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齐王回京




  陪李建成来的是薛万彻和冯立本,三人借东厢跟寇仲密话。沙家的人均不在被邀之列。
  寇仲对薛万彻这个人特别顾忌,皆因看穿他无论才智、武功,在李建成的太子系集团中,均属上上之选。李建成闲话两句后,转入正题道:“听德妃所言,莫先生立志以医道济世,要奉家叔之命游历天下,所以无意在我大唐为官,可有此事?”
  只从他这么快便从尹德妃处获得这消息,便知他和尹德妃过从之密。当然也可能是由常何禀告他知晓的,但这可能性却不大,皆因牵涉到寇仲曾力捧他一事。
  薛万彻和冯立本目光闪闪的凝视寇仲,看他如何回答。
  寇仲当然知他语出有因,看自己是否为可被收买的人,而不惜劳师动众如此迫切的摸到沙家找他倾谈,该有迫在眉睫的事情须得自己的合作。假若他一句话说得不合常情,李建成不怀疑他才奇怪。
  寇仲叹道:“殿下明鉴,男儿出来闯荡,谁不想建立一番功业。只因家叔精于相人之术,确言小人这十年大运中凶险重重,必须孤身走南窜北的漂泊无定,始能化解,才有要小人四处行医的训示。”
  李建成释然道:“原来莫先生有此苦衷,这就易办。本殿下先赠先生一笔盘缠作路费,异日先生倦勤回来,那时本殿下该已一统天下,包保先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寇仲扮作双目放光的样子,瞧着冯立本把重甸甸的一个袋子放在他身旁几上。
  李建成微笑道:“这里是二百两黄金,小小心意,请先生笑纳。”
  寇仲浑身一震,伏地拜谢道:“多谢殿下赏赐。”
  重新坐好后,寇仲感到冯正本和薛万彻都少去三分戒备,神情比较轻松。
  李建成道:“现在大家是自己人,本殿下也不妨直说白话,假设皇上询问起张婕妤的病因,本殿下希望先生能说实话,就说娘娘怪病的起因,确如先生昨晚在上林苑对本殿下所说的,是中了寒热交侵的缓性剧毒。”
  寇仲暗叫厉害,自己如不识相,自动合作入局,包保不得善终收场,换过是其他人,在这种威逼利诱下,谁敢不乖乖的屈服。
  垂头道:“这个当然,小人懂得怎样向皇上回奏的!”
  李建成三人无不露出喜色。
  薛万彻轻描淡写的道:“莫先生须得谨记,此事万勿主动向皇上提出,需待皇上垂询,始欲语还休的道出详情。在医药上先生是大行家,自比我们这些门外汉更懂得怎样说得天衣无缝。”
  寇仲心中暗惊,日上答道:“这个包在小人身上,小人会仔细拟好一番说词,待皇上垂询时和盘托上。”
  李建成见他这么识相,大喜道:“莫先生果然没有辜负本殿下对你的期望,不知莫先生会在长安逗留多久?”
  寇仲心忖待老子起出宝藏,你跪地央我留下亦不会答应。表面则谦恭地答道:“该还有二十来天,因家叔指示,在一个地方不能停留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李建成长身而起,道:“先生既然尚有一段时间留在长安,本殿下就挑两名年经漂亮的宫女来为先生侍寝,保证先生满意。”
  寇仲大吃一惊,暗想这么一来老子的一举一动,岂非全在你李建成耳目的监视下?忙跳起来道:“殿下好意,小人只能心领。因家叔有言,噩运一日未过,绝不可接近女色。”
  李建成愕然道:“竟然有此奇怪禁忌,令叔确是非常之人。哈!如此就待先生云游归来,本殿下再为先生安排吧。”
  寇仲把三人面送到大门,看着他们策骑在亲卫簇拥下离开,正要溜出去与徐子陵见面,撞着二少爷沙成功回来,给他抓个正着,硬要拉回屋内说话,只好大叹倒霉。
  在大堂一角坐下,沙成功欣然道:“莫兄确是医道如神,青夫人被你施针后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以的,疾痛全消,欢喜得不得了,千叮万嘱小弟怎都要请莫兄今晚到风雅阁吃一顿便饭,让她当面道谢。所以小弟曾说过,外表并不重要,最紧要是有没有真本领。不过青夫人你却千万碰不得。嘻!风雅阁除青夫人和喜儿小姐以外美女俯拾皆是,今晚包保莫兄艳福齐天。”
  寇仲心想我到长安来为的是要争霸天下,岂有闲情陪你去嫖妓。露出为难的神情摇头叹道:“我是天生的辛苦命,待会你姐夫常何大爷会来找我,不知又要为哪位皇亲国戚治病,青夫人那边的艳福,只好麻烦二少爷一个人去独享。哈!看我要弄剂补药给二少你补补身子。”
  这番话半真半假,沙成功显然对常何不无顾忌,只好苦着脸道:“没有问题,但老哥可否尽量抽身来打个转呢?否则小弟很难向喜儿交待。”
  此时下人来报,常何驾到。
  寇仲心中好笑,更怕沙成功和常何“对质”,拍拍他肩头道:“小人看着办吧!”
  匆匆出迎常何而去。
  黄昏。
  徐子陵变回黄脸汉的雍秦,与雷九指在侯希白的小院碰头,正准备出外用膳,接者再往赌场,适巧侯希白偷空来到。这并非巧合,而是每天某几个时辰,雷九指都会到这里来守候,看看候希白留下的消息,又或要见面。
  侯希白劈头道:“李元吉和杨文干回来哩!”
  徐子陵和雷九指脸脸相觑,这或者表示两人放弃在关外截击他们而改在长安动手,又或猜到他们已潜入长安,那更自然要赶快回来对付。
  侯希白道:“此事相当奇怪,据消息说子陵和少帅曾现身关内长安附近另一大城渭南,还与当地京兆联的人碰上,打伤几个人,所以李元吉等才闻讯赶回来的。”
  雷九指讶道:“这些消息希白是从甚么地方听回来?”
  侯希白答道:“是秦王府的人告诉我的。刚才我再见秦王,他问我若与可达志动手过招,有多少分胜算。我想起可由子陵代包,遂说有五成把握,秦王听后非常高兴,送我十两黄金,刚好是李建成赠金的双倍。”
  雷九指向徐子陵道:“李世民该是对李建成忍无可忍了。”
  徐子陵点头道:“该是如此,所谓佛也有火!李建成最大的失着是引入突厥人,令李世民感觉到自己正身处险境,事实上关中的派系斗争,其成败已演变至东突厥能否大举入侵的关头。”
  侯希白道:“照我看李世民非常头痛,在战场上他虽是战无不胜的统帅,但回到长安,面对的却是另一种的斗争手段,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且李建成终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又与李渊的宠妃结党,兼之有魔门和突厥人在背后撑腰,李世民可说完全陷于挨打的劣势,我实在想不到有甚么方法可帮他的。”
  雷九指不解道:“李世民在大唐军中极具威望,只要一声令下,岂非可把李建成打个落花流水,连李渊也无可奈何。”
  侯希白摇头道:“唐室行的是府兵制,打完仗回家,府兵归田,与寻常百姓无异。如果中央要徵调府兵,发下军符到地方州县,由州县的刺史与折冲都卫共同验明军符无误,始能发兵。训练则于每年冬季各在地方进行。试想李世民若要起兵遣返,首先须从李渊手上取得军符,其次这么大举动员,怎会不惊动李建成,可能府兵未至,天策府便给捣成碎泥。”
  徐子陵开始明白杨文干的作用,像这种雄霸一方的大帮会龙头老大,不须军符,即可发动大批人手来对付任何人。而以可达志为首的突厥高手,更可在这种形势下举足轻重。
  侯希白又道:“李世民曾多次请求李渊让他发兵进攻正虎视耽耽太原的刘武周和宋金刚,都被太子和妃缤党进言破坏,正是怕李世民见形势不妙,在外拥兵自立,甚至掉转枪头来攻打长安。”
  雷九指恍然道:“难怪李世民这么看重你这个外人,假若你能狠挫可达志的威风,至少可杀杀李建成的气焰。环顾天策府,虽是高手如云,可是连长孙无忌都在可达志手上吃了亏,单打独斗下,确无能与可达志撷抗的人。”
  侯希白苦笑道:“所以秦王着我明晚随他到皇宫参加年夜宴,这趟要看子陵的功夫啦!”
  徐子陵愕然道:“明晚!唉!我刚想告诉你一个对付杨虚彦的计划,不巧的也正是要在明晚进行。”
  接着把杨虚彦可能于明晚于同兴社吃年夜饭时刺杀高占道的事详细道出。
  侯希白听得眉头大皱时,雷九指笑道:“放心吧!杨虚彦与唐室关系密切,这种场合怎敢不出席,假设他真的要从事刺杀行动,也只会在事前成事后,又或托词离开。只要我们部署得当,仍有机会把他干掉。”
  侯希白双日放光,道:“这趟绝不可让他溜掉,否则子陵和少帅的身分将会光。”
  徐子陵笑道:“就算他明知我们身分,又或临阵时成功溜掉,亦绝不会把事情张扬出去,只是我们的处境更危险而已。”
  两人不解的瞪着他。
  徐子陵进一步解释道:“道理很简单,皆因他的师傅,也是侯兄的师傅石之轩,正苦待我们去把杨公宝藏起出来,其他的事在他看来都是次要的。”
  雷九指拍腿喜道:“这就更能令我们可放手而为,再无任何顾忌。”
  侯希白道:“今回该轮到小弟把这两天扮作莫为所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说给子陵听吧!”
  寇仲把常何反拉出大门,煞有介事的低声道:“出门再说。”
  常何着同来的四名手下让出一骑予寇仲,两人并骑驰出沙家新宅,朝跃马桥的方向走去。
  寇仲装出一脸苦恼的神色,“痛不欲生”的道:“小人给二少爷缠得差点没命,幸好有你常大人来解围,否则都不知如何脱身。”
  常何笑道:“成功是否要先生去为艳名远播的青青夫人治病呢?”
  寇仲道:“治病没有问题,最怕他要我去和青楼的美人儿喝酒应酬,酒能乱性,色更厉害。小人练的是童子功,若给破掉,那就三十多年心血尽付东流。”
  常何露出同情的神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寇仲打蛇随棍上的道:“常大人可否帮小人一个忙?”
  常何显露出义气男儿的本色,拍胸道:“莫兄有甚么事尽管说出来,小弟力所能及,必为你办妥。”
  寇仲压低声音道:“这两天我日夜不停的为人治病,累得差点没命,回家后又给二少缠死。嘿!你也知我有时是要独自一人静静地休息。我可否在躲起来时,就推说应你之请去给人看病。”
  常何欣然道:“这个没有问题,不过皇上命我通知你,明晚宫内的年夜宴,莫兄定要出席,届时小弟会来接莫兄入宫。”
  寇仲刚才一番说词,无非为找藉口不留在沙府吃团年饭,好去应付杨虚彦的行刺,此时为之哑口无言,心叫糟糕。
  常何又道:“莫兄已成长安最受欢迎的人,不但皇上和太子殿下看重你,连今早才回来的齐王也要请你今晚到风雅阁相叙,这个小弟可不敢代你推却。”
  寇仲心中叫苦,兜兜转转后,仍是要赴齐王元吉的晚宴,颓然道:“我明天不是大清早就要入宫为娘娘诊病吗?”
  常何道:“齐王当然晓得,故莫兄只要到他的宴会转转便成。”
  寇仲作最后努力,叹道:“常兄好像忘记我练的是童子功,最怕色诱。”
  常何道:“这个包在我身上,我会暗中通知齐王,请他安排妥当,包保没有人色诱你老兄。”
  寇仲苦笑道:“齐王的宴会往甚么时候举行?若还有点时间,我就回家好好先睡一觉,恢复些精神,这叫养生之道。”
  常何往西沉的太阳瞥上一眼,道:“尚有个许时辰,莫兄迟到也不打紧,小弟会为莫兄说话的!”
  寇仲一声告罪,勒转马头,飞也似的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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