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尊吾安详而平静的拍着她的肩头,深沉地道:“别哭……洁……别哭……你明知道这只是一次小小地,微不足道的分离,你晓得我会很快回来……。 ”微微仰起头,那一张美丽的面靥上有着点点的泪痕,而自泪的薄薄晶幕里望着龙尊吾,她哽咽着:“或者是我已将蕴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告诉你了……或者我已将未来的希望交托给你……也或者是长久的处在惊恐的环境中……我好怕再有打击来到我的身上,我实在已负荷不起……。” 将面颊贴在唐洁的脸上,摩婆着,揉擦着,龙尊吾和熙却坚定的道:“以后,你可以安心了,我已知你的心,你的意,你的希望……你不会再恐惧,再惊骇,洁,我与你同在……。” 是的,不论未来的日子是如何渺茫,何其遥远,只要有这心,有这意,有这毅力,那渺茫,那遥远,以及那坎坷,那崎岖,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知在什么时候,已开始飘雪了,那么绵绵密密的,那么层层片片的,每一张小小的雪花,都宛似带着一声悄然的叹息,都宛似带着一抹苍白的泪痕,自灰黯黯的天空中悠悠忽忽的飘落下来,而云叠着云,风推着风,大地涌荡着凄生生的呼号,真是冬天了,好个惨然的冬啊。 是掌灯的时分了。 龙尊吾仍是白天的打扮,他又将平昔一直未曾戴在手上的“普渡”指环数了起来,映着灯红,指环上的菱形紫红宝石闪幻着绚灿却又迷蒙的光彩!他轻轻转动着手腕,那溜溜的紫红色光芒便旋映出各种美丽而又刺目的光晕,而这光晕又是这般明澄澈,彷佛七彩的虹,以指环中间的尖突处为中心,那么一团团的闪动着,一溜溜一股股的纵横交叠着,美极了,也奇妙极了。 屋子里静悄悄地,好静,外面也没有一点儿声息,甚至连空中飘拂的雪花儿也带着沙沙的音韵了……。 一双如剑的眉毛微翳着,龙尊吾轻轻将手背负身后,他淡淡的瞄了一眼窗外,而窗外是阴沉而幽黯,是了,只这一刹,龙尊吾有一阵特别孤寂的感觉,宛如室中的静默,室外的静默,大地的幽黯,一下子全变了一只只无形的小精灵钻进了他的心房,那么深,那么深……。 一阵步履声急切的由门外响了过来,于是,门儿被“砰”的推开了,龙尊吾知道是谁,他没有回头,低沉地道:“朋老哥,一切妥当了么?” 来的人果然是朋三省,这大冷天,他竟然满头大汗,用手胡乱的一抹,他粗哑着嗓子道:“刚刚才交待好,但是。” 龙尊吾不待他说完,迅速转身道:“事不宜迟,唐姑娘亦已随着樊兄的宝眷安置好了,咱们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即刻登程!” 朋三省的眼神有些怔忡了口唾液,慢吞吞地道:“我知道唐洁那妞儿已被安置好了,是小樊派他的得力手下赵大麻子来接去的。她现在一定正和小樊那几个骚婆娘在一起……” 龙尊吾点点头,有些急促的道:“那么我们还等什么?” 舔舔嘴唇,朋三省迟疑了一会,道:“老弟,他妈的情形不大对……。” 猛的跨前了一步。龙尊吾显得有些粗暴地道:“什么不对?” 又吞了口唾液,朋三省咬咬牙,低沉地道:“就在我交待妥了各项事情之后,突然有一个小角色吁吁的奔了进来,他满脸惊慌的告诉小樊,大明县城里已经发现了好几拨黑衣胸前又绣着白色交叉斧头图纹的不速之客……” 微微一楞,龙尊吾道:“黑衣,胸前已绣着白色交叉斧头图形的不速之客?” “唉”了一声,朋三省道:“那就是赤玉庄曹老大手下人马的标志呀,他们这些乌龟孙一直却是这个穿章打扮!” 冷冷一笑,龙尊吾道:“莫非他们已得到消息了!” 搓着手,朋三省低低地道:“只怕正是如此。” 踱了二步,龙尊吾平静地道:“樊盛,樊兄如何处置?” 朋三省闻言之下独目一瞪,道:“当然是立即调派人马,找个适当空隙将他们一网打尽,奶奶的,这是大明城,是小樊的地盘,可不是姓曹的那一亩三分地!” 微微沉吟了一会,龙尊吾道:“在往昔,朋老哥,可有类似这种情形么? 我是说,无缘无故的赤玉庄的人马忽然大批到来?” 摇摇头,朋三省干脆的道:“没有。” 龙尊吾冷漠的一笑,道:“这等于说,赤玉庄已晓得了?晓得投奔他们的双双人狠已经遭到麻烦,晓得樊盛兄已准备与他们翻脸?” 朋三省断然道:“我想必是如此,否则,不会忽然有赤玉庄的人马大批来到,而且,据我推断,这几拨公然入城的角色,还只是赤玉庄的引饵,为的是试探我们到底和他翻了脸不曾?” 龙尊吾缓缓地道:“然则樊兄已调集人马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不是等于明着告诉人家已经翻脸了么?” 又“唉”了一声,朋三省道:“早已将他们驻在城里的角色困了起来,不翻脸也不成了哇,这几拨乌龟孙一到,准是先往他们城里的窑口集中,到时一发觉他们的人已经一个不在,那还不等于把事情摆明了一样?” 点点头,龙尊吾道:“说得是。” 朋三省忙道:“因此,我想……我想咱们暂缓一步启程如何?这里的事要先料理清楚,别让小樊拉不开!” 龙尊吾简短的道:“当然!” 一拍手,朋三省道:“好极了,老弟,咱们这就出去。” “去”字还在他的舌尖上打转,龙尊吾已蓦然退了一步,双目突睁,同时以指比唇,右手朝屋上面指了一指。 朋三省是老江湖了,对方的意思他岂会不明白?挺立着不动,一只眼球却在眼眶子里不停的打转……于是他也听见了,屋面上有轻微的,极轻极微的“咯吱”声传来,那声音是极为熟悉而又明确的,嗯,人踩在瓦面上的声音! 朋三省悄然移动了脚步,上身微微上仰,那是一个适于朝上方突起发难的姿势,随着他的移动,左手已亮出了他那柄又快又利的宽刃短刀来! 唇角浮着一抹冷酷的微笑,龙尊吾悄然向朋三省靠近了一点,他怪异的撇撇嘴,竟大声地道:“朋老哥,屋顶上有人,你知道么?” 朋三省大吃一惊,刚刚说得一个字:“你……。” 龙尊吾淡淡地道:“我们叫他下来,嗯?” “嗯”字在龙尊吾的舌尖打了一转,朋三省还来不及表示什么,龙尊吾瘦削的身形已猝然笔直飞起! 于是随着他身形的飞起,一溜金闪闪的冷电己“削”的一声怒冲而上,屋瓦的碎裂声与刀锋割过空气的厉啸声几乎混合在一起,而另一种人类的嘶号声亦不分先后的跟着接上,房面上,一个沉重的物体已嚎叫着唏哩哗啦的顺着屋脊滚了下去! 粉白的屋顶有一道窄窄细细地干锋痕印,而浓稠的鲜血正溢满了那小小的痕印,一滴滴的坠落下来! 龙尊吾一竖手中不知何时拔出的阿眉刀,刀脊上,圆溜溜的血液便聚成一线滚倘下来,顺着刀尖成为一线! 朋三省一楞之下却不禁喝一声采:“好刀法!” 龙尊吾傲然一笑,道:“熄灯!” 朋三省身形突起,单掌突挥,室中两盏银灯已在回旋的掌风下应手而熄,他庞大的身影凌空一旋,已到了窗槛下面! 龙尊吾顺手提起一张巧椅,奋力掷向窗外,在哗啦啦的暴响声中,他左手一翻一提,又一张巧椅被丢了出去! 几乎是一个动作,一个时间就在第二张巧椅方才掷出那破窗的一刹,紧跟着“喀嚓”一声已闪电似的传来,显然,那张巧椅已被某种利器斗然自中砍断! 说得迟,那时快,就在这“喀嚓”声甫始响起,龙尊吾已似极西的长虹般直射而出,口中厉叫道:“就是你!” 朋三省霍然转身,他的行动已经够快了,然而,就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有更进一步动作的时候,窗外一阵长长的,凄厉的惨号已那么令人胆颤心惊的传来! 心头一跳,朋三省急毛窜火的跳跃而去,就这一瞬,窗户外面的花圃上,已赫然横卧着一具黑衣体被拦腰而斩,五脏六腑流满了一地,殷红刺目的鲜血,也将那些盛开的菊花染得更鲜了! 急忙矮身移目回顾,朋三省边低促的呼道:“老弟,是赤玉庄的人马!” 花圃的那一侧,龙尊吾“唰”的倒仰而回,他足尖在地面打了一个旋子美妙的站住,平静地道:“一共两个,完全解决了!” 朋三省瞥了地下的体一眼,道:“只怕不止这两个人!” 龙尊吾点点头,黑暗中目光如电:“当然,他们也不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将左肘后宽刃短刀试了试,朋三省嘴里嘀咕了一声,独目闪眨着朝四面探窥,忽然,龙尊吾已低沉地“哼”了一声:“老哥,你看屋顶上”朋三省急速抬头,凝聚目光瞧去,这一看,天爷,四面的屋顶上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上已冒出了幢幢黑影,闪光不定却又鬼气森森的移动游走着……。 微微一偏阿眉刀的刀锋,龙尊吾低低地道:“樊兄的手下可曾布置妥当? ”朋三省急急点头,道:“马上就有热闹好看了!” 龙尊吾一转手腕,滑润的象牙刀柄在他手上打了个转,冷酷的,他道:“那么,我们便抢先发难吧!” “好!”朋三省口里答应,身子已“呼”的站了起来就在他们两人刚刚想飞扑上屋的时候,四周的黑暗中,已突地响地一片弓弧的“铮”“铮”声与机簧的弹括声,于是,一片晶亮泛蓝的箭矢已飞蝗似的从四面八方射向屋顶上的黑影! 来势是那么急,那么猛,那么烈,只见点点光芒猝闪,屋顶上已怪叫着栽倒了十多条黑影,但是,对方却显然是有备而来,就在第二箭雨尚未射出的瞬息,房面上的黑影已突然响起一个厉烈的嗓音:“盾!” 随着这个简短而狠毒的叱声,屋顶上已在刹时间出现了一面面八角形有如一张张铜锣大小的紫黄色盾来! 于是,无数的箭矢便射到了盾之上,在阵阵的“噗”声中又纷纷反弹了下来! 紧接着,那个狠厉的声音又火辣辣的响起:“烧!” “烧”这个字音像一个尖音儿拔荡在空中,余音尚未散,黑暗中,千百枚灰忽忽的物体已暴雨般往四周抛下! 钻在花圃里的朋三省睹状之下方才呼得一声不好,“轰”“轰”的巨响已经震耳欲聋的传来,像连串的闷雷衔结在一起,一道道的火光已呼啦啦的直冲霄汉,凶猛的火势映得周遭一片红亮,炙热的空气里飘散着浓重的火药硝烟气息,而杂乱的惨号声,惊叫声,怒骂声,更融合在这些呛心窒肺的恶劣气息里了……。 |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