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凯歌欢奏妖氛净 穷寇潜逃祸患多


  空空儿半空中一个“鹤子翻身”,运剑如风,一招“李广射石”,便向司空图刺下。司空图的壁空掌力打不翻空空儿,立即一个变招,使出大擒拿手法,扬空一抓,迅即一记“手挥琵琶”,横挥出去。空空儿脚尖尚未踏着实物,甚是吃亏,倘若给他打着,司空图的功力在他之上,空空儿纵有护体神功,也难经受。
  好个空空儿,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又显出了超凡入俗的轻功本领,他一剑刺空,迅即剑锋一转,“叮”的一声,触着车辕,就借着这一点点的反弹之力,身形不向下落,反而向上腾起,跳上车顶。
  司空图恐防他在车顶捣乱,或者伤害拉车的骏马,连忙也跳上去,在车顶上又和空空儿展开恶战。空空儿轻功超卓,在车顶上与司空图游斗,捷若灵猴,先自占了地利。但司空图的功力深湛,空空儿在他掌势笼罩之下,他也腾不出手来作害拉车的骏马。两人在车顶恶斗,那辆马车就似在风涛之中行进一般,起伏颠簸,坐在车子里的人被震荡得东歪西倒,人人攀紧车架。这么一来,马车行进的速度当然是受了影响了。
  辛芷姑跟着追来,她的轻功不及丈夫,追了半支香的时刻,仍然差了十余丈的距离追上马车。空空儿突然改变战略,在车顶上兀立如山,只用袁公的刺穴剑法应招,暂时停止对司空图的进攻。
  司空图喝道:“你捣的什么鬼?”话犹未了,只觉这辆马车就似在大海中触礁的小船一样,摇摇晃晃,划前一步,也要费很大的气力。原来是空空儿用了“千斤坠”的重身法,就似在车顶上搁下千斤巨石似的,阻止这辆马车的行进。
  说时迟,那时快,马车受阻片刻,辛芷姑已经赶到。空空儿在车顶定着身形,只守不攻,乃是舍长用短,正自感到支持不住,辛芷姑来得恰是时候,一声叱咤,跳了上来,司空图刚刚一掌向空空儿接头拍下,只见寒光一闪,辛花姑的剑尖已指到了他的背心。
  司空图反手一掌,荡开辛芷姑的长剑。空空儿哈哈一笑,霍地一个“凤凰点头”,避招还招,短剑径刺司空图脊下的“愈气穴”。此时辛茹姑已经来到,空空儿又可以用自己所长的轻功来攻击司空图了。
  司空图是邪派第一高手,在空空儿夫妻夹攻之下,居然临危不乱,一招“弯弓射雕”,双臂箕张,左右开弓,以攻为守的同时化解了空空儿、辛芷姑的两招。辛芷姑剑法奇妙无比,剑锋一转,前招未收,后招继发,向司空图连施杀手。司空图一个“移形换位”,避开了空空儿的一剑,右手二指疾挖辛芷姑的眼睛,辛芷姑当然不会邀他毒手,可是却也不能不避。这接连三招的杀手,也终于给司空图化解了。
  司空图刚刚化解了辛芷姑的杀手,空空儿的剑招又到,司空图伸指一弹,“挣”的一声,弹中空空儿的剑脊,将他的短剑荡开。辛芷姑一退复进,剑随身转,寒光闪处,一招“倒洒金钱”,截掌刺穴。这一招来得甚急,司空图不敢出指相抵,只好一个“回身拗步”,意欲避招进招,辛芷姑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攻来,“嗤”的一声,把他的衣袖削去一大幅。但辛芷姑的青钢剑也同时给他的衣袖荡开了。
  司空图力敌空空儿夫妻二人,二三十招之内还勉强可以打成平手,三十招一过,已是感到左支右绌,应付艰难。他想叫儿子上来帮手,但此时护车的窦元与沙铁山已经逃跑,车厢内没有别的高手,只靠他的儿子来保护拓拔赤。二来他自负是当世第一高手,空空儿还是他的晚辈,他也不好意思张口求援。
  段克邪跟着也飞骑赶到,一见司空猛把守车门,段克邪笑道:“在魏博之时,我让了你九招,如今我可要还招了。”纵身离鞍,疾如飞矢的扑上那辆马车。司空猛扭腰一闪,左拳右掌,同时发出,捶胸切脸,一招二用。
  段克邪脚尖一点车辍,使了个“风摆柳”的身法,笑道:“如今我已让了你十招了。”霍地一招“白虹贯日”,剑直如矢,分心便刺。司空猛使出大擒拿手法,呼的一掌击下,左掌迅即从财底穿出,便要来拉段克邪的宝剑。段克邪脚尖点着车辕,靠着脚尖之力支持全身,有力难使。司空猛则是居高临下,大占便宜。两人的功力本是在伯仲之间,段克邪给他的掌力一震,立脚不稳,只好又跳下来。可是段克邪的剑法也真了得,虽然是给对方迫退,就在他跳下车的那一刹那,“唰”地将宝剑一拉,在司空猛的左臂上划开了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
  车厢里拓拔赤的四个随身卫士掷出了四支长矛,段克邪一个“鲤鱼打挺”,避过了两支,跳起身来,把另外两支长矛接到手中,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长矛飞出,不是射人,而是射马。
  驾车的武士名叫乙辛,乃是回纥的四大高手之一,排名仅在巴大维、泰洛与丘必大之下。但段克邪这两支长矛飞来。他也只能打落一支,另一支长矛径追马匹,杀了一匹拉车的骏马。
  乙辛当机立断,割掉了那匹马拉着的绳,车轮从它的尸身辗转,少了一匹马的力量,车子的速度不至于受多大影响,段克邪在地上跳了起采,待到他找回坐骑,已是追不上了。乙辛叫车内的两个卫土出来代他驾车,自己则跳上车顶,助司空图一臂之力。
  司空猛受的剑伤不重,但伤在段克邪的剑下,已是把他气得哇哇大叫。他要保护拓拔赤,不能跳下去追段克邪,只好把一腔怒气,发泄到空空儿身上。此时师陀方面并无第二个高手追来,司空猛即达上车顶,大呼小叫地嚷道:“小猴儿,非叫你滚下去不可!”
  空空儿大怒道:“你也配叫我小猴儿!”身形一晃,唰的一剑就地到他的面门,司空猛沉腰塌肩,刚避过一招,空空儿的短剑如影随形,迅即又我向他肩头的琵琶骨,根本不容他有还手的余地。
  司空图横身阻在空空儿与他儿子之间,一掌避下。空空儿对他不能不忌惮三分,只得回剑让身。司空图叫道:“猛儿,你打发那个泼妇。这个猴儿自有为父的对付他!”
  司空猛本来也是忌惮空空儿三分的,只因有他的父亲同在,他才敢于向空空儿挑战。他试了两招之后,锐气顿挫,心里想道:“若然我不受伤,空空儿不易胜我,如今我找他的晦气,只怕反而是自讨苦吃。不错,我不如去杀那个泼妇,他是空空儿的妻子,段克邪的师嫂,杀了她也算是出了一口鸟气。”
  司空猛的本领不在辛芷姑之下,以前他们曾在扬州交过一次手,各有损伤,不分胜负。但此次司空猛先受了伤,虽有乙辛相助,也只能和辛芷姑打成平手。要想杀她,谈何容易?
  不过,他与乙辛绊住了辛芷姑,对他的父亲司空图却是大有帮助。司空图切断了空空儿夫妻的联络,专心一志的对付空空儿,他的功力在空空儿之上,时间一长,空空儿渐感不敌。
  空空儿的目的本来是要活捉回纥的主帅与师陀的伪王吉纳的。报司空图的一掌之仇,只是他次要的目的.此时他处于下风,不由得瞿掘一省,心里想道:“我的老毛病又发作了,我是为何要来的,岂能如此好胜?和这老怪纠缠下去,输了事小,逃了拓拨赤和吉纳,事可就大了。不错,有这老怪父子保护他们,我是伤他们不了,可是我也还有办法阻延他们这辆车子的前进,好让大军追上他们呀。功成何必在我,我这只顾个人的老毛病是非改不可!”
  空空儿主意打定,叫道:“芷姑,伤他们的马,咱们扯呼!”说话之时,司空图正自一掌向他扫去,空空儿一个“鹞子翻身”,借他掌力倒纵出去,闪闪两剑,伤了驾车的那个卫士,这才跳了下去。
  同一时间,辛芷姑也跳了下去,而且飞出了两柄匕首,杀了拉车的两匹骏马。车子失了驾御,登时倾侧,幸亏乙辛下去的快,斩断两条绳缆,这才恢复正常。可是拉车的八匹骏马死了三匹,速度当然是大大的减弱了。
  字文虹霓亲自带了一队轻骑兵追来,把拓拔雄的护车卫队杀得七零人落,空空儿夫妻与她会合,一同追那辆马车。
  眼看就要追上,忽见车上撒下一把一把金珠宝贝。原来拓拔赤在临走之时,把师陀宫中的宝藏尽都搜刮了去,要想运回本国的。此时一来为了要减轻车子的负荷,二来也是靠这些金银珠宝来阻延追兵,只好忍着心撒下去了。
  宇文虹霓叫道:“回来再拾,如今谁都不许妄取!”一声令下,这队卫兵都听她的吩咐,对满地的珠宝,连看也懒得一看,人人奋勇争先。
  拓拔赤喝道:“把宫女和吉纳的随从都推下去!”原来拓拔赤临走时,不但尽取官中宝藏,还带了四个绝色的宫女准备回去,给国王的。此时也都只好割舍了。吉纳以伪王的身份,拓拔赤准他带四个随从,两个是他心腹“大臣”,两个是他子侄,此时与宫女们遭了同样的命运,做了拓拔赤的牺牲品了。
  伪王吉纳民看着子侄给推下去,心痛如割,却是不敢作声。
  他本来给车子的颠簸搞得头昏脑胀,有气没力,此时索性闭上眼睛,装作不见。
  宇文虹霓不能让马队践踏宫女,忙叫卫士下马,将那四个宫女救起。至于吉纳那四个随从,则丧生在马蹄之下。
  吉纳正在闭目假寝,忽地被拓拔赤一把抓了起来,喝道:“你也下去吧!”吉纳大惊道:“你,你不要我了!”拓拔赤冷笑道:“你保不住自己的王位,还连累我们丧失了几万精兵,要你何用?”把吉纳一抛,就摔出了车外。
  师陀的兵士见吉纳被推下来,人人都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有的欢呼,有的怒骂,有的冷嘲。欢呼他们获得的胜利;怒骂伪王吉纳当政时对百姓的欺压;冷嘲他在危急的关头给主子抛弃。宇文虹霓本来要想把他在国门之前明正典刑的,却抑止不下群情汹涌,也只好让古纳给乱刀分尸了。
  拓技赤那辆马车抛下了伪王吉纳、宫女与他的随从等一共九人,装满半车的金银珠宝又尽都抛了。车子的负荷大大减轻,虽然只剩下五匹拉车的骏马,速度大胜从前,比初时有八匹马拉车的时候还快。
  这五匹骏马乃是千中拣一的良马,马车风驰电掣的向前飞驰,字文虹霓这支追兵追它不上,空空儿的轻功也不能和骏马长期赛跑,追出了百里之外,距离越来越远,最后马车的影子也看不见了。宇文虹霓记挂着主要战伤的形势,好在已然杀了吉纳,也赶跑了拓拔赤,便下令收兵,回去歼拓拔雄那一支回纥大军。
  主战场上,乌获、木里指挥的歼灭战获得了很大的成功,拓拔雄这支回纥“大军”,已是陷于土崩瓦解的境地。
  乌获与木里的联军,加上夏侯英的部队,再加上从京城里出来助战的老百姓,组成了真正的浩浩荡荡的大军,不仅在土气上压倒对方,在兵力也压倒对方了。回纥的侵略军被“分割”成一段一段,支离破碎,彼此不能呼应,只有给师陀的义军逐个击破,各自歼灭。
  拓拔雄也被隔断开来,不过他还保有战车数十车,与及战斗力最强的“龙骑兵”约近三千。他一见全面溃败的局面已成,立即下令突围,只图保得自己的性命,战场上其他各处的回纥军队,他已是无法聚集,‘也无法顾全的了。”
  泰洛和一股回纥步兵被楚平原切断、冲击,泰格无心恋战;且战且走,只盼能与拓拔雄的这支主力部队会合,那知拓拔雄早已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来,连他倚为左右臂之一的泰洛也给抛弃了。
  一轮混战,泰洛的这支步兵伤亡过半,只剩下数百人冲破包围,楚平原带领数十精骑,穷追不舍。追了一程,遇上了字文虹霓从前方撤回来的队伍,一个包抄,泰治手下的士卒死伤殆尽。楚平原喝道:“往那里走?今日楚某誓报你一掌之仇!”
  泰洛坐骑已给射毙,楚平原飞马追上,“呼”的一声,从马背上如箭飞出,拦在泰洛的前头,迫得泰洛不能不战。困兽之斗,特别凶悍。泰洛疯狂般的扑上前去,双臂箕张,连环进招,手脚起处,全带劲风,师陀士兵围成一道圆圈,人人看得惊心动魄。
  木里说道:“驸马何须如此费事,咱们乱箭将他射死,不就完了。”楚平原道:“我要按照江湖规矩,教他死得心服!”
  泰洛双掌翻飞,倏地欺身进招,一个“游龙探爪”,向楚平原胸口抓去,他是想败中求胜,倘能侥幸成功,便可抓着了楚平原作为人质。楚平原一刀劈空,眼看就要给他的毒掌打上,宇文虹霓吓得禁不住“啊呀”一声叫了出来!
  声犹未了,只见两人的身形倏的分开,楚平原喝道:“斩你的狗爪子!”刀光如雪,口中只说了六个字,雁翎刀已是连斩八刀。原来楚平原的快刀,乃是武林一绝,泰洛以为有机可乘,反而几乎给他斩掉了一条臂膀。
  宇文虹霓道:“大哥,小心了!”楚平原道:“放心,无妨!”刀光霍霍展开,连人带刀化成了一团银光。师陀士兵都知道王夫武功极高,但平时却没见过他显露本领,此时看了楚平原如此精妙的刀法,人人都是禁不住大声喝彩,当真的采声如雷。
  两人都是一流高手,各有所长。泰洛的毒掌有伤人立死之能,楚平原的快刀也有令人防不胜防之妙。若在平时,双方各有顾忌,单打独斗,是应该打成平手的。但此际泰洛只剩下一个人,虽说楚平原仍是和他单打独斗,他在精神上已是感到孤立无援。他疯狂猛扑,也正是他沮丧与恐惧的表现。
  楚平原的快刀攻守兼顾,泰洛的毒掌无法碰着他的身子。但泰洛虽然疯狂,出招却依然不乱,楚平原的快刀好几次眼看就要斩伤了他,仍然给他进过。
  激战中忽听得“嗤”的一声,接着“当”的一响,泰洛的胸衣给楚平原的刀尖挑破,“护心镜”也碎成了四片。师陀兵士欢声雷动。
  泰洛又惊又怒,师陀士兵给楚平原助威的采声,又间接造成了他的精神威胁。泰洛惊恐之下,越发疯狂,喝道:“老子与你拼了!”楚平原笑道:“我只是要你的性命,谁和你拼命?”泰洛连攻七掌,楚平原步步后退,从容的化解了他的招数。
  旁观的士兵见楚平原连退七步,不禁又都为他担忧起来。宇文虹霓却反而面露笑容,说道:““快了,快了!”话犹未了,只见刀光一闪,楚平原喝声:“着!”刀光过处,血如红雨,泰洛的左掌,已给楚平原的快刀硬生生的削了下来。原来泰洛早已气沮神伤,在他最后一次疯狂反扑之时,步法已乱。楚平原以逸待劳,连退七步,诱他上当,突然闪电的一刀,就斫下了他的一支毒掌。
  泰洛似受了伤的野兽般的狂嗥猛扑,楚平原笑道:“你一生专用毒掌伤人,留你不得,都割下来吧!”刀光电闪,“咔嚓”一声,把泰洛的右掌又切下来。泰洛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师陀士兵恨他上次攻破北芒山,一涌而上,泰洛在师陀士兵的马蹄践踏之下,变成了一团肉酱。
  此时主战场上的回纥军死的死了,伤的伤了,余下的或投降,或被俘,除了逃出主帅拓拔雄的一队骑兵之外,都已歼灭干净。宇文虹霓命令乌获与罕浩带一队轻骑前去追捕拓拔雄。
  激战了整整一天,终于大获全胜。宇文虹霓下令清理战场,随即班师回京。师陀被回纥的侵略军蹂躏了一年多,此时只待残敌肃清,全国可说是已告光复了。京城的老百姓欢喜如狂,迎女王、祝大捷,热闹的情形,不待细表。
  字文虹霓收兵之后,却还不见展伯承、铁凝和刘芒、褚葆龄四人回来。
  宇文虹霓查问之下,这才知道他们是去追赶窦元与沙铁山去了。宇文虹霓放心不下,说道:“窦,沙二贼武功不弱,他们离开队伍去追赶这两个恶贼,只怕反而为敌所乘。”段克邪笑道:“我正要和师兄同去。咱们可分头寻找。”他们二人的轻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人物。宇文虹霓自是可以放心,当下笑道:“希望你们能够找着小承子他们,一同回来参加今晚的庆功宴。”
  且说展伯承等四人一路追踪下去,窦元与沙铁山乃是老奸巨猾,他们恐防师陀的大军追来,专拣荒野之处奔逃。展伯承与铁凝的坐骑乃是秦襄以前送给他们父亲的名马,马龄虽然稍老,尚有日行数百里之能;褚葆龄与刘芒的坐骑,也是大苑良驹,跑得比一般的军马快得多。四人纵马急追,追到了离京城六七十里之外,太阳尚未落山,已是即将追上了窦、沙三人。
  沙铁山一看只是他们四人来,低声说道:“窦大哥,这正是机会,把这四个小贼杀了,免除后患。”窦元道:“再跑一程未迟。”猛的一刀插向马屁股,坐骑负痛狂奔。
  沙铁山任了一怔,见窦元向前面一座山跑去,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毕竟是窦大哥比我老练,有适当的时机还要有适当的地点才可万无一失。”原来窦元是想把展伯承他们引到山上再来杀害他们,免得给人发现,引来师陀的追兵。
  展伯承等人报仇心切,根本就不知道害怕敌人,尽管窦沙二人的本领是在他们之上。他们见窦、沙二人刺伤坐骑,催马狂奔,恐防他们跑掉,越发穷追不舍。
  恰好追到山穷,窦、沙二人的坐骑狂奔力竭,倒地而亡。窦元与沙铁山送施轻功,跑上山上。这座山乃是无人居住的荒野山岭,荆棘遍地,瘦石嶙峋。展伯承等四人恐防坐骑受伤,于是也都弃马步行,施展轻功,追上山去。
  追上山顶,只见窦元与沙铁山早已站在那里等候他们。窦元哈哈笑道:“你当我是真怕你们的吗?好,难得你们追来,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我只有为阎罗王请客了。”
  褚葆龄红了眼睛,沉声说道:“恶贼,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爷爷在天之灵,保佑孙儿为你报仇!”拔剑扑上前去。刘芒正想跟上,铁凝说道:“展大哥,你助龄姐。刘大哥,你帮我打这个姓沙的老贼。”原来铁凝知道空空儿教过展伯承和褚葆龄一套两人合使的剑法,可以有战胜窦元的把握。
  四人之中,展伯承武功最高,刘芒较弱。倘若褚、刘联手,一定打不过窦元。铁凝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借口叫刘芒帮助她,好让展伯承与褚葆龄联手的。
  展伯承本来有点私心恋念,恐怕刘芒多心,自己意欲避嫌,让刘芒和褚葆龄并肩对敌,自己则等待时机,再帮他们的忙的。如今听了铁凝的话,不由得困然一省,心里想道:“前日我才听了刘大哥转述龄姐所说的:‘挥慧剑、斩心魔’的道理,怎的我又生起‘心魔’来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才能最有效的克敌制胜,岂能心存芥蒂。”思念及此,立即上去与褚葆龄联手应敌。
  铁凝斥道:“沙老贼,上次在那客店之中,甘爷爷手下留情,容你逃生。今日我是非报你一掌之仇不可了!”
  沙铁山冷笑道:“凭你这小丫头也配?”铁凝道:“我还有刘大哥呢。我们两人的年纪加起来没有你大,算不得是恃强欺弱,以众凌寡。”沙铁山大笑道:“恃强凌弱?哼,这应该掉转来说!废话少说,快点上来,你们齐来最好,省得我多费气力。”话犹未了,铁凝身形一晃,倏地便是一招“玉女投梭”,向沙铁山攻去。这“玉女投梭”本来是应该平剑刺出的,但辛芷姑将这招加以变化,剑到中途,剑势突然一变,转了方向,剑尖下垂,刺向沙铁山胁下愈气穴。
  沙铁山一掌打空,铁凝的剑尖突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沙铁山一掌打空,瞿然一省:“她这门剑法奇诡无比,我也不可太轻敌了。”
  沙铁山号称“七步追魂”,有移步换掌,移形换位之能。身法之快捷无与伦比。铁凝剑术虽然奇诡,却也伤不了沙铁山,就在那间不容发之际,沙铁山已是倏地绕到了铁凝的背后,掌劈她的脊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沙铁山这一掌正待劈下,忽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刘芒挥刀斫到。沙铁山挥袖一拂,脚跟一转,冷笑道:“你这小子也来送死!”移步掀掌,打不着铁凝,反手就击刘芒。
  刘芒的刀被他衣袖一拂,带过一边,沙铁山一掌几乎是擦着他的后颈扫过,但却打不着他。原来刘芒的武艺虽是不及铁凝,但他家传的“游身八卦刀法”,脚踏五行八卦方位,却正好与沙铁山的绝技“移形换位”匹敌。在身法步法上他并不吃亏,不过功力较弱,火候也还较差而已。
  铁凝的轻功已得了空空儿三四成,沙铁山一掌打空,她的青钢剑扬空一闪,立即又刺到了沙铁山的面门,这一招名为落尘埃。窦元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候,跃翻地上,骨碌碌的滚下山坡。
  褚葆龄心头大震,顾不得追杀窦元,连忙跑过去把展伯承扶了起来,颤声问道:“小承子,你怎么样了?”展伯承道:“没什么?你快去杀掉窦元!”格漠龄一看,只见展伯承的右臂已经脱骨,展伯承虽然没哼声,可是看他额上汗珠,一颗颗黄豆般的滴下来,可知他是极力忍着疼痛。
  褚葆龄道:“这恶贼已经中了一剑,跑不远的,你的手臂要紧,我先给你接上断骨。”
  展伯承抬眼望去,望不见窦元,但见在他滚过的草地上,一路都是血迹,情知窦元也是伤得不轻,当下便不再作声,让褚葆龄给他接骨,并敷上了金创药。
  窦元与展伯承各自受伤。那一边,沙铁山与铁凝、刘芒三人也是各自吃惊。沙铁山尤其惊恐,要知他对付铁、刘二人不过勉强打成平手,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窦元杀了展、褚之后,来帮忙他,方有取胜的机会。如今窦元受了重伤,死生未卜,而对方的展伯承虽然受伤,褚葆龄却没受伤,若她过来加入战团,与铁凝刘芒联手打他,只怕他想逃也逃不了。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沙铁山如何还敢恋战?“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主意打定,沙铁山立即猛力的向刘芒一冲,刘芒闪过一边,铁凝为配合刘芒,也转过了一边。沙铁山立即从缺口冲出,一溜烟的逃跑下山去了。
  铁凝与刘芒不知展伯承伤得如何,心中也正自惊急,当然他们也是无暇再去追赶沙铁山的了。
  铁凝连忙跑去看展伯承,此时褚葆龄已经给他接上了断骨。铁凝见展伯承身上并没第二处受伤,腕骨虽然断折,并无性命之忧。褚家的金创药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料想养息个十天半月就可复原。铁凝放下了心,说道:“龄姐,你歇歇,让我给展大哥包扎。”展伯承道:“好了,叩,你赶快去替爷爷报仇吧!可别给他跑了。”
  褚葆龄笑道:“你放心,他跑不了的。芒哥,我和你去。”两人跟着血迹搜寻,果然在一处荆棘丛中发现了窦元,窦元身上中剑,滚下山时,又给石头荆棘擦刺,当真是遍体鳞伤。
  褚葆龄冷笑道:“恶贼,你也有今日!”正要过去把窦元杀掉。忽见一条人影来得快极,将窦元一把提了起来,说道:“褚姑娘,我向你讨一个情。”
  褚葆龄一看,来的原来是段克邪。褚葆龄呆了一呆,说道:“段叔叔,你怎的为他说情?”
  段克邪说道:“不错,窦元是杀了小承子的父母,又伤了你的爷爷,你的爷爷因此而死。但窦家与你们二家的冤仇说起来,那是十分复杂。若是只论私仇,这种绿林中的仇怨,倒是宜解不宜结的。”
  展伯承想起了母亲临死时的吩咐,母亲是不许他报仇的。这个原因,他后来听得褚遂谈起,方才知道。原来“窦家五虎”,亦即窦元的父亲和四个叔伯,当年都是因为王窦二家互争绿林盟主之位,给他的母亲杀掉的。
  展伯承让铁凝扶着他走,走下去与段克邪相见。段克邪道:“我的意思是可以饶他一命,你意下如何?”
  展伯承道:“不错,论私仇那是宜解不宜结,但这厮附敌求荣,又与江湖上的侠义作对,论公仇,似乎不可饶他。段叔叔,你过去不是说过我可以杀他报仇的吗。”
  段克邪道:“他现在的武功已废,以后是再也不能作恶的了。让他苟延残喘,保全一条性命吧。”原来褚葆龄刚才的那一剑,恰恰刺穿了窦元的琵琶骨,琵琶骨是人身支柱之一,琵琶骨被毁,多好武功,也要变成残废。
  段克邪又道:“我和铁表哥曾谈过此事,他的意思也是只想废掉窦元的武功。让窦家不至断绝香火。当然,若是在战场上将他杀掉,那又当别论。”
  原来铁摩勒曾是窦家的义子,古代的人,对传宗接代是看得很重的,这种观念,在封建时代深人人心,即使是铁摩勒也有把窦元只废掉武功,好让窦家留下一条“根苗”的打算。殊不知此次除恶不尽,后来这窦元虽然变了残废,依然作出了恶事,遗害无穷,大出铁摩勒意料之外,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褚葆龄碍着段克邪的面子,心里想道:“这恶贼已经给我刺穿了琵琶骨,让他苟延性命,他所受的痛苦比一剑将他杀了更要难受得多。”于是道:“好吧,看在段叔叔和铁寨主的份上,就让他去吧。”段克邪放下了窦元,窦元也不道谢,他自己敷上了金创药,随即折了一根树枝,当作拐杖,这才说道:“段大侠,烦你拜上铁摩勒,说是窦某有生之年,都感他的大德。”冰冷的语气,不似表达道谢之情,而是充满了无限的怨毒。但段克邪也不放在心上,说道:“好了,好了。你走吧!”窦元撑着拐杖,一跷一拐而去。他的武功虽然废了,寻常人的气力还是有的。
  窦元走后,展伯承道:“段叔叔,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这儿?”段克邪道:“我找遍了几个山头,才在这里找着你们,怎么,你也受了伤了?可惜我来迟一步。”
  展伯承道:“我的伤不紧要。咱们打胜了没有?”段克邪笑道:“当然是大获全胜,我才有空找你。不但我来,我的师兄也来了呢。我们是分头寻找你们的。好吧,现在应该赶回去,否则就赶不上庆功宴了。”
  一行五人随即下山,段克邪与展伯承合乘一骑,好照料他,马行迅速,回到京城,恰好赶得上庆功宴。宇文虹霓听说他们已报了仇,废掉窦元的武功,大为高兴。说道:“这次都是靠了你们汉人豪杰的帮忙。”夏侯英道:“不,这都是你们百姓的功劳,我们不过是从旁助一把力而已。说真的,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勇敢的老百姓呢,真是令我无限佩服!”
  宇文虹霓客气了几句,说道:“国无外患者恒亡。这是你们汉人前贤说过的一句话。我以前很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国家没有外患反而会亡呢。现在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外祸临头,老百姓受了刺激,那才容易同心合力,一致抗敌。没有外敌,国中君臣习于安逸,一旦有了敌人进侵,那就难以抵挡了。”
  夏侯英点了点头,说道:“这话很有道理,不过,作君主的,或者当老百姓头领的人,必须和老百姓同甘共苦,至少也要照顾老百姓的利益,像你一样,和老百姓利害一致,这才能够充分发挥老百姓抗敌的力量。”
  宇文虹霓红了脸,说道:“说到与老百姓同甘共苦,我还做得非常不够。夏侯将军,多谢你的教言。”
  庆功宴将近撤席之时,铁凝道:“咦,怎么还不见我的师公回来?”宇文虹霞道:“想是空空大侠找不着你们,还在寻找。我派人出去把你们回来的消息告诉他吧。”辛芷姑笑道:“这用不着。你们要找他,那是很难找得着的。他找不着你们则自会回来。”正是:
  扫净胡尘复国土,自来多难可兴邦。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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