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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惟明轻轻坐了下来,端详着罗昆在苍白中有着些儿红晕的面庞,他吁了口气,关怀的道: “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了些么?是不是还不舒服?”罗昆舐舐干裂的脱了皮的嘴唇,汗额的沙着嗓子道: “好得多了……公子……只是稍稍虚软一点而已……我想,用不了几天便可恢复常态……公子,这次若不是你老……我,我恐怕便得栽在那里了……我实在不争气,非但帮不上忙,反而徒自为公子出纰漏……”君惟明摇摇手,笑道: “提这些事干什么?罗昆,你昨晚的表现很好,我非常满意,你已经尽了力,而受伤流血的场合在我们武林中来说更是避免不了的,没有人怪你,你更无须自怨自艾!”闭闭眼,罗昆低弱的道: “这一路来,全是公子背我?”君惟明颔首道: “不错,是我背你。”罗昆身子额了额,惶悚的道: “真是罪过……公子,我怎能承担得起?”君惟明舒适的将两条腿尽量伸展出去,又将背脊靠上了相思树干,他一笑道: “有什么承担不起的?罗昆,我与你们情同手足,不要锐你,就是任何一个弟兄在失掉行动能力时我也有义务提携救援,平时的上传下承只是一种形式上的体制,在感情上来说,罗昆,我们原没有尊卑之分的!”坐在另一株杂树根上的曹教力这时干咳一声,插嘴道: “说真的,公子,这一趟路,应该由我背负罗兄才对,可是,唉,公子也看得出来,我实在是太不争气,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再背着罗兄,约摸我如今早就被压瘫了……”君惟明吃吃一笑,道: “我素来有个好习惯,就是给予任何人的工作都必须要那人能以承当才行,换句话说,便是量力分工:你老兄这身骨架子不是能背着人跑几十里路的材料,何况更得涉险出困,突出重围?因此,这件事就只有我来办了,当然,曹敦力,你或者多少是觉得不好意思……”曹敦力打了哈哈,忙道: “公子,这一路来,我惭愧得很哩……”君惟明笑道: “我以为你光顾着喘粗气去了,还记得惭愧么?”曹敦力尴尬的道: “是不中用,是不中用,和公子你一比,呃,我简直就成了老牛破车,不堪并论啦。”君惟明用袍袖擦擦额前,道: “口渴么?”曹敦力润润嘴唇,老老实实的道: “有一点。”一低头看罗昆,君惟明又道: “你呢?”罗昆咽了口唾液,亦沙哑的道: “回公子,我……也觉得嘴干……”朝周打量了一下,曹敦力道: “公子,这里连道山溪也没有,远近又看不见人家,只怕难得找到水喝,我看,歇一会我们还是朝前赶吧?”君惟明平静的道, “别急,等下我去寻寻看……”忽然,曹敦力想起什么似的道: “对了,公子,你们昨夜潜入长安,没有坐骑代步么?”君惟明笑了笑,道: “有,在东城门外三里处的一家野店里有我们的马匹寄存着,但先前突出铁卫府,太过急迫,却来不及转回去索骑了……”顿了顿,他又道: “看刚才我们闯出‘铁卫府’的情形,对方的一干强者高手定会紧跟着追来,所以,我认为用两条腿作不可捉摸的跑路工具,较之骑马奔行更要来得方便利落!”曹敦力笑道: “这是当然……”君惟明又调侃的道: “可就苦了你啦……”曹敦力连忙拱手,一叠声道: “多包涵,公子多包涵……”于是,君惟明伸了个懒腰站将起来,他向罗昆及曹敦力两人道: “你们就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到四周去转一转,看看能否找点净水解渴,很快就回来”曹敦力也立即站起,他殷勤的道: “公子,这趟差还是由我出吧,经过方才这一阵歇息,我已经缓过劲来了,如今硬朗得很。”君惟明微微一笑,道: “不用了,你还是在这里照顾罗昆要紧,我自己去,记着别乱走。” 不待曹敦力回话,君惟明已匆匆朝林侧行去,但是,他却在走出几步之后又蓦然停住,凝神仰脸,宛似在倾听什么动静! 曹敦力怔了怔,紧张的道: “公子,有什么不对?”挥挥手,君惟明继续听着,同时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也皱了起来,他迅速回身,低促的道: “有人正往这座林子移近,都骑着马,为数约在十人以上”曹敦力慌忙道: “可是童刚那边的人?”急步行向林前,君惟明边道:“希望不会是他们!” 说着,他已捷如狸猫般隐伏于一株树干后面,这里,萧萧的枝叶掩护着他,林子下面的斜坡便在眼前,甚至斜坡尽头的大片荒野也可一览无余,现在,果然正有十余铁骑正风驰电掣般泼刺刺,朝斜坡顶上冲来。 曹敦力也藏身在君惟明的一边,他双眼睁得牛蛋般大,进息盯视着那十几乘正往上来的铁骑,紧张的道: “公子,你看清了没有?来人是什么路数?”君惟明朝下凝视着,冷冷的道: “他们不是童刚的人!”立时松了口气,曹敦力如释重负的道: “老天爷,幸亏不是……”君惟明目不转睛的道: “你且慢高兴,曹敦力,他们虽不是童刚的人,但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路数,一个个都强悍得很。”曹敦力仔细向那些已来至斜坡中段的骑土们注视着,一边呐呐的道: “妈的,这些伙计们象是匆匆的在赶命一样……”就在曹敦力尚未看清这批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来路之前,君惟明尖锐的目光中却已察觉了一些令他兴奋欢欣之事,轻轻一拍曹敦力肩膀,他吃吃笑道: “不用担心了,曹敦力,我已经认出来人是那个码头的朋友啦!”曹敦力惊喜的道: “公子,不是对头?”‘君惟明笑道: “不是,是朋友。”曹敦力忙问: “真的是朋友?”大步奔向林外,君惟明淡然道: “在这等节骨眼下,大堂主,我还会逗着你寻开心么?” 当曹敦力急忙跟着出去的时候,君惟明已白袍飘舞,一个人叉腰伫立在疏林外面了。 此刻—— 那几十匹狂冲到斜坡尽头的马儿,突然在一个为首骑士的暴叱声中,唏聿聿人立而起,打着转儿纷窜两侧——。他们也发现了君惟明! 这些个形状粗犷骠悍的骑土们,一律穿着黑色紧身衣,披黑色大氅,各式不同的家伙全斜背身后,带头的一个,呢,却是好一付威猛象——虎目虬髯,古铜色的肌肤,肌肉突贲如栗,在无形中,即已流露出二股慑人窒心的豪勇气概来! 不待这些人持有第二个动作,君惟明已向前迎上几步,清越的长笑一声,朗朗的道: “唐康,多日不见,你还是老样子,猛悍得象头虎!”那虬髯大汉一听对方竞开口叫出了自己名字,他一楞之后,再仔细向那说话的人一看,而这一看,乖乖,他几乎就一个跟斗从马背上栽了下来!热血冲向他的脑门,胸口涌荡着一片至极的惊喜与兴奋,他激动得语不成声的大叫: “公子……天啊,是君公子!” 这唐康的一声大叫不要紧,两边的十余名黄衣骑士,俱由惊呼欢腾,在唐康的为首下,全纷纷滚鞍下马,顿时跪满了一地! 豁然大笑,君惟明快步上前抉起唐康,又宏声道: “自家兄弟不必多礼,且请站起来说话!” 于是,那些黄衣人这才各自站好,却都是一脸恭谨敬畏之色,垂着首肃立一边。 唐康亢奋得连一双虎目中也现了泪光,他垂着手走近两步,在哭音带着无比的喜悦: “公子,你老没死啊,你老果然没死……”热烈的把着唐康手臂,君惟明笑道: “当然没死,唐康,你也不想想,没见你讨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我舍得死么?”唐康激动得发抖的道: “多承公子还记得小的我……公子,为了你老的这端子事,我们当家的就差一点悲痛得自尽了!”君惟明不由怔,一怔之后,他感动又焦切的道: “什么?关老九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如果我真的吃人陷害了,就算老九到阴曹地府陪我,又有什么价值?唐康,你们当家的太冲动了,他,没有出漏子吧?”唐康吸了口气,忙道: “幸好在我们当家的服毒之前被夫人发觉了,夫人跪在当家的脚下哭求了半夜,当家的才打消此念,我们大伙儿也闻讯赶去,一起劝说当家的千万莫要以死同殉公子,却须振作神为公子寻凶复仇才是,拆腾了一宿,当家的才召集全上下十二名‘大把头’,五百余名弟兄歃血起誓,无论时光多久,情势多劣,仇家多强,全堂所属俱必一心一志,誓死为公子雪恨明冤,诛绝凶手主从!”君惟明深深叹息,道: “老九对我,真是太深太厚了……这种兄弟情逾手足,实在令我刻骨铭心,茫茫天下,又到那里去找如此知已……”抹抹眼角,唐康又迫不及持的道: “另有一件喜事要禀告公子,这件事,公子一定是乐于听到的……”“哦”了一声,君惟明道: “你说。”唐康放低了声音,道: “在公子出事后大约六七天的光景,公子愚下的“双面煞”舒云舒老哥便憔懦不堪的赶到了堂口里,他那时才刚刚闻及外面谣传公子已遭害之事,他到了堂口之后,说出他中了一种毒药,一直在一家青搂里晕沉了好几天,一待能站起身便勉力支撑着回到“悦丰钱庄”,但钱庄里却连个影子也看不到,公子的踪迹就更难寻了,他在惊疑下绕着“南松城”周围百里转了两天,这时,他已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公子已经被仇家所算,“铁卫府”亦由童刚接掌了;舒老哥直吓掉了魂,他不敢贸然回转长安,几经考虑,才悄然来至我们堂口,他来的那一天,正是我们当家召集全堂弟兄起誓要替公子报仇的第二天……你没见着当时的情形,公子,我们当家的把外间传言一一详告了舒老哥后,他竟然就哭晕了,连当家的也泣不成声,那等情状,实在叫人辛酸……”君惟明也戚然道: “后来呢?”唐康低沉的道: “后来,当家的便一面分派侦骑眼线,详细查访陷害公子的仇家是谁,一面广泛对公子离开“南松城”的可能去向遣出得力弟兄严密追寻,务求慎重贴切,虽蛛丝马迹也不放过以外,当家的亦暗里注意‘铁卫府’中情形,探查童刚接位之举是否尚有内幕……”君惟明冷冷一笑,道: “说下去。”略一犹豫,唐康压着嗓门道: “公子,说句老实话,以往的一段日子,虽然我们尽了全力,却一点也找不出谋害公子的仇家踪迹来,可谓毫无头绪,但是……经过前天的情况发展……我们当家的怀疑童刚有点问题!”君惟明笑笑,道: “是么?”看看君惟明,唐康道: “近几天来,道上传说公子重现,“铜城”“麟游”两处的“铁卫府”旧有基业全吃踹翻,有人说乃是公子亲为,而“大飞帮”“独龙教”分布各地的人马更是伤亡累累,损失惨重,长安的童刚连接惊耗,惶惶不安,正在广邀帮手,调兵遣将,锣紧鼓密的防范戒备着……”歇了口气,唐康续道: 这些消息传进我们当家的耳中之后,与他们前对童刚的猜测印证,就更加深了他的怀疑,当家的早就觉得姓童的所行所为有些不是路数,譬如说,他接掌“铁卫府”的事,对外声言要替公子追凶报仇而骨子里却十分懈怠的事,容纳其他异帮杂派并加以重用的事,公子的一批忠贞弟兄纷纷遭到不明人物攻击之事,虐待公子昔日部旧的事,另外,还有与公子的未婚妻及胞妹之间的种种传说,这些事情累集起来,再和外边谣传公子的突然出现,出现之后非但不去寻找童刚叙欢,反而连连袭击那些早已易主改帜的基业的反常形势——照说,童刚表面上装扮得十分义气,如若他果真言行一致,公子即使未曾遭难,脱险之后也必是非常感激他的,断不会恩将仇报,反而一再用杀戈的手段对童刚施以打击,但公子却是这样了,端端的蛛丝马迹融合起来加以推判,我们当家的就肯定那童刚不是东西,要不就是他背后向公子下的毒手,要不,他亦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属于卑鄙龌龊类的行为,使公子或公子的手下们遭遇伤害……”君惟明低沉的道: “不错,关老九判断得很有道理……”咽了口唾沫,唐康接着道: “我们当家的相信公子这次的受害,内情定然不会如此简单,而四处追查凶手既无线索,那童刚又透着这多的不妥,因此,不久后当家的便将注意力转移到童刚身上,暗里还打了两个卧底的弟兄进去,以便随时监视姓童的言行,再做慎重而严密的研讨后采取行动!”君惟明平静的,道: “也真亏关老九这般细心出力……唐康,你们当家的以及你们各位,信不信我已死去的传言呢?”尴尬一笑,密康道: “老实说,公子,当初的一阵子是信的——我们全知道公子结的仇家太多,而童刚表面上又没有理由撒谎骗人,再加上公子的末婚妻及胞妹等的证明,有了这些原因,我们自是不疑有诈——”顿了顿,他又道: “不过,事情很快的就不对劲了,越来越透着诡异,越来越透着玄妙,最近的一段日子,江湖上再一传说公子还魂重生,煞威又现,我们大伙儿就更对公子死去的说法表示疑惑……而“双面煞”舒老哥便一直不相信公子遭人陷害丧命的这个传言,他坚持公子仍然活着的论调,我们当家的起先还劝解舒老哥不要再在这一方面再伤神去了——他也以为公子遇害的事情不会假,但是,后来他却亦逐渐起了疑心,由种种的迹象推判,我们当家的也渐渐认为公子的生死之谜大有值得研讨之处,换句话说,他和舒老哥的意念便形成—致了……”君惟明笑道: “那么,后来道上谣传我突然由死亡中返魂出现的事,你们当家的认为那会不会就是我本人呢?”唐康有些兴奋的道: “先时当家的还半信半疑,捉摸不定,他断测可能是公子的一批忠贞手下所作所为,但是,后来——也就是近两天,他却肯定是公子了!”君惟明有趣的道: “为什么?”唐康笑道: “第一,经我们当家的派人查问各地出事现场的情形后,那些行事的手段与痕迹与公子往日习惯如出一辙,第二,有人大略看见过公子的形像外貌,加以详细描过了,第三,“铁卫府”的一批忠心弟兄,纷纷由隐匿的地方出现,投归向一个不知之处,甚至连如今童刚掌握下的基业中若干公子旧属也一波连一波的遁走掉!除了公子本人的号召力,还有谁能使他们有这种一心归向的力量?尤其在可以说大势已走的现在情况下?由这些事情的证明,我们当家的便肯定公子没有死去,脱险归来了,也肯定公子的仇人不是别个;十之八九必是早经涉嫌的童刚无疑!”吃吃一笑,君惟明道: “关老九是精得滑了,所以说人是老的滑,姜是老的辣,你们当家的在道上闻了大半辈子,就是以干练精明,世故严谨撑起的招牌……”唐康微微躬身,道: “也是有公子你老的支持与提携……”君惟明笑道: “唐康,这些日子没见,你的口才倒学好了,为人也玲珑多啦!”唐康忙道: “不敢,公子,不敢。”这时,君惟明回过头来,招呼呆在旁边好久的曹敦力走近,先将曹敦力的出身来由说了,再与唐康相互引见,然后,他道: “说来好笑,曹敦力是“大飞帮”的堂主,唐康你却是“大飞堂”的“大把手”同样两个以“大飞”为名的帮会,一个是我的死敌,一个却是我的盟友,今天二位在此结识,不知心里会有些什么感想?”曹敦力老脸发热的道: “呃,公子,我是惭愧哪……”唐康也忙道: “公子,我也觉得汗颜……”君惟明豁然大笑,道: “怎么你们一个惭愧,一个汗颜?这样一来,你们不是就成了一窜混汤啦?不对不对!”搓搓手,曹敦力窘迫的道: “公子,我的意思是,虽然我们的帮名同为“大飞”,但人家唐兄的“大飞堂”却凭般忠义,我出身的那“大飞帮”却一窝子虎狼,两相比较,呃,我不惭愧又能是什么呢?”唐康低沉的道: “今日与这位弃暗投明的曹兄相晤,公子,我越发觉得“大飞堂”忝为公子盟友,公于出了事却未能做快速有效的措施,拖了两三个月才稍微有了点眉目,在这一端上,公子,我们岂不汗颜!”君惟明笑道: “你们二位全是客气了,当然,曹敦力冒着生命之危,不与他的伙友同污,反过来帮助我,这是一件颇值赞扬之事,而你们“大飞堂”也尽了全力了,更没有汗颜的地方,你们总得要时间查明凶手哪,再说,也只是这几天你们才确定了童刚的可疑性,而与童刚火拼来替我报仇,在你们“大飞堂”的力量来说,多少是沉重了些儿,这事非同可小,自然关老九要多做布署严密淮备,否则,一个贪功急燥,莫说为我报不了仇,弄不巧,连“大飞堂”也一道坑进去了!”安慰的吁了口气,唐康道: “公子真的……不怪我们?”君惟明摇摇头,道: “真的,你们已做得很令我满意了,唐康,我还能怎么要求呢,莫不成叫你们在不明真象之前一起陪我吊头?”几句话,大伙儿全笑了,于是,君惟明邀请他们牵马进入林中歇息,在唐康见了卧伤的罗昆,自是免不了又一番亲热寒喧,到各人都找着地方坐下了,君惟明开口问唐康道: “是了,唐康,舒云这小子在什么地方?”坐近了点,唐康笑道: “舒老哥在我们堂口里。”君惟明点头道: “这小子倒也机灵得紧,他一听到童刚接位的消息后便不肯转回“铁卫府”了,他大约一捉摸便不对劲吧?”唐康有些感叹的道: “说起舒老哥,公子,不是我在你老面前捧他的场,他对你老可真是赤胆忠心,一片至诚呢,固然,在他听到童刚接掌你老大位的消息后,感到悲愤填胸疑云重重,但是,他不愿回去的真正理由却是‘不事二主’,加上要替公子在外面查究凶手!他那一阵子十分消沉灰黯,在我和他的谈话中,他隐约表示过要在公于复仇之后就追随公子于地下,形态之间,十分苦闷厌世,我一再劝解,他却听不入耳,这种情形直到最近我们判断公子仍然健在之后才好了过来,这几日,舒老哥简直象换了个人似的,一天到晚精力充沛,神采奕奕,探消息眼线,亲自四处奔波,又帮着我们当家筹幄定计,忙得可当三个人使唤!他却丝毫不显倦容,比起以前他那种有气无力,沮丧颓颓的样子,可以说整个不同啦!”君推明吁了口气,道: “我明白舒云对我的忠诚……这些日子来,真也苦了他了,我这件事,在他的精神一宜是件极大的负担与折磨?”唐康颔首道: “可不是,公子,那些日子舒老哥整天价茶饭不思,长吁短叹,活象失了迷了魂一样,近几天来,却一顿能吃五六碗大白饭外加三四个馒头,恨不得将我们吃垮……”君惟明笑了,道: “唐康,你们当家的好吧?”唐康恭谨的,道: “好得很,公子,托你老福了。”君惟明左右一看,又道: “你们忽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委实料不到会在这个荒原野林中恰巧碰到你们……”唐康谨慎的道: “正是为了公子的事?”君惟明“哦”了一声,道: “什么事呢?”唐康道: “入夜后,我们将在长安城外一座小村子的村头破庙里与我们派进‘铁卫府’中的两个眼线之一接触,由他告诉我们最近的重大消息,再转报回去给当家的知道,我们与他两人约定,每七天见一次面通一次消息,而主持这桩行动的人便是我们哥儿六个,临时由当家的轮流指派前采,今天便派定了我……”君惟明徐缓的道: “这么说来,你们只是路过这里了?”点点头,唐康道: “是的,我们奔驰了大半天,正想到达片林子里歇歇腿,不想却恰好遇见公子。以前几次,我俩前往那村头破庙之时,也都是在这片林子中歇腿的,这件无意之举,那知却给我们带来了预料不及的意外之喜!”君惟明哈哈一笑,道: “说不定也给你们带来了莫大的麻烦呢!”唐康忙道: “公子言重了”想了想,君惟明道: “唐康你所说的两个卧底者,在‘铁卫府’童刚手下是伪装什么样的角色呢?”唐康压低了嗓门道: “一个在大厨房里当伙夫头,是我们用武力暗中要协一个‘独龙教’的头目给介绍进去的,这个‘独龙教’头目有寡人之疾,他偏偏又迷上了长安‘东城美泰胡同’那一带窑子馆里一家‘百美楼’中的窑姐儿,几乎每隔一两天便要去上一趟,一天不去便成了失魂落魄,我们缀着这人好多天,才开始行动,将这小子截在黑巷里,他既怕我们要他的命,又舍不下那窑姐几,万般无奈下,只有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当然,我们没有说明要他介绍这人是为了什么,另一面,我们以重金说动了那窑姐儿帮忙,加上功夫缠牢这小子,这小子每一两天就往她那里跑,而他要去那里就必须经过大半个长安城和那片污秽地带的黑暗街巷,他怕我们暗算他,自就不敢稍有逾规之处了,却想不到这一手竟十分管用……”忽然,一边的曹敦为插腔道: “可是,我却认为有点冒险……”笑了笑,唐康道: “何以见得呢?”曹敦力担心的道: “这个什么‘独龙教’的头目就算他且敢告密吧,说不定那一天他会暗里约上几个教中帮手对付你们,万一他赢了,你们不就砸了?唐康笑道: “不会的。”曹敦力愕然道: “怎么说?”捻捻颔下虬髯,唐康慢条斯理的道: “敌明我暗,这小子可谓防不胜防,再则,那种事,那种地方,他怎好意思约人同行?再说,他除非不出来,若是一出来便会被我们缀上,这小子便算一次有帮手,两次有帮手,他还能次次有帮手?他总不能每次在瘾头来了的时候全得找人给他保镖呀,这层道理他也自是明白,轻重稍一衡量,这小子除了屈服,那还有第二条路走?他知道,在经过那大半个长安城及美泰胡同一带的窄巷黑街时,随时随地均都可能遭到意外。——只要我们认为他须遭到意外!”咽了口唾沫,曹敦力道: “难道说,他也不敢暗中向姓童的密告?”唐康嗬嗬大笑,道: “除非他不想到美泰胡同那边的窑子里风流了、他忍得了吗?”曹敦力苦笑道: “会忍不住么?”唐康笑道; “别人或者会,这小子却不行,在女人那一方面,他似是需求特强,曹兄,就为了挑选这种性质的人,我们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呢,一直暗里查访了好久,才颇不容易的找到了他……我们会向他提出警告,不可泄漏此事,否则,只要由他介绍进去的人一出事,他的脑袋马上就跟着搬家!”吁了口气,曹敦力喃喃的道: “唉,这可真叫色不迷人人自迷啊……”君惟明吃吃一笑,道: “所以说,另有一句话;就叫‘色字头上一把刀’了,曹敦力,那可不是一把刀么?”尴尬的打着哈哈,曹敦力道: “正是,正是,可不是一把刀么……”‘君惟明带着笑又道: “唐康,这个法子用得还算不错,是谁想的法子?可不是你们‘缚龙六绝’哥几个的歪点子?”唐康得意洋洋的道: “公子全猜对了,是我们哥六个想出来的法子,不过,首先提出来的还是焦么六这精灵鬼!”抿抿唇,君惟明笑道: “你们哥六个只要凑在一道,花巧名堂便不会少了……唐康,另一个卧底的人是谁?”唐康俏声道: “是‘大飞帮’里一名管事!”顿时吃了一惊,曹敦力忙问: “大飞帮的一名管事?真的么?”唐康点点头,道: “一点不假?”曹敦力急道: “大飞帮”每一堂都设有一名管事,专发放粮的,衣鞋巾袜之事,另负责银钱之保管,兵械之修换等等,一般杂务也多由他们处理,唐兄,你说的是那一堂管事?”唐康笑道: “刑堂——‘墀坛’!”吸了口凉气,曹敦力惊惶的道: “就是卓斯手下那个黄皮寡瘦,阴沉沉,贼兮兮,成天咬着根旱烟杆,马屁拍得十足的余半麻子余尚文?”一拍手,唐康道: “对了,曹兄,你好似对他蛮有印像!” 重重一哼,曹敦力道: “我恨不得剥他的皮!”唐康笑道: “为什么呢?”咬咬牙,曹敦力恨恨的道: “妈的,这小子一副那种刁滑师爷的派头,算盘敲得可精,见了老卓就像见了爹,马屁拍得团团转,对上奉承阿该,对下作威作福,这是他‘墀坛’的事倒也罢了,有两次,我在‘麟游’驻守,手下孩儿们的衣裳太过破旧须要更换,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缝制,那要订做两三百套呢,我们刚接手那些买卖一时那凑得齐?因此,我派人前来先向‘墀坛’调借点银两——其他各堂情形和我一样,全是转不过来,只有“墀坛’最他妈得天独厚,每月分配的钱财最多,老卓和他手下们早就囊涨袋满了;但是,我们的人却连一个子儿也没借到,反吃这姓余的管事冷嘲热讽了一顿……第二次,我回府里办事遇见了老卓,这姓余的管事正好与他是一道,就算老卓吧,他当面不管真假也还和我敷衍敷衍,可是他身边那鸟管事却就敢对我不理不睬,把眼睛望上了天,但这小于对老卓却不同了,那种卑颜奴膝,奉承巴结的熊样子,简直就可以列进第‘二十五孝’了,他就能围着老卓前后转,眯着眼笑,跳着眉毛笑,一口一个‘是’一口一个‘你老’‘回禀’,那种肉麻当有趣的模样,真能叫人气疯了心可恨老卓便让他拍得晕淘淘,软酥酥的啦,对他简直宠信得像是独生儿子似的,那张马脸在谁面前游拉得老长,只在这小子眼前变成圆的啦!我他妈朝这小子瞪眼,老卓这混帐东西还吹胡子不高兴呢,你说,这家伙是不是玩意?”一抹唇角的唾沫星子,曹敦力又气呼呼的道: “听说老卓刑堂里原来的那个管事得了急惊风死了,后。来才换上这‘余半麻子’的,这小子上任还只半个月不到的功夫,竟然就把老卓拍得迷了心,刑堂的所有财粮大权,俱叫他抓牢啦!”唐康神秘的一笑道: “曹兄,你这么恨他,但是,我却佩服他呢,你这一说,便足以证明他这角色扮演得十分成功……”曹敦力疑惑的道: “扮演的十分成功?唐兄,凭这种德性的角色,也曾是你们暗中派进去卧底的人物?”唐康正色道: “不错,他就是我们派进去卧底的另一个弟兄,而且,他还是本堂十二名‘大把手’中的一个!”曹敦力又吃了一惊愕然道: “什么?这‘余半麻子’竟然还是你们堂里的高手?就……就凭他那副姥姥不亲舅子不爱的熊样?”呵呵大笑,唐康道: “多少年来,曹兄,我们这位兄弟就是这付样子了,只是他这副熊样却全属表面,骨子里,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硬汉,忠耿、倔强、深沉、机智、悍勇,还加上那么一点儿诙谐!”怔了一会,曹敦力呐呐的道: “真想不到,真叫人想不到哪……” 此刻——。 唐康侧首朝君惟明笑道: “公子你老大约还记得余尚文这人吧?”点点头,君惟明笑道: “当然记得,他是你们‘大飞堂’所属的十二名‘大把手’之一,号称‘一道闪’余尚文!”唐康笑道: “正是他老兄!”君惟明打趣的道: “我只见过他两次,还都是六七年以前的事了,不过,这人给我印象却很深刻,表面上看去,他老是那么阴沉,死板板,有气无力的,不爱多话,说出一句来却能把人上吊半天,尤其他那左边脸上的一些黑褐色小凹痕,该着他唇角的习惯性微颤颤,十分好笑……”唐康佩服的道: “公子记得好清楚,一点不错,老余可不就是这个调调,公子,你老大约还不知道他会演戏?”哈哈一笑,君惟明道: “那时不知道,现在我算晓得了,他是会演,而且还相当高明,看不出,这人倒蛮多才多艺呢……” ------------------ 小勤鼠书巢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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