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强谢诺辞别,走出一看,见那出口是一条又横又斜的裂缝,只容一人一马出入。外面藤蔓四垂,并有野草灌木遮掩,外人决看不出。对岸比这面要低得多,上下才两三丈。沟中水势虽急,但有许多大小怪石罗列其中,稍微纵跃,便可过去。因见水势太猛,恐马吃力,便纵了下来。刚到前面大石之上,二马忽然同声长啸,并未上坡,一同乱流而驰,顺着崖脚往右面驰去,走出半里多路,穿入壑底乱石之中,由此不见。 到了对崖四望,声影皆无。因雷、陈二人与猪儿等四人尚未见过,恐其闲来无事,妄自走往对崖,遇见猩人受伤;又知主人不愿外人入境,悄悄绕往离洞里许的新辟荒地之内,寻到猪儿和三药客,告以救人之事,并问见到蒙面大侠没有?猪儿答说:“近日我们四人又开出十几亩地,专养各种药苗。那旁黄连花开多好,上月移植来的拘祀长得多肥,这还是不甚值钱的东西呢。我们因好些珍药刚刚移种,昼夜都要有人看守照护,又防乌鲁伤害,不能离人。本是分班照看,昨日一场大雨伤了不少。风雨住后,全都赶来,一直不曾回去,不知此事,恩人也未见到。我如今也改了行,学着采药养苗,省得一个人耕地无聊,上次三哥救的那几个人,自从移居田场,又开了不少荒地,嫌住得远,往来不便,本住田旁崖洞,前日房子盖好,我去看过,甚是整齐宽大,又置了不少家具,我种的田,也送给他们了。” 李强见所种黄连多半移植,茎长尺余,正开满小白花;枸杞高达四尺,甚是肥壮。另外还有许多珍贵药苗,就这十来亩地所产,已抵良田百亩,也许更多,甚代四人喜慰,笑说:“陈二夫妻受伤颇重,妇女同居,不甚方便。你们既有住处,暂时不回也好,省得雷八好强,伤还未愈,见你们耕种,忍痛下苦。”说罢,走回青龙涧,和雷、陈等三人谈了一阵,传完雷八飞刀投箭之法,大白也自寻到,二花却未跟来,便朝森林走去。路上说道:“我急于想见你的旧主人,你如懂我的话,快引我去。”大白昂首连嘶,也不知会意与否。 李强见它仍走回路,心以为大白虽然灵巧,未必能解人言。森林地势广大,方圆何止百里,林外又是乱山杂沓,溪涧纵横,如何寻找?只得纵马飞驰,意欲回家再向龙姑盘问。刚刚走出森林,那马忽似有什警觉,突然加快,往前驰去。初意到了山石左近,再将马放回,步行走去;刚走完了一半山沟,正在马上盘算心事,蒙面大侠虽有许多可疑之处,但是口音不对,所用陶瓷,又都古物,明是深山久居的逸民异人,与我所料不对,是何原故?忽听头上哈哈一笑,未及回顾,便见道旁山石后面纵出一个貌相凶骛。背插单刀拐、腰挂镖囊、中等身材的壮汉,拦住去路,笑道:“朋友,请下马来一谈如何?” 李强知道这两个山口向无外人足迹,以前狗子还率教师恶奴,去往南山打猎,近来养尊处优,行动需人,又因上次被群狼围困,吓破了胆,早已绝迹不去。东南山口,更是著名凶险之地,共只一条山沟,走完,便是那片前古森林,毒蛇猛兽甚多。以前入林采药的人,不是失踪不回,便在林中迷路,受了许多惊险,才得走回来路,有的更为猛兽所伤,勉强逃得残生,已是万幸。几次试过,无一安然回转。除却森林奥区,全是荒野乱山,险峻难行,又无出产,大家谈虎色变已有多年,无人敢去,此人怎会来此?心疑官道上往来的镖客为水所阻,打算人山游玩,向其问路,素性义侠诚厚,乐于助人,忙把马止住,匆促之间,只顾问答,也忘了崖上笑声,笑问尊兄:“有何见教?”壮汉见他和气,衣服破旧,未带兵器,只马上挂着一付索套,野麻所制,看去甚长,诡笑答道:“你先下马,有事相商。” 李强正要回答,忽听身后不远有人纵落,再见对方笑得可疑,心中一动,猛想起庄中新来三个能手,正是北方口音,日前又到了几个同党,因想将来假装路客,查探新村虚实,平日只在狗子家中聚会,轻不露面,方才又接蒙面人的警告,命我留心,免得遇上讨厌,莫要为我而来。当时警觉,打好主意,离了马匹,刚到地上,壮汉又诡笑道:“你这匹马哪里来的?跑得这快,又未钉着马蹄,你卖给我如何?”李强闻言,越知来意不善,又见壮汉朝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微微把手一扬,知道身后同党也快走近,情知不妙。以前受过蒙面人的指教,遇敌如多,须防伤马,中人冷箭,照例动手以前,将马放走。近两月来,因马越来越灵,机警神速,又能闻风辨味,往寻主人,有了马缰,反而碍事,有时遇敌,只要不喊它退,并能嘴咬脚踢助战伤敌,率性连辔头也给去掉,马鬃也自剪短,只留背颈问一把长鬃不曾剪去。 李强闻言,暗中戒备,表面仍就从容,笑答:“此是森林中朋友所借,人家的马,如何能卖?”壮汉冷笑道:“朋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昨夜暗入桃源庄,劫走三人,连同前几次入庄所骑,不就是这匹未钉马蹄的白马么?不过,今日把鬃毛剪去,大家都是眼亮的人,何必支吾,说什假话呢?实不相瞒,我们早就闻你大名,知你是个英雄好汉,庄主更是爱才,虽知你们新村的人记恨前仇,不易化解,但他见你那等本领胆大,十分佩服,因此不肯经官动府,更不肯命人去往新村指名擒你。屡次均想等你入庄,把人拦住,互相对面,说明心意,以后各不相犯,由他送上许多银子和你们必需之物,把以前仇恨一笔勾销,只和你结为好友,以上宾之礼相待,帮他教练庄丁。不料朋友多心,马又太快,行动飘忽,往来莫测,我弟兄几个也还未到,耽搁下来。昨夜见你所留飞刀纸帖,既把庄主当成仇敌,只有本领杀了他,也不足奇;但我弟兄在江湖上也有一点名姓,素无仇怨过节,这等行为,未免伤众,使人面子难堪,没有江湖朋友义气。 “如今有两条道由你挑,一是化敌为友,请到庄内,和庄主见上一面,一成朋友,以前过节固可从此勾销。我弟兄好歹只隔一夜便将你请到,不是原有那班耍花枪的饭桶,闹了多次,任凭阁下来去自如,连人毛未见到一根,以后在外,如何混法?说不得只好和你拼一死活了。哪怕话不投机,你再走呢。我们已有交待,决不搁阻;一是把你这匹马借我们交一回差事,至多明日也必送还。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无法。我弟兄虽不一定是你对手,看在吃了人家,拿了人家,我马天龙怎么也要和你比划比划,你看如何?” 话未说完,李强见那狗党摇头晃脑,唾沫横飞,满脸狞笑,得意洋洋,一手按着镖囊,大有引满待发之势。偷觑身后,竟不止一人,单看到的已有三个,相隔约有十来丈远近,正朝自己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内有一人,已将刀拔在手内。再看前面崖脚一株大树后面,也有人影微闪,料知群贼因听狗官亲之言,生了疑心,四出查探。面前这人不曾会过,必是新来能手之一,身后三人,倒有两个见过,内中一个,正是唐信,知其曾随狗子多年,凶狡横暴,无恶不作,常往镇上作威作福,一般商客和左近山村中赶集的土民畏之如虎,单他一人,就霸占了五个民女,早想为土人除此一害,因其胆小诡诈,只是一张嘴,狗子又极信任,自知无能,遇事后退,老是规避取巧,不敢上前,没有走单的时候,无法下手。现被看破,如非把这几人全都除去,必有祸事。但是孤身一人,手中又无兵器,怎顾得到?尤其爱马大白已被看上,照此前后受敌,沟中地厌,如何能够全胜? 李强想了想,把手一挥,意欲令马先逃,如见形势不妙,或是空拳赤手不能一网打尽,仗着近来越发力大身轻,攀援上下,如履平地,冷不防援着崖藤,纵上崖顶,一面用山石朝下乱打,一面假败诱敌,好在腿快,必能赶到前面,先往羊洞,取上一些飞刀再将敌人引人森林除去。如再不行,就凭这些飞刀手箭,无论贼党跑出多远,也可将其除去。只要不被逃走,便可无虑。森林又是众口相传的死域,全数失踪,正应传言,无人看见自己,也许不致引起狗子疑心。手才一挥,大白本是看出对面来了敌人,不由怒发,正在低声吼啸发威,一见主人发令,把头一昂,怒视壮汉,尚不肯走,李强恐为敌人暗器所伤,忙用平日暗号把马鬃扯了一下,扬手刚长啸得一声,大白知道此是主人对敌以前的信号,照例非走不可,立时一声怒嘶,掉头往回路飞驰而去。 壮汉见李强单手叉腰,一手扶住马颈,注目静听,声色不动,虽是空手,依然英威凛凛,一点也不发慌;猛想起此人几次大闹桃源庄,神出鬼没,无人能当,明是一个劲敌。自己在江湖上多年,照着往日经验,越是这样神气的人越不好惹,如何倚仗人多加以轻视?休说吃亏,便被逃走,也是丢人。意欲用镖打马,好歹得到一样,回去好作表功见证。又见大自生得高大神骏,通体白毛如霜,银光闪闪,顾盼之间,威猛异常,这等千里龙驹从未见过,不由起了贪心,暗忖:“这厮多大本领也是一人,两头都有自己的人把住,手中又无兵器,怕他作什?这马实在可爱,不如冷不妨一涌齐上,将人马冲开,先把此马夺下,然后擒人,人马全得,固是绝妙;至不济,马也到手。”心中寻思,再朝那马一看,竟是缰辔全无,只有一张兽皮拦腰系紧,口里发话,心中寻思;没有辔头,如何擒它?又见那马怒目相视,连声低啸,不住发威,方觉马性猛烈,外人未必能制。 话未说完,忽见李强把手微微朝后挥了一下,疑有同党在打手势,刚把面色一沉,待要开口,忽听人马相继怒啸,声震山谷,骤出不意,心中一惊,料有变故,忙即回手把背后单刀拐取下。还未分开,那马忽然掉头一跃好几丈,往回路驰去,忙喝“诸位快将那马截住”;一面扬拐就打。不料敌人身法轻快,出人意表,只一闪,便打了空,也朝回路纵去。耳听前面一声急叫,目光到处,一个持刀的同党已被那马踢倒地上。 原来持刀的正是唐信,同了两个贼党把住前面。先按同党心意,本要两面夹攻,围上前去,唐信奸诈胆小,既恐新教师占了上风,又知敌人厉害,如同上前,侥幸获胜,显不出自己;如打不过,更是吃亏受害,故意把同党拦住,说这厮滑溜,谷中地厌,往上合围,一个不巧,被他逃往森林,他马极快,怎追得上,不如在此断他逃路,要强得多。那两同党,一名周盛,一名陶金泉,乃新教师约来的同党,虽早看出敌人不是庸手,新教师马天龙未必擒得他住,因知唐信狗子心腹,看出胆小,初来不便得罪,又想前面还有两人,隔远一些,就此观查形势,省得大家争功,乱在一起,忙中有错。好在共只一条山沟,又无岔道,两头拦阻,许能成功。见唐信人不上前,独自一人横刀立在当中,耀武扬威,口说大话,暗中好笑,俱都轻鄙。正想掂他的斤两,忽听一声马嘶,敌人未动,那匹白马忽然纵身驰来。唐信并无爱马之意,心想一匹马还不容易,正待扬刀上前,一条丈许长的白影,已带着大股急风,到了头上,惊慌忙乱中刚惊叫得一声,头上和后胸,已似连中了两三下铁锤,当时倒地。 旁立二贼见马突然飞驰而来,也想上前拦截,不料相隔数丈,忽然凌空纵起,电也似急,未等拔出兵器,唐信已被那马就着跃过之势,四腿往后齐登,连中了两三下,整个身子朝前面猛冲出去三丈多远,伏跌地上。不顾追马,忙赶上前,想要扶起,人已脑浆迸裂,后心被马踏了饭碗大一个坑,连衣服带脊骨已全碎烂,鲜血正往外涌,共只急叫得一声便遭惨死。回顾那马已无踪影,只听远远怒嘶之声。 内中一个手持铁锤的,瞥见李强似要迎面逃来,对面四同党也齐声呐喊追来,忙即迎上,李强初意援上沟崖,居高临下,一面用石块乱打,一面诱敌。刚往前纵,忽想起崖高十丈,这班贼党多有暗器,万一同时朝上打来,岂不受伤?心正发慌,忽见大白将唐信踢死,由头上越过,飞驰而去,随听马嘶之声,好似不止大自一匹,百忙中不及细听,一见迎面来贼用锤打到,猛触灵机,暗付唐信的刀落在地上,抢取到手,岂不合用?刚往侧面一闪,避开铁锤,纵身一跃,落在死人前面,刚把那口朴刀抢在手内,忽听身后连声惊呼,忙即回顾,最前面路中心忽然来了一匹高大白马,满头鬃毛,蓬起甚长,正立当地发威,认出那是蒙面大侠所骑母马,同时,瞥见那根铁锤正往崖上飞起,方才对敌的贼党,正在惊惶却步,取出暗器,待往上打。 原来那贼正是陶有泉,武功比唐信高得多,力气又大,一见敌人空手逃来,刚举手中锤朝前打去,李强忽然闪开纵起,一下打空。惟恐同党周盛挡他不住,正待转身急追,心念才动,眼前倏地一花,头上风生,知有敌人暗算,只顾闪身躲避,一个长大索套已由半崖上斜射下来,一下把锤头套住。喊声“不好”,忙往回夺,不料对方力气大得惊人,猛觉手勒生疼,虎口皆裂,身于还往前晃了两晃,几乎跌倒,锤已脱手而起,朝上飞去。后面四人也自赶到,内中两个正是为首新聘来的武师韩奎、马天龙,同了两个新约来的同党,见状大惊。抬头一看,半崖腰上立着一个白衣短装的蒙面大汉,一手拿着一根茶杯粗细,纯钢软鞭,寒光闪闪,映日生辉;一手拿着一根套索,只一抖,便将铁锤取到手内,套索也被挽起,挂向腰间,哈哈笑道:“无知狗贼,每次大闹桃源庄均我七星子所为。我知你们想要寻我,特来领教。如今你们归路已断,必须分个高下存亡。是好的,我去前面森林外等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想溜回去,白送性命,还要丢人。” 四贼见蒙面大汉身材神情均和李强差不多,如都戴上面具,直似一人,化身为二,后来这个,因是蒙面短装,软鞭之外,胸前皮带还插有好些飞刀,独立崖腰,一脚踏在山石之上,地方甚厌,离地好几丈高,大声说笑,声如洪钟,震得山鸣谷应,更显威武。内中韩奎原打得一手好暗器,刚取在手想往上打,又觉相隔大高,敌人决非易与。方一迟疑,忽听前面怒吼,一看周盛,已被李强将棍磕飞,斫去一条腿,晕倒地上,从容走来,朝上挥手,满面喜容。看出二人一党,都是那么厉害,心中一急,冷不防扬手连珠三镖,朝上打去。蒙面人哈哈笑道:“叫你到前面分个强存弱亡,偏不听话,这是你破铜烂铁惹出来的,就这样杀你,当我居高临下,占你便宜,且叫你尝点味道,包你不伤皮肉。”说时,先用新夺去的铁锤往外微挡,丁玱连声,三镖齐被打落;随将手中锤反手往隔崖抛去。那锤虽非实心,也有三十多斤分量,吃这一甩,日光之下,宛如一团带柄明月,飞起十来丈,朝崖那面坠去。跟着,手往腰间一按,再往外一甩,一道寒光,比电还快,飞射下来,韩奎还未看清,沙的一声,腰间镖囊的皮带立被打中割断,当啷一响,连镖一齐坠地。腰间又似被什东西微微擦过,皮肉一毫未伤。这一惊,真非小可,知道厉害,难于力敌,呆得一呆,大声喝道:“朋友不必如此。我们无仇无怨,只为受人礼聘,情出不已,请你下来,当面赐教,无不遵命,暂勿动手如何?” 话未说完,忽听马嘶,回头一看,山口回路上立着一匹高大自马,正朝自己怒啸发威,方想马往前走,怎会又在身后出现?马尚如此厉害,何况骑马的人。再一细看,马鬃甚长,根根蓬起,比前马还要凶猛;同时,对面去路也有马嘶,目光到处,李强已在前面持刀立定,似看热闹神气,满面惊喜之容。身后不远,也立着两马,一花一白,前逃的马也在其内。暗忖:“敌人哪里寻来这类烈马龙驹。”情知凶多吉少。因在江湖上跑了多年,颇有名头,心胆虽寒,表面却不露出。话刚说完,忽听上面笑应得一个“好”字,一条长大人影已如大鹏飞堕,立在面前。四贼党见此情势,越发惊慌。内中马天龙正是方才壮汉,人最机警,因听狗子说起以前仇怨,早知双方多年仇恨,但因土豪财势太大,不敢公然明斗,来去都是蒙面。如今真面目被人识破,已是势不两立之局。看出三同党神情惊慌,心中有气,暗骂你们这些脓包,敌人分明是想灭口,前面必还伏有能手,除却硬拼,或者还有一线生机,何必丢脸,受人欺侮,仍难活命。抢前说道:“朋友不必欺人太甚,如蒙放手,两罢于戈。我们四人哪怕路断,也要游水过去,决不再回秦家。否则,我们平日享受奢华,杀人又多,就死你们手内,也是值得。便照你说,觅地一拼也好。” 说时,一面朝三同党暗使眼色,准备分头逃走,仗着各人轻功,只有一人逃回庄去,便有复仇之望。主意打好,冷不防假装行礼,把头一低,两肩一耸,背后暗藏的低头飞蝗弩,首先连珠飞出,朝蒙面人脸上打去。下余三同党原被敌人震住,及听马天龙这等说法,久在江湖的人,自然一点就透,想起敌人必不容他活命,全部犯了凶心,又急又怒,本在暗中准备,一见发难,两个齐朝蒙面人进攻,内中一个胆子较小的,自恃腿快,心又奸滑,乘着众人兵刃暗器一涌齐上,连手也未交,冷不防,一纵两三丈朝前逃去,口中大喝:“三位姑且支持一会,我去喊来援兵,不怕这两个狗贼飞上天去。”边说边往前飞逃。忽见那匹白马兀立地上,头上马鬃,已半倒下,昂着一个头,注定前面,长尾微微摆动,神态安详,看去十分威猛。前面并无敌人出现,心想一匹野马,能奈我何?只要没有敌人埋伏,一出山口,便可无事。 那贼凶狡残忍,前作强盗时,向例不留活口,如是平日,早已就势下手,把马杀死;这时,因是心慌意乱,急于逃命,看出这类野马灵巧凶猛,有了唐信前车之鉴,知道厉害,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意。见马拦在路的中心,偏头注视,目射凶光,越发不肯招惹,身子一偏,刚由马侧纵将过去,这一临近,更觉那马又高又长,四条瘦腿硬如铁,更比前见那马还要猛恶。百忙中,瞥见那刚倒下去的马鬃忽又蓬起,根根倒竖,身子似未见动,心中微惊,正恐用腿来踢,把手中刀握紧,正待防备。心念才动,猛觉左膀奇痛欲断,身子也被抓了回来,大惊回顾,一条有膀已被那马一口咬住,痛不可当。惊悸忘魂中右手负痛,刀已落地,身已凌空而起,慌不迭手脚并用,左手一拳,用全力去打马眼,双脚一登,待朝马头踢去。耳听前面大声呼喝,一下打空,右膀一松,人已吃马咬住膀臂,猛力往外一甩,飞将出去。 那贼轻功颇好,做梦也没想到马有如此厉害神速,率性拼跌一跤也罢,无如惊慌太甚,又正舞动手脚,用力不均,右膀更痛得要断,这一甩,势更猛急,人和抛球一般正往回路翻滚下去。同时瞥见敌人大喝赶来,心更发慌,知道被人擒住休想活命,只顾打算落地逃走,也没看清地形,咬紧牙关,用足平生之力,就空中一个风卷落叶之势一个翻滚,再把双足一蹬,鲤鱼打挺,想要倒退回来,落地就跑,不料百忙中乱了方向,逃生心切,用力又猛,一下斜窜出去,正撞在大树之上,把头打闷,“嗳呀”一声急叫,跌地晕死。 原来所见敌人正是李强,因见那贼轻巧敏捷,动作如飞,知道那马拦住去路,决不放过,既恐马为所伤,又恐被其逃走惹出事来,同时,又见蒙面人已和三贼打在一起,忙即大喝赶去。刚一举步,耳听身后大喝:“弟妹尚在前面,这类鼠贼决非我马对手,你只旁观,等弟妹来后一同回去便了。”李强仍不放心,仍往前赶,目光到处,瞥见贼党由马旁经过时,马先未动,猛一掉头,咬紧贼的膀臂,把头一昂,抛起一两丈高下。那贼略一翻滚,凌空身子一挺,误撞在大树之上,倒地不动。那马从容走上,举起前蹄,朝胸前猛踏了一下,那贼当时口喷鲜血,一动不动,知不能活。 回顾三贼,一照面,便被蒙面人用软鞭打死了一个,只那暗放冷箭的,双手分持单刀拐,正在拼斗,身上也受了伤,仗着武功颇好,暂时还能相持,另一个忽然飞身纵起,往前逃去,暗付前面便是森林,此贼不知地理,岂非送死?何况还有大白二花拦住去路。正想把放冷箭的贼除去再追,谁知那贼正是新教师韩奎,看出敌人厉害,凶多吉少,本意对方只恐泄漏机密,并无仇怨,正打算巧言脱身,等到脱险,赶回庄内和狗子商计停当,大举报仇。不料马天龙人虽凶横阴险,无恶不作,人却较有骨气,乍见李强还在轻视,后便看出厉害,知对方不肯放过,冷不防暗放冷箭。这类低头飞蝗连珠弩最是阴毒,箭上并有毒药,一发九枝,敌人虽然手急眼快,打落多半,脸上也中了两枝全都撞落,若无其事;韩奎见状,不禁大惊,暗忖:“敌人面具何物所制,如此坚韧,对面弩箭竟打不中。”连忙拔刀助战,心中叫不迭的苦。 晃眼之间,马天龙已被鞭梢扫中,擦去一块皮肉,鲜血直流;另一同党,也是想用铁弹子暗算,吃敌人一鞭将弹打回,欲逃无及,反击之力又猛,一下打中面门鼻梁,面骨打碎一洞,鲜血四溅,倒地身死。又见前逃同党为马所杀,既恨马天龙自恃毒弩,轻举妄动,同党纷纷伤亡,再打下去,万无生理,再说好话,已无用处,心想此时只有逃命,不能再顾义气。前路有李强和马在彼,敌人还有埋伏,万逃不脱;后面虽有两马阻路,毕竟畜生,凭自己这一身软硬功夫,也闯得过。口外虽是森林和山,路径不熟,比当时送死终强得多,何况林中昏黑,容易隐藏。只要把人保住,就有复仇之望。心念一动,冷不防纵身便往山内逃去,迎头瞥见二马目注自己,同声怒啸发威,似要暴起来扑,暗骂:“该死孽畜,也敢欺人。为防仇敌怀恨,暂时先不伤你,早晚不将你这几个孽畜杀死,誓不为人!”心中寻思,不觉跑近,离马只有数尺,看出两马虎视眈眈,一触即发,想起方才同党为马所杀,心中一动,本想取镖戒备,一摸身旁镖囊已被仇敌飞刀斩落,心中发慌,呆得一呆,二花性较猛烈,已当先把头一昂,冲将过来。 韩奎原有一身好武功,只为连遭惨败,怯敌心慌,又见两马并肩对立,神态威猛,把路拦住,无法过去,想起同党被咬之事,更是胆寒,不敢冒失硬冲;及见花马双目炯炯,凶光对射,迎面冲来,道路也空出了大半边,猛触灵机,故意声东击西,朝二花身右一闪。两马先见母马把人咬住敌人膀臂,一甩就死,均想学样;不料这一个本领要大得多,人又机警,满拟敌人必由身旁纵过,照样咬他一口,再往外甩,一见到了面前,忽然停住,二花首先沉不住气,急功先上,大白见状也想急功,相继抢上。二花见韩奎忽往右闪,张口就咬,没想到是个虚势,头刚拨转,张口想咬,敌人忽似转风车一般,到了马的右边,二花骤出不意,忙把头又拨转;后面大白也自赶到。两马先后相差不过一丈,来势神速,马的动作又极轻快灵活,经此一来,韩奎正闪在两马的中间。大自一声怒啸,刚由后面冲到,韩奎已闪到二花身旁,本还想就势砍他一刀;一见白马冲来,不敢怠慢,把手中刀一挥,就势腾身而起,竟由二花身上飞越过去,动作绝快。共只转眼间事,二花把头由右而左刚急转过来,敌人已由身上越过。大自瞥见敌人舞动刀光飞起,忙往上窜,前腿正往上抬,一下扑空;正赶二花回头,不知敌人越身而过,大白起势又猛,一下落在二花身上,两马略一慌乱,韩奎已落地上,见此厉害,哪里还敢再作伤马之想,一纵两三丈,飞步往前急窜。两马瞥见敌人逃走,同时转身追去。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