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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华宗岱的内功还在空空儿之上,这是空空儿已经领教过的。所以他初时看见这矮汉和华宗岱交手,丝毫也没有为华宗岱担忧的心思。虽然他也猜想得到,这矮汉敢与华宗岱对掌,自必亦非庸手。 哪知到近处一看,只见这汉子出掌如刀,骈指如戟,所使的大擒拿手法兼有狠、准、变三者之长,招数之妙,竟是空空儿都未曾见过的。 而且,还不仅仅是手法狠辣,招数精妙而已。空空儿站在三丈之外的地方,也暗暗感觉得到他的那股劲力。他出掌擒拿,无声无息,连掌风也没刮起,但却有如暗流汹涌般的内力向四方扩散,空空儿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怎能不暗暗吃惊。 空空儿心里想道:“倘若只比内力,只怕我也未必能有把握胜他。华宗岱吃亏在和我打了一场,如今已然处在下风,再战下去,只怕更是凶多吉少。” 殊不知空空儿固然吃惊,那汉子更是心中惴惴。他生怕空空儿助华宗岱夹攻他,连忙把掌力摧紧,要趁空空儿尚在踌躇未决之际,赶快把华宗岱击倒。 华宗岱一直未经歇息,此时只剩下五成功力,仗着双笔点八脉的绝顶功夫苦苦支撑,已是汗流侠背。以双笔对付对方的双掌,也只有招架的份儿。 空空儿看得手心捏汗,心头痒痒,恨不得便和那人大打一场。不过以他的身份,以他的性情,却怎能与华宗岱联手,两个打那人一个。 空空儿心念未已,华宗岱已碰了一招险招。那人双掌齐出,反手擒拿,华宗岱上身的三处关系七个穴道都在他的掌指擒拿之下。 空空儿“噫”了一声,不知不觉地跨前两步。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华宗岱使了一个绝妙的身法,双笔横拖,身随笔转,守中带攻,化解了对方这一招凌厉无比的大擒拿手! 这固然是华宗岱化解得宜,但空空儿跨上前这两步,也给了那人心理的威胁,教他不能不分点心神提防,要不然只怕华宗岱多少也要受点轻伤。 这汉子双眼一翻,喝道:“空空儿,你若要捡便宜的话,就并肩子上吧。否则,你就站远一些。”这汉子是知道空空儿身份的,故意出言相激,叫他不好意思来助华宗岱。 空空儿大怒道:“华老兄,你打得够了,让我也来凑凑热闹吧,请你退下,待我再领教高明!” 那汉子大笑道:“空空儿,原来你们是想用车轮战呀!好,车轮战我也不怕你,来吧!来吧!” 空空儿给对方这么嘲讽,真个是气在心头,却说不出来。要知空空儿从昨晚三更到今日午间时分,已经连续打了三场,三个对手之中,只有泰洛稍为弱些,其他两人——华宗岱和那陌生汉子都是武林罕见的高手。如今这矮议却反而说空空儿是想用“车轮战”,怎不叫空空儿啼笑皆非! 空空儿是个非常要强的人,他与这汉子素昧平生,自是不愿多费唇舌向他辩解。此时,他若定要上去把华宗岱替换下来,恐怕对方说他是“车轮战”,若不上去,又怕华宗岱难以支持,当真是进退两难。 华宗岱凝神应付了两招,把这矮汉迫退一步,抽空说道:“空空儿,我是和这位司空世兄试招玩的,你别多事,走你的吧!” 空空儿听得“司空”二字,瞿然一惊,说道:“咄,你这矮冬瓜原来是雪山老怪司空图的儿子么?” 司空图是当今邪派中辈分最高的一个人物,四十多年之前,曾败在空空儿的师父藏灵子之下,自此隐居在藏边大雪山上,不再下山。空空儿也只是耳闻其名而未曾见过面的。 这矮汉怒道:“空空儿,你敢辱骂我的爹爹,你不要走,我非和你打上一架不可。要不,你现在上来也行。” 空空儿说道:“我当然不走。喂,华老兄,你们到底是真打还是假打?我看可不像是试招呢!好,我就让这矮冬瓜说我是车轮战好了,华老兄,你退下来吧!” 华宗岱并不知道空空儿的师父与雪山老怪司空图有过一段过节,他是有意说出对方的身份,伪称“试招”,希望空空儿赶快走开,免得牵累空空儿的。要知雪山老怪父子都是极为难缠的人物,和他们结了怨,后患无穷。而且空空儿在三场苦斗之后,也未必就打得过这老怪的儿子。华宗岱感激空空儿相助之意,却不想他卷入漩涡。 华宗岱要空空儿走,空空儿不愿意走,但华宗岱不肯退下,空空儿又不能上去以二敌一。 正在纠缠不清,忽听得有人大笑道:“空空儿,你想打架吗?好,我来奉陪。咱们那一架本来就未打完,你来得正好,咱们可以一对一决个胜负了。” 来的这人正是刚才在白塔脚下偷发暗器的那个汉子,他怕给空空儿夫妇围攻,打了空空儿一掌之后,便即逃走,却不料又在这儿碰上了。 那矮汉其实也怕空空儿上来攻他,一见此人来到,心头一松,笑道:“对啦,一张口难吃两个果子,师兄,你去拣软的吃,看咱们谁先吞下?” 原来这矮汉乃是雪山老怪司空图的儿子司空猛,后来的那个瘦长汉子则是他的大师兄西门旺。司空留有两个徒弟,二徒弟北宫横,就是从前在魏博道上率领田承嗣的“牙兵”,拦途截劫展伯承与铁铮等人所押解的宝车,曾经与华宗岱交过手,吃过华宗岱的亏的那个人。 西门旺、北宫横虽是师兄,但本领却都不如这个小师弟,所以那次北宫横在吃了华宗岱的亏之后,就连忙把小师弟找来助阵。 那次司空猛来给二师兄助阵,本是要想与华宗岱一决雌雄的,不料中途杀出个段克邪,仗着超卓的轻功,让他十招。司空猛连发九招,未伤着段克邪,为了保全面子,不敢发最后一招,就吓得跑了。其实当时段克邪已是用尽全力支持,倘若他敢发最后的一招,段克邪是多少也要受伤的。 司空猛过后越想越觉得不值,他自以为武功已是天下第二,第一当然是他老子,这次下山,是有心在江湖上扬威立万的,华宗岱、铁摩勒、空空儿等人,都是他想要击败的人,这次他未得与华宗岱交手便给段克邪吓退,心中怎肯甘休?是以他有两个心愿念念不忘,其一是要找个机会再向华宗岱挑衅,其二就是前段克邪“雪耻”了。 这次他来到扬州,就是因为打听得段克邪在周同这儿故而来的,但他恐防华宗岱还是与段克邪同在一起,自己孤掌难鸣,因此又特地把大师兄约来,作为他的助手,至于二师兄北宫横则因已在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的手下当差,负有保护田承嗣的责任,不能擅离。 他们来到扬州,这才知道段克邪已往他处,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离开,因为周同与窦元这两伙人的火并已是如箭在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所以段克邪还是要回来的。 他们将江南的武林形势打听得清清楚楚之后,不久就和窦元勾搭上了。窦元是沙铁山的把兄,听说沙铁山来了,昨天刚刚赶到,还未曾与沙铁山会面。 这次沙铁山清了泰洛来对付空空儿,昨晚碰上,两人一交手,沙铁山就知泰洛不敌,连忙跑回自己的总舵,恰巧窦元与司空猛、西门旺两人作伴,正在他的总舵等他。于是他们两师兄弟便立即赶来想与泰洛助阵。 他们未曾来到,中途已碰上败下阵来的泰洛,从泰洛口中又知道了空空儿正在与华宗岱在白塔顶上恶战。西门旺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时机,便躲在暗处等待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偷施暗算, 司空猛较为高傲,却不肯这样做,但他也没有拦阻他的大师兄。 于是师兄弟俩各自行事,一个在塔脚偷袭,一个在路上埋伏。司空猛没有参加偷袭的行动,表面上似乎是显得光明磊落一些,骨子里的用心却是更为险恶,他是想在中原发扬光大他的雪山派,他若采取偷袭的手段,恐怕传出去会给天下英雄笑话。倒不如躲在路上伏袭,可以收“渔人之利”。因为在空空儿与华宗岱斗得两败俱伤之后,即使他的师兄偷袭不成,这两人也已是不堪再战了。那时他“光明正大”的出来挑战,假如对方联手,他就可以反过来嘲笑对方了,空空儿与华宗岱必须顾住身份,这也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司空猛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只是有一样不如他的估计。华宗岱并非“不堪再战”,而是“尚可一战”,另一方面,他的师兄一来,空空儿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也就识破了他的计谋了。 不过华宗岱虽然“尚堪一战”,司空猛自忖却是比较有把握可以胜得了他。他领教过段克邪的轻功,对于轻功比段克邪更高明的空空儿,他是没有把握取胜的。因此他要把空空儿推给他的师兄,口里却还在说漂亮话,说是让他的师兄“拣软的吃”。 空空儿识破他的诡谋,不由得无名火起,心中想道:“原来他们乃是合谋,这矮冬瓜也是知道我已经打过三场的了,却反而说我是想车轮战。” 西门旺听了师弟的漂亮话,心里有点不大舒服,想道:“你是师父的爱子,就由你逞能吧。”他更没有把握胜得空空儿,不过在空空儿久战之余,自信也不会输给他,而看他的师弟那边的形势,则是似乎可以稳操胜算的。只要自己缠得着空空儿,待到师弟击败了华宗岱,也就可以让他的师弟来收拾空空儿了。 于是西门旺为了照顾全局起见,也就不计较师兄弟间的争功问题,甘愿成全师弟的威名,擦掌摩拳,便上来迎战空空儿。 不料空空儿一声长啸,西门旺双掌打了个空,空空儿已插进了华宗岱与司空猛两人之间,冷冷说道:“我就让你拣软的吃吧。华老兄,我和你掉换一个对手,咱们还是一个对一个。” 空空儿身手何等矫捷,一插进来,已是把司空猛的攻势接了过去。华宗岱当然不能以二敌一,只好听他的话,和他掉换对手。 西门旺正想说两句俏皮话,空空儿纵声笑道:“你们是拣软的吃,我却是拣新鲜的吃。你那点武功我都见过了,我没有胃口吃霉烂的果子,必须换换口味了。” 司空猛大怒道:“好,反正你们今日都是难逃性命的了,哪一个和我作对手都是一样!”但事实上却完全不是一样。空空儿和华宗岱虽然难分高下,但在武学上却是各有所长。空空儿的轻功天下无双,而在这方面却恰巧是司空猛的弱点。当年司空猛与段克段较量,段克邪让他十招,他连发九招都打不着段克邪,如今对手是空空儿,他要想打伤空空儿那就更不容易了。 空空儿在恶斗三场之后,功力只剩下原来的五六成,比起司空猛来的确是相差甚远,但他只用绕身游斗的方法,有隙即攻,无隙即闪,司空猛打不着他,有好几次反而险险给他点中穴道。这么一来,只有空空儿打他的份儿,空空儿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另一边华宗岱与西门旺激斗,也是大大松了口气。原来西门旺的本领比他的帅弟要差三成,华宗岱的功力本来是比司空猛更高的,只因已是强弩之末,所以对付司空猛才会感到十分吃力。但如今换了一个对手,由他来斗西门旺,尽管他的功力在恶斗司空猛之时又消耗了几分,但用来对付西门旺,仍然绰有余裕。 华宗岱试了几招,试探出西门旺的功力不如自己,索性收起了判官双笔,以掌力与他硬拼。拼到三十招开外,西门旺大汗淋漓,疲态毕露。 司空猛为了防备空空儿闪电般的点穴手法,只得默运玄功,封闭了全身穴道。如此一来,他可以用来攻击空空儿的力量也就减少了三两分了。他伤不了空空儿,空空儿也不能伤他。斗到了三五十招之后,空空儿固然是感到吃力,而司空猛亦已气喘吁吁。 空空儿心里想道:“这样下去,只怕要两败俱伤。”但他是极端好胜的脾气,对方不先罢手,他是怎也不肯罢手的。 司空猛自己明白,倘若这次他不能将空空儿打败,以后要想胜他那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目前的形势是看谁拖得久些。他是希望空空儿在支持不住之时,自己跑开。那么他虽然不能打伤空空儿,却也可以在江湖上夸口说是曾经打败过空空儿了。 正在双方骑虎难下之际,忽见前面尘土飞扬,一骑快马如飞而来。人未到,声已先到:“大师兄,你在这里和谁打架呀?”原来是段克耶回到扬州来了。 段克邪走近一看,认出了是司空猛,哈哈笑道:“原来是你!我让你十招,你还有一招未发呢。大师兄,你让我和这厮先结一结帐吧。我和他打的一架,还未打完,待他发了一招,就轮到我还手了!” 司空猛本来就已无心恋战,此时见段克耶来到,他哪里还敢和空空儿再打下去?当下虚晃一招,转身便逃。 空空儿吸了一口气,哈哈笑道:“我是有生以来,从未曾打得这样过瘾的了。你问的好糊涂,凭你的师兄这身本领,难道还会打输给人家不成?倒是你要和这个雪山老怪的儿子做对手,可还得勤练武功才行。” 段克邪看出了师兄没有受伤,松了口气,赔笑说道:“是,是。师兄打遍天下无敌,小弟是问得多余了。” 不料空空儿忽地摇头道:“不是,不是。”口中说话,脚步已走到华宗岱身前,拉着他的手道:“华老兄,昨晚那一架,你认输不行,公平的说,应该是我输了一招的。我对别样马虎,对输赢则是一向认真的!” 华宗岱的性情本来也是有几分怪僻的,空空儿这一副直爽的脾气,倒是对了他的口味,心中的芥蒂也就不知不觉都消除了。当下说道:“不,你不想占我的便宜,我也不想占你的便或你在和我打架之前,已先试了泰洛的毒掌,所以最多也只能说是咱们不分胜负。” 空空儿正是想他说这句话,于是大笑道:“好,你也很光明磊落,这样说倒是公平了。”段克邪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不知这个和他师兄打平手的是什么人。他本来有些话要告诉师兄的,此时见师兄老是和这人争论著什么胜负的问题,他却是不便插嘴。 远远的听得是一群人跑来的脚步声,空空儿道:“不好,不好。他们来了。” 段克邪纳罕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心想师兄天不怕地不怕的,还能怕谁? 空空儿笑道:“是你的师嫂和周帮主他们一大群人来了。”段克邪失笑道:“哦。原来师兄是害怕师嫂。” 空空儿道:“不是,不是。我是怕他们缠我,我最怕应酬,他们一来,咱们就不能清静了。华老兄,你我找一个僻静的处所。躲个三两天,也好切磋切磋武功。” 说话之间,那群人已经走得比较近了,段克邪纵目遥观,只见来的果然是周同、辛芷姑、铁铮、南夏雷兄妹,以及展伯承等人。段克邪是尚未知展、铁二人来到扬州的,见了他们自是意外之喜。 空空儿不由分说,拉了华宗岱便跑。周同连忙叫道:“空空前辈,慢走,慢走!老前辈既然来到了扬州。岂能不容我稍尽地主之谊?”华剑虹也叫道:“爹爹,你去哪儿?” 空空儿笑道:“周帮主,你的意思我早已明白了。你放心,要是你和窦元这帮人打架的话,我空空儿定必不请自来,如今我却要和好朋友谈论武功去了。在姑,你也放心,我和宗岱打成了平手,以后也是不会再打的了,你替我照料徒弟吧。我谈得尽兴,自然回来。” 华宗岱大笑道:“人生难得一个知己,好,空空儿,我就伴你几天。虹儿,爸爸或许要过些时候才能回来看你,好在你也结识了许多新朋友,不愁寂寞,也不愁没人照料,我倒可以放心得下。” 空空儿怕他们啰唆,他拉着华宗岱跑,口中说话。脚步则是丝毫不缓的。他们两人是何等样的轻功,待得众人赶到来与段克邪相会之时,他们早已是走得连影子也不见了,华宗岱说到后来的那几句说话,还是用传音入密的内功传回来的。 辛芷姑摇头笑道:“他们都是一般疯疯癫癫的脾气,由得他们去吧。”其辞若有憾焉,其心则实喜之。要知辛芷姑生平最大的心事,就是怕空空儿与华宗岱始终不和,更怕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如今他们二人已经尽释前嫌,结成好友,辛芷姑当然也就可以放下这重心事。周同素知空空儿一诺千金,空空儿既然答应了若然有事就会来帮他的忙,便放下了心,想道:“即使华宗岱不再回来,但有空空儿夫妇答应助阵,段克邪又已回来。谅窦元那边,也不可能邀请这许多能手。” 段克邪和众人相见,在几个小辈之中,褚葆龄是他多年未见的,差不多都不认识了。 但段克邪看见展伯承和褚葆龄站在一起,也就马上想起她是谁了。段克邪是知道展伯承与褚家之事的,但却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纠纷,当下笑道:“展贤侄,你终于找着褚姑娘了。我还未曾得问你们呢,你们两人在闹些什么,为什么各走各的?褚姑娘,你知不知道,伯承为了找你,焦急得很,三个月前,我在魏博与他相遇,他还托过我打听你的行踪呢。好了,好了,现在可不用我费神了。” 段克邪自己在爱情上有过一段经历,他少年时候和他的未婚妻子史若梅曾发生过许多误会,后来才彼此谅解、和好如初。他只当展伯承“这一对”也是如此,遂把他们打趣一番。这一打趣可把他们两人都羞得满面通红,展伯承尤其尴尬得很。 褚葆龄向段克邪行过了见面礼,便道:“段叔叔,我爷爷不幸去世,我要去修理他的坟墓,请恕我失陪了。” 段克邪怔了一怔,道:“你怎么就要走了?修理今祖的坟墓固然紧要,但也不争在迟早个十天半月呀。” 铁铮与展伯承情如兄弟,想与展伯承多聚几天,生怕展伯承会跟褚葆龄同走,所以也帮忙来劝褚葆龄。铁铮还未知妹妹对展伯承的心事,不过,他又比段克邪知道多一些,知道有个刘芒插在他们中间,从刘家父子夺宝的事情,他也猜想得到褚葆龄与刘芒的关系非比寻常,褚葆龄对刘芒的感情可能比对展伯承更好。铁铮当然是要帮忙展伯承的,他之挽留褚葆龄,也包含有替他们撮合的心意。 但褚葆龄却执意要走,展伯承自己不便说话,他想陪褚葆龄回家,又舍不得和好友马上分手,不觉进退两难。铁铮眉头一皱,忽地想起一事,说道:“褚姑娘,修理你爷爷坟墓要紧,还是替你爷爷报仇要紧?”褚葆龄呆了一呆,说道:“当然是替爷爷报仇要紧。” 铁铮道:“着呀。那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周帮主所说,你爷爷的仇人窦元就在扬州,他们正要和窦元这帮人有一场大打呢,这也不正是你报仇的好机会吗?” 褚葆龄一想,以自己的本领,要想杀掉窦元替爷爷报仇,可是决不可能之事,心道:“为了这桩大事,我就与小承子同在一起,谅刘芒也不会怪我的。唉,我爷爷之死,虽说是由于窦元伤着要害,但与刘振父子那晚的夺宝之事也不无关系,爷爷遗嘱虽然任我作主,我却怎好还嫁刘芒,何况他还有个龙二小姐在这儿?” 褚葆龄心中凄苦,茫然地点了点头。铁铮等人只道她是悲伤她的爷爷,怎想得到她的心中有那么复杂的情绪?展伯承则是隐约懂得她的心事,但既不便当众说话,也不知如何慰解,但见她答应了留下来,也就稍稍宽心了。 龙成芳与褚葆龄有着心病,不愿与褚葆龄同在一起,说道:“师父,我离家日久,想回去看一看了。”辛芷姑“哼”了一声道:“我以为你只知贪玩,忘了回家呢?你的姐姐正要找你去,那你就回去吧,可别在江湖上闹事了!” 辛芷姑受了龙成香之托,是巴不得龙成芳回家的,其实龙成芳说要回家是假,想去找寻刘芒是真。她自以为“移花接木”之计已成,满怀高兴地跨上坐骑匆匆便走了。 辛芷姑摇了摇头,笑道:“我这记名弟子,比我当年还野得多,我也无心管束她了。”想起一事,问段克邪道:“弟妇呢?怎的你们不是一同回来?”段克邪夫妻当日是一同离开扬州的,此时只他单骑回来,周同也觉纳罕,正想动问。 段克邪道:“若梅已经陪她的一个朋友,到周帮主的总舵安歇了。”辛芷姑笑道:“好,朋友越来越多,这可就越发热闹了,只不知道是哪位女侠?”史若梅可以单独陪伴的朋友当然是女的无疑。辛芷姑在小一辈的女侠中,最敬佩的是史若梅的好友聂隐娘,她希望是聂隐娘。 段克邪道:“我正要告诉你们这件事。师嫂,你还记得那位师陀国的都主字文虹霓吗?她如今已经是师陀国的女王了,却想不到她又重履中原,若梅碰见的就是她。” 辛芷姑听说是宇文虹霓,也很喜欢,说道:“她重履中原之事,我早已知道了。数月前我在吕鸿春的槐树庄,也曾碰见过她,你这么巧也碰上她了?她大约是到扬州来打听她的丈夫的下落吧?” 段克邪道:“不错,她是来找楚平原大哥的。五日前我还在长江北岸的临沂,住在老英雄金刀董钊的家里,董老虽然早已金盆洗手,江湖上的消息还很灵通。我在他那儿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有个美貌的女子带着四个胡人在江湖上出现,恰巧在我来到临沂之前的一天,从枣庄这条路经过,看来似是要南行渡江的。江湖豪杰,见有胡人出现,难免要小心提防,所以就有人来禀报董老,问要不要派人追踪他们。我和若梅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疑心宇文虹霓。于是我们便自告奋勇,前往追踪,昨天在北岸相遇,果然是她。我们也来得正巧,恰好碰上了他们和另一帮胡人混战。” 展伯承道:“另一帮胡人?那想必是与泰洛同来的那三个回纥武士了。其中是不是有一个手使月牙弯刀,能够用刀尖刻穴的人?” 段克邪道:“不错,是有这样的一个人。这人貌似汉人,武功也以他最强,你们知道他的来历?” 展伯承道:“这个人名叫丘必大,我曾经碰见他两次,一次是在赴槐树庄的途中,他与泰洛一共四人同行,那晚泰洛单独到槐树庄挑衅,后来就是辛老前辈来了才打败了他的。第二次是我和凝妹在回伏牛山山寨的途中,在一个小客店碰上了这个丘必大,几乎吃了他大亏,后来恰好碰上楚叔叔经过,这才把他打跑的。” 段克邪与楚平原的交情最好,听得展伯承曾遇上他,又惊又喜,说道:“这么说楚大哥果然是回来了,可惜他与宇文虹霓都曾先后遇上这个丘必大,而他们两人却还在彼此寻找,未曾会上一面。” 展伯承道:“我曾经告诉楚叔叔关于宇文姑姑的行踪,想必他也会到扬州来的。你说下去吧,宇文姑姑与那帮胡人混战,后来怎么样了?” 段克邪道:“那个丘必大武功很是不错,宇文虹霓和他打成平手,另外那两个回纥武士本领稍微差些,但他们却善于使用暗器。宇文虹霓有四个手下,武功也很不弱,但不幸却有两人给他们的暗器伤了。幸好我们来得及时,我接了他们的暗器,打伤其中一人,这才把他们吓退。宇文虹霓刺了丘必大一剑,却也着了对方一刀。所以我们无暇去追那三个武士,便忙着将他们送到周大哥的总舶疗伤。我是到了总舵,才知道南兄弟与展贤侄你们都来了的。是以若梅留下来照料字文虹霓,我便立即出来寻觅你们了。 辛芷姑听说宇文虹霓受伤,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伤得怎么样?我这里有少林寺的小还丹,赶快回去给她服食吧。” 段克邪道:“宇文虹霓伤得不重,只是给刀尖划破一点皮肉。昨日数了金创药,现在已差不多好了。倒是她的两个手下,中了喂毒的暗器,伤得很重,师嫂有小还丹,这就最好不过了。” 一行人匆匆回去,到了总舵,史若梅与宇文虹霓听得帮中头目的报信,已经出来迎接他们。辛芷姑一看,字文虹霓果然已是行动如常,放下了心,当下将两颗小还丹交给字文虹霓救治她的手下。 宇文虹霓本来想第二日就走的,展伯承告诉她,楚平原将会到来,于是宇文虹霓也留下了。 不过宇文虹霓听了展伯承所说的这个消息,却也是一喜一优。喜者是得知楚平原平安无恙,忧者是按照行程而论,展伯承是一个多月之前遇见楚平原的,论理他是应该早已来到扬州的了,但如今展伯承到伏牛山打了个转,也已来了,而楚平原却还未见到来。是以宇文虹霓又不免担忧他在途中遇到意外。 段克耶安慰她道:“楚大哥武功高强,他在中原的武林之中,又是只有朋友,没有仇家的,即使有什么意外耽搁,推想也只是碰到哪一位好朋友留地盘桓几天,决不至于是遭遇强敌,身受伤害。”宇文虹霓听他说得有理,稍稍宽心,于是决意留在扬州等他。 海河帮的总舵主周同也在着急着等待空空儿回来,空空儿本来说过只是与华宗岱找个僻静处所谈论武功,三两天就回来的。可是等到第三天,空空儿还未见踪影,而窦元与沙铁山已经派人来下战书了。 窦元的战书倒很干脆,在数了他们之间的纠纷之后,认为“两雄不并立”,就直截了当地提出以武力解决纷争。日期是三天之后,地点是在瓜州口外长江中的一个小岛。在荒岛上比武,可以避免官府的干扰,也可以避免祸延百姓,周同不甘示弱,便即表示同意了。 瓜州离扬州府不到百里,不过也得早一大动身。接了战书之后第二天,空空儿还没回来,周同只得留下了话,第三天一早,便和众人同赴瓜州。 宇文虹霓那两个手下已经痊愈,因为泰洛那帮人在窦元那边,所以宇文虹霓也答应助阵。不过她却有个条件,倘若泰洛那帮人不加入战团的话,她就也只能袖手旁观。因为她是师陀国的女王,不愿意介入中原的武林纷争。师陀与回纥是敌国,她只能与回纥的武士交锋。周同得她答应对付泰洛那一帮人于愿已足,当然不会苛求。 窦元和沙铁山这帮人是水寇,海河帮也是在长江称雄的一大帮派,双方都有自己的船队。不过,这次的比武,说明了是双方的好手较量,而不是要展开混战的,小岛上也不能容纳双方的全部人马,故而双方也预先约好了参加的人数不能超过百人。 周同准备了三艘大船,到了约会之日,天未亮便立即开航,航程不过三十里,天亮之后就可以到达那个小岛。他们的比武则是准备在已时开始。周同直到开航之前还在希望空空儿能够及时赶到,可是他所得的只是失望。正是: 战云笼罩长江上,急待英雄助阵来。 欲知双方胜负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旧雨楼、书版伴侣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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