绝技的高人,尚望大发慈悲,救救弟子的义父!”“飘客”玄动听来暗暗称奇,伸手把童儿扶了起来。柔和的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因何孤身一人来此,你义父在何处,何以要我搭救,你倒说来听听?”童儿道:“弟子姓‘卜’名‘森’,自幼无父无母,也不知道哪里人……自懂得人事后,就由义父所抚养,并且教了我一身功夫……”指了指古庙的庙门那端。又道:“我义父就在离此六七里的‘迎南古寺’……三日之前,遭仇人所暗算,身负重伤,已是奄奄一息中……”玄劫困惑问道: “卜森,你来此取蛇胆则甚?”卜森道:“义父受到仇家伤后,告诉森儿的……只有‘赤练双头蛇’的蛇胆,可以得救,但此‘赤练双头蛇’十分难找,又要生捉活的,破肚取胆,才有功效,经我多方寻找,才在这山神庙后面,找着─条……”卜森这孩子,虽然长了一副猿猴的形相,但口齿伶俐,惹人喜爱。又道: “森儿满想用竹鞭打晕它,再活擒到手,不料此蛇果真利害,若非前辈出力相助,森儿险些丧命……现在请前辈去前面‘迦南古庙’救救我义父性命。”“飘客”玄劫见卜森模样虽丑,却是骨秀神情,心里已有几份喜爱。微微一笑,道:“卜森,玄某随同你去,你前面带路就是!”卜森见玄劫答应下来,十分高兴……小刀染有蛇毒,扔下不要,拿起竹鞭、瓶子……突然想了起来,躬身一礼。问道:“前辈,不知你名号如何称呼?”玄劫就把自己姓名、称号,告诉了这孩子。这时,细雨已停,天空浮云渐散,太阳从云缝中透出万道金芒。卜森前面带路,直向山环那端走去。玄劫衔尾相随。 边走边问道:“森儿,你因何在此大雨中来山神质取蛇胆。刚才那把绿草,又是从何而来?”卜森有条不紊。道:“森儿在无意中,知道山神庙中,藏有‘赤练双头蛇’……前两日,有一伙从云南来的药材客人,路过此地,赶不上前面宿店,就在山神庙投宿一晚,哪知第二天早晨起来,竟有两人全身紫黑,突然暴毙,细看全身并无伤痕,只有脚底部份,出现一个龙眼大的伤口,鲜血直流不止,才知道这两人遭一种‘赤练双头蛇’所噬……。”微微一顿。又道: “这是义父告诉森儿的……由于‘赤练双头蛇’毒气利害,平时所居窝穴,十丈以内,草木枯黄,人若近前,立时中毒……需在雷电风雨交加中,毒气才始稍敛……至于刚才口含绿草,也是义父教我预备,以防蛇毒的侵入而已玄劫听来不时点头!知道卜森口中所说的义父,也是风尘中一位奇人,如今身受重伤,卧病庙中! 自已以侠义门中自命,岂能坐视不救?玄劫心念游转,随着卜森往前面走去。两人脚程,都快速异常,走不多时间,前面矗起一座高山,双峰并时,看去宛如骆驼之峰…… 山麓一片浓影,绿荫深处,似有一所古庙,绿瓦红墙,点缀其间。卜森遥手一指。道:“玄前辈,前面那座山峰叫‘石驼峰’,山下就是‘迦南古庙’……”两人谈着走着,由石驼峰迤俪而下,已来到“迦南古庙”的庙门前……卜森陪同玄劫,自庙门而入。玄劫进来庙中,回头一匝,发现这座“迦南庙”的倾倒程度,与山神庙差不了多少,不过有人居住,地方还算干净而已。庙门这里一座院落,迎面三间殿堂,左右两间已破败不堪,只有中央那间稍见完好…… 屋中墙沿贴壁,靠着一张禅床,床上仰卧着一个面貌苍老,发眉俱白的者和尚……老和尚呼吸短促,业已奄奄一息中。玄劫朝塌上目注看去。随即向卜森道:“森儿,‘赤练双头蛇’蛇胆,虽有医治内伤之效,但你义父卧床数日,已气若游丝,就有蛇胆也不容易服下,我这里有‘珠砂龟甲锥’可以奏效,你快去取半碗清水来。”“飘客”玄劫,踪游江湖各地,随身就携带秘制灵药,作为救人防已所用。玄劫从袋囊取出的“珠砂龟甲锥”,状如一块磨墨的墨条,但色呈朱红。 卜森听到玄劫此话,走去后面厨房,取来半碗清水,玄劫就用“珠砂龟甲锥”一端,浸入半碗清水中,在碗底碾磨。不一会,半碗清水已成殷红粘液,芬芳扑鼻,令人心脑俱爽。玄劫来到禅床前,而食、拇指,拔开老和尚牙关,把半碗殷红色粘液,灌进他嘴里。果然,没有多久时间,者和尚肚子里咕咕直响,眼皮也能渐渐眨动,呼吸已不像刚才困难,口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来。卜森看到这情形,心里高兴不已。急急上前。道: “义父,义父,快快醒来……你老人家可有觉得舒服了些?”老和尚服下用“珠砂龟甲锥”,碾磨成的殷红粘液后,浑身充满一股阳和之气,胸上瘀血已渐渐化开,已能开口出声!老和尚唱然。道:“森儿,为父在此,我等莫非梦中相见?!”卜森鼻子一酸,流下两行泪水。道:“义父放心,森儿请了一位玄前辈来此……刚才森儿蒙玄前辈相助,在前面山神庙,取得‘赤练双头蛇’蛇胆,义父眼下,身体就会痊愈过来。”卜森一边说,一边取过小瓶,打开瓶盖,那蛇胆已化成一泡墨绿浆汁…… 卜森把瓶口凑上老和尚嘴边……老和尚刚才服下“珠砂龟甲锥”,混身已有力气,将“赤练双头蛇”蛇胆,一口吸尽。果然,灵药功效不凡,经过半晌时间,老和尚精神渐渐康复,在卜森扶掖之下,居然已能坐起身来,和玄劫施礼见过。卜森见义父病势脱体,欢天喜地,就把玄劫的来历,以及相助自己杀蛇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和尚对“飘客”玄劫,感激不已。玄劫请教这位者和尚的法名……才知道卜森义父的法名叫“玉真”……双方一见如故,玄劫问到玉真禅师、如何遭仇人暗算,以及收下卜森做义儿的经过。五真掸师并不隐瞒,把他昔年由始至终的这段经过,告诉了“飘客”玄劫……这位玉真禅师俗家姓“霍”叫“霍天敏”,江南人氏,早年遇得异人,学得一身上乘绝技。后来霍天敏投入赣北鄱阳湖水路称霸的“湖海神蛟”骆兆雄手下……由于霍天敏武技超群,勇敢善战,不久就打出“铁翅飞鹏”霍天敏的名号。有一年,“湖海神蚊”骆兆雄失手,遭官兵所捕杀,部下群龙无首,众人一致推戴“铁翅飞鹏”霍天敏,继传首领。 霍天敏无法推辞,只得答应下来……这一来,就在绿林中混了十多年。霍天敏虽然为人正直,做了不少劫富济贫的事,但另一方面,也着实杀害了不少无辜生命。 这一年官兵大举扫荡水寇,霍天敏手下一班弟兄,就在官兵围剿中散了伙,他自己也险些失风,遭官兵所擒,全靠一身惊人绝技,拼死突出重围。 经过这次扫荡后,霍天敏闭门思过,才知道“走夜路总会遇上鬼”,天下没有白吃的簇席……绿林这碗血腥饭,断乎吃不得。 霍天敏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杀生造孽,积案累累,至今险遭恶报,不禁心惊胆寒……于是心念一定,决心出家,投入空门…… 一来借此避祸,二来念经成佛,但求佛祖慈悲庇护,减少生平杀孽。霍天敏主意既定,就投入鄂原“觉出寺”出家,易名“玉真”,绝口不谈武技,潜心拜佛。 匆匆又过了十多年,有一年,玉真禅师云游贵州,无意中发现了石驼峰“迦南寺”……此一古寺,香火零落,倾坛不堪。玉真禅师突然想了起来…… 自己垂暮之年,有如风前残烛,在世日子已经无多,这些年来,虽然饭依我佛,但们心自问,也未曾做过什么大功德事。 如今这座“迎南古寺”,冷落荒凉,自己何不索性住下,略为修缮,重振香火,也给人间留下一块善心之地。玉真禅师有了这种想法,就把多年来募化得来的银子,雇请匠工,把“迎南寺”里外粉饰一新,自己住下寺中,充作主持兼司香火。由于地处荒僻,居民稀少,玉真禅师也不想收墙门弟子。如此又过了五年…… 这年深秋时节,金风送冷,玉露生寒,满山草木,渐见枯黄零落……─但,却是个月白风情的良夜。玉真禅师正在做夜课,敲木鱼念着大悲咒,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砰砰砰”的击鼓声……这阵鼓声十分沉闷,入耳心悸。玉真禅师居此多年,知道这是土人俗例……这一种“人皮鼓”,非遇到门神祭把等大典,绝不轻用。 玉真禅师突然觉得心旌摆摇,全身起休,一连打了几个寒噤……身上有此感受,玉真禅师轻声自语道:“哦,真个奇怪,我霍天敏皈依佛门多年,心明如镜,万念皆空,今晚何以身心如此烦躁……莫非眼前有凶险之事?”老禅师喃喃说着时,放下手中经卷,走出寺门,抬头举目看去…… 石驼峰上,人影幢幢,一派火光,直冲霄汉!玉真禅师这一发现,不禁心自起了好奇,急忙提起铁禅杖走出寺外,直向前面山上跑去。 不多时,来到一处峰腰山环处,只见坡前草地上,围坐着数十个土人,成了一个半圆形……当中燃起一堆熊熊烈火,不知在搞什么把戏。 玉真禅师对这种土人情形,由于久居石驼峰之麓“迦南寺”,也知道一些……这种土人力大身轻,攀山越岭,纵跃如飞,残忍嗜杀,且有吃人肉的风俗……此刻,玉真禅师藏身一棵老松后面,细看动静。这群土人约有七八十人,个个腰围草裙,头插鸟羽,鼻上穿著杯口大的铁环,寒光闪闪。 面上用些颜料,涂得花花绿绿,再给火光一映,狰恶如鬼,各个围着火堆,打皮鼓,吹芦笙,呜呜砰砰,凄厉刺耳。火堆旁边,放着一只大木槽,木桩上绑着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东西。玉真禅师定睛仔细看去……那怪东西满身茸茸黑毛,看来有点像一只大猩猩,但面目却不十分清楚。 这些土人,似乎兴高采烈,打鼓吹笙,愈来愈急,最后,全部都站了起来……按着鼓声的音调,跳起舞来……跳得离奇古怪,十分难看。这些土人,在火光中舞蹈了好一会。 其中有个高大的土人,看来是个中首领,突然从草裙下,拔出一把明晃晃牛耳尖刀,怪叫一声,跳到木槽面前,向怪物腿间一刀割下…… 这一刀下去,立即随着刀尖,挑下一方鲜红的血肉,放进自己嘴里大嚼。其余众土人,也纷纷学样,蜂涌上前,各个拔出尖刀,你划一方,我割一块。 绑在木桩上怪物,痛得连连惨叫嘶号。这一幕看进玉真禅师胀里,不禁毛发倒竖。就在这时候,绑在木桩上怪物,突然口吐人言,大叫起来:“救命啊……痛死我了!”声音清朗,听来是川黔一带的人。玉真禅师听来恍然大悟,原来那怪物不是猩猩,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个汉人,竟被土人擒住,活割生啖。 玉真掸师不禁一股无名火高起三丈……激起一个丹田之气,敞开喉咙,霹雷似的一声大吼……提起铁禅杖,照准前面那里大树扫去……“啪”的声,若井口粗的大树,立时折断。玉真禅师飞起一脚,“腾”的声,断下的半截老树飞出两丈外,正堕落熊熊烈火的火堆中……火星柴枝,四下飞溅喷舞,洒了那些土人的一头一脸玉真禅师像头猛虎似的扑了过来,抡起手中铁禅杖,朝向土人打下。土人一族平素迷信,最信鬼神……正在欢呼高兴,割下人肉吃时,突然“腾”的声起,凌空飞来半截大树,堕落火堆,打得火星四溅,阵阵烟雾蹿飞,不由为之大惊……认为刚才祭礼不敬,冒犯了神圣。接着又响起一阵大吼,出现一个灰袍、白发、光头的老和尚……禅杖到处。立即额破头裂……就像风暴似的,接连给他打倒了五六人。这些土人给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山神显圣,哪里再敢抵敌,纷纷鬼叫似的抱头鼠窜。 就在这眨眼之间,连爬带滚,逃个干干净净。玉真禅师并不追赶,收住禅杖,回过头来,那熊熊火光,犹未熄灭……木槽内那个怪毛人,景象十分凄惨……自胸以下,所有肤肉,尽遭土人割去,露出嶙嶙白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玉真禅师不禁触目惊心,口中喃喃宣念佛号,稳住心神…… 不管血腥污积,连木槽和毛人尸体扶起,负在肩上,左手执着禅杖,分开乱草,猛提一口真气,直向“迦南寺”奔来!玉真禅师的本意,好人做到底。把这怪毛人的尸首,找个静僻所在掩埋,免得令其尸曝荒野。哪知过了不到十里路,猛觉劲力渐渐不继,头脑一阵昏眩,两眼金星直冒。玉真禅师知道自己武功,已经搁下多年不用,罡气业已亏弱……刚才断树、踢树,用力过甚,伤了气脉,再扛这只沉重的木槽,长路奔跑,自然后力不继。玉真禅师过一处岩角,已实在无法支持下去,只得一弯腰,把木槽放落地上,略为喘了一阵气。歇息片刻,才始觉得精神有些回复过来,就即提起禅杖,正要站起……突然,背后“呱”的一股嘶号声起,一陈劲风,直向自背后扑来。出其不意,玉真禅师猛然一惊……忙不迭脚跟一顿,身形拔前五六步,……就在这匆忙之际,已管不了对方是人是兽,抡起铁禅杖一个“横江截浪”之势,回身扫去。一声“□”的声响,夹着一阵刺耳惨叫,星月光亮亮之下,一具毛茸茸的怪物,给铁禅杖打个正着…… 整个身子飞出丈外,跌落草地上,连打两滚,就即寂然不动。玉真禅师虽然并不受伤,自也自吓得心跳气喘,一身冷汗…… 转身看去,那怪物伏在草丛中,不再抖动,知道刚才自己那一禅杖,用力非轻,怪物必然死去。玉真禅师走近跟前,用禅杖拔开野草一看,不禁又是一阵目定口呆…… 原来一杖打倒的怪物,又是一个毛人,跟木槽上给土人割肉生啖的毛人,有相似之处,但口鼻鲜血津津直流,已经死去。这毛人的四肢五官,和人类相似,但满身长有金黄色细毛,臀后还拖着一条短尾,该是人猿一类。玉真禅师无意中,又害了一条生命,心里十分难过。顿足叫恨。道:“我佛慈悲为怀,不伤蝼蚁,我今晚何以这等异于往常情形!打杀几个土人倒也罢了,竟又在此地害了一条生命,真是善果未结,再执屠刀……唉,真该死……”玉真禅师正六神无主,搓手叹气之间,忽地,猛听到旁边草地上,又传来一阵幼儿啼哭之声。老禅师又给吓了一跳……月光下低头循声看去,死毛人左侧数尺外地上,有─口布袋!布袋蠕蠕在动,哭声自布袋而出。 玉真禅师急急伸手抱起,布袋里赫然是个看来有一周岁光景的幼儿……老禅师这一发现,双手抱起幼儿,霍地跪倒地上,望着夜空,喃喃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弟子一时好奇,来到石驼峰,眼见土人活啖人肉,一时触动无明,杀害多人,妄开杀戒,但没有把受害人救下,只是一具血肉残尸……不料来到此地。不分青红皂白,又杀害了一条生命……便遗下孤儿无所依归……弟子真个罪该万死,佛祖有灵,尚望给于弟子自新之路,抚育此一孤儿,以赎弟子罪过……”玉真禅师望天祝祷、喃喃语落到此,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玉真自小进入绿林,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历尽无数惊险场面…… 数十年迄今,未曾流过一滴眼泪,今夜在此旷野无入所在,面对着两具似人非人的毛入尸体,玉真竟然呼天痛哭一场。玉真哭过一阵后,心头悲痛稍舒,战兢兢站起身,就用禅杖在地上,掘了一口深坑,以木槽作棺材、把这两具毛人尸体,入土埋葬。玉真禅师把两具毛人埋葬后,已累得一身大汗,把地上幼儿抱了起来。 在星月光亮之下,发现里着幼儿的这只布袋上,有两行字。中间一行字体稍大,上面是“成都庆余堂药铺,卜”数字。左边一列字迹稍细,写有“庆余堂药铺采办川康云巷贵省道地生熟药材”数字。玉真禅师看到布袋上这两行字,倏然间,想起一件事来……第二章 仇踪?? 那是自己初到石驼峰,闻听附近乡人说过……说过十数年前,交趾国派遣使臣,押运许多金银珍玩,作为贡品,向京都皇上朝贡……就在这些贡品中,有一对雌雄人面猿,在贵州山边,竟然撞毁铁笼,落荒逃走。 这类人面猿生长在交趾国,性最通灵,善解人意,周身黄毛油光水滑,亦是最难捕获。后来交趾国使臣,率领兵弃搜捕,结果截回一头雄猿,雌猿已窜入深山,不知去向。 这件事过后数年,有一个四川药材贩子叫“卜铭善”来到贵州寻找一种珍奇异药,带领两个伙伴来石驼峰附近一带……就在日落黄昏时分,密林之中,传出一声狂吼,跳出一只遗体黄毛的人面猿,把卜铭善一把抱住,掳了疾驰而去。那两个伙伴吓得魂飞出窍,飞奔逃出山区,事后伙同附近猎户入山搜找,却未见卜铭善行踪。 这两个伙伴,相信卜铭善已遭巨猿所害,只得回返四川而去。此刻,玉真禅师把这两件事,联同一起想来,缓缓点头,已找出其中原委情形。 原来把卜铭善掳去的那头巨猿,就是当年交趾国使臣,手中逃脱的那头雌猿一一它窜入乱山后,就逗留在石驼峰一带,寻个洞穴住下。 正巧卜铭善带人入山采药,雌猿见来人是个壮健男子,就即将卜铭善掳去,强迫交合,作为配偶。一人一猿,就在深山中作了夫妻,日子一久,卜铭善对猿妻也有了爱心,就不忍离去。卜铭善久居深山,不食人间烟火,身上也渐渐长出黑毛来,成了人兽之间的怪物。后来雌猿产下一子,由于护子情切,生怕野兽前来侵害,就叫卜铭善外出找食。哪知卜铭善这一离山,却给土人所掳去……雌猿久候丈夫不归,就抱着儿子前来寻找。巧遇玉真禅师杀退土人,夺回卜铭善残尸,拖尸而来。 雌猿不会知道这个中底细,以为丈夫是遭玉真所害,怒火中烧,悄没声息地从后面扑来……要把玉真扼死。哪知玉真手急眼快,疾忙闪过,回身扫了它一杖,雌狼当场毙命。 这是今晚玉真禅师,遇到这场不可思议的怪事经过,等到他悟出真相,已晨曦初曙,黎明时候。玉真禅师向这座人猿鸳鸯家,喃喃念过一阵子经后,才始抱起幼儿回“迦南古寺”。老和尚痛仟自己罪孽,扶养起这个人与猿所养的混血儿。本来玉真是个投入空门的出家人,显然对哺儿之道,一窍不通…… 幸亏这孩子已经断奶,不需多费手脚。同时天生骨格粗壮,过不多时,已经在地上行走。玉真老和尚替这孩子取名“卜森”……“卜”字是他父姓,“森”字是孩子来自森林。 卜森天赋异票,迥异一般童儿,自从四五岁起,就能纵跳腾飞,力大无穷。玉真见这孩子,天生一副练武骨格,一时高兴,就传他一些初步拳脚功夫……卜森天生敏悟,一学就会。初时,玉真禅师由于心中内咎,已把卜森视作自己骨肉……但再一想,和尚有儿子,岂非笑话,为了免得外人惊奇,名义上以“义父”自居。本来玉真很想把自己一生所学来的武技,倾囊传授卜森。但玉真经过一番考虑过后,又改变了初衷…… 玉真武学疹为,是外家“六合门”一支,武功虽高,并非登峰造极。更由于玉真已非童身,对内家一门,已无法再登堂入室。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玉真自出家投入空门后,潜心佛理,对武功这一项,无形中渐渐远离……精、专、力、神,与当年一比,相差已霄壤之别。 也就是说,玉真自惭形秽,不配为人之师一一会耽误这孩子未来前途。所以玉真禅师在对卜森传授功夫这件事上,只是浅尝辄止! 但卜森却是天生聪明,竟然就在五真所传授的一点拳脚中,匠心独运,创造出许多离奇古怪的招术来。光阴如箭,日月如梭,眨眼数年过去,卜森已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就在距离结识“飘客”玄劫的前四日,卜森午饭过后,走出寺门外游玩……忽然看到一棵老松树上,站着一只红嘴翠羽的小鸟,在吱吱啼叫,小鸟儿翠羽鲜体,令人喜爱。 卜森童心顿起,一心要把这只小鸟儿捉住,拿回去当一件玩物。仗着他人小身子灵活,悄悄掩到树后,乘着那只小鸟迎风高唱,得意忘形之际,突然腾身一跃,拔起一丈三四尺高……左手一分树枝,右手一把便把翠鸟抓住……身子一弓,飘落地上,高兴得张开大嘴,呵呵傻笑。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粗声怪气的声音,在道: “嘿,看不出这猴精似的瘦小子,居然还有这手功夫,真个奇怪。”卜森自从懂得人事以来,最恨人家骂他“猴精”,一股怒火不由涌了起来。 回过头看去……哦,就在老松树边上,站着两个一胖一瘦的汉子……胖的年约四旬,垂眉巨目、狮鼻海口,相貌威武…… 身穿灰绸长衫,肩后持着一顶大革帽,足登皂鞋,手上挽着一只小包袱。瘦的那个年约五旬,一张惨白的驴头脸,毫无─丝血色─身子又瘦又长,穿了一件蓝布长褂,也挽着一只长长方方的囊袋。这人左手衣袖,空荡荡的,细细─看,原来已经断了左臂。 卜森哪里把两个外地人放进眼里,破口骂道:“放屁,你两个有路不走,小爷自己捉鸟儿玩,关你什么事,敢在这里多嘴,快走,不然一拳打死你!”胖瘦两个汉子,见卜森口吐这等狂语,不禁仰头哈哈笑了起来。卜森怒从心头起,突然一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子,出其不意,朝胖汉迎面掷去。 胖汉正张嘴在呵呵狂笑,淬不及防,“啪”的声,石块打在嘴唇上。卜森虽然是个八岁童儿,但出手腕劲过猛……胖汉门牙给打落,口唇青肿。瘦汉不禁大怒…… 脚尖一点,旋风一阵,直扑过来一一扬起独臂,朝向卜森便抓。卜森欺他残废……左手捉住翠鸟,右手捻起小拳头,一个“黑虎偷心”之式,向对方小腹打去。 哪知瘦汉虽然只剩单臂,但身子十分娇捷,略一展身,一式“顺手牵羊”,出手向下一沉一提,把卜森的右手抓住往回一带,向外一拋,卜森顿时两腿拿桩不住。向后跌退七八步处。幸而这孩子天生异禀,忙一挺身,煞住腿步,才未跌倒在地。可是那只翠鸟,已趁机脱出掌握,振翅飞去。 卜森走去心爱玩物,更加恼怒,知道瘦汉力大,不能硬上……又一俯身,抓起两块石头,向瘦汉掷去。瘦汉用手一挡,石块滚落地上。 胖汉挨上卜森一记石块,打得门牙脱落,真个怒不可遏,大吼一声,从包袱中抽出一把银芒烁烁的雁钢刀来,疯虎似的扑向卜森,抡刀便砍。卜森知道不妙,急忙转身脱逃…… 胖瘦两汉,哪里肯放过卜森,齐声喝骂,自后面直追过来。卜森一阵旋风似的奔进“迦南寺”大门,嘴里大声叫道: “义父!义父,你老人家快起来,外面有强盗要杀人呢2”卜森这阵呼叫,老远都可听到。玉真正在中间殿堂内做午课,听到这话不由暗暗一惊,急忙从禅床跳下来,走出前面……卜森气急败坏跑进来,门前站着一胖一瘦,两个中年汉子。胖的一个,手中还拿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玉真禅师虽然这些年来已修养有素,但看到眼前情形时,也觉得忍耐不住……迈开大步走出庙门,玉真喝声道:“哪里来的强徒,胆敢动刀拿枪,前来滋扰佛门善地?”谁知玉真禅师这一声叫出,立时惹出一场可怕的变故来……胖瘦两汉子,见里面走出一个皓首白发的老和尚来,心念一转,本来不想和出家人呕气,准备说过几句话后就离开。哪知听到玉真者和尚这响叱喝声……声音激烈,立时留意细看,居然被对方看出真面目来……一阵哈哈狂笑,瘦汉朝指玉真禅师,道: “霍舵主,别来无恙……再也不会想到,二十年后今日,我会在这里见到你的尊容……那正是俗语所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玉真老和尚却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对方竞在一照面之下,立即叫出自己俗家的名字,不禁大吃一惊!定睛看去,自己老眼并不昏花,来人原来就是自己二十年前的仇家。 原来此人叫“申杰”,在大江南北黑道上,有“翻江龙”之称。当年霍天敏……也就是现在的玉真老和尚……在赣北鄱阳湖落草为寇时,扎结下的梁子…… 双方为了争夺一笔水路买卖,“铁翅飞鹏”霍天敏和“翻江龙”申杰大打出手……两帮盗众,也跟着在鄱阳湖上火并起来。“翻江龙”申杰,舞动两柄有四十斤重的“紫金八角锥”,单手挑战霍天敏。当时“铁翅飞鹏”霍天敏使用的是一口“七星九环俊铜刀”,跟申杰交上手,双方酣战一百多回合,未见胜负。 后来,“翻江龙”申杰,渐渐居落下风,霍天敏技高一着、断下申杰一条左臂。申杰部下几个头目,勃然大怒,蜂涌而上,围战“铁翅飞鹏”霍天敏。 就在双方激战之际,另外一个水道巨憨“铁翎神箭”屠鸣,率众驰来……“铁翎神箭”屠鸣,仗着水道上一股雄厚的实力,硬把这件事摆平…… 屠鸣向霍天敏,和申杰双方指出:“彼此都是同道中人,何苦为了地盘之事,伤了江湖义气!”霍天敏和申杰。碍于“铁锚神箭”屠鸣面子,喝住部下,握手言和,重新划定地界。可是话是如此,“翻江龙”申杰却折了一条左臂,把霍天敏恨之入骨,矢志报复。但这件事过后不久,官兵大举扫荡翻阳湖─带水盗,这些水盗全数给官兵杀散,扫荡净除。“铁翅飞鹏”霍天敏固然不知去向,连“翻江龙”申杰,也是仅以身免一一一拍两散,窑子给官家刨掉,更谈不上报仇!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想不到冤家路窄,今日玉真老和尚,竟跟这旧对头狭路相逢。玉真禅师光头汗水直冒,心头暗暗惊住。 “翻江龙”申杰却是十分得意,向胖汉使了个眼色、哈哈笑道:“霍舵主,我来替你引见介绍一下,这位是黔北金顶山‘金顶五煞’之一‘红尾蝎’邵冲……”冷冷“哼”了声,又道:“霍舵主,本来事隔二十多年、我也不想再算这笔旧帐,只是申某当初与你交手,一时疏神,被你用‘六合刀’刀法中‘回星摘月’一招,断下左臂,累我半生残废!这口气始终无法咽下……”一顿,又道:“今日既然有缘相逢,可见这是老天爷有眼,使我二十年后,要回这笔旧帐……来来来,霍舵主,邵舵主这把雁翎刀借给你,让申某再一次来领教你这套‘六合刀’刀法。”昔年初入赣北翻阳湖一带水寇,玉真老和尚已早知“翻江龙”申杰,平素为人……“翻江龙”申杰,量狭心毒,自己当年砍断他左臂,日后定然寻仇报复。自己落发出家,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避开这个“翻江龙”申杰,谁知天眼昭昭,始终不能避过,看此情形,交手定然难免。昔年自己年轻力壮,武技也不过略胜申杰一着,如今二十年相隔,焉知对方不会卧薪尝胆,日夜苦练,相反的却是自己这一边……这些年来,自己武技拳脚,已完全拋开,血气亏弱,若是和他对敌,必是难逃毒手。 玉真和尚心念游转,不禁感到有些8B怯,急忙按定心神。。”合什一礼,玉真禅师道:“阿弥陀佛,老衲以为你是谁人,原来竟是赣北旧友……想起你我当初,全是年轻好胜,意气相争,以致发生翻阳湖之事!”微微一顿,又道:“但后来经‘铁翎神箭’屠舵主排解,双方过节业已消失……今日霍某皈依空门,出家念佛,对年轻时那些荒唐之事,十分后悔,立下洪愿,痛改前非,申施主就不必旧事再重提了。”申杰脸色一沉,厉声道: “霍天敏,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申某一生有恩必答,有仇必报一─说实在的,你当初断我左臂,以江湖上来说,如同杀身之痛……”目注老和尚一眼,又道: “血海之仇,不能没有一个交待……申某又岂会欺侮一个出家人……也好,申某请邵舵主站下一边,不用帮手,你我─个对一个,决个生死……”嘿嘿嘿连声数笑:“霍天敏,你两只手,申某一只手,已经有你便宜,难道我一个残废人,还会欺你不成?”玉真老和尚见申杰咄咄相逼,言词挖苦,一股怒火也不禁冒了起来…… 一瞪眼,老和尚道:“行!行……你既然苦苦逼人,老衲这几根老骨头交给你就是……只是如何交手?”申杰冷然一笑,道: “申某有心相陪,你主我客,当然由你选择……刀剑拳脚,听凭你就是。”玉真禅师听到对方这番话,心念游转……自己当年这套“六合刀”刀法,业已远离生疏,只有拳技尚能应付。对方无论如何,只有一条手臂,先天上已无形中吃了亏……何不拳脚上跟他见个高下。玉真有了这样想法,朗声道: “老衲是个皈依空门的出家人,不会弄刀舞枪,不妨就在拳脚上见个高下。”“翻江龙”申杰,冷然应了声,道:“可以……”就势一个箭步,抢了过来……。 单臂一起,一个“独臂掌山”招数,直向玉真老和尚当头打落……掌风飘然,力逾千斤,如果被他打个正着,立即筋断骨折。 玉真禅师虽然年老,一身功夫尚在……遇得掌风切近……一偏身,左腕虚钩,右掌疾吐,便个“左推右搅”,照准对方左肋袭去。 “翻江龙”申杰,一臂已毁,接招全凭右手,左面也就空了下来,全身力量,自然倾向右方。玉真老和尚乘机袭向对方左面,若是照一般情形来说,申杰就得吃亏不可。 但“翻江龙”申杰,翻阳湖一战,遭受一臂之痛后,另外投入一异入门下,苦心研练独臂拳法,是以比双臂的人,更利害得多。 申杰见老和尚袭向自己左肋,冷然一笑,身如轻燕,一式“仙人脱衣”,向右一转……单臂一切,使个“吴刚伐桂”,直向老和尚的右臂切来。 玉真禅师猛然一惊,急忙使个“寒蛟翻身”之势,向后一跳,身子一挫……就在此同一石火电光之际,用个一式“屠龙手”,向对方拦腰击去。申杰一声冷叱: “来得好!”独臂往上一扬,只一扭腰,身形就若旋风似的拔出七八尺外……陀螺似的一转,一式“金龙吐舌”,骈指如戟,向老和尚脑后点来。 玉真老和尚急忙一伏腰,一式“铁牛耕地”,横腿向申杰疾扫……老和尚这一下是虚招,准备申杰使个“旱地拔葱”之势,凌空纵起时,再用猴拳中“叶底偷桃”一着,摘对方阴囊。但“翻江龙”申杰一别二十多年,目前身怀之学,已非吴下阿蒙……一见老和尚提腿扫来,身如铁桥,纹丝不动……一声厉叱,有掌如刃,视然劈下,向对方腿上切来。玉真禅师乍觉对方掌劲,异常沉猛,知道仇家下“五毒珠砂掌”一类的毒手……暗叫一声:“不妙……”急急用个“金鲤跃门”之势,向后仰身一纵,才始侥幸避过。两人这一照面交上手,眨眼已过了十来回合……但在玉真老和尚来说,就在这几个回合下,已经连连生险,差些丧命对方之手!“翻江龙”申杰单臂拳掌出手,又狠又快……─玉真禅师不禁胆寒气馁。武家凡和别人照面交手,首先所具备的是个“胆”字,其次是“长力”,再后才轮到“武技”。这就是武家所谓“气神合一”、“心手相印”,就是这个道理。玉真老和尚气老血衰,气力已经吃亏,再加上给“翻江龙”申杰凶威所慑……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更加占了这个“败”字上。申杰见此“铁翅飞鹏”霍天敏,身怀之技,不但未见进深,更远不如当年,心里暗暗高兴! 一声冷叱:“看!”这条独臂,浑如铁扫,忽纵忽横,指东击西,似切如点,掌风凛凛!使到疾处,不但不是“独臂”,简直浑身臂影,宛如八臂哪咤下凡。 玉真禅师竭力迎敌,时至三十余回合,已累得气喘吁吁,额上见汗……眼看快要支持不住!突然,庙门人影一闪……卜森拖着义父铁禅杖,如飞似的直跑出来……嘴里大声道:“义父,放心,我来杀他!”玉真老和尚,这一谅非同小可,唯恐卜森初生之犊,不知对方凶狠之毒,冒冒失失上前,遭了仇人毒手……于是回头喝止道: “森儿走开,不要……”话才到此,申杰已一个箭步冲前,一式“分花拂柳”,施展出“五毒珠砂掌”绝技……掌风凛然,当胸劈到。 玉真老和尚一个疏神,躲闪不及,前心重重挨着一下……当堂眼前一黑,“哇”的声,满口鲜血,从嘴里喷吐出来……□□□往后退,拿桩不住,仆倒在地。 “翻江龙”申杰,一阵哈哈得意大笑。就在这时候,卜森一声怒吼,挥起铁禅杖,已欺身而上……”朝“翻江龙”申杰,兜头盖顶,一杖打下。 申杰乍胜仇敌,未免喜极而疏神……等到卜森禅杖打到,才始若觉。但,以为对方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哪有什么惊人本领…… 不但不避,反而抢进一步,独臂使个“春云乍展”,迎着禅杖杖杆一抄,想把卜森禅杖夺过来。哪知卜森却是人小鬼大!尚未等他追上前,手自杖头一边,杖尾的月牙钟,“嗤”的声,正好扎在申杰的左肩上,立即划出一条三寸长的伤口,血水殷殷,直向外面流了出来。 “翻江龙”申杰,想不到自己今朝“阴沟里翻船”,会给一个小孩子所伤,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出手“五毒珠砂掌”时,那边“红尾蝎”邵冲,手提雁钢刀直奔过来。 卜森本来不会施展杖法,但事到临头,这孩子也施了开来!这─施展,左遮右拦,呼呼掠风,满身杖影,倒也有几份架式。 就在这急切之间,邵冲和申杰两人,竟然无法近身,也奈何他不得。突然远处驿道上,传来一阵驿马颈铃之声,两人知道这是飞达令文的驿站快马,途中经过此地。 在“翻江龙”申杰想来……自己已打了玉真老和尚一记“五毒珠砂掌”,谅他这条命也难能活下。现在驿卒骑马经过这里,万一给驿卒看到自己打伤出家人老和尚,盘问起来,反为不是。申杰这……想,向邵冲挥手暗示了下,两人秒着树林小路走去。卜森并不追赶,见两人纵身离去,扔下手中铁禅杖,一把拉起义父……半扶半靠之下,卜森携了义父回返“迎南寺”中。玉真禅师坐在弹床上,喉咙里“咕咕”发响,“哇”的声,吐出几口鲜血来。卜森急急上前问道: “义父,你怎么啦?”玉真禅师摇头慨然道:“森儿,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话未中落,口中鲜血直吐不止。卜森看到这情形,不禁放声大哭。 玉真禅师气息渐渐低弱下来……臂弯抱住卜森,把昔年和“翻江龙”申杰之间的情形,约略说了下……一阵急喘中,玉真又道: “森儿,为父误中仇人‘五毒珠砂掌’,会在七日之内死去,你也不必报案,山外找个地方,去寻求你自己的生路,不必理会我……”卜森怎肯撇下相依为命的义父离去……就即向玉真禅师问道:“义父,可有治救方法?”玉真唱然道:“为父已伤及经派,除非在此三日之内,取得‘赤练双头蛇’生服其胆,才始有救,但‘赤练双头蛇’并不常有,难得一见,又焉能在三日之内找得……森儿,不必作此打算!”卜森听得“赤练双头蛇”蛇胆,可以起死回生,不由精神为之一振……就即问道:“义父,‘赤练双头蛇’如何长相……又如何捕捉此蛇?”玉真老和尚知道这孩子,一番孝心之下,要找此蛇,救回自己一命…… 但,在这数日中,无异大海捞针,有心阻止,却又不忍过拂他的心意。于是,玉真禅师只得把“赤练双头蛇”的一切习性,和捕捉方法,告诉了这孩子。 卜森真个秉性纯厚,立即走出庙外,满山寻找,连饭也不顾得吃。一连两天过去,皇天不负苦心人,找得山神庙有“赤练双头蛇”出现之事。 卜森救父心切,带着所有用具,冒着大雷雨找来山神庙……获得“飘客”玄劫一臂之助,终于擒住“赤练双头蛇”,破肚取胆,把奄奄一息,伤势沉重的义父性命,救转过来。 第三章 投师“飘客”玄劫听玉真禅师说出这席话,对卜森的出身来历,才始恍然大悟,不禁又喜爱,又是怜惜,似有所思中缓缓点头……玉真禅师又道: “这孩子骨格清奇,天赋习武上乘之才,过去老袖始终不敢传他武技,以师门自居,伯是糟塌了这样一块璞玉之材。”“飘客”玄劫道: “老禅师付出八年养育之恩,此对卜森来说,天高地厚,思同再造……”玉真目注玄劫,道:“玄大侠乃是当代一位奇人侠士,武功渊博……不知森儿是否有此机遇,蒙您收列门墙?!”“飘客”玄劫微微一点头,道:“‘奇人侠士’不敢僭称,玄某对这孩子十分喜爱,确有这份心意……”微微一顿,又道: “但玄某萍踪江湖,飘游各地,行止无法安定下来,又如何传授这孩子艺技?!”玉真禅师听到这话,显出一副失望的神情。玄劫移向另外一个话题上,道: “玉真禅师,此番您行藏已给仇家所知,难免会去而后返,再次骚拢佛家善地……”。玉真听来微微一怔……不错,有此可能。“飘客”玄劫道: “依玄某之见,不如迁地为良……这并非是怕了这等么魔小鬼,原因是敌暗我明,不胜其扰!”玉真禅师听来也有道理,却又不禁眼眉微微一蹙,道: “玄大侠说来十分有理……但不瞒玄大侠,老衲和森儿二人,除了这里‘迦南古寺’之外,实在难找一枝立栖的所在……”玄劫接口道: “老禅师若是有意离开此‘迦南古寺’,玄某可以替您和森儿二人,找个清静之处……”玉真禅师见这位侠胆义肠,济人于危的“飘客”玄劫说出这话,就即问道: “玄大侠,您说,老袖和森儿义父子二人,迁往何处?”“飘客”玄劫道:“鄂南九宫山月眉峰‘卧岳洞府’……‘寒梅山翁’辛石前辈洞府……”玉真禅师愕然道: “武林传闻‘寒梅山翁’辛石,高寿年逾百龄,乃是一代剑术宗师……老袖和这位辛前辈,素昧生平,岂能打扰他的清静。”玄劫微微一笑,道: “玉真禅师,这就是您方才所说,要玄某收列森儿作弟子之事……玄某与辛前辈虽非师徒,但蒙他老人家传授‘三幻无影剑’剑法,并以仙家神兵‘龙渊剑’相赠,已有师徒之实……”微微一顿,又道:“玄某对森儿这孩子十分喜爱,愿意收作自己徒儿,但至少以目前情形来说,玄某萍踪飘泊,居无定所,却又不能耽误了这孩子宝贵的童年……是以由您老禅师陪同带森儿住九宫山月眉峰……师祖传徒孙,烦辛前辈替这孩子扎下浑厚的武家根基!”玉真禅师听到这番话,愣了好一阵子,才道:“玄……玄大侠,那位辛前辈,是不是会照您这么说的答应下来?”玄劫道:“他老人家仁厚善良,相信不会拒之千里之外。”玉真禅师转念一声“阿弥陀佛”……如果真若玄大侠所说……以祖传孙,森儿由一代剑术宗师“寒梅山翁”辛石指点,传授武技,那真是森儿这孩子的造化了…… 大声向旁边卜森,道:“森儿,这是你的造化,还不快向玄前辈跪下,见过你师父?!”卜森虽然是个八龄童儿,但,他是人猿交配而生的孩子,资质异票,已听出义父和玄大侠所谈的话……玉真这响声音传来,卜森“扑”的已跪在玄劫面前,嘴里道:“弟子卜森,见过师父!”“飘客”玄劫,含笑把卜森扶了起来。玉真禅师见森儿有这样一个转变,心里十分喜欢,就吩咐卜森到庙后菜畦中,挑水洗米,拔菜煮饭,整治素斋,接待玄劫。 卜森跳跳蹦蹦出外而去,“飘客”玄劫和玉真禅师,谈些江湖上的掌故异闻。不多一会,卜森突然神色慌张,奔了进来,嘴里大声喊道: “义父,不好了!日前打伤你老人家的瘦贼申杰,此刻又带了四五个人,找来‘迦南寺’啦!”玉真禅师尚听到此话,两条银眉往上一竖,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就要伸腿下床,一手抓过铁禅杖。玄劫急忙阻止,道:“老禅师,伤势新愈,元气未复,不宜与人动手,让玄某前去应付就是……”又向卜森道: “森儿,你要照顾义父,不能乱走,外面碱人有我前去应付。”卜森满脸怒容,点点头应了声。“飘客”玄劫一摸佩在腰带上的“龙渊剑”,从容挥洒,放开大步,走出“迦南古寺”外,站在一棵老松下,举目眺望。果然不出所料,五个劲装疾服的人,各执兵器,直向“迦南寺”奔来。 玄劫纵目看去,正是刚才森儿所说的,前面那个是个独臂瘦长的中年人,面色惨白,手握一把银光闪闪的灵钩剑。后面跟着四个粗豪大汉,个个疾服劲装,头里万字英雄巾……当头是个胖汉,脸色淡黄,中等身材,手中握着一把雁钢刀。旁边那个年约三旬,高额钩鼻,五短身树,形若猿猴,腰问缠着一条三节棍。 后面两个全是粗壮的矮个子,各个挽着方形包袱,不知是何等样兵器。一行五人,健步如飞,直向庙门走来。“飘客”玄劫目注看去,知道头前那个就是“翻江龙”申杰,第二个是“红尾蝎”邵冲,至于另外那三个,可能是申杰请来的帮手……于是迎步上前。那天“翻江龙”申杰,吃了卜森一个小亏后,跟“红尾蝎”邵冲匆匆离去…… 但心里犹是忿忿不平。“翻江龙”申杰,知道自己“五毒朱砂掌”虽然歹毒,但仇家如果机缘巧合,遇上医家高手,仍然能把这条命救过来,是以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另外玉真老和尚还有一个小徒弟,年纪虽小,功夫却是十分了得。是以申杰和邵冲两人,回到北金顶山,找上金顶五煞中,另外三煞! 那是“九头鸟”哈玉昆、“秃鹰”吴三春和“野枭子”耿七等三人。这伙人昼夜兼程,向石驼峰而来……两下相距并不甚远,于是在近日之内,一来一回,及时到达。 “翻江龙”申杰,眼神敏锐,猛见一个中年汉子,由“迦南古寺”中举步而出,心头不由微微一怔,脚下加快步子。不到片刻,已和那中年汉子,相距不过四五丈处。 申杰见那中年人,脸容清矍,双目神光充沛,不由暗自诧异……近前一步,申杰喝声问道:“喂!那汉子,我要问你两句话……前面‘迦南古寺’中,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瘦猴精的徒弟,他们去了何处?”一瞪眼,又道:“那老和尚是不是已死了……还有那个瘦徒弟,也逃走了吗?”“飘客”玄劫见对方说话,傲慢无礼……微微一笑,答道:“尊驾所说两入,却是区区在下朋友……他们两人,老的十分壮健,并未死去,小的那个仍在庙内,并未逃去哪里。”“翻江龙”申杰一呀之下,立时变色。金顶三煞亦站不稳,相互望了眼。申杰眉宇一轩,冷然笑了笑,道:“如此说来,你是玉真老贼秃叫来助拳的朋友……嘿,我看你别自找麻烦,别以为仗着学过几日三脚猫的功夫,便来替人抱不平、充好汉……入娘的,你不知好歹,申某把你这条命,也算在里面!”“飘客”玄劫没有半点火气,依然微微一笑,道:“申舵主,你也是绿林中一个成名人物,玉真和尚虽然早年跟你有点怨仇,按说他已遁入空门,落发为僧,好汉做事,何必赶尽杀绝?”一顿,又道:“而且,你在五日前,又打了他一下‘五毒朱砂掌’,他从死里逃生,任何仇恨,也已一笔勾消……现在,你还想将他置于死地……此怨冤相报,又待何是终了?”“翻江龙”申杰怒声道:“小于,你只是凭了这张嘴会说话……申某与霍天敏之间血海深仇,就算他已死了,申某也要把他尸体从棺材里拖出来砍他刀刀,何况他还没有死……”嘿声一笑,又道:“不但老秃驴戮尸斩首,就是他那猴精徒弟,也别想活两只阴森森蛇眼一瞪,问道:“你替他出头么?好哇,报下名来,我‘翻江龙”申杰剑下,不斩无名之辈?”“飘客”玄劫哈哈笑道:“区区玄劫,有‘飘客’之称……”语未中落,乍觉兵刃破风,电射而去,跟着一阵吼叱声道:“谁听你这些废话,看刀!”原来“红尾蝎”邵冲,沉不住气,横起雁翎刀,直袭过来。 “飘客”玄劫眼看四面,耳听八方,发现对方不按江湖规范,径自动手,一声冷叱:“来得好!”身形一闪,“弱柳迎风”,并不用剑,左臂展开,骈起中、食两指,竞向雁钢刀侧面点来。“红尾蝎”邵冲,心中一惊,这才知道对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倏即雁钢刀往回一撤,侧身上步,改作“猛虎伏槽”之势,直向对方双足削去。“飘客”玄劫身形如电……左手指向雁钢刀时,右手握“鸡心拳”,一个旋身已到邵冲左侧……淬然指尖指出,直向“红尾蝎”邵冲的“风灵穴”点来。邵冲第二刀出手,又落了个空……发现对方备有宝剑不用,却是空手追刃,而自己哪敢怠慢……右足往后一滑,“怪蟒翻身”,身同刀转,冷闪闪的刀锋,落在对方肩膀。玄劫不慌不忙……身形一个盘旋,一如秋风吹落叶,轻飘飘移了开去……真比棉花还轻。“红尾蝎”邵冲,咬牙切齿……敌人一双空手,自己却是连走空招,这面子实在放不下来!一个错身踏步,“唰!唰!唰!”连上三刀……。第一招,“猿猴迫果”……刺咽喉,挂两肩。 玄劫一踩“流水步”,闪身左转,让过对方电掣而来的刀锋。“红尾蝎”邵冲,再次第二招“银凤剔翎”,第三招“断剑长虹”呜呜破风声中迫出……截腰、斩肋,迅疾如电。 “飘客”玄劫,哈哈一笑,又闪了开去。“红尾蝎”邵冲,暴跳如雷,“哇哇”吼喝声中,一套“断魂刀”刀法施展开来…… 刀光电闪,刀芒耀月,挥挥霍霍,卷起一座刀山,直向玄劫近身欺来。“飘客”玄劫,仅施展出一门“大擒拿法”:闪、展、腾、挪一绵软轻力,在刀光中钻进钻出! 双方照面交手二十余回合,手握利刃的“红尾蝎”邵冲,反被袍袖飘飘的“飘客”玄劫,逼得气喘如牛,满头大汗。“翻江龙”申杰,眼看形势不妙,正要上前令邵冲退下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玄劫一声冷叱:“着!”左手一分刀光,右手一记擒拿,一响结结实实“□”的声,把“红尾蝎”邵冲连人带刀兜出一丈外。 接着又是一响杀猪似的惨叫声,“红尾蝎”邵冲,一跌仰翻在地。“红尾蝎”邵冲这一败落,金顶五煞之一的“九头鸟”哈玉昆,勃然大怒……一抖手中三节棍,豁朗朗声中,纵向前面,朝指玄劫道:“小子,休得张狂,看家伙!”暴喝声中,一式“大鹏展翅”,三节棍向外一展,向玄劫左肩头砸下。玄劫一个旋身,退后六七步。哈玉昆三节棍一合,左足向外一滑,棍头一封,身子候地一个盘旋,招是“云龙三现”……。 借着身形盘旋之势,三节棍铁环于哗啦啦一响,散开两节棍头,向玄劫斜肩带背扫上。三节棍在外门兵器中,乃是霸道的家伙。 武家兵器,一寸长,一份强……三节棍每一节,长约四尺,共长一丈二尺,而且逢硬拐弯,可短可长,比起普通大枪要利害得多。 “飘客”玄劫不敢怠慢,急忙拔出“龙渊剑”,一招棍头,“顺水推舟”,反向哈玉昆胸口刺来。哈玉昆见敌人亮出宝剑,连忙一个转身。抖开棍身,一式“金龙盘柱”,呼的向对方横扫而去。此刻玄劫所施展的,乃是“寒梅山翁”辛石所传的“三幻无影剑”剑法……此门剑法变幻莫测,剑路深奥……岂是眼前哈玉昆之流所能对架?玄劫不架不避,一纵身,反而踏前一步,展出一式“怀中抱月”……左手剑锋,向对方棍身一压,右手青锋,直向哈玉昆左肩劈来……捷如蛇身,迅快无伦。 “九头鸟”哈玉昆吃惊不小……急忙右足一滑,身形斜塌,把撒出的三节棍,往回一带!左手接住棍头,三节棍变成两竖一横,成了“口”子形,往上一撩! 右腿抬起,身形往上一长,把三节棍抖得笔直,一式“长蛇入洞”,淬然向玄劫胸前标去。玄劫错步闪开!“九头鸟”哈玉昆杀得怯然,身后一变,三节棍翻翻滚滚,锁、动、吞、吐、圆、转、勾、屈,舞得狂风骤雨一般。“飘客”玄劫施展“三幻无景剑”剑法,制止对方手上三节棍…… 剑气如虹,剑光如电,动若蛟龙,静若止水,进如飞鹰,迟如脱兔!双方一来一往,一攻一守,剑棍交加,交上五十余回合,尚未分出高下……玄劫心念暗自闪转: “自己只是单身一人,对方尚有三个,长此缠战,并非了局。”错眼一瞥……半死的“红尾蝎”邵冲,已给“秃鹰”吴之春,和“野枭子”耿七扶起。 邵冲挨上一掌,伤势非轻,左肩环骨业已卸下,半身不能动弹,看来也快要上路。“翻江龙”申杰,满脸怒容,手接“吴钩剑”,朝自己这边看来。 此刻玄劫别的都不怕,就耽心申杰等三人,趁着自己酣战之际,分出一两人进入“巡南古寺”,去杀害玉真老和尚,和卜森两人。 “飘客”玄劫心里有了这样想法,于是奋起神威,接连展开几式锐利剑招……剑芒闪射,剑光霍霍,虚中带实,迫得哈玉昆手忙脚乱,身不由已的倒退六七步。 玄劫手中“龙渊剑”一指,一式“银沙摘星”,向对方面门划来。“九头鸟”哈玉昆,提棍往上一封。玄劫剑身一翻,贴住棍头,转向对方腕把一削,跟着一脚飞起,踢中哈玉昆右时后骨上。哈玉昆当即虎口一麻,三节棍业已脱手,呛啷一声坠地上。玄劫剑光一闪,一声大喝:“倒下!”“唰”的一剑落处,刺透“九头鸟”哈玉昆右肩,鲜血直流……一阵“哟!哟!”惨叫,翻身仆地。玄劫再一箭步,俯身搏臂,正要把哈玉昆抓起,冷不防“嗤”的一声,寒星一点,疾如鸣风,直向自己太阳穴打来。玄劫急回右臂,扁剑身、踢剑尖,向外一抡,一响“铮”的声,一枚枣核钢镖,打落地上。 玄劫哈哈一笑,道:“朋友,打人不过,用暗算么?”这枚枣核钢镖,是“秃鹰”吴三春所发。吴三春见两个盟兄,都被玄劫所伤,不由陡生恶念,出其不意,一镖打来。 但,“飘客”玄劫,又是何等样人物!岂是区区暗器所能暗算?耳目机警,剑术高强,一剑,就把这枚枣核钢德,打露在地。 “秃鹰。吴三春勃然大怒,把长包袱向地上一丢,亮出一对纯钢判官笔来。一个箭步,欺到玄劫面前,左手判官笔一晃,右手判官笔一起,直撞对方乳下“期门穴”……这一招,武家称作“野马分鬃”。玄劫吸胸凹腹,向后微退……左手剑锋上指,右手宝剑一吐“画龙点睛”,剑尖反刺吴三春右腕。 双方用的都是打穴法……“秃鹰”吴三春手中这对判官笔,固然是专门用来打穴的兵器。但,“飘客”玄劫经一代剑术宗师“寒梅山翁”辛石传授,在剑术招数中,同样掺入打穴绝技。玄劫见对方使用判官笔打穴,他把学自“寒梅山翁”所传,剑尖打穴的绝技,施展出来。 吴三春右手判官笔一撇,身形左展,一式“游蜂探蕊”,又向对方左肋下“太渊穴”点到。“飘客”玄劫,掌中剑一提一翻“倒打金钟”,剑随身走,疾如风飘。 吴三春这一出手,又点了空。“飘客”玄劫,心念闪转:“对方这对判官笔找人身穴道,看来这厮也精于打穴,自已则要留神一二。”立即以深奥精湛的“三幻无影剑”剑法,跟“秃鹰”吴三春双笔对拆。双方这一照面交上手,转瞬之问,一连走了十数回合吴三春这对判官笔上,用了吞吐打穴的手法,却也占不到对方丝毫便宜。壁上观的“野枭子”耿七,再也忍气不住,焦雷似的大喝一声,道:“贼子,可恶,待我也去取他。”包袱一丢,亮出兵器,原来是一对“阴阳戟”。 这对“阴阳戟”,略如“鸳鸯护手钩”……顶端有白森森,三寸多长的鸭嘴尖锋。耿七双戟一展,一式“指天划地”,嘶的破风声中,向玄劫左肋刺到。 耿七兵器展出,嘴里却在喊叫:“吴二哥,暂且退下,待我前来取他。”其实是以两打一,左右夹攻。“飘客”玄劫见他兵器古怪,手势凶猛,连忙一坐腰,凹胸内陷,闪退数步……“龙渊剑”一个横展,招是“长云射雁”,向耿七后腰便刺。“野枭子”耿七,头也不回,容得对方剑锋点到,身形斜着一上步,右朗反臂一拨,左戟“摘星移斗”,直挂玄劫两肋。玄劫知道这类兵器份量不轻,尤其是戟上月牙锋,若是吃它勾到,兵刃使得脱手,虎口也要震破…… 急忙一个“秋风送浪”连人带剑,向后一跳。就在这时候……。“秃鹰”吴三春一双判官笔,招是“双风贯耳”,向玄劫“玄枢穴”打到。 以一敌双,以短御长,同时吴三春和耿七两人的本领,都比哈玉昆强得多……玄劫勃然大怒……剑光一展,匝地如银……一片寒光,隐隐似有风雷之声,端的滴水不透。 吴三春和耿七两人,用尽全身本领,也只勉强杀了个平手。“翻江龙”申杰怒不可遏,正要一扬吴钩剑上前助战,蓦地想了起来: “这姓玄的如此扎手,就是我们三个围战他,恐怕也占不到便宜……此刻老秃驴、小瘦猴还在庙中,如果给他们脱走,日后必成大害,不如先入‘迦南寺’中,把这一老一小结果再说。”申杰有了这样想法,就不上前助阵,双足一顿,展开轻功身法,自玄劫身旁绕过,正要抢入寺中……玄劫这一发现,不由大惊,愤然大喝一声,道: “‘翻江龙’申杰,休得使用暗算,过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叱喝声中,提剑一掠,直追过来。“翻江龙”申杰一股怒火激起,转身喝道: “贼子,多管闲事……照打!”独臂一扬,“铮!铮1铮!”打出三枚金钱镖,宛如流星射到。玄劫疾忙一伏身,金钱漂由头顶抹过,险些袭中背后追来的耿七。 玄劫连剑带人,化作一条长虹,力挟劲风,一式“龙归沧海”,直向申杰后心刺来。申杰猛回身,展吴钩剑一封……一响“当”的金铁交击声中,两剑相撞,喷出一溜火星2两人用力过猛,不由双双退落几步。“野枭子”耿七,首先扑了上来,双戟一展,一式“朱雀展尾”,直袭玄劫背后。“秃鹰”吴三春,旋风似的自后赶来,一双判官笔迎头砸下。“飘客”玄劫,腹背受敌!蓦地里,庙门开缝中,“嘶”的一响破风声,射出一股寒风。“秃鹰”吴三春候然大吼一声,拋去手中双笔,掩住左脸,向后倒下……痛得扑地翻滚。这一下,不但申杰、耿七两人,而且连玄劫也感到十分意外。申杰、耿七两人正在惊诧不已之间,冷不防门缝中,又是“嗤”的一响,一枚黑乌乌的东西直打出来,射中申杰左面。申杰给吓得惨叫一声,连连向后退去。就在这一电光火石之间……。 玄劫趁势手起一剑,向“秃鹰”吴三春,一剑当胸刺了进去。吴三春惨呼一声,立时丧命。“野枭子”耿七双戟一分,拦腰截上…… 玄劫一伏身,就在这一短暂剎那间,已自囊袋取出一枚铁莲子,喝声:“看!”抖肘翻腕,扬手向耿七打去。耿七还不知对方出手何种暗器,挥使右戟,奋力上前挡去…… 就在耿七略一分神剎那,玄劫再声冷叱:“倒下……”一剑扎进耿七的心窝中……耿七哪里还能把命留下,嘴里没有啃出半声,已倒毙在地。 “翻江龙”申杰,看到同来的四煞,伤亡殆尽,不禁把来时的那股凶焰,顿时挫了大半……吓得心寒胆裂,急急翻身逃跑…… “飘客”玄劫,由于“翻江龙”申杰,是五人中的元凶,就不会让他脱身离去……一声冷叱,道:“姓申的,别走!”“龙渊剑”寒光一闪,利刃抉风。纵步直追上来……剑影闪射惩处,一蓬血雾涌起,申杰这颗脑袋,一劈成两半申杰尚未吭气出声,已横尸七尺,倒毙地上。玄劫拭去剑身血液,纳剑入鞘。 这时,闭上的“迦南古寺”庙门,“□”的打了开来,瘦皮猴卜森手里拖着一根铁禅杖出来外面……。抡起掸杖,把“九头鸟”哈玉昆的这颗驴头,一杖打个粉碎。 回过身来,见“翻江龙”申杰已死,朝他尸体上踢了两脚。玄劫想到刚才那回事上,微微一笑,问道:“森儿,刚才出自门缝两枚晴器,是你打出来的?”卜森点点头,道: “是的,义父平时不准使用暗器,但咱森儿却不以为然……如果使用暗器,暗中伤人,当然不是英雄好汉,但若是用来对付那些坏人,那是再好没有……”张开小手,指了指掌心,又道:“这是我背着义父,偷偷学的……师父,森儿刚才使用的,就是这玩意儿!”玄劫朝卜森手掌心上看去,原来是几个青铜制钱…… 心里不由暗暗感慨不已:想不到森儿小小年纪,竟然无师自通,练起金钱镖来……刚才那两手,虽然只隔几步路,但人在门缝后面,居然心神领悟,取准位置,一连两镖,均无虚发……尤其配合自己剑法变化,恰到好处,真是难能可贵,绝非寻常人所能做到的。 “飘客”玄劫见这孩子有如此聪明,微微一点头,含笑道:“森儿,你所使用的,乃是江湖上的‘金钱镖’……不过金钱镖并非拿来如此打法,为师日后有时间,可以指点你一点……”指着地上几具尸体:“寺门前上几具尸体,你设法收拾一下?!”卜森道:“师父,你不必操心……石驼峰后面有一条长长的山涧,那边山狼最多,别说四五具尸体,再多十来个,可以扔去那边山涧……”话落到此,就在地上伸臂一夹,拖起两具尸体,直向山后而去,疾步如飞,转瞬不见。 “飘客”玄劫返回寺中……。玉真禅师跌坐禅床上,见玄劫自外面进来,合什一礼,道:“阿弥陀佛,玄大侠把那几个孽障,可曾打发掉?”“飘客”玄劫道: “这等恶人,留在世上总是大害,玄某已把他们送入幽冥地府。”玉真禅师听来叹息不已,口中不住地喃喃念佛。不多时,卜森由外面进来禅房……玉真禅师看到这孩子时,感慨不已,道:“八年之前,老袖妄动无明,误劈人面猿于石驼峰,八年后的今日,老袖几乎丧命于昔年仇家之事……玄大侠,可见凡事冥冥中都有定数……”玄劫缓缓一点头,接口道:“此番来‘迦南古寺’骚扰滋事的,除了‘翻江龙’申杰外,另外是金顶五煞中的四煞……尚有‘一煞’漏网在外……”玉真微微一顿,道: “并非全数来此?”“飘客”玄劫,缓缓一点头,道:“是的,玉真禅师!免得遭此类么魔小丑骚扰,同时为了森儿日后技艺之事,不如早早离开这里石驼峰‘迦南古寺’……”玉真禅师目注玄劫,接口道:“玄大侠,您是指老衲和森儿,前往鄂南九宫山月眉峰‘寒梅山翁’辛石前辈洞府?!”“飘客”玄劫道: “不错,玄某正是此意。”卜森虽然还是一个八岁的童儿,但却是十分懂事的问道:“师父,师祖还未曾见过义父,森儿,他老人家会不会答应下来?”卜森这一问,显然玉真禅师也想到这上面。目注玄劫看来。“飘客”玄劫缓缓点头,沉思了下,道,“森儿,这话你问得不错……为师原来想修书一封,由体义父和你带去鄂南九宫山……但,信上无法把来龙去脉,经过情形说个清楚……”目光移向玉真禅师这边,又道:“老禅师,还是由玄某陪同您和森儿两人,往鄂南九宫山一行……”玉真殊感不安,道:“玄大侠,如此一来,仆仆风尘要辛苦您了!”玄劫一笑,道:“玉真禅师,‘仆仆风尘’四字加在玄某身上,就不管用了……”一顿,又道:“玄某原是萍踪闲鹤,居无定所,一个浪迹江湖的‘飘客’……”卜森两颗眼珠朝这间他们义父子两人住的禅房,回顾一匝,道: “义父,房里这么多东西,咱们还得要快去找一辆蓬车来搬运呢?!”玉真禅师道:“软细重要的东西,我们义父子二人随身携带,其它东西,留给来‘迎南古寺’的有缘人。”一行三人,离开黔地石驼峰“迦南寺”,取道经鄂南九宫山而来。晓行夜宿,行程匆匆,三人已抵湘北境界……卜森自幼随同义父玉真禅师住在霍山众岭的石驼峰,何曾见过大江南北这等景物?一双猴眼似的金睛眸子,看到每一件事物,都感到新鲜……向义父玉真禅师、师父“飘客”玄劫,问了又问,问个不休!三人来到一处镇甸打尖用膳……这家饭馆叫“松苑楼”,开设在大街闹处……卜森一对眼珠,又直往大街上游转看去。店伙把吃喝端上后,“飘客”玄劫问道:“店家,贵处是什么所在?”店伙见玄功问出这活,已知道这是经过这里镇甸的客人……哈腰一礼,道:“回客官,小地方是湘北‘河头集’镇上……再北上不多路,就是湘鄂交境地带。”玄劫向店伙道谢过后,含笑道,“玉真禅师,我们三人脚程说来不算不快……由黔进湘,来到湘北,再去不远就是鄂南地带……”玉真禅师接口道: “不错,沿途谈谈说说,不觉得途中寂寞,无形中觉得快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玉真禅师乃是昔年有“铁翅飞鹏”之称的霍天敏。霍天敏昔年行踪出没大江南北,一个水道上的巨寇,而后痛改前非,削发为僧,投入空门,做了一个佛门弟子的僧人。是以,玉真禅师对湘、鄂、赣、皖一带的情形,不会生疏!吃喝中,无话不谈……玉真慨然道:“老衲蛰居黔地石驼峰‘迎南古寺’,虽然前番有仇家‘翻江龙’申杰等,前去骚扰生事,但也有故人不远千里,探得老袖行踪前去相访……”话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问道:“玄大侠,去年前往‘迦南古寺’的那位江湖故友,曾提到一件事,不知您是否知道?!”“飘客”玄劫道:“老禅师所指何事?”玉真禅师道:“据老衲那位江湖故友说,近年来大江南北,中原武林中,崛起一个帮会门派,有‘百星流光迎鼎会’之称…… 玄大侠踪游江湖各地,是否听到过这样一个帮会门派的名称?”当初玄劫在卜森、玉真和尚义父子俩前,只是提到自己“飘客”玄劫这个称号,并未说出其它情形…… “飘客”玄劫听到玉真掸师这话,心头微微一怔……含笑问道:“玉真禅师,令友所指的‘百星流光迎鼎会’,江湖上的声誉如何!”玉真老和尚不会知道这眼前的“飘客”玄劫,与“百星流光迎鼎会”的渊源……一翅拇指,道:“不错,俱是侠义门中人物,荡魔除奸,解人于危…… 称得上顶天立地,铁铮铮的男子汉!”“飘客”玄劫微微一笑,将自己和“百星流光迎鼎会”的关系,毫不隐瞒的告诉了这个老和尚。 玉真禅师此刻才知道这位“飘客”玄劫的另一个身份,乃是“百星流光迎鼎会”的会主。三人行程匆匆,这日来到鄂南九宫山,攀登而上,来月眉峰“卧岳洞府”…… “飘客”玄劫上前见过“寒梅山翁”辛石后,又替玉真禅师和卜森义父子两人,引见介绍一番。玉真禅师虽然年纪七十左右,但跟高寿一百零三岁的“寒梅山翁”辛石一比,已相差了一大截,是以与玄劫同样,以“前辈”相称。“寒梅山翁”辛石,见玄劫陪同一个老和尚,和另外那个活像一只猿猴似的童儿,来月眉峰“卧岳洞府”,心里暗暗纳闷。旁边“寒梅山翁”大弟子“石虎”古心,两眼直直的向卜森看来。宾主坐下后,玄劫将有关卜森的身世、来历,告诉了“寒梅山翁”辛石……。这位老人家经玄劫说出这番话后,才始恍然大悟…… 原来这卜森孩子,是人、猿交配所生的孩子,才长了一副猿猴似的脸。玄劫又把玉真禅师遭仇家迫害,眼前所处的境遇,也详细说了下……指着卜森,玄劫又道: “辛前辈,森儿骨格清奇,是武家的一块璞玉良材,虽然玄劫将他收列门墙弟子,只是玄劫平时行踪飘泊……是以将这孩子带来这里,您老人家以祖传孙,发扬‘卧岳洞府’绝技!”“寒梅山翁”辛石见玄劫说出这番话,望了望侍立边上的“石虎”古心,久久过后,才始慨然说道:“不错,卜森这孩子骨格清奇,浑金璞玉,乃是练武上乘之材……但你玄劫口称老夫‘前辈’,者夫跟这孩子‘祖’又何来,‘孙’又何来……”玄劫诧然怔了下,但一时尚未完全理会过来。老人家怀有浓浓的感触,又道: “古心驾实仁厚,并非武家之才,康豪英年天寿,令人伤感……你玄劫老夫虽然以‘三幻无影剑’剑法相传,但你我之间,只是‘前辈、晚辈’之份而已……”一指卜森,又道:“这孩子你玄劫收列门墙作弟子,日后又如何发扬我‘卧岳洞府’绝技,这事显然名不正,言不顺了!”“飘客”玄劫惊然一震,已把这位老人家的弦外之音会意过来……从座椅长身而起,跪下“寒梅山翁”辛石跟前三拜过后,道: “弟子玄劫见过师父,恕弟子已往疏忽之罪……”“寒梅山翁”辛石缓缓一点头,道:“劫儿,并非为师名义上有些计较……你我过去并无师徒之份,又如何让森儿这孩子,日后发扬‘卧岳洞府’之绝技?!”玄劫又伏地一拜,道:“是的,师父!”“寒梅山翁”辛石道: “劫儿起来……你叫森儿这孩子,前来拜见师祖!”卜森确是乖巧,听到老人家提到自己名字,不待玄劫吩咐,急急走近跟前扑通跪到地上,口齿伶俐的道: “森儿拜见师祖,以后森儿就是您小孙子啦!”“寒梅山翁”辛石,含笑点头,伸手把L森这孩子从地上扶了起来。玄劫指着玉真和尚,道: “师父,这位玉真禅师,自幼扶养森儿长大……由于躲避仇家骚扰,要在这里‘卧岳洞府’逗留下来,会不会打扰您老人家清静?”“寒梅山翁”辛石含笑道: “玉真大师父,不嫌‘卧岳洞府’菜根淡而无味,您只管住下就是!”玉真禅师躬腰合什一礼,道:“阿弥陀佛……小僧有扰辛前辈,小僧有菜根佐食,已求之不得了。”“寒梅山翁”辛石,目光投向玄劫,道:“劫儿,你把森儿和玉真禅师留下这里‘卧岳洞府’你自己又准备去何处?”玄劫含笑道: “师父,劫儿是蓝天下一朵白云,迎风飘泊……又若浮水一片飘萍,随水而安……”“寒梅山翁”辛石微微一点头,有所感触的道: “劫儿,这里月眉峰有你师父,有你徒儿,还有你江湖上的一个好朋友……你经过鄂南九宫山,别忘了九宫山月眉峰的‘卧岳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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