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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蹲在小溪旁,先净手,接着掏手取水,痛快地喝了两口。 清凉的溪水灌入喉咙,使他精神为之一振,不远处虽仍有喊杀的打斗之声传来,另一边则蹄声轰鸣如雷,但暂时都似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臂膀、左肩和右腿间三处小伤口仍有少许疼痛,但大致上已经愈合,没再淌血。 他脑中尚是记忆鲜明,如何在敌人重围下击杀对方的多个头子,再借神遁挂树逸出重围。 贼寇的实力明显不止数千人之众,且高手如云,使迎战的牧场战士一再陷于苦战中。 现在唯一能助飞马牧场脱难之法,就是先一步找到四大寇方的主力所在,再以狙击手段杀其主帅,如此才能彻底挫折敌寇的士气,打乱他们的阵脚。 打定主意,徐子陵射出神遁,跃上溪旁一株参天古树之巅,观察战场的形势。 ※ ※ ※ 柴绍冷笑道:“假设阁下死不了,我们便陪你喝口热茶聊聊吧!” 探手拉起李秀宁的玉手,往后急退。 寇仲立时看得怒火中烧,呆在当场,茫然不知李纲和窦威亦往外移开。 柴绍喝道:“放箭!” “飕飕”声中,满布屋檐上、花园中的李阀战士,同时掣起弩弓,朝寇仲发箭射去。 柴绍亦放开挽着李秀宁的手,两根护臂激电般往寇仲射来,声势极之凌厉。 即使以寇仲之能,也难以用手上的井中月同时挡格这配合巧妙的箭阵攻击,何况还要应付柴绍脱手疾射而来,贯满真劲的两根护臂钢棍。 寇仲在剎那间回过神来,在劲箭贯体前冲天直上。李秀宁一声娇叱,在所有箭矢、护臂落空的当儿,人随剑走,衔着尾巴往寇仲追去。 劲弩上膛的声音在四方响起,显示第二轮箭攻即将发动。 要在无法借力、更无遮挡掩护的虚空处,同时应付李秀宁从下而来的攻击,和随时密集射来的弩箭,就算是宁道奇、毕玄之辈,亦要手足无措。 寇仲却是夷然不惧,左手神遁电射往左方老树之巅,就在李秀宁的长剑及上他前,往横移开,没入远处的暗黑里。看得柴绍等瞠目以对,却又毫无办法。 ※ ※ ※ 徐子陵提气疾驰,奔上一个小丘后停下步来。 丘脚处杂树丛生,中间有条小河流过,婉蜒而去。再远点就是刚才在山高处看见的小村庄了。 适才他观察战场形势,发觉贼寇的主力正四方八面以此村为中心聚拢过来,心感奇怪,故赶来一看。 眼下的小村静若鬼域,一点不觉任何异常的情况,略一沉吟后,掠下丘坡。 奔至切近时,心中忽现惊兆,就像那次在巴陵城外长江之旁被人从船上监视的感觉,不由心中讶异。 屋中藏的究竟是那一方的人呢? 四方远处不时有厮杀声随风传来,提醒他战争仍在方兴未艾。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后,涌起强大的信心,来到村中最高大的屋宇门前,伸手敲了三下。 “咿!” 木门往内掩开,长剑搠胸疾刺。 这一剑绝不简单,看似一剑,其实隐含无穷尽的攻击性和变化后着,最厉害处是剑尖颤震中,发出七、八度“嗤嗤”剑气,笼罩着徐子陵胸腹间所有要穴,声势夺人。 徐子陵有点像对上杨虚彦的感觉,更由于身处明处,一时眼中尽是点点剑芒、顿感呼吸不畅。 眼看他要伤在剑下时,徐子陵修长的双手弹上平胸的位置,十指像鲜花般盛开,每指都生出微妙的变化,化出不同角度又曼妙无伦的动作,在窄小的空间迎上剑芒。 “叮叮当当!” 珠走玉盘般的悦耳声音连串响起,徐子陵一步不移的化解了对方凌厉的剑招。“砰!” 屋门再次关上,但徐子陵已看到发剑者正是一身戎装的商秀珣。 他虽奇怪商秀珣为何不在战场主持大局,反溜到这里来,但总放下心来,因为这美人儿场主仍是安然无恙。 正要扬声发话时,轰雷般的蹄音分由两端村口传至。 徐子陵心念电转,往后飞退,跃上对面房舍的瓦顶处,俯伏不动,静观变化。 ※ ※ ※ 寇仲离开环绿园,来到一座钟楼之顶,差点要痛哭一场,心中既酸又涩,难过得要命。 他本以为可把李秀宁置诸脑后,可是当见到李秀宁柔顺地任由柴绍拉起她娇贵的玉手时,才知她在他心中仍是那么重要。她既有柴绍护花,何用再劳烦自己这外人呢? 吹绉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寇仲叹了一口气,决意再不理李秀宁的事,朝堡墙掠去。看来所有怨气只好发泄在那些倒霉的毛贼身上了。 ※ ※ ※ 蹄声倏止。 村口的两批敌人同时甩蹬下马,把守出口,只二十多人昂然入村。 徐子陵居高临下瞧去,只见除高持火把的四人头缠白巾外,其它人衣饰各异,都是具高手的气度神态,显是贼寇的领导人。 带头的四人更是形相突出,极可能就是横行长江一带凶名四播的四大寇本人,年纪在三十至四十岁间。 他不由心中懔然,暗忖难怪商秀珣要躲到这里来了。皆因情报失误,以为来的只是一股数千人的贼子,事实上却是四大寇倾全力来攻,务要一举夺下飞马牧场。奇怪的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刻,为何四大寇如此神通广大,得知道商秀珣来了这里呢? 众贼寇在村中立定,四个带头者之一哈哈笑道:“本人向霸天,爱开玩笑的江湖朋友赠了我一个叫‘寸草不生’的外号,皆由于对本人不了解而生此误会。事实上我却是爱花惜花的人,商场主如若不信,只要试试委身本人三天,保证会出来纠正天下人这大错特错的想法。” 其它贼寇立时发出一阵哄笑,充满猥亵的意味。 向霸天的外貌卖相确令人不敢恭维,是个五短身材的胖汉,矮矮的个子,短短的手脚,腆着肚子,扁平的脑袋瓜儿好象直接从肥胖的肩上长出来似的。 可是那对像是永远瞇起来的眼睛却是精光闪闪,还且带着邪异的蓝芒,使人知道他不但是内功精湛的高手,走的更是邪门的路子。 他两手各提着一只银光闪闪边沿满是锐齿的钢环,更使人感到他的危险和诡秘性。 都不知有多少人饮恨在他这对“夺命齿环”之下了。 ※ ※ ※ 伏在瓦背上的徐子陵心中涌起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强烈杀机。细想下才明白是因他言语辱及商秀珣之故。 向霸天旁那粗壮结实,背上交叉插着两根狼牙棒,脸上贱肉横生,额头还长了个令他更形丑陋的肉瘤的大汉狂笑道:“场主鲁莽出战,败局已成,但若肯委身侍候我们,变成床上一家亲,自然什么事都好商量哩。”说话更是猥亵。 众贼又捧腹淫笑,得意万状。 徐子陵骤想到内奸的问题。 若不是有内奸弄鬼,众贼怎知商秀珣的行踪,而以飞马牧场的实力,亦绝不会霎时落至如此挨打田地。 不过牧场方面只要能稳守两边峡口,仍未算真败。 另一寇首阴恻恻笑道:“好一个床上一家亲。房三弟这提议令人叫绝。只不过商场主乃黄花闺女,就算心中千肯万肯,但当着这么多人,自然会脸嫩害羞,说不出话来呢!你们说我毛燥对女儿家的心理揣摩得够透彻吗?” 此人身材高瘦,一副坏鬼书生的模样,唇上留了副两撇八字须,背上插着个尘拂,打扮得不伦不类。单看外表绝猜不到他就是在四大寇中排名第二的“焦土千里”毛燥。 先前发话额长肉瘤的大汉既被他唤作三弟,该就是被称为“鸡犬不留”的房见鼎。 徐子陵特别留神打量那尚未发言,理应是四寇之首的“鬼哭神号”曹应龙。 此人身型雄伟,长了一对兜风大耳,额上堆着深深的皱纹,颧高腮陷,两眼似开似闭,予人城府深沉的印象。但其相貌倒不像其它三人般令人讨厌,有点像不爱说话的老学究。 他左手提着一枝精钢打制的长矛,看样子至少有四、五十斤重。 “叮!” 向霸天左右手扬起,夺命齿环相敲下发出一下清越的脆响,后面十多名手下立时左右扑出,逐屋搜查,亦有人跃上屋顶,以作监视,一时门破窗碎的声音,连串响起。 徐子陵心中杀机更盛,暗暗凝聚功力。 ※ ※ ※ 寇仲借神遁潜出内堡,窜房越屋,朝外城墙的方向掠去。经过昨晚窥见苑儿和那外鬼私会的院落时,心中一动,翻了进去。 话声隐从主宅传至,却不见灯火透出。 寇仲伏在园里,内心经过一番极矛盾的斗争后,仍忍不住摸了过去,跃上主宅旁的一株树上,透窗朝内瞧去。 在这角度下,刚好见到那晚与苑儿碰头的奸夫和另一名男子,坐在靠窗的椅子处面对着在视线之外的其它人,而听声息该不会少过十个人。 寇仲有了上趟的教训,知这奸夫功力高绝,忙催发长生诀的内呼吸,同时收敛眼射的光芒。 只听有人道:“今次我们整个计划最精采的地方,就是内外配合,攻其不备。且又有公子在暗中主持,那愁飞马牧场不手到拿来。” 那奸夫哈哈笑道:“陈老师休要夸奖我,我李天凡只是在一旁摇旗吶喊的小喽啰,握大旗的还是要仗沈军师。” 寇仲立时头皮发麻,这才知事情的严重性。 沈军师自然是沈落雁,李天凡则是李密的儿子。又与宋玉致有婚约。只从两人对坐于此这事实,已强而有力地说明了李密要不惜一切夺取飞马牧场和对付李秀宁。 果然沉落雁的呖呖娇声从屋内传出道:“公子太谦让了!落雁愧不敢当。现在刚过亥时,商秀珣应已成为曹盟主的网中之鱼,内堡那方亦该有动静传来了。” 李天凡哂然一笑道:“商秀珣一向孤芳自赏,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内,若论才智,那及得上沈军师。沈军师不若趁尚有点时间,向诸位详细报上待会行事配合上的细节。” 此人说话得体,显出虎父确无犬子,是个能领导群伦的人物。 寇仲却在盘算应否剌杀此子,若能得手,那么宋玉致的婚约岂不是可立即宣告完蛋。否则若李密攻克洛阳,宋玉致使要嫁入李家。 他已失去了李秀宁,若连宋玉致都嫁了给人,使宋阀和李密变成一家亲,在公在私,均非他寇仲捱得起的打击。 想到这里,一颗心热起来,但脑筋却冷静若寒冰。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摸清楚屋内各人的实力,只是一个沉落雁已不好应付,何况这李天凡更非易与之辈,若不小心,他恐怕会饮恨于此。 唉!若小陵在就好了,现在只希望他能来个英雄救美,倘顺手取得她芳心,就最理想不过了。 ※ ※ ※ “砰!” 木门爆裂。 一名大汉破门闯入商秀珣隐身的大屋去。徐子陵则蓄势以待,只要四大寇对商秀珣稍作异动,就是他出手的一刻。 四大寇果然露出讶异之色,别头瞧往那所前后两进的房子,却并非因为有什么特别声音传来,而是因为屋内全无声息,连足音都欠奉。 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 入屋那人并非庸手,即使在屋内遇上整个飞马牧场的人,亦未致不济到一招未交就给人收拾了。 徐子陵也因心中的惊奇,忘了出手。 一直没有说话的曹应龙冷冷道:“人来!给我把整座房子砸个粉碎。” 他身后的众寇轰烈应是,空群出动。 远近屋檐上的贼寇高手亦把注意力集中到这里来,人人高举火把,照得全村一片火红。 房见鼎厉叱一声,排众而出,一阵风般抢上石阶,双掌印在门旁的墙壁处。 开始时墙壁没有丝毫异样,接着上面檐篷处发抖般战震着,然后整幅墙四分五裂,向内倾颓,稍露出厅堂的情况时,又给屋檐塌下的瓦碎尘屑遮盖了。 众寇齐声喝采,像一群嗅到鲜血的恶兽般往成了猎物的可怜屋子扑去。 徐子陵见房见鼎掌力厉害至此,若用上背后两根狼牙棒,当有横扫千军之概,反激起了他昂扬的斗志。 此时风声在左方屋宇顶处响起,贼寇方面的高手朝他藏身处掠过来。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暂时放下刺杀寇首的意图,目光迅速巡视远近可供藏身之处。 在火把余光映照不及的屋侧园林里,有座大小两丈见方的小砖屋,看来是放置杂物的小仓,忙滑下屋檐,潜了过去。 木门应手而开,还未看清楚,轻微发动机关的声音从地底传上来,由于外面拆房子的声音响个不停,把其它声音完全遮盖,故不虞会给人听到。 徐子陵忙把门拉上,小屋内果然堆满农耕工具,而屋子正中空处,一块地板缓缓往下沉去,露出幽深的地道。 徐子陵立时想起鲁妙子这位大下的第一巧匠。 ※ ※ ※ 沉落雁正要说话,远处屋顶上传来鸟鸣之声,李天凡立即道:“李秀宁中计了,一切依计划行事。” 寇仲知道他们收到苑儿从内堡传出的讯号,禁不住心中苦笑。 自己真能不理李秀宁的安危吗? 更何况此事和争霸天下直接有关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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