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双英初会


  那怪物跳了两跳,呱呱叫了两声,并不逃走。
  李宁心头更急,还待要寻取兵刃抗敌时,英琼已发现状况,赶忙追来抱住父亲,急忙说道:“爹爹莫要激动,这是凝碧崖白眉样师,打发它送女儿回来的神雕,您别误会了。您病后体弱,先清上床休息。害女儿细说罢!”
  那神雕昂然而立,大有威风相见之态。
  李宁此时已着出那怪物乃是金眼雕,且无攻击之态,后闻它跟白眉和尚有关,不禁暗喜且激动,顾不得上床吃粥,直催女儿快说。
  英琼仍自请父亲坐回根前,自己端着热粥,边喂他食用,始将事情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李宁但闻女儿欲割肉疗伤,登时伤心极处,复闻奇遇,又自喜出望外。
  高兴到了极点,一时把持不住,把英琼准备的一锅粥,吃了个锅底前翻天,足足十大碗之多。
  李宁听完之后,也不还言,急忙跑向神雕面前,恭身下拜,说道:“佳客恩人到来,怒我眼瞎无知,还望师兄海量包涵,不要生气。”
  那神雕自是摆出师兄威风,呱呱轻叫,把头点了两下,算是接受道歉。
  李宁这才露出欣喜笑容,直道师兄好雅量。
  碰又转向女儿,千肠百转道:“英儿,苦了你了!”
  英琼含笑道:“只要爹爹病情能好,再苦,我都挺得下去。”
  对于父亲向神雕道歉,她好生高兴。
  李宁仍自喃喃念道:“苦了你,苦了你。”越想越激情,终又两眼含泪。
  此乃英琼最不喜欢看见,使说道:“爹爹疾病新愈,不能劳动,还是回床休息吧!”
  李宁道:“我服用灵丹之后,便觉寒热尽退,心胸清凉。你看我适才吃那许多东西,现在精神百倍,哪里还有病在身?”
  自知女儿不忍自己感伤,忙挤出笑容,以掩饰苍苍老脸。
  英琼但见父亲好转,心头一定,说道:“爹爹既然挺得住,女儿最是开心不过了。”
  李宁笑道:“你呢!饿不饿?别累坏了自己。”
  不说还好,这一提及,英琼顿饥肠错钱起来,直笑着:“也该进食啦!”
  忽又想起神雕,自己只顾服侍父亲,忘了清它吃些东西,实是失礼,急忙跑进厨房,取出几块腊肉野味,用刀割成细块,请那神雕食用。
  神雕轻轻朝英琼叫了两声,以示感谢,便啄食起来。
  英琼则胡乱煮了稀饭,就着剩菜,挨在李宁身劳,一面说及神雕精彩故事,一面进食果腹。
  这石室之中弥漫了天伦之乐,真是个苦尽甘来,把连日阴合愁郁景象,一扫而空。
  激情过后,李宁见那神雕并不飞去,知道自己将要随它前去见白眉和尚。
  然而这一走,爱女岂非将因别离而伤心?
  心中不住盘算,却难有两全方法,忍不住一声短叹。
  英琼何等聪明,早拥父亲深意,忙问:“爹爹您病才好,又想什么心事?这段短叹长吁为何?”
  李宁只说:“没什么,英儿不要多疑。”
  英琼道:“爹还哄我呢!您见禅师座下神雕前来接引,我父女就要远离了,爹爹舍不得女儿,又恐仙缘错过,进退两难,是不是?”
  李宁闻言,低头沉吟不语。
  英琼又道:“爹休要如此,您只管放心便是,适才凝碧崖前,女儿也曾跟求弹师一同超度,禅师说,女儿不是佛门中人,他又不收女弟子,不久便有仙线来就女儿。日后爹爹虽在凝碧崖参修,有这位金眼师兄帮助,那万丈深渊也不难飞渡。
  “女儿虽然年幼,却恨不得立刻便寻着个剑仙师父,练成一身惊人本领,出入空蒙,行侠仗义,照禅师促语看来,也是先离后合,日后即有重逢之日,愁他们来?
  “实不瞒爹爹,女儿先前也根不得镇日与爹爹厮守,然而自从这次到凝碧崖下,拜见禅师之后,已改变想法,此时则很不得您早日成道,女儿也早一点沾光。
  “至于深山独居之苦,等爹爹见了禅师之后,就说女儿年幼,求禅师命这位金眼师兄,陪伴女儿在洞中朝夕用功,等候仙缘到来,岂不免去后顾之忧,两全其美?”
  李宁听及女儿连珠般,说得头头是道,什么都是一厢情愿。然而实际上真能如此豁达开朗玛?答案乃否定也。可是自己又怎忍心驳她呢?
  他刚想说两句话安慰女儿。
  那神雕把一堆腊肉野味吃完,偏着头,好似听他父女争论,及至英琼讲完,忽然呱呱叫了两声。
  英琼疑心神雕想喝水,铡要到厨房去取时,那神雕忽朝两父女点头,钢爪一顿,跃到挡风布墙,铁啄一拨,跳了出去。
  英琼大惊,急叫:“金眼师兄,你待去哪儿?”
  赶忙和父亲追过来。
  那神雕走向洞口,只见它将头一项,已将封洞的一块大石顶开,横翼一偏,径自离洞,冲霄而起。
  英琼急迫出来,见及神雕欲走,登时连连恳求呼唤,要它下来别走。
  那神雕朝英琼头顶盘旋一圈,叫了两声,雪光照映下,忽看一团黑影投向万丈深渊去了。
  英琼狂往不要不要,然而神雕已飞远,喊之无用,未禁垂头丧气,随父亲回进洞内。
  李宁见女儿闷闷不乐,只得用好言安慰。
  他说道:“你适才所说那些话,都是能说不能行的,你不见那神雕才听你说要向老禅师惜它来作伴,它便飞回去么?依我之见,等那神雕奉命来接我会见老禅师时,我向他老人家苦求。给你介绍一个有本领的女师父,这还近点情理,老禅师虽说你不久自有仙缘,就拿我这回导师来说,恐怕也非易事呢!”
  英琼到底有些小孩心性,她老早已想过,父亲不日出家,自己虽说有仙缘遇合,但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遇上?
  目是想起周浮的女儿周轻云,现在黄山餐霞大师处学剑,虽说从未见面,但她既是剑仙门徒,想必能同自己情投意合,再加上几代世交,倘能将神雕调养驯熟。骑着它到黄山去寻轻云,求地引见餐霞大师,就说是她父亲介绍夫的,自己再向大师苦求,决不致会没有希望。
  如若武功学成,能御气飞行,那时山河阳尺,更不愁见不着父亲。
  她越想越有道理,心头不但不愁别高,反恨不得父亲身体即日复原,前往凝碧崖替自己错借神雕,也好依计行事。
  谁知那神雕突然飞去,不但不能及时载父亲下去修行,亦明白拒绝自己,此计将行之不通,不禁懊丧难受到了极点。
  还好父亲表示欲向白眉禅师说来,以寻得明师,英琼才又展现一丝笑容。
  父女二人又谈了一阵离别后的打算,但都不得要领,横也不好,竖也不妥当,总是事难两全。直到深夜,才由李宁摧逼安睡。
  英琼心事在怀,一在未曾合眼。
  她不住盘算如何,如何,直到天亮时才得合眼。
  睡梦中,忽听一声雕鸣,急忙披衣下床,冒着寒风,出洞探瞧,只见残雪封山,展成熙在上面,把崖角间的冰往映成一片异彩。
  下望深潭,有是白云蔽翳,前往视线,看不见底。
  李宁起来较早,正在练习内功。
  忽见女儿披衣下床,一跃出洞,他急忙跟了出来。
  英琼又把昨日斗雕地方,以及自己遇险情形,重又兴高采烈说了一遍,把李宁听了个目眩心探,魂惊胆战,抱着爱女,直喊可怜。
  父女二人谈说一阵,便进洞收拾早饭。
  用毕出来看时,晴日当空,阳光非常和暖。
  忽闻耳旁只听一片轰轰哗哗之声,惊天动地。
  那山头积雪,被日光融化成无数大小寒流,夹着碎冰、矮村、砂石之类,排山倒海般往低凹处直泻而下。
  有的流到山阴处,受了寒风散渐换成一批处冰川冰原。
  山崖角下,挂起几尊尺许定,二三丈长的体挂,晴光映在上面,幻成五色异彩,真是有声有色,气象万千。
  李宁正望着雪景出神,忽见深渊庵处,白云层中,冲起一团黑影。
  他大吃一惊,忙把英琼往后一拉。定睛看时,那黑影已飞到了悬崖尖角上面,正是那只金眼神雕。
  英琼登时大喜,忙唤:“金眼师兄快来。”
  说罢赶忙进洞,猛切腊肉野味,准备款待。
  那神雕并未贪食,先朝李宁飞走过来,叫了两声,便用钢啄在那雪地上,画了几画,然后呱呱轻叫。
  李宁自知意思,往雪面瞧去,认出是个“行”字。
  知因白眉和尚派它前来接引,不敢怠慢,先朝天跪拜,默祷一番。
  然后向那神雕说道:“弟子尚有几句话,要向小女嘱咐,请先进洞去,稍持片劾如何?”
  那神雕点了头,便随李宁进洞。
  英琼已将腊肉野味切了一大盘,见神雕进门,立即端来让它食用。
  神雕也毫不客气,尽情啄食。
  英琼见它已进食,不禁呵呵笑起,昨日得罪之心,一扫而空。
  李宁则强忍心痛,向英琼欲说又止。
  英琼自知父亲心意,含笑说道:“难道爹后悔不想去了吗?”
  李宁轻叹道:“神雕二次奉命接我去见大师,他如此垂爱,爹怎敢不去?只是你年幼孤弱,独处空山,委实令人放心不下。我去之后,你只可在这山头上用功玩耍,切不可远离此间,我随时叩求老禅师,替你没法寻师。洞中粮食,足带数月使用,我走后,去掉我这大食量的,更可支持半年光景。
  “你周叔父一生正直忠诚,决不会中人暗算,他是我性命之交,决不会不回来看望我父女,等他回来,便来他陪你到黄山,寻找你世姐轻云,引荐到餐霞大师门下.我如获禅师签准,每月之中,自求神雕送我同你相见。你须好好自己保重,早晚注意寒暖,以免我心悬两地。”
  说罢,虎目中两行英雄泪。不禁流渗下来。
  英琼见神雕二次飞来,满心欢喜。
  然而虽然心知父亲不久便要别离,可是万万没想到这般快法,想起分离,又怕老父这一去,不知要特多久才能见面,如若不去,仙缘一失,千载己再难逢,不禁心乱加麻,也不知如何答对是好。
  那神雕食完腊肉野味后,连叫几声,似在催促起程。
  李宁知道难再延迟,遂把心一横,任自走向石桌前,抓来笔纸,匆匆给周淳留了一封长信,也好作个交代。
  那英琼看神雕叫唤,忽而灵机一动,急忙跑到神雕面前下跪说道:“家父此去,不知何日方能回来,我一人在此,孤苦无依,望你大发慈悲,禀明你师父,前来与我做伴可好?等到我寻得另一位师父时,再请你回去如何?”
  那神雕闻言,偏着头,用两只金眼看着英琼,忽然长鸣两声,似在示意,英琼却不懂,仍自苦苦央求。
  眨眼工夫,李宁将书信写完,还等嘱咐女儿几句,那神雕横翼一张,抖弹两下,已跃身山洞。李宁父女见状,赶忙追了出来。那神雕则伏身以地,准备载人。
  英琼知道父亲将走,猛然想到草绳仍在,急忙进洞取出,绑在雕几颈上,也好让父亲有个抓扣。
  随又告知父亲骑法,以及落降时那几个危险所在。
  李宁一一记在心头。
  分手时刻,父女二人棋都满腹愁肠,虽有千言万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神雕好议说着:“这么近,有何好难分难舍?”
  轻轻呱叫两声,使径自钻进李宁胯下,准备霸王硬上弓,将人载走。
  英琼忽见神雕动作,赶忙唤着父亲留神,神雕业已冲霄而起,载着李宁,速度依样灵活快速无比。在空中一个盘旋,便投向那深渊去了。
  英琼追及崖边,往下瞧去,白云掩处,人已不见,这才想起还有满肚言语未能说尽,又忘了请父亲去求白眉和尚,把雕儿借予自己做伴,一时落单,不禁感伤又起。
  慈父远别,更不知何年何月才得见面,越想越伤心,干脆痛哭一场。
  忽而心定处,又想及父亲若能得道,必定回来度自己,那白眉和尚还说自己另有仙缘,幻想着将来武功学成之后之行侠仗义种种,竟也破涕为笑。
  然而她自小至今,从未孤伶,山风一扫,寒意袭来,感伤仍自又起,想着父亲,想着种种,又想周淳叔父同多臂人熊毛太见面后,吉凶胜负未卜,且音信全无,万一被仇人害死,黄山远隔数千里,自己年幼路生,何能飞渡该处?
  想着不禁心急,一急,冷汗直流。
  似这样吊硬伤怀,一会儿儿喜,一会儿儿悲,一会见儿惊惶,一会儿儿急心,捣得她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四处徘徊,直到天黑,方自进洞。
  但觉头脑昏昏,腹中也咕咕叫饿,随便开水泡了一点冷饭。就着咸菜吃了半碗,悲思稍去,神志不由渐渐清醒。
  她忽而领悟般,自言自语了一声,说道:“我年英琼还自命女中英豪,复生这么没出息?那白眉和尚对我爹那样大年纪之人,尚肯度自门下,难道我李英琼这般天资,使无人要么?
  “现在父亲走了,正好打起精神用功,等周叔父回来,自请他带我上黄山投靠轻云姐便是,就算人不回来,明年开了春,我自己不会寻去?洞中即不愁穿又不愁吃,我空着急作什么?”
  念头一转,登时解脱般,心神顿开,索星凝神定虑,盘腿打坐,好让灵台澄清,让后上床倒睡,连日辛劳,此时也该补补睡眠了。
  她果然无事一身轻,这一倒睡,竟自次日午时,才转醒过来。
  伸伸懒腰,精神充沛。活力乍现,但想这将是好的一天开始。
  正要起床,忽然闻及耳旁某种轻微呼吸声传来,猛然想起昨日心神乱糟糟之际,进洞时,根本未将洞口封闭莫非什么野兽闯了进来?而那野兽正贴着自己耳朵?
  登时吓得她神经过敏,猛抓被子,却又惊喜得连长衣都来不及穿,便从石床上蹦了下来,心头抨怦乱跳,跑过去,将那东西长颈抱住,又亲热地抚弄着。
  原来在她床头打呼的,正是那只金眼神雕。
  它不知何时进洞,但见英琼安睡于床,便伏在她身分守候,顺便享事美人温香之福。
  这时见英琼起身,使朝她叫了几声,表示我又返回,该如你所愿了吧!
  英琼不住地用手抚弄它身上铁羽,神雕自出怪异笑容,大概还不习使被此‘性骚扰’,想闪避又自心软.只好由她。
  英琼非它,怎知它心性似人,如此敏感?
  抚得高兴便问:“我爹已承你平安背到禅师那里去了么?”
  神雕点头,自信满满地张抖两翼,铁嘴回啄左翅内侧,便拖出张纸条飞送英琼。
  英琼但见纸条,欣喜不已,伸手即接,即拆,正是父亲手笔。
  大意是说见了白眉禅师之后,已荣他收归门下,那禅师却和父亲有外舅父之关系,所以不惜苦心,前来度他。
  又说英琼不久便要逢凶化吉,得遇不世奇缘。
  那神雕随禅师听经多年,深通灵性,已蒙禅师允许,命它前来做伴。
  不过,每月朔望,仍要回凝碧崖去听次经涌,叫英琼好好看待它,并早晚用功,且保重,和侯周叔父回来。
  英琼见了来书,好生欣喜,急忙前去切腊味,与那神雕吃。
  一面暗自寻思,这神雕食量奇大,此时满山冰雪,哪里去寻得野味供它长期食用?
  她不禁心头好生为难。
  那神雕似能者穿人意,轻轻几嘴啄完腊味,瞄了英琼一眼,呱叫了两声,大意是说“别叫我吃素即好”,便往外跳走。
  英琼见状,急忙赶了出来。
  那神雕朝着英琼昂首摆眼,自有一身神气,立即掠地飞起。
  英琼以为它又要开溜,着了慌,便在下面直喊。
  眼看那神雕在空中盘旋一阵,并不远离,才放了心。
  忽地见那神雕一个转侧,投向洪桩坪那边,直冲而下,一会儿工夫,那雕重又飞冲天际,直飞回来,起飞越近,英琼直见它用爪下,抓着什么东西?
  等到飞近英琼十数丈高下,果然掷下一物,近前一看,原是一只梅花鹿,鹿角已断,脑袋崩裂,摔死过去。
  那神雕也飞身下来,向英琼连叫几声,英琼见它因自己去觅野食,越发高兴。
  因爱那鹿皮华美温暧,想剥下来铺床,便到洞中取来利刀,将鹿皮剥下,又将鹿肉割成小块。留了一点腊干,准备拿竹叉烤来下酒。
  英琼想及神雕功劳,便丢几块鹿肉到它面前。
  神雕不禁白她一眼,竟自不切,心头大概想着:“我没这么野蛮吧!”
  英琼不解,神雕便飞进洞中,啄了一块腊肉野味出来,向英球一晃,随即丢向空中,那腊肉是它从厨房叼来,足足有小腿粗,它虽啄过去,直若利刀切去,登时把野味腊肉啄成四切八块,再一张嘴,腊肉尚未掉落地面,已被它吃个精光,露了一嘴待利菜刀功夫。
  英琼见状,不禁斥笑:“看你倒是挺挑的,懂得吃我腌得香喷喷的腊味?好吧!我为你尽心尽力就是!”
  当下忙奔后洞,取来水桶、食盐以及在山上采及香草药味,就在阳光下,将鹿肉洗净,按照周浮所说的川人腊熏之法,先把鹿肉腌好,再找来枯枝,置于山凹避风之处引燃,然后把鹿肉串挂井旁,开始供熏起来。
  那神雕特别注意英琼如何腌熏,那聚精会神程度,可比绣花还来得凝劲,或有一日,它也想亲自下厨熏此名堂吧!
  从此,神雕便日在陪伴英琼,高兴处,即掠飞天际,猎些野味回来腌腊,英琼得此善解人意的神雕为伴,每日与它嘻戏,已然丝毫不觉孤寂。
  可惜几次想乘神雕飞翔,却始终被拒绝,该是神雕已受吩咐,不敢违抗之故吧。
  英琼为免为难它,自也不敢再强求。
  时光如矢,不知不觉。便是腊月十五。
  那神雕果然飞回凝碧崖听经。
  回来时,又带回李宁一封书信。
  英琼自是喜悦,拆开该去,父亲说及将要随白眉大师前往成都一带,寻访一位友人,随又顺便往云南石虎山,去看师兄采薇僧朱由穆,此去不定二三年才得回来。
  他若到了成都,遇上周浮,使催他急速回山,并嘱咐英琼千万不要乱走,好好用功等语。
  英琼读完书信,难受好一会儿,也无法可想,惟有默持上天祝福,保佑父亲能早日学得道法。
  日光易逝。
  转眼便离除夕不远。
  英琼毕竟有些小孩子心性,便把前次下山,在峨嵋县城内买的年货、爆竹等东西,四处摆布,又用竹枝、彩绸糊成十余支宫灯,准备除夕晚上悬挂。
  还替神雕腌好十来条鹿腿,也好让它过个丰年。
  每日做做这样,弄弄那样,虽然独处空山,反显得十分忙碌。
  到了二十七这天。
  那神雕又抓来两只山猪,一只梅花鹿,大概想反孝敬英琼之意。
  英琼自是喜欢,依旧把鹿皮剥下来存储,然后跑到用房取来盐巴及配料,准备腿熏这两样野味。
  岂知缸子一开,猛然发所剩盐巴,仅够这回腌腊之用,以后日用就没有了。
  她急忙跑到后洞存粮处寻查一番,所有日常用品都是够经年使用,唯独这食盐,竟因自己只顾得讨神雕喜欢,一劲给它储腊肉味,用得太不经济,不知不觉中已用光。
  虽然目前肉菜等类俱都脑好,足敷三四月之用,然而以后神雕再打来野味,便无法处理了。
  英琼望着盐缸,发了一回愁,实在想不出什么解决好办法,又不愿让神雕失望,只得先将余盐用了再说,于是抱着盐缸出洞,开始腌肉工作。
  一面动手,她一面对神雕说道:“金眼师兄,我的盐快没了,你爱吃、爱着的腌肉工作将暂停,也就是说,请你暂时放假见天,待过年后,我进城再买回一大袋食盐时,你再去猎野味如何?否则你现在猎来,我是没办法摆布啦!”
  那神雕瞧她洒着白盐示苦。自是蓝狐轻叫两声,大概表示:“就算你要漂亮的胭脂,我照样给你弄来。”般神气。
  忽地震翅冲霄而起,猎取东西去了。
  英琼知道它不会走远,已司空见惯,也未在意,只在下面喊着:“己快中午啦,你去玩它一会儿就回来。我等你吃午饭呢!”
  那神雕在空中一个回旋,眨眨金眼,猝又掠翅,蹿飞东方,竟自不见。
  英琼腌好野味,又煮好午餐,可是过了正午,仍自不见神雕返回,腹中不禁饥饿,只得先弄些饭菜吃吃,又把腊肉切妥,准备作神雕午餐。
  过了下午,神雕仍未返回,英琼无聊,只好举剑自行练起武功。
  一套六合剑耍了下来,只是申时黄昏将近。
  忽见天宣传来鸣叫,远远望去,现出一个黑点,知道是神雕飞回。
  便在下面连声呼唤:“终也回来了,你是回来吃午餐,还是晚餐?”
  神雕远远听之不及,一劲飞翔过来。
  英琼忽见它双爪又抓着猎物,眉头一皱:“不是跟你说没盐巴了吧?你又不大爱吃鲜肉,何苦又去伤生命呢?”
  话未说完,神雕已经飞落下来。
  英琼见它不似往日,将野兽从空中掷下,但觉有异,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个大包包。约有三尺见方,不知是什么东西。
  神雕将东西置于地面,呱呱叫她过来看个够,英琼自想知道,迎步前来,铺开,看,竟流出许多白色晶莹小东西,仔细看,再用舌舔,竟是自流井的上等官盐,足足有二三百斤重,此后何愁再没盐可用。
  她欣喜若狂,笑斥道:“好家伙,你竟然干起江洋大盗行径哩?”
  神雕呱呱轻叫,挺胸甩翅扇了几下,大概想表示“小意思,更大的勾当,我都在行”,那嘴巴竟也咧起笑意。
  英琼瞧它模样,自也被逗笑,忙着设法把食盐搬进洞中,出来时,对神雕说道:“金眼师兄,你真是神通广大,可爱可佩,可是大丈夫作事,要光明磊落,不可妄自取别人来西,下次切不可如此啊!”
  神雕只顾瞑目不答,心想着:“我又不是你们人类,这么复杂,拿来东口急着想用,又叫人不能拿,难道则我伸手去要,或赚钱拿银子去买不成?”
  英琼大概感觉出它不高兴,自也悟出什么,心想它毕竟是禽类,在它们世界,只有饿了即食,而且到处都是任取任求食物,那还像人,要吃顿饭,都得看看是不是吃到人家头上而犯法。
  它肯抓来食盐,全看自己面子,硬要它遵守人类规矩,实是说不过去。
  当下谦声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是神雕之王,天下东西都是你的,你爱怎么取就怎么取,我可管你不着哩。”
  那神雕这才张开眼睛,原谅了不可理喻的人类。
  英琼赎罪般把腊肉野味端来,神雕得以丰富进食。
  她则逗着神雕羽毛,好似要梳得它更加发亮。
  正在梳羽之际,忽然闻得一阵幽香从高岩后面吹来过来,她一时心动,便跟踪过去瞧瞧。
  原来岩后一株老梅树,已经花开盘枝,茂盛似火,寒香更是扑鼻。
  英琼登时痴心如醉,深深吸着梅花香气,徘徊树下不去。
  心血来潮,还伸手逗着嫩蕊香瓣,体会那股超凡脱俗之感。
  徘徊一阵,但见天色渐昏。知道该去了,便订下明日之约,始跳着轻快步伐返回。
  刚刚走到洞口前面,忽闻神雕轻鸣,英琼自有惊,四处寻目,忽见左峰相隔百丈悬崖那头,出现一位青衣人影,在那冰天雪地里掠飞纵跳,步履如飞,似乎直往舍身岩掠飞而来。
  英琼不禁紧张,这舍身岩,前头断崖盘锯,左后斜处,万丈深渊把关,天生奇屏险障,人立在此,足可把十余里景致尽览眼底,如此险要之地,除了周淳和赵燕儿来过之外,英琼从未见过人踪。
  谁知那青衣人竟知后山小径般,纵纵绕扰,追迫过来。
  英琼暗暗心惊,心想这条冰雪封山小径,又滑又难走,一个不小心便有粉身碎骨之境。自己虽学会轻身功夫,在此冰雪封山之时,犹不敢走这条险径这人竟然这样好的功夫,定是一位武功高人,莫不是白眉禅师所说那位有缘仙人要来援引自己了么?
  她一劲自相情愿陶醉,忘了可能也是敌人之危机。
  正在胡乱待思之际,那青衣人转过一个岩角,竟自不见。
  英琼正感觉失望之间,忽认岩前二十余丈险处,又钻出那条青影,惹得她希望又起。
  神雕早就盘旋空中,星目直扫四周,做起保护工作。
  那青影已拉掠近。
  英琼见着他身穿青衣,头上则用一块青布包裹,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下,背上斜插一枝长剑,面容秀美,装束得不男不女。
  但眼熟,正待开口发问。
  那人已抢先说道:“我奉了家师之命,来采这凌霄崖的腊梅,去怫前供奉,不想姐姐隐居之所,就在这里,可算是有缘,幸会了!”
  说时,她将头上青巾解下,露出一浓秀发,两鬓仍结小辫。
  英琼但见这小辫,复见她雪肤娥眉,英姿挺现,不就是峨嵋前山解脱庵所见的小姑娘吗!
  她惊诧说道:“你是余英男!”
  余英男笑道:“正是啊!英琼妹,好久不见了。”
  英琼乍闻声音,惊喜若狂,登时啊啊尖叫,拉着余英男双手,说不出激情,喜悦与吃惊。
  她直呼:“太好了,我正愁没伴,正想找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余英男苦笑道:“可惜我不能久留。”
  英琼道:“你不能久留?”
  余英男含笑道:“这次不行,因为家师令我采那腊梅,得依时回去。”
  英琼没遇到刚刚有佳客光临,却只能短暂聚会,方才惊喜之情去了大半,换来点点损伤道:“那……住个一夜再走如何?”
  余英男笑道:“妹子何不陪我前去采梅,咱边去边聊如何?”
  英琼忽而感觉自己失态,连忙吸气,平抚不必要之情绪,纵使即要分离,却又何须自找麻烦邀愁上心头?
  于是送笑脸道:“好啊!腊梅刚开,漂亮得很哩,我带你去。”
  当下引着英男复往后头凌霄崖那株老梅树行去。
  及至地头,余英男挑了几枝含苞待放梅技,采了下来,又跟英琼闻香片刻,始返回洞中。
  英琼倒来茶水,两人谈了一阵,甚是投机,仅有相见恨晚之态。
  余英男不见李宁,便问。英琼不由感伤,便把父亲事说了一遍。
  英男颇为同情她孤伶一人,心绪亦被据染而戚心。
  此时已暮霭苍茫,天色昏瞑。
  英琼拿起油灯,定要留英男吃完晚饭再走。
  英男执意不肯,说是怕师父在家等候,不能耽搁。
  她说道:“待我回去禀明师父,明日午时以前。必定再来,跟你一同长谈,练武如何?”
  英琼挽留不住,只好依依不舍送她出来。
  及至外头,英琼复见天色已黑,若非冰雪反光。依稀辨出山径,根本无处可行。
  她不禁又道:“姐姐来的这条路,非常险滑,这时天色已黑,实不宜行,你还是住下,明日再回去吧?”
  英男仍不敢让师父挂心,道:“我慢走使是,若今日不回去,家师必会以为出了意外,那就不好。”
  英琼无法可想,心神一对混乱,忽闻空中一声雕鸣。她顿生喜意道:“只顾问姐姐说话,我的金眼师兄,还忘了给姐姐引见呢!”
  说完,她轻啸一声,那神雕便飞翔下来.睁着两只金眼,射在余英男脸上,不住打量这人是敌是友。并研究着人类长相怎生如此变化多端。
  余英男忽见此雕神俊,自也产生好感。
  她笑道:“它就是当初背你去见白眉禅师的雕儿吗?如此雄伟,有它守候,怪不得妹子独处深山古洞之中,一点也不害怕呢!”
  说罢,便走到神雕面前,伸手就要去摸它身上铁羽。
  那神雕眨眨眼皮,但觉这女子倒是美人—个,看来并不讨厌,始让她摸及羽毛。
  英琼忽然惊喜大叫:“我有主意送你回去了。”
  如此惊叫,倒把英男吓着,问道:“你说什么?”
  英琼道:“神雕送客啊!不过我还不知还它肯不肯?待我同它商量商量。”
  便朝那神雕说:“金眼师兄,这是我新认识姐姐余英男,人挺不错的,现在天黑,下山不便,请你看我面子,送她回去好吗?”
  神雕扬着眼,但觉受人尊敬,自想服务一下也好,遂点头,不过,却伸出手爪,抓着不停,想开某人一个玩笑。
  余英男但见此举,皱眉道:“它要抓我下山?”
  挺没面子吧!
  英琼这才知道神雕另有举止,不禁歉然朝着英男一笑:“它不是这个意思!”
  赶忙又转向神雕问道:“你抓掌,要做什么?”
  神雕瞄了英男一眼,但觉玩笑成功,昂头抓抓叫了几声,始把利爪抓向预部,装出洗净羽毛以待之态。
  英琼这才又笑颜大开,道声谢谢。
  始转向英男道:“金眼师兄最有风度了,它已肯送你回去,姐怕不怕飞行?”
  余英男想及在空中,不着天地地转着,的确有点心虚,不自觉说道:“怎好劳动你的金眼师兄,不大好吧?”
  英琼道:“你可别放弃机会!它只背过我两次,现在再也不肯背了,不然我骑着它,到处去玩,哪里还会闷呢?你快骑上背吧!不较它要生气了。”
  英男见英琼天真烂漫,一脸孩子气,处处都和自己情投意合,好不高兴,又怕英琼笑自己胆小,只得点头答应。
  英琼才高高兴兴,把草索取来,系在神雕颈上,又教她转法。
  英男告别之后,骑上了去,神雕立时展翅凌空飞起,将她送走。
  英琼见人、雕飞远,始回洞收抬晚饭过后,连夜将石洞打扫干净,宫灯挂起,年货也陈设起来,准备明日佳客降临,也好讨个过年喜气。
  直到二更,神雕始自飞回,英琼赏它美食。
  她想着明日约会,心情大开,也就早日安歇,以便明日精神更加充沛。
  次日一房天方亮,英琼便起。
  她知道英男虽在庵中吃素,却并未在佛前忌劳,特地为她煮了几样野味,再沙些城内带回来的菜干,以及附近据挖出来的冬笋、菇类,林林总总摆了一桌。
  饭菜已做妥,她便跑到屋前观望,已不得英男早点现形。
  及近中午,人尚未到,英琼犹豫不下,正要商请神雕前去接人之际,忽见英男已从崖下掠来。
  英琼欣喜迎去,两人见面,比昨日又增加几分亲密。
  进洞之后,英琼自是殷勤招待。
  英男也不客气,痛快吃喝。
  石室里,瓶中腊梅初绽,盆中火势熊熊,酒香花香,融成一片。
  石桌旁,两个绝世娉婷侠女,淡淡笑笑,把臂言欢,好不有趣。
  那广慧大师原先也是一位剑侠,自从遁入空门,别有悟心之后,已封剑不耍它。
  因此英男虽然相从有年,仅仅传了些学剑入门的基本口诀,以作山行防身之用。
  广慧表示英男不是佛门弟子,将来尚要闯荡江湖,所以不替她落发。
  昨日英男回去,说明与英琼相遇,广慧大师不禁淡淡笑起,似在估量什么?
  英男见状,不禁问来。
  广慧凝眼一笑道:“你遇见这个女魔王,你的机缘也快到了,你明日就离开我这里,和她同居去吧!”
  英男疑心师父不愿她和英琼交往,便夸英琼怎样冰雪聪明。英气豪爽,又道:“师父说她是女魔王,莫非她将来有什么不好么?”
  广慧大师道:“哪里有什么不好?只不过我嫌她杀心太重罢了。你同她本是一条路上人,和她相交,正是你出头之日,我叫你去投她,并非不赞成此举,你如何误会师父的意思呢?”
  英琼闻及师父所言,才放了宽心,并道歉不该误会师父意思。
  她虽想跟英琼同住,但从师多年,教养之恩如何说舍就舍?
  便求师父,准许她同英琼时常见面,却不要分离才好。
  广慧笑道:“痴孩子,人生哪有不散的筵席,事事都两全的道理?我若非因你绊住,早已不在此间了。现在你既有这样好的容身之处,怎么还不肯离开?莫非想跟我去西天不成?”
  英男稍惊:“西天?师父您想……”
  广慧笑道:“别瞎猜,你自去便是。”
  英勇不肯,仍想留下陪师父。
  广慧笑道:“你倒是儿女情长,也罢,好在还有一月的聚首,那你就暂时先两边来往,到时再说了。”
  英男又问:“一月后呢?到何处去?”
  大师只是微笑不语,摧她去睡。
  英男心却师父不说,逼她无用,且在日后小心探询便是。
  于是等到次日清晨,做好应做之事后,想及和英琼约会,便告别师父。只峰掠到舍身岩,并将师父要求自己同住于此之事说出。
  英琼大为高兴:“好啊!我正愁没伴呢!我看现在就留下来,免得来回奔波,太累了。”
  余英男仍以本意拒绝,毕竟只剩一月时间,她得好好陪在师父身旁。
  英琼坚留一会儿,仍无效果,只好表示过年,同过如何?
  英男始答应。
  然后,英男把大师所传的功夫口诀。尽心传授。英琼一一记在心头,勤加练功。
  此后英男来回两趟。
  英琼武功已有所精进,又要求英男引见广慧大师。
  英男是传了话,广慧却不肯,只叫英男传活,异日仙缘遇合,学成剑术之后,多留点好生之德便是。
  英男仍保留了女魔头封号。
  英琼却颇为抽心,坏人本就该除,留他作啥?
  就像多臂人熊毛太,为非作歹不说,还逼得父亲走投无路,这种人留在人间,岂非祸害一千年?
  英男颇有同感。
  她俩始终觉得修道者过于仁慈,总让恶人作歹更无忌惮。
  快乐时光易逝。
  转眼除夕已至。
  英男依约前来陪英琼过了一个五彩缤纷热闹年节。
  两人竞相点灯笼、玩爆竹、写对联、吟诗作赋,兴之所至,斗起双剑、好不快哉。”
  只可惜冰雪满山,不能到处游玩而且。
  直到初五,英男始告别回去,陪她师父过个晚年。
  英琼落了单,这才想起还有神雕,这几天的确把它忽略,然而它怎没反应呢?
  莫非也回去过年不成?
  心念方起,登时出洞寻找,忽见得神雕站在崖角上,不住往天上轻鸣。
  英琼疑惑着,抬头看去对,竟然见及天空中亦有一只大神雕盘旋飞掠,渐渐往这头飞来。
  及至近处,仔细看去,这神雕也是金眼钢啄,长得跟佛奴一般大,只是通体羽毛纯白似雪,着实让人觉得它跟佛奴是同宗同类,甚至同一巢穴之物。
  果然神雕佛奴见那白鹰飞来,便展翅迎去,两相交颈长鸣,神态十分亲密,宛若老友重逢般神气。
  英琼见状太喜,便问道:“金眼师兄,这是您好友么?我请它吃点野味吧!”
  说罢,便跑回了内洞,切了一盘野味出来,那白雕并不飞下食用,只朝着英琼点了点头。
  倒是神鹰佛奴飞身下来,把那一大盘野味吃光。
  英琼不解,它吃素的?
  神雕瞄她一眼,呱呱叫了几声,笑着英琼眼光有问题,咱这雕类身大体大,要吃多少素草素叶才能维持体力?
  叫完几声后,它亦展翅高飞,就要跟白雕一同冲霄飞去。
  英琼不知佛奴是送客,亦或被那白雕带走,便在下面急叫起来:“你要去哪儿?不要丢下我啊!”
  她想到孤伶,声音抖颤。
  神雕佛奴忽闻英琼声音带悲,心中有点不忍,遂又旋飞折了回来,落于地面,呱呱叫着。
  英琼见那白雕仍在低空盘旋,仅仅在等同伴。
  她心头更慌,一把将神雕抱住,急道:“金眼师兄,我蒙你在此相伴,少了许多寂寞和危困,现在你如果送客,少时就回,那倒没有什么,如果你一去不回。岂不害苦了我?”
  神雕佛奴直摇头,表示哪有一去不回之理。
  英琼忽而高兴道:“那么你是送客去了?”
  神雕还是摇头。
  英琼又急道:“你是去也不是,回也不是,到底是什么呢?”
  神雕呱呱叫了几声,可恨不会说人话,英琼又自笨笨的,沟通实在有问题,没办法,只好挣开她,猛啄旁边一颗石头,把它敲得咚咚响,直若敲木鱼似的,若可能的话,它倒愿意诵它几句金刚经。
  英琼瞧它怪异举止,忽改灵机一动:“你们要去凿山洞?”
  神雕瞄她一眼,斥笑道:“你怎不说我在吃石头?”
  可惜人话不通,英琼不懂,它干脆人立而起,双翅合掌于胸,呃呃叫着。
  那“呃”音接近“怫”音,英琼蓦有所悟。
  她干声笑起:“你要去念佛?也就是你和那白雕要会白眉禅师那儿听经诵佛,所完了,仍要回来?”
  英琼越想越对,不禁自觉实在有点呆呆的,因而自嘲笑起:“真是的,你们语言不通,误会层生,这么办?你去几天,就叫几声,以免我日悬合念你如何?”
  那神雕竟也不叫,瞄着英琼,大概表示“我又不是神经病”,低头用那铁啄往地上—划一句,写出了“十九”字样,英琼尚未领悟,天空白雕似已等得不耐烦,长鸣而声。
  那神雕会意,待写完字迹,朝英琼呱呱告别轻叫几声,立即展翅飞冲天空与那白雕并飞而去。
  英琼一时心急,目光来回地面及神雕之间,终也瞧及字样,已知它将会告别十九日,还好不算太长。
  此时神雕双双飞往解脱坡那方向,似乎并非落往凝碧崖,不觉心中奇怪。
  起初还疑心那神雕将去背来英男与自己做伴,但心念刚起,两只神雕又从解脱坡转掠西方飞行,眨眼冲入云层,不见身影。
  英琼真拦漫,与神雕佛奴相处多日,情感颇深,虽说是暂时离别,也不禁心中难受之极,偏偏英男又因庵中连日有事,要等一二日才来。
  一个人落了单,空山只影,凄凄孤凉难挨。
  闷了一阵,她回到洞中,胡乱吃了一顿午饭,取出父亲的长剑,到洞外空地上,按照英男所传的剑法练习起来。
  正练得起劲之际,忽听身后一阵冷风,连忙回头看时,只见身后站定一个游方道土,黄冠布衣,芒鞋素袜,眉短、眼小、相貌生得十分猥琐。
  英琼见他脸上带着一种嘲笑的神气,心中好生不悦。
  怎奈平日常听父亲说过,这山崖壁立千仞,与外界隔绝,如有人前来,定非等闲之辈。
  英琼因此不敢大意,当下收了招数,朝那道人问道:“道长适才发笑,莫非着我练得不佳吗?”
  那道人闻言,脸上现出鄙夷之色,狂笑一声道:“非但不佳,简直差透,根本还未入门呢!”
  英琼见他出言狂妄,不禁心头冒火,暗想:“我爹和周叔父也是当代侠客,纵横江湖数十年,鲜有敌手,就是义姐余英男所传剑法,也是广慧大师亲自教授,即便不佳,怎么连门也未入?这个穷老道,竟敢这般无礼,真正有本领的人,哪有这样的不客气?分明见我孤身一人在此,始敢前来欺我,想夺我这山洞,莫如我将计就计,同他分个高下,一面负观察他的来意,倘若上天见怜,他真正是一个剑侠仙人,应了白眉师祖临行之言,我就拜他为师,倘若是想占我的山洞,我要打不过时。就逃到英男姐姐那里暂住,等神雕回来再和他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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