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绝处逢生


  高丈半、阔两丈、厚两寸,紧闭着的漆红大铁门,“啪!”的一声,打开了一个半尺见方的小铁窗。
  两道凶光,出现在方洞里,先仔细打量叫门的四名差役,最后才移往跪在大铁门前的犯人韩柏身上。
  韩柏头上剧痛,呻吟中给身后的差役抓着头发,扯得极不自然地脸孔仰后。
  小铁窗内的一对凶目在他脸上扫了几遍,一把冷漠无情的声音透出道:“收押令呢?”其中一名差役立时将收押文书塞进小窗里,小铁窗“啪!”声中关了起来。
  韩柏头上一轻,背后那差役松掉了手,但头皮仍馀痛阵阵,跪地的膝头有若针剌,但苦难却是刚开始。
  这是黄州府的重囚铁牢,每个囚犯被正式收押前,均必须“跪门”和“验身”。
  隆隆声中大铁门分中推开来,露出深长的信道,半密封空间应有的腐臭空气,扑鼻而来,阴森可怖。
  韩柏噤若寒蝉,他身上每一伤痕,都提醒他这世界只有强权,没有公理。
  三个牢差不缓不急走了出来,阴森的脸目没有半丁点表情,冷冷望向韩柏。
  “砰!”
  背后的恶差役一脚蹬在韩柏背上,喝道:“站起来!”
  韩柏狡不及防下,惨嚎一声,往前仆去,下颔重重撞在冰冷凹凸不平的石地上,登时渗出鲜血。手脚的铁交击磨擦,声音传入牢狱,回响震鸣,像敲响了地狱的丧钟o站*谥屑的大牢头徙牙缝里将声音泄出来道:“就是这小鬼。”接着望向押送韩柏来的差役道:“告诉何老总,我和兄弟们会好好服侍他的了。”韩柏狡不及防下,惨嚎一声,往前仆去,下颔重重撞在冰冷凹凸不平的石地上,登时渗出鲜血。手脚的铁交击磨擦,声音传入牢狱,回响震鸣,像敲响了地狱的丧钟o站在中*的大牢头徙牙缝里将声音泄出来道:“就是这小鬼。”接着望向押送韩柏来的差役道:“告诉何老总,我和兄弟们会好好服侍他的了。”
  众人一起笑起来,充满了狠毒和残忍的意味。韩柏勉力从地上爬起来,还未站稳,背后再一脚飞来,可怜他跌了个饿狗抢屎,直滚入牢门里,只剩下半条人命。
  韩柏途中连番遭受毒打,被押送他到此的何旗扬刻意折磨,这一跌再也爬不起来,昏沉间大铁门隆隆关上,一股凄苦涌上心头,又不敢哭出来,心中狂叫道:我究竟前世干错了什么事,换来这等厄运绝境。
  “砰!”
  腰上又着了一脚,连翻带滚,重重撞在墙边,痛得他虾米般弯了起来。
  两对手一左一右,将他的身体从地上提起,有人喝道:“台起头!”
  韩柏在模糊的泪水中望出去,隐约见到那大牢头正瞪着一对凶睛盯着他。
  大牢头冷哼道:“我金成起是这里的牢头,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明白吗?”
  提着他的另一名牢役喝道:“还不答金爷!”
  韩柏尚未及答应,眼前人影欺近,那大牢头金成起两手穿过他颈项,借力冲前,一膝猛顶向他丹田气海大穴。
  韩柏惨叫一声,那两名提着他的牢役趁势松手,让他仰撞后墙,再滑落地上。
  大牢头嘿嘿一笑道:“招供纸送来了没?”
  有人答道:“还没有!”
  大牢头冷冷道:“将这小子关进四号死牢,当他在招供纸上画了花押后,你们知道应怎么做吧!”
  牢役答道:“当然当然!这小运财星,我们又怎能不好好招待他。”
  痛得死去活来的韩柏被提了起来,往信道的深处走去。
  穿过另一道有四、五名牢役守卫的铁栅后,才到达囚禁犯人的地方,近栅门处的两排十多个牢房,每间都囚了十多个囚犯,显然是刑罪较轻的犯人。
  死牢在下一层的地牢,经过了一道头尾都有人把守铁门的长阶后,韩柏给台到另一道较短小的长廊,每边各有四间牢房。
  牢役打开了左边最后的一间,将韩柏像包里般抛了进去。
  “篷!”
  韩柏摔了个四脚朝天,终于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缕声音钻入耳内道:“小子!小子!你醒了没有!”
  韩柏吓了一跳,以为又是那大牢头来羞打自己,连忙坐起身来。
  只有几面剥落墙壁的死囚窒静悄俏地,牢门紧闭,人影也不见一个,*畏慷宰*门的屋角有个通气口,但窄小得只能容猫儿通过,一盏油灯挂在墙上,照得囚室愈发死气沉沉。
  难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生出幻觉。
  “有人来了!”
  韩柏吓了一跳,这回清清楚楚听到有人和他说话,但为何却不见有人?
  “啪!”
  牢门的小铁窗打了开来,一对眼望了进来,见到韩柏,喝道:“退后!”
  韩柏呆了一呆,连爬带滚,退到离门最远的墙边。
  铁门下摆处另一长形方格打了开来,递进了一盘饭肴和茶水,出奇地丰富。
  牢役闷哼道:“便宜了你这小鬼,不过你也没有多少餐了。”
  直至牢役离去,韩柏仍呆呆坐奢,他人极机灵,怎体会不出牢役话中的含意,心中狂叫道:“我快死了!我快死了!”
  四周寂然无声。
  “小子!.眼前有饭有菜有汤,还不快医医肚皮子。”
  韩柏再无怀疑,骇然道:“你是谁?你在那里,你看得见我吗?”
  声音道:“我就在你隔壁,你虽见不到我,但我早已过去摸过你全身每一寸地方,医好你的伤势,否则你现在休想能开声说话。”
  韩柏一呆,但再一细想,他说的话却没有什么道理,假设他能穿墙过璧,来去自如,为何还会给人关在这。
  声音又道:“若不是见你是可造之材,我才不会费神理会呢。”
  韩柏心中一动,自己果然再没先前的伤痛疲乏,看来他又不是吹牛,忍不住问道:“前辈为何给人关到这来?”
  声音冷哼道:“赤某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谁能把我关起来。”顿了顿后长叹一声,颇有英雄气短的意味。
  韩相同情之心大起,大家同是沦落人,安慰道:“前辈必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要在这里……这里定居。”
  那声音哈哈一笑道:“定居!好!就是定居,你的心肠很好,来!给我看看你。”
  这回轮到韩柏要叹起气来,若他能过去,不如直接逃出这可怖的牢狱更为划算。
  “啪!”
  韩柏愕然台头,往隔着两间牢房的墙璧顶部望去。
  一块大石刚好往内缩入,露出一个可容人穿越的方穴,洞缘如被刀削,平正齐整。
  韩柏一时目定口呆,那瑰大石最少有五、六十斤重,移动时的轻快却像豆腐般没有重量。
  就像一场梦里才能发生的情景。
  眼前一花,一个人穿山甲那样从璧顶洞穴钻出来,轻轻一个翻身,落到韩柏身前,此人身形雄伟之极,脸的下半部长满了针剌般的短髭,连角分明的厚唇也差点遮盖了,一对眼铜铃般大,闪闪生威,顾盼间自有一股慑人气态,那有半点阶下之囚的味儿。
  韩柏张大了口,说不出半句话来。一大汉挨墙坐下,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他,忽地哈哈一笑道:“算你走运,竟通过了我的体质测试。”
  韩柏呆道:“什么体质测试?”
  大汉道:“刚才我检查了你的受伤状况后,输了一道恰好能医治好你伤势的真气进你的经腺,再看你伤愈回醒的时间,便可从而推知你的体质好坏至何种程度。”
  韩相不能置信地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的身体,道:“一道气便可治好人吗?”
  大汉晒道:“这有何稀奇,世上尽管有千万种病症伤势,均起因于经脉受到伤害或闭塞,只要经脉畅通,其病自愈,其伤自痊,除非经脉肢体断去,否则任何肉身的创伤亦会复原,若能接回经脉,断肢亦可重生,我测试最难处只是在于有否那种判断伤势的眼力,其它又何足道哉?”
  韩相似懂非懂,但眼前大汉的信心和口气,自然而然地使他感到对方并非胡言乱语之徒。
  大汉忽地压低声音道:“你以比常人快了半蛀香的时间便全身经脉尽通,显示你是块不能再好的好料子。”顿了一顿,仰天一阵大笑,无限得意地道:“庞斑!庞斑!任你智比天高,也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我找了六十多年也找不到的东西,竟在此等时刻送到我面前吧。”韩柏全身一震,道:“庞斑?”大汉笑声一收,沉声道:“你先给我道出来历身分,为何到此,不要漏过任何细节。“他的话声语调,均有一种教人遵从的威严气势,可知乃长期居于高位,惯于发号施令的人。韩柏给他一提,立时记起自己的凄惨遭遇,他仍是少年心性,这两天备受冤屈,从没有说半句话的机会,禁不住一五一十细说从头。大汉只听不语,每逢到了关节眼上,才问上两句,而所问的又都切中重要环节。韩柏说完。大汉哂道:“这事简单非常,真正的凶手是那马峻声,你却做了他的替死鬼,此等自号名门正派之徒,做起恶事来比谁都更阴损,还要装出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
  韩柏心中也隐隐摸到这答案,但却不敢想下去,这时听到大汉说出来,忍不住问道:“他为何要杀谢青联?”
  大汉嘿然道:“天下事无奇不有,又或那厚背刀藏着重大秘密,何用*焉癫孪搿*”
  他话题一转,问起来自慈航静斋的美丽女剑客奏梦瑶,由她的样貌行藏,以至乎她的一言一笑,无不极感兴趣,但韩柏却毫不觉烦厌,一来回忆起这美女亦是一种享受,二来大汉措辞干净俐落,绝无多馀说话,痛快异常。
  大汉听罢沉吟不语,像在思索着某些问题,忽地神情一动道:“有人来了,背转身!”韩柏不知他要弄什么玄虚,但却感到对方不会加害自己,闻言背转身来。
  “啪啪啪!”
  在刹那的高速里,大汉在他背上拍了三掌,每次掌拍背上时,一股热流便钻入体内,似乎顺着某些经脉流去,舒服非常。
  大汉迅速在他耳边道:“他们这次有五个人来,显然是要将你押出去,苦打成招,记着,每当有人要打你某部位,你便想着那部位,保可无事,想个方法,拖着他们,死也不要签那分招供书。”
  韩柏全身一颤,骇然道:“假设他们斩我一只手下来,怎么办?”
  大汉冷笑道:“我怎会让他们那样做!”似乎他才真正代表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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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微响。
  韩柏回身一望,大汉已失去踪影,仰头看,璧顶方洞又给大石填个结结实实,大汉手脚之快,使他怀疑自己只是在做梦,但体内三道流动着的真气,却是活生生的现实。
  一阵金属磨擦的声音后,大门打了开来,数名凶神恶煞的牢役在大牢头金成起的率领下,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金成起将韩柏碰也未碰一下的饭肴一脚踢起,碗盘带碟哗啦啦往韩柏的脸门砸去。
  韩柏大吃一惊,自然而然所有茔意力集中往脸门去,说也奇怪,体内坚二道真气倒真像有灵性般,分由腹部、脚底和后枕以惊人的速度写往脸门处。
  同一时间,碗碟撞上脸门。
  韩柏脸部被撞处蚁咬般轻痛数下,却没应有的剧痛,耳边响起大汉的声音道:“还不装痛!”
  韩柏“乖乖地”惨叫一声,双手掩脸。
  金成起阴阴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将他拖往刑室。”
  其中两名牢役走了上来,一左一右将韩柏挟起,硬拖出去。
  韩柏听到刑室二字,魂飞魄散,正想大叫救命,大汉的声音又在耳内响起道:“不用怕,刑室就在下层水牢旁,我会监视着,保证他们动不了你一根头发。”
  当他说到最后一句时,韩相给拖至牢道的最深处,一名牢役拉起了一块覆在地上的铁板,露出进入下层的另一道石阶。两名牢役一抽一抛,韩柏像个人球般沿阶向下滚去,手录脚锁碰着石阶发出混乱之极的剌耳嗓响。
  三道奇异的真气在体内游走,韩柏不但感不到痛楚,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不过他却装作连爬也爬不起来。
  金成起责怪道:“你们不要那么手重,摔断他的颈骨,你们能否代他画押。”
  一名牢役道:“这小子强壮得很,牢头休要担心。”沿阶下去,喝道:“爬起来,否则踢爆你的龟卵子。”
  韩柏大吃一惊,暗付不知大汉输进的真气是否能保护那么脆弱的部分,连忙爬了起来。这回轮到金成起等大吃一惊,看傻了眼,奇怪这人为何还能爬起来。
  韩柏趁他们尚未下来前,偷眼一看,原来自己目下站在一个四、五百尺见方的大石室内,除了一张大木台和几张大椅外,十多种不同的刑具,散布在不同角落和墙璧上,一同营造出阴森可怖的气氛。
  最使人惊心动魄的是在正对下来石阶的那边石璧处,打构排了一列十个不同款式的枷锁,每个枷锁上都用朱红写着名称,由左至右依次是“定百脉”、“喘不得”、“突地吼”、“着即承”、“死猪仇”、“反是实”、“正与反”、“求即死”、“失魂胆”、“生即死”,只是名称已足使人心胆俱寒。
  韩柏不知狱吏都是用刑的专家,而用刑除了利用肉体的苦痛令对方屈服外,最厉害的武器便是心理战术,若是浪翻云等高手,进此刑室,看其布置,即可测知对方用刑的水准高下,半分也不能强装出来。
  金成起的刑道之术,正是附近十多个城县首屈一指的专家,故此何旗扬才不惜连夜赶路,将韩柏送到这来。
  韩柏受到丰盛饭餐的招待,并非金成起有意厚待他,只是要他饱食体暖后,分外感到被施刑的苦痛对比,这种一软一硬的战术,最易使人屈服。
  韩柏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一只手搭上他肩膀,韩柏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只见金成起铜铸般的黑脸绽出一丝极不匹配他尊容的笑意,道:“小兄弟,不用慌张,来!我们坐下好好谈一谈。”
  韩柏受笼若惊,惶恐间给按在长木桌旁的椅子坐下,金成起在他对面坐了,斜着一对眼打量着他,其它四名牢役,两名守在金成起背后,两名则一左一右挟着韩柏,其中一人的脚更踏在韩柏的座位处,十只眼虎视耽耽,使韩柏浑身不自在。
  金成起将一张供词模样的文件平放台上,待人准备好笔墨后,轻松地道:“小兄弟,我这人最欢喜爽直的汉子,我看你也属于这类好汉子,希望你不要令我这次看错了人。”
  韩柏茫然望向他。
  金成起伸手按着桌上的供状,道:“让我们作个交易,只要你签了这分供状,我保护直至正式提审前,我都会善待你,我人老了,变得很懒,心肠也软多了,不想费时间对你用刑,只想快点交差便算了。”
  左边的牢役大力一拍韩柏肩头,将头凑上来道:“金爷绝少对犯人和颜悦色,你是例外的例外了。”
  韩柏眼睛往供状望去,中间的部分全给金成起的大手盖奢,只看到右边写着“犯人韩柏供状”和左边签名画押的空位,供词亦不可谓不短。
  韩柏心想你要用手遮着,内容不言可知,都是对我有害无利。
  站在右边的牢役服侍周到地将沾满墨的毛笔塞入韩柏手里,道:“金爷待你这么好,签吧!”
  韩柏嗫嚅道:“我还未看过……”
  金成起哈哈一笑,将手挪开,另一只手顺带板了一条铜铸书镇,压在供词和画柙处间的空隙,他似乎是非常爱整齐的人,书镇放得与供状的字句毫不偏倚。
  韩柏的心卜卜狂跳,俯头细读,不一会“啊”一声叫了出来,望向金成起。
  他失声而叫,并非罪名太重,而是罪名太轻,原来状词里竟尽给他说好话,指出他人小力弱,应没有可能刺杀谢青联这等深谙武技之人,故恐别有内情云云。
  金成起和颜悦色地道:“看!我们一生都本着良心做事,怎会随便陷害好人。”
  韩柏感动得几乎哭了出来。
  身旁的牢役笑道:“金爷这么关照你,还不快签,我们赶着去吃饭呀!”
  韩柏点点头,提笔待要签下去。
  蓦地大汉的声音在耳内疾喝道:“蠢材!不要签,你画押的一份是真,看到的一份是假的。”
  韩柏吓了一跳,望向金成起,对方一点也不像听到任何异声的样子,道:“不用犹豫了!”
  韩柏眼光移到压着供状的长方纸镇上去,心下恍然,难怪金成起先以手遮纸,后又以纸镇小心翼翼压上去,原来是要掩盖下上两张纸的迭口处,当下又怒又惊。
  大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坚持要见何旗扬。”
  韩柏暗叫好主意,因为要何旗扬到这来,是金成起等可办得到的事,故可收拖延时间之效,由此亦看出大汉是极有谋略的人。
  韩柏深吸一口气道:“我要见何总埔头一面,才会在供状押上名字。”
  金成起想不到如此转折,脸色一沉道:“你画了押,我立时将何老总请来。”
  韩柏坚决地摇头。
  金成起大怒而起,喝道:“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大刑侍候。”
  韩柏一下子便给左右两人从座位处小鸡般提起,挪到一个铁架处给绞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刑具对他轮番施为,不一会他身上再没有一寸完整的肌肤,可是实际上他所受的苦难却微乎其微,例如当一枝烧红的铁枝戳来,体内由大汉输入的真气立时救兵般赶到那里,形成一个隐于皮层下的保护罩,使热毒不能侵入,伤的只是表面。
  每次当被问及是否肯画押时,韩柏的头只向横摇。
  金成起等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这脆弱的小子原来竟是如此坚强。
  金成起老羞成怒,拿起一把斧头,喝人将韩柏的手按在一个木枕上,冷冷道:“你再敢摇头,我便斩了你的右手下来。”
  韩柏吓得阵阵哆嗦,这并不是真气能抵挡的东西,一时呆了起来,汗水流下。
  久违了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道:“我才不信,假设不老神仙的人来验,便可发觉你曾受毒刑,残肢断体是不能掩饰的证据。”
  金成起再怒道:“你敢再说不!”
  韩相对大汉已充满信心,咬牙道:“见不到何旗扬,我怎样也不画押认罪。”
  金成起狂叫一声,利斧劈下。
  韩柏吓得两眼齐闭,心叫吾手休矣。
  “笃!”
  利斧偏歪了少许,劈在指尖未端上方寸许处。
  金成起诅咒起来,骂遍了韩柏的十八代祖宗,最后颓然道:“将他关起来再说。”
  韩柏又给掷回了死囚室内,这次大汉一点也不浪费时间,立即循旧路钻了过来,对韩柏的千恩万谢毫不在意,好象这匹事对他是微不足道那样,丝毫没有恃功得意之态,他又仔细地审查韩柏的伤势,最后满意地点头道:“好!好!你又过了我的第一关,并不排斥我输给你的真气。”
  韩柏见怪不怪,随口问道:“我多谢你还来不及,怎会排斥你的真气,且即使要排斥也不知怎样实行呢o”大汉两眼一瞪道:“你对自己的身体有多少认识,你吃东西*露牵阒否你的肚子怎样消化食物吗?你的心在跳,你懂不仅使它停止下来?”韩柏见怪不怪,随口问道:“我多谢*慊估床患埃趸崤懦饽愕恼嫫壹词挂*斥也不知怎样实行呢o”大汉两眼一瞪道:“你对自己的身体有多少认识,你吃东西下肚*阒否你的肚子怎样消化食物吗?你的心在跳,你懂不仅使它停止下来?”
  韩柏一呆,大汉的话不无道理。
  大汉道:“幸好你的身体完全接受了我输送给你的真气,否则你在用刑前便已爬不起来了。”
  韩柏听他轻描淡写道来,却没有丝毫怜悯,心中不由有点不舒服,可是对方终是帮助自己,构竖自己时日无多,有什么好计较的。
  大汉忽地神情一动,低喝道:“躺下装死。”也不见他用力,整个人像大鸟般升上门上的壁角,像壁虎般附在那,除非有人走进囚室,再转头上望,否则休想发现他的存在。
  小铁窗啪地打了开来,一个牢役看了一番后,才关窗离开。
  大汉跳了下来,落地时铁塔般的身体像羽毛般轻盈。
  韩柏忍不住问道:“以前辈的身手,这怎关得着你。”顿了顿再轻声试探道:“你走时,可否带我一道走。”
  大汉目光灼灼上下打量他,表情出奇地严肃道:“你真的想走?”
  韩柏道:“当然!”
  大汉遗:“那你想不想复仇?”
  韩柏苦笑道:“能逃出生天我已心满意足,况且我那有本事向马峻声寻仇。”
  大汉伸手抓着他肩头道:“只要你答应完成我的志向,我不但可助你逃走,还可以使你有足够的能力报仇雪恨。”
  韩柏呆了一呆道:“连前辈也做不来的事,我如何可以完成?”他确是肺腑之言,这大汉不论智计武功,均高超绝伦,在他心目中甚至不逊于浪翻云,如此人物也做不来的事,教他如何去做?
  大汉哈哈大笑,道:“你有此语,足见你非是轻诺寡信的人,才会斟酌自己的能力,反而将逃命一事故在一边。”他沉吟起来,好一会才道:“你知否我是谁?”
  韩柏茫然摇头。
  大汉淡淡道:“我就是‘盗霸’赤尊信。”
  韩柏的脑轰然一震,目瞪口呆。
  要知盗霸赤尊信乃雄据西陲的第一大帮会尊信门创始人,擅用天下任何类型兵器,他的尊信门与中原的怒蛟帮、北方的干罗山城并称黑道三大帮,赤尊信在黑榜十大高手里亦仅次于浪翻云,声名显赫,为何竟沦落至困在这样的一个死囚牢内?
  韩柏透了一口大气,颤声道:“你怎会在这里?”换了另一人,第一个反应亦会是这个问题。
  赤尊信微微一笑道:“你这句话恰好是答案,正因任何人也想不到我在这里,所以我才来到这里。”
  韩柏灵机一触道:“是否为魔师庞斑?”
  赤尊信闪过赞赏的神色,和声道:“除了他外,谁人能使我要找地方躲起来?”
  韩柏大奇道:“既然要对付的人是他,我又怎能帮得大忙。?”
  赤尊信哈哈一笑道:“赤某自有妙法,庞斑虽自负不世之才,但总还是人而不是神,只要是人便有人的弱点,例如他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内正是其中一项,岂知我还有最后一着奇兵。”
  韩柏关心的是另一问题,乘机问道:“庞斑是否真的无敌当世?”
  赤尊信微一错愕,沉吟片晌,轻叹道:“庞斑是否真的天下无敌,谁可真的作出答案,不过就我所知所闻的人,或者覆两剑浪翻云尚有可拚之力……”说到这,粗浓乌黑的双眉紧锁起来,苦思而不能自得。
  韩柏待要告诉他自己曾亲见覆雨剑,赤尊信已喟然道:“我曾和他交手……”忽又停下,眼中混集着奇怪的神采,似是惋惜,又似困扰和憧憬,甚至带点惊惶。
  韩柏想说话,赤尊信作了个阻止的手势,大力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喜叫道:“是了!他的‘道心种魔’大法非是无懈可击,否则我也不能在他全力运展魔功之际,逃了出来,唉!”韩相对他的忽喜忽愁大感摸不着头脑,傻子看傻子般望着赤尊信,这曾叱诧风云、威震一方的黑道霸王。
  赤尊信苦笑摇头道:“但这一来他又可因我能成功从他手底逃出,推断出自己的魔功尚有破绽,以他的绝世智能,当能想出补救之法,那时要制他便难上加难了,奇怪奇怪!”
  韩柏目瞪口呆,不知有何奇怪之处。
  赤尊信看见韩柏的模样,微笑道:“我奇怪的是他‘道心种魔’大法既成,怎会仍有空隙破绽?”
  韩柏终于找到可以问的话,道:“什么是道心种魔?”
  赤尊信双眼一瞪,道:“这事你问起任何人,保证你没有答案,天下间或者只有我一人知晓。”
  韩柏大感兴趣,竖起耳朵,静心等待,一时间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凄惨遭遇,抛诸脑后。
  赤尊信续道:“一般比武交锋,下焉者徒拚死力,中焉者速度战略,上焉者智能精神气势,无所不用其极。道心种魔大法乃上焉者中的最上品,*ń簿褚炝Γ咕*神有若实质,无孔不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想当日我与庞斑决战,错觉丛生,故一筹莫展,若非我在败势将成之前,全力逃走,后果堪虞。”
  韩柏心想那一战定是动地惊天,只不知以擅用天下任何兵器的赤尊信,又动用了多少不同兵器来对抗魔师庞斑?
  赤尊信又道:“昔日做视当世的蒙古第一高手,魔宗蒙赤行亦精于此法,不过恐亦未逵庞斑的境界。对付庞斑,除非上代的无上宗师令东来,又或大侠传鹰重回人世,否则目下无有能与匹敌之人。”
  韩柏暗自咀嚼,赤尊信提到令东来和传鹰时,不说“复生”而说“重回人世”,提到庞斑时,不说“无有能与匹敌之人”,而说“目下无有能与匹敌之人”,内中大有深意。
  两人各自沉吟,各自思索,牢房内寂静无声。
  赤尊信叹了另一口气。
  韩柏心地极好,反而安慰起赤尊信道:“前辈何用叹气,只要你一日健在,当有卷士重来的一天。”
  赤尊信摇头道:“我赤尊信纵横天下,显赫一时,早已不负此生,何须强求卷土重来,人生只不过一场大梦,轰轰烈烈干个他码的痛快便够了,要知世间事,到头来谁不是空手而去。”韩相愕然,想不到赤尊信竟有如此襟胸,暗忖亦是这等胸怀,才能使这黑道霸王成为宇内有数的高手。赤尊信脸色忽转凝重,道:“现在金成起必已遣人往找何旗扬,只要他一到,你便拖无可拖,所以时间无多,你须小心听我说。”
  韩柏呆道:“前辈干脆带我逃离此处,不是解决了一切问题?”
  赤尊信道:“这一来会暴露了我的行藏o”沉吟片晌,再叹一口气道:“我本想*饶惴⒁个毒誓,才告诉你我的计划,但想起造化弄人,千算万算,那及天算。”赤尊信道:“这一来会暴露了我的行藏o”沉吟片晌,再叹一口气道:“我本想迫*惴⒁个毒誓,才告诉你我的计划,但想起造化弄人,千算万算,那及天算。”
  说罢仰首望向室顶,眼神忽明忽暗,忧喜交换。
  韩柏知他有重要的话说,知趣地静待。
  赤尊信望向韩柏,闪过欣赏的神色,道:“小兄弟!你知否魔道之别?”
  韩柏张开了口,正要说话,忽地哑口无声。原来当他细想一层,虽然在韩家整天韩家兄妹将魔和道两字挂在口边,似乎魔道之分泾渭分明,乃是天下真理。可是这刻员要他说出何谓魔?何谓道?卸发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这个似是浅而易见问题。
  赤尊信微笑道:“你不知也难怪,天下能通此理者,不出数人。”
  韩柏呆子般点着头。
  赤尊信傲然道:“天地万物,由一而来,虽历尽千变万化,最后总要重归于一,非人力所能左右。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生二者,正反是也,魔道是也,人虽不能改变这由无到有,由有至无的过程,但却可把握这有无间的空隙,超脱有无;而无论是魔是道,其目的均是超脱有无正反生死,只是其方式截然不同吧!”
  韩柏眉头大皱,似懂非懂。要知一般人生于世上,其人生目标不外三两餐温饱,娶妻生子,有野心者则富贵荣华,至于治世安邦,成不世功业者,已是人生的极致。
  可是赤尊信显然更进一步,将目标摆在勘破天地宇宙从来无人敢想的奥秘上,所以怎是他小小脑袋能在一时间加以理解的,若这番话的对象是庞斑、浪翻云之辈,又或禅道高人,必拍案叫绝,大有同感。
  赤尊信耐心解释道:“人自出生后,便身不由己,营营役役,至死方休。”接着冷笑一声不屑地道:“那些穷儒终日埋首于所谓先圣之言,什么忠君爱国、中庸之道,只是一群不敢面对现实的无知之徒。”
  韩柏心内辩道:人所知有限,终日探求生死之外的问题,怎还能正常地生活下去?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赤尊信正是非常人。
  赤尊信续道:“入道入魔,其最高目的,均在超脱生死,重归于一。不过所选途径,恰恰相反,譬之一条长路,路有两端,一端是生,一端是死,如欲离此长路,一是往生处走,一是往死逃,入道者选的是‘生’路,所以致力于返本还原,练虚合道,由后天返回先天,重结仙胎,返老还童,回至未出生前的状态,此之谓道。”
  这番话对韩柏来说,确是闻所未闻,一时间听得头也大了起来。
  赤尊信这次并没有细加解说,道:“有生必有死,有正必有反,假设生长正,死便是反.,若死是正,则生是反。修道者讲究积德行善,功于‘生’;修魔者讲求残害众生,功于‘死’,其理则一。”
  韩柏大为反感道:“假如修魔也是真理,还有何善恶可言?”
  赤尊信哈哈一笑道:“所谓积德行善,又或残害众生,均是下作者所为,从道者或从魔者,当到达某一阶段,均须超越善恶,明白真假正邪只是生死间的幻象,这道理你终有一天能明白,现在亦不须费神揣度。”
  韩柏想说话,却找不到适当的词语。
  赤尊信字字玄机,显示出他过人的识见智能。
  赤尊信续道:“魔门专论死地,要知生的过程繁复悠久,男女交合,十月成胎,翼翼小心。魔门则狂进猛取,速成速发,有若死亡,故练功别辟蹊径,奇邪怪异、毒辣狠绝,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庞斑的道心种魔大法,便需找寻炉鼎,潜藏其中,进入假死状态,一旦播下魔种,由假死变真死,大法始成。”
  韩柏奇道:“若是真死,还有什么成功可言?”
  赤尊信答道:“死是真死,不过死的是炉鼎,魔种藉炉鼎之死而生。庞斑魔功上的缺撼,大有可能是炉鼎上出了意想不到的问题,否则他将成魔门古往今来首次出现的魔尊,那时他厉害到何等地步,就非赤某所能知了。”他不愧智能高超,推断出庞斑遇上的问题,有如目睹。
  韩柏禁不住问道:“你为何会对庞斑魔功,知道得这般详尽?”
  赤尊信低声道:“这件事天下无人知晓,因我和庞斑关系非比寻常,他乃百年前蒙古第一高手魔宗蒙赤行一脉,而赤某则属当时中原魔教第一高手血手厉工的系统。虽同属魔门,但两派的斗争却持续不断,所以庞斑魔功初成,第一个找上的便是赤某。庞斑此人来历神秘,极可能有蒙古血统,这次出来搅风搅雨,亦应是含有报复明室推翻蒙人的恩怨。”
  韩柏呆了起来,想不到个中复杂到这般地步。
  赤尊信道:“现在是寅时初,不出一个时辰,金成起会再使人将你提进刑室内。若他们请来了何旗扬,便再无拖延之计。”
  韩柏奇道:“你怎知他们会在一个时辰内来提我?”
  赤尊信冷哼道:“这只是刑家小道,对一般人来说,寅时中是睡得最熟最沈的时刻,意志也是最薄弱,若把握这时间加以拷问,每收奇效。”
  韩柏打个寒噤道:“那我怎么办?”
  赤尊信微微一笑,对他作了一番嘱咐。
  韩柏呆道:“这真行得通吗?”
  赤尊居还要说话,神色一动,道:“他们来了。”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便升上了室顶,移开大石,溜进了邻室去,大石阖上,一切回复原状。
  不一会,牢门打了开来,韩柏又给提进刑室里,何旗扬和金成起赫然坐在刑室中。韩柏给推到原先的椅子坐下,认罪书摊在桌面,笔墨一应俱全。
  何旗扬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想不到你是如此一名硬汉,何某好生佩服,现在何某已到此地,你又有何回报?”他纯以江湖口吻和韩柏交谈,显是先礼后兵的格局。
  韩柏依着赤尊信的教导,先叹一口气,才道:“小子虽是无知,却非愚顽之辈,这刻见到何老总来此,那能不立即心死,老总叫我签什么,小子便签什么。”
  何旗扬等大为惊奇,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却如此老成通透。
  韩柏道:“小子无亲无故,生生死死,了无牵挂,不过临死前有一个要求,万望何老总恩准。”
  何旗扬一生无数经历,但却从未遇上一个人如此漠视生死,这若出现在饱历世情的老人身上,还不稀奇,但像韩柏这热恋生命的年纪,竟能有此襟坏,可说闻所未闻,此刻听来心头也一阵不舒服,沉声道:“说吧!只要何某能做得到,一定给你完成。”
  这话倒不是弄虚作假,要知困果循环之说,深入人心,即管金成起等害死韩相后,也必会祭祀一番,希望韩柏冤魂不会找上他们。
  韩柏道:“我只要求在死前,能好好饱餐一顿,睡上一觉,死后留个全,就是如此。”
  何旗扬松了一口气,道:“小兄弟放心,何某保证如你所愿。”
  韩柏再不多言,提笔在供词上画下花押。当下又给送回牢房里,不一会美食送至,韩柏依赤尊信之言,放怀大嚼,刚放下碗筷,赤尊信又像泥鳅般滑了过来。
  赤尊信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道:“我果然没有估错,他们并没有在饭肴内下毒,这并非说他们心肠好,只是怕事后被长白派的人查出来。”
  韩柏颤声道:“那他们会用什么方法杀我?”
  赤尊信望向室尾那盖长燃的油灯,不屑地道:“这几间死囚室,都是没有燃灯的黑牢,独是这间才点有油灯,其中自有古怪。”
  韩柏道:“难道他们在油灯落了毒?”
  赤尊信摇头道:“若是下毒,岂能瞒过长白派的人,这盏油灯只是一个指示工具,当它熄灭时,也是你命毕的时刻。”
  韩柏大为不解。
  赤尊信解释道:“他们只要将这囚室的通气口封闭,再用棉布将门隙塞死,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你活活闷死,事后又可不怕被人察觉你是被人害死的,你说这方法妙不妙!”
  韩柏一阵哆嗦,颤声道:“那怎么办?”
  赤尊信哈哈一笑道:“我们便来个将计就计,你小心听着,一会后我向你施展一种古今从没有人敢尝试的魔门大法,此法与魔师庞斑的种魔大法恰恰相反,他是由魔入道,牺牲炉鼎,但我的方法却是由道入魔,舍弃自*恚猿扇Α!*
  韩柏目瞪口呆道:“你舍弃了自身有什么后果?”
  赤尊信若无其事道:“自然是死得干干净净。”
  韩柏惊叫道:“那怎么成?”
  赤尊信叹了一口气道:“假若还有他法,难道我想死吗?此法之所以从未有人敢试,正在于没有人肯作此最大的牺牲,兼且炉鼎难求,我已走投无路,又见你是上佳材料,才姑且一试,胜过坐以待毙,你若再婆婆妈妈,我便任由你给人生生闷死。”
  韩柏哑口无言。
  赤尊信淡然自若道:“我将以移神转魂大法,将毕生凝聚的精气神转嫁于你,并使你进入假死状态,至于以后有何现象,又或你是否具能成为能与庞斑撷抗的高手,就非我所能知了,好了!留心听着。”
  韩柏还要说话,赤尊信像有催眠力量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指导着他如何进入受法的状态。
  “轰!”
  赤尊信一掌拍在他顶门处。
  韩柏立时进入半昏迷的状态,全身忽冷忽热,眼前幻象纷呈,全身骨肉,似要爆炸,汗水狂流。
  “轰!”
  再一下大震,韩柏终于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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