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山容易,下山也不难。 太阳还没有下山,他们就已下了山。 山下有条小路,路旁有棵大树,树下停着辆大车,赶车的是个小伙子,打着赤膊,摇着草帽蹲在那里晒太阳。 树荫下有风,风吹过来,传来一阵阵酒香:“是上好的竹叶青。” 附近看不见人烟,唯一可能有酒的地方,就是这辆大车。 这小伙子一个人蹲在外面晒太阳,却把这么好的酒放在车户里吹风乘凉。 了喜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这世上有毛病的人倒是真不少。 邓定侯看着他,问道:“你想不想喝酒?”丁喜道:“不想。” 邓定侯很意外,道:“为什么?” 丁喜道:“因为我虽然是个强盗,却还没有抢过别人的酒喝。” 邓定侯道:“我们可以去买。” 丁喜道:“我也很想去买,只可惜我什么样的酒铺都看见过,却还没有看见过开在马车里的酒铺。”邓定侯笑道:“你现在就看见了一个。”丁喜果然看见了。 那赶车的小伙子,忽然站起来,从车后拉起了一面青布酒旗,上面写着:“上好竹时青,加料卤牛肉。” 若说现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丁喜和邓定侯高兴一点儿,恐怕就只有好酒加牛肉了。 邓定侯道:“那老乌龟实在很不好对付,我只怕还没有撕下他的耳朵来,就已先被他撕下了我的耳朵。” 丁喜道:“所以你现在就很发愁。” 邓定侯道:“我以我就要去借酒浇愁。” 丁喜道:“好主意。” 两个人大步走过去。 “来十斤卤牛肉,二十斤酒。” “好。” 这小伙子口里答应着,却又蹲了下去,开始用草帽扇风。 他们看着他,等了中天,这小子居然连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丁喜忍不住道:“你的牛肉和酒自己会走过来?” 赶车的小伙子道:“不会。” 他连头都没有抬,又道:“牛肉和酒不会走路,可是你们会走路。” 丁喜笑了。 小伙子道:“我只卖酒,不卖人,所以……” 丁喜道:“所以我们只要是想喝酒,就得自己走过去拿了。” 小伙子道:“拿完了之后,再自己走过来付帐。” 马车虽然并不新,门窗上却挂着很细密的竹帘子,走到车前,酒香更浓。 “这小伙子的人虽然不太怎么样,卖的酒倒真是顶好的酒。” “只要酒好,别的事就全都都可以马虎一点了。” 邓定侯走过去,往车厢里一看。丁喜也怔住。 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厢里,手里拿着一大杯酒,正咧着嘴,看着他们直笑。 这个人的嘴表情真多。 这个人赫然竟是“福星高照”归东景。 车厢里清凉而宽敞。 丁喜和邓定侯都已坐下来,就坐在归东景对面。 归东景看着他们,一会儿咧着嘴笑,一会儿撇着嘴笑,忽然道:“你们刚才说的老乌龟是谁?”邓定侯道:“你猜呢?” 归东景道:“好象就是我。” 邓定侯道:“猜对了。” 归东景道:“你准备撕下我的耳朵?” 邓定侯道:“先打门牙,再撕耳朵。” 归东景叹了口气,道:“你们能不能先喝酒吃肉,再打人撕耳朵?” 邓定侯看着丁喜。 丁喜道:“能。” 于是他们就开始喝酒吃肉,喝得不多,吃得倒真不少。 切好了的三大盘牛肉转眼间就一扫而空,归东景又叹了口气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邓定侯道:“等你先看看这六封信。” 六封信拿出来,归东景只看了一封:“这些信当然不是你亲笔写的。” 邓定侯道:“不是。” 归东景苦笑道:“既然不是你写的,当然就一定是我写的。” 邓定侯道:“你承认?” 归东景叹道:“看来我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了。” 丁喜道:“谁说不行?” 归东景道:“行?” 丁喜道:“你根本就不必承认,因为…。,” 邓定侯紧接着道:“因为这六封信,根本就不是你写的。” 归东景自己反而好象很意外,道:“你们怎么知道不是我写的?” 丁喜道:“饿虎岗上的人不是大强盗,就是小强盗,冤家对头也不知有多少。” 邓定侯道:“这些人就算要下山去比武决斗,也绝不该到处招摇,让大家都知道。” 丁喜道:“因为他们就算不怕官府追捕,也应该提防仇家找去,他们的行踪一向都唯恐别人知道。” 邓定侯道:“可是这一次他们却招摇得厉害,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 丁喜道:“你猜他们这是为了什么?” 归东景道:“我不是聪明的丁喜,我猜不出。” 邓定侯道:“我也不是聪明的丁喜,但我却也看出了一些苗头。”归东景道:“哦?” 丁喜道:“他们这么样做,好象是故意制造机会。” 邓定侯道:“好让我们上饿虎岗去拿这六封信。” 归东景道:“你既然知道这六封信不是自己写的,就一定会怀疑是我了。” 邓定侯道:“于是我就要去打你的门牙,撕你的耳朵。” 丁喜道:“于是那个真正的奸细,就可以拍着手在看笑话了。” 归东景不解道:“饿虎岗上的好汉们,为什么要替我们的奸细做这种事情?” 丁喜道:“因为这个人既然是你们的奸细,就一定对他们有利。” 归东景道:“你呢?你不知道这回事?” 丁喜笑了笑,道:“聪明的丁喜,也有做糊徐事的时候,这次我好象就做了被人利用的工具。” 归东景也笑了,道:“幸好你并不是真糊涂,也不是假聪明。” 邓定侯道:“所以现在你耳朵还没有被撕下来,牙齿也还在嘴里。” 归东景盯着他,忽然问道:“我们是不是多年的朋友?” 邓定侯道:“是。”,, 归东景道:“现在我们又是好伙伴?” 邓定侯道:“不错。” 归东景指着丁喜道:“这小子是不是被我们抓来的那个劫镖贼?” 邓定侯微笑点头, 归东景叹息着,苦笑道:“可是现在看起来,你们反而像是个好朋友,我倒像是被你们抓住了。” 丁喜道:“你绝不会像是个小贼。” 归东景道:“哦?” 丁再道:“你就算是贼,也一定是个大贼。” 归东景道:“为什么?” 丁喜道:“小贼唯恐别人说他糊涂,所以总是要作出聪明的样子;大贼唯恐别人知道他聪明,所以总是喜欢装糊涂,而且总是装得很象。” 归东景大笑,道:“讨人欢喜的丁喜,果然真的讨人欢喜。” 他大笑着站起来,拍了招丁喜的肩,道:“这辆马车我送给你,车里的酒也送给你。” 丁喜道:“为什么给我?” 归东景道:“我喝了酒之后,就喜次送人东西,我也喜欢你。” 丁喜道:“你自己呢?” 归东景笑道:“我既然已没有嫌疑,最好还是赶快溜开,否则就得陪着你伤透脑筋了。” 归东景道:“奸细既然不是我,也不是老邓,怎么能跟饿虎岗串通的?怎么会知道你们的要求?” 他摇着头,微笑道:“这些问题全部伤脑筋得很,我是个糊涂人,又懒又笨,遇着要伤脑筋去想的事,一向都溜得很快。” 他居然真的说溜就溜。 丁喜看着邓定侯,邓定侯看着丁喜,两个人一点法子也没有。 归东景跳下马车,忽又回头,道:“还有件事我要问你。”丁喜道:“什么事?” 归东景道:“你们既然已怀疑我是奸细,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的?” 丁喜笑了笑,道:“因为我喜欢你的嘴。” 归东景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喃喃道:“这理由好象不错,我这张嘴也实在很不错。” 只说了这两句话,他的嘴已改变了四种表情,然后就大笑着扬长而去,却将一大堆伤脑筋的问题,留给了邓定侯和丁喜。 邓定侯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人实在有福气,有些人好象天生就有福气,有些人却好象天生就得随时伤脑筋的。” 丁喜道:“哦?” 邓定侯道:“你刚才既然说出了那些问题,现在我就算想不伤脑筋都不行了。” 丁喜同意。 邓定侯道:“有可能知道我们到饿虎岗来的,除了我们外,只有百里长青、姜新和西门胜。”丁喜道:“不错。” 邓定侯道:“现在看起来,嫌疑最大的就是西门胜了。” 丁喜道:“因为他亲耳听见我们的计划。” 邓定侯道:“也因为他在九份纯利中,只能占一份。” 丁喜道:“可是他们却已被归东景派出去走镖了。” 邓定侯苦笑道:“所以我才伤透脑筋。”丁喜道:“百里长青呢?” 邓定侯道:“两个月前,他就已启程回关东了。” 丁喜道:“现在有嫌疑的人岂非已只剩下了‘玉豹’姜新?” 邓定侯道:“算来算去,现在的确好象已只剩下他,只可措他已在床上躺了六个月,病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苦笑着又道:“据说他得是色痨,所以姜家上上下下都守口如瓶,不许把这些消息泄露。” 丁喜怔了一怔,道:“这么样说来,有嫌疑的人,岂非连一个都没有?” 邓定侯叹道:“所以我更伤脑筋。” 丁喜的眼珠转了转,忽又笑道:“我教你个法子,你就可以不必伤脑筋了。” 邓定侯精神一振,问道:“什么法子?” 丁喜道:“这些问题你既然想不通,为什么不去问别人?” 邓定侯立刻又泄了气,喃喃道:“这算是个什么法子?” 丁喜道:“算是个又简单、又有效的法子。” 邓定侯道:“这些问题,我能去问谁?” 丁喜道:“去问‘无孔不入’万通。” 邓定侯精神又一振。 丁喜道:“熊家大院的决战那么招摇,一定是他安排的,和你们那奸细勾结的人,也—定就是他。” 邓定侯道:“至少他总有份。” 丁喜道:“所以他就一定会知道那奸细是谁。” 邓定侯跳起来,拉住丁喜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不走?” 丁喜却懒洋洋地躺了下去,微笑道:“莫忘我已是有车阶级,为什么还要走路?” 他们赶到熊家大院时,熊九太爷正在他那平坦广阔、设备完美的练武场上负手漫步。 他平生有三件最引以为傲的事,这练武场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他退休之后,的确已在这里造就过不少英才,使得附近的乡里子弟,全部变成了身体强壮的青年。 现在他温柔可爱的妻子已故去多年,儿女又远在他方,这练武场几乎已成为他精神上最大的安慰和寄托。 阳光灿烂,是正午。 七月初六的正午。 练武场上柔细的沙子,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他光秃的头顶、赤红的脸,在阳光下看来,亮得几乎比两旁的兵器架上的枪还耀眼。 他是个健壮开朗的老人,仪表修洁,衣着考究,无论谁都休想从他身上找出一点老人的中共蹒跚拥臃之态。 丁喜和邓定侯已在应有的礼貌范围内,仔细地观察他很久了。 他们只希望自己到了这种年纪时,也能有他这样的精神和风度。 在骄阳的热力下,连远山吹来的风都变得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 老人“刷”地展开手中的折扇,扇面上四个墨迹琳润的大字:“清风徐来。” 这四个字看来好象很平凡、很庸俗,但你若仔细咀嚼,才能领略到其中滋味。 熊九太爷轻摇着折扇,已带领着丁喜和邓定侯四面巡视了一周,脸上带着种骄傲而满足的微笑,道:“这地方怎么样?” 邓定侯道:“很好,好极了。” 他们只能说很好,但他们说的也并不是虚伪的客气话,而是真心话。 熊九太爷微笑道:“这地方纵然不好,至少总算还不小,就算同时有两千人要进来,这里也照样可以容纳得下。” 邓定侯同意,他们就这么样走一圈,已走了一顿饭的功夫。 熊九太爷道:“一个人十两,三千人就三万两,别人在拼命,他们却发财了。” 邓定侯道:“这件事前辈也知道?” 熊九太爷纵声大笑道:“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以为我戴上顶高帽子,就可以利用我,却不知我年纪虽老了,却还不是老糊涂。” 邓定侯试探着道:“前辈这么样做,莫非别有深意?” 熊九太爷笑说道:“我这里排场虽摆得大,却是个空架子,经常缺钱用。” 邓定侯道:“我听说过,贫穷人家的子弟到这里来练武,前辈不但管吃用,还负责照顾他们家小。” 熊九太爷点点头,日中露出狡黠的笑意,道:“这笔开销实在很大,可是有了三万两银子至少就可以应付个三五年了。” 邓定侯也不禁微笑。 现在他才明白熊九的意思,原来这老人竟早已准备黑吃黑。 熊九太爷用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直视着面前这两个人,忽又笑了笑,道:“两位远来,我直到现在还未曾请教过两位的高姓大名,两位一定以为我礼貌疏缓,倚老卖老。” 邓定侯道:“不敢。” 熊九太爷道:“阁下想必就是‘神拳小诸葛’邓定侯了。” 邓定侯笑了一笑,道:“前辈怎么知道的?” 熊九太爷道:“一个四十岁的年青人,除了神拳小诸葛外,谁能有这样的风采、这样的气概?” 他目中忽又露出那种狡黠的笑意,道:“何况,远在多年前,我就已见过阁下的真面目了,否则我还是—样认不出来的。” 邓定侯又笑了。 他忽然发现这老人的狡黠,非但不可恨,而且很可爱了。 熊九太爷转向丁喜,道:“这位少年人,我却眼生得很。” 丁喜道:“在下姓丁,丁喜。” 熊九太爷道:“就是那个聪明的丁喜吗?” 丁喜道:“不敢。” 熊九太爷又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好,果然是一付又聪明、又讨人欢喜的样子。” 他微笑着,忽然出手,五指虚拿,闪电般去扣丁喜的手腕。 这招正是他当年成名的绝技“三十六路大擒拿手”。 他的出手不但迅速、准确,而且虚实相间,变化很多。 丁喜直等到脉门已被他扣住了,手腕轻轻一翻,立刻又滑出。 老人脸色变了。 三十年来,江湖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掌握下滑脱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忽又大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来我真的已老了。” 丁喜微笑道:“可是你双手却还没老,心更没老。” 熊九太爷拍着丁喜的肩,道:“好小子真是个好小子,你下次若是劫了镖,有剩了的银子,千万莫要忘记送来给我,我也缺钱用。” 丁喜道:“前辈昨天岂非还赚了二万两?” 熊九道:“连一两都没赚到。” 厂喜道:“日月双枪和霸王枪决斗,难道会没有人来看?” 熊九道:“有人来看,却没有人决斗。” 丁喜愕然道:“为什么?” 熊九道:“因为王大小姐根本就没有来。” 丁喜怔住。 邓定侯忍不住问道:“饿虎岗上的那些好汉们呢?” 熊九道:“他们听人说起王大小姐和金枪徐的那—战,就全都赶到杏花村去了。” 邓定侯立刻躬身道:“告辞。” 熊九道:“你们也想赶到杏花村去?” 邓定侯点点头。 老人眼里第三次露出了那种有趣而狡黠的笑意,道:“到了那里,千万莫忘记替我问候那朵红杏花,就说我还是不嫌她老,还等着她来找我。” 车马已启行,熊九太爷还站在门外,带着笑向他们挥手。 从车窗里望去,他的人越来越小,头顶却越来越亮。 邓定侯忽然笑道:“其实我也早就见过了,只不过一直懒得跟他打交道而已。”丁喜道:“为什么?” 邓定侯道:“因为我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昏庸自大的老头子,想不到……” 丁喜道:“想不到他却是条老狐狸?” 邓定侯点点头,微笑道:“而且是条很可爱的老狐狸。” 丁喜伸直了双腿,架在对面的位子上,忽然自己一个人笑了起来,笑个不停。 邓定侯道:“你笑什么?” 丁喜笑道:“假如我们真的能替他跟红杏花撮和,让他们配成一对,那岂非一定很有趣?” 邓定侯大笑,道:“假如你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情愿输给你五百席酒席。” 丁喜的人立刻又坐直了,道:“真的?” 邓定侯道:“只要你能叫那老太婆来找他,我就认输了。”丁喜道:“一言为定?”邓定侯道:“一言为定。”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聪明的丁喜一定有这种本事,可是他却情愿输。 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熊九和红杏花这么年青的老人。 所以他们就应该永远有享受青春欢乐的权利。 所以他希望他们真的能生活在一起。 他也相信,假如这世上真的还有一个人能让那妖精去找那老狐狸,这个人一定就是丁喜。 红杏花忽然从藤椅中跳起来,跳得足足有八尺高,人还没有落下来,就一把揪住了丁喜的衣襟,大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丁喜赔笑道:“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话都是那老狐狸说的。” 红杏花瞪眼道:“他真的说我怕他?” 丁喜道:“他还跟我打赌,说你绝不敢走进熊家大院一步。” 他作出一副不服气,一副要替红杏花打抱不平的样子,他恨恨道:“最气人的是,他居然还说你一直都想嫁给她,他却不要你。” 红杏花又跳了起来:“你最好弄清楚,是他不要我,还是我不要他!” 丁喜道:“当然是你不要他。” 红杏花道:“你跟他赌了多少东道?”丁喜道:“我没有赌。”红香花道:“为什么?” 丁喜叹道:“因为我知道这种死无对证的事,是永远也弄不清楚的,就让他自己去自我陶醉,我倒也不会少掉—块肉。” 红杏花瞪着他,忽然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又顺手打碎了酒壶,然后就象是被人踩疼了尾巴的猫一样,冲了出去。 丁喜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看来这次她真的生气了。” 邓定侯道:“你看得出?” 丁喜苦笑道:“我看不出,却摸得出,我至少已挨过她七八十个耳光,只有这次她打得最重。” 邓定侯道:“就因为打得重,可见她早已对那老狐狸动了心,只不过自己想想,毕竟已有了一大把年纪,总不好意思临老还要上花轿。” 丁喜失笑道:“答对了,有奖。” 邓定侯叹了口气;“我本来一直认为他用的这法子很不高明,想不到你用来对付她,倒真的很有效。” 丁喜道:“所以现在你已经后悔,本不该跟我打赌的。” 邓定侯故意冷笑道:“难道你认为我现在已经输了吗?” 丁喜道:“难道你认为你自己现在还没输?” 邓定侯淡然道:“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到熊家大院去的?” 丁喜道:“我当然知道。” 邓定侯道:“她连一点行李也没有带,连一样事都没有交待,就会这样走了?” 丁喜微笑道:“她不想走的时候,你就算明火烧了她的房子,她还是一样会动也不动地坐在房里。” 一直斜倚在旁边软榻上的小马,忽然也笑了笑,接着道:“她若想到一个地方,就算光着屁股,也一定会去的。” 邓定侯忍不住大笑,道:“看来你们两个人的确都很了解她。” 邓定侯道:“哦?” 小马道:“她明明知道我宁可让伤口烂出蛆来,也不愿这么样躺在床上的。” 他整个人就象是件送给情人的精美礼物一样,被人仔仔细细地包扎了起来。 邓定侯看着他,笑道:“幸好你这次总算听了她的话,伤口里若真的烂出蛆来,那滋味我保证一定比这么样躺着还难受得多。” 丁喜也同样在看着这个象礼物般被包扎得很好的人,眼睛里连一点笑意都没有,却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问道:“岳麟、万通他们还没有来了?” 小马显得很诧异,反问道:“他们会来?” 丁喜慢慢地点了点头,目光不停地往四面搜索,就象是条猎狗。 一条已嗅到了猎物气味的猎狗。 小马道:“你在找什么?” 丁喜道:“狐狸。” 小马笑了,一笑起来,他的伤口就痛,所以笑得很勉强。 邓定侯忍不住问道:“这屋子里有狐狸?” 丁喜道:“可能。” 邓定侯道:“老狐狸在熊家大院。” 丁喜道:“小狐狸却可能在这里。” 邓定侯道:“是公的?还是母的?” 丁喜道:“当然是母的。” 邓定侯也笑了。 就在这时,只听“哗啦啦”一声响,好象同时有人摔破了七八个杯子。 这间房是红杏花的私室,外面才是贩卖酒的地方。 小马皱眉道:“这一定是老许伺候得不周到,客人们发了脾气。” 老许就是杏花村唯一的伙计,又老又聋,而且还时常偷喝酒。 这时外面又是“哗啦啦”—声响,酒壶杯子又被摔破了不少。 邓定侯也不禁皱起了眉,道:“这位客人的脾气也未免太大了。” 小马眼珠子转了转,道:“岳老大的脾气一向不小,不知道来的是不是他?”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丁喜已冲了出去,邓定侯也蹬着冲了出去。 小马看着他们冲出门。 小马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就好象放下副很重的担子。 只听外面一个人大声道:“是你,你居然还没有走?” 这人的声响沙哑低沉,果然是“日月双枪”岳麟的声音。 另外一人道:“我们等你已经等得快要急出病来了,你却躲在这里喝酒。” 这人的声音又尖又高,恰好跟岳麟相反,却是岳麟的死党,“活陈平”陈准。 活陈平和立地分金一向形影不离,他既然来了,赵大秤当然也在。 “万通呢?”这是丁喜的声音。 万通的胆子最小,从来不肯落单,别人都来了,他怎么会没有来?岳麟道:“你要找他?” 丁喜道:“嗯。” 岳麟冷冷道:“他好象也正想找你。”丁喜道:“他的人在哪里?”陈准道:“就在附近,不远。” 赵大秤道:“只要你有空,我们随时都可以带你去找他。” 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奇怪,竟象是隐藏着什么阴谋—样。 一一他们对丁喜会有什么阴谋? 小马又皱起了眉,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他身后忽然伸出了—只手,按住了他的肩。 屋子里本来没有别的人,这人是哪来的?难道是从他后面的衣柜里钻出来的? 小马显然早已知道衣柜里有人,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惊奇意外,却压低了声音,道:“快躲进去,说不定他们马上就会进来。” “不会的。”这人也压低了声音,俯在他肩上轻轻耳语。 “丁喜好象在急着找万通,—定会马上就跟着我们去。” 小马道:“他就算要走,也一定会先进来告诉我一声的。”这人道:“也不会。” 小马道:“为什么?” 这人道:“因为他怕别人跟着他进来,他不愿别人看见你这样子。” 小马还没有开口,已经听见丁喜在外面大声道:“好。” 岳麟道:“外面那辆马车是你的吗?” 丁喜道:“是别人送给我的。” 陈准冷笑道:“原来小丁现在交的都是阔朋友,所以才会把我们忘记了。” 赵大秤道:“能交到阔朋友也是好事,我们是秃子跟着月亮走,多多少少也可以沾点光。” 几个人冷言冷语,终于还是跟着丁喜一起走了出去,大家谁都没有问起邓定侯。 “神拳小诸葛”名头虽响,黑道朋友见过他真面目的却不多。 脚步声忽然就已去远了,外面只剩下老许一个人在骂街。 “你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乱碰杯子干什么?我操你姐!” 然后外面又传来一阵车辚马嘶声,转眼间也已去得很远。 小马和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好象彼此都再也舍不得放开。 车子里坐七个人虽然还不算太挤,可是邓定侯却已被挤到角落里。 因为坐在他这边的几个人,有两个是大块头,尤其是其中一个手里提着把开山大斧的,一条腿就比陈准整个人都重。 “这个人一定就是大力神。” 邓定侯看来象是已睡着,其实却一直在观察着这些人的。 尤其是岳麟,———个人被称做“老大”,总不会没有原因的。 岳老大的身材并不高大,肩却极宽,腰是扁的,四肢长而有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看见一块块肌肉在衣服里跳动不停。 他的脸上却很少有什么表情,古铜色的皮肤,浓眉狮鼻,却长着双三角眼,眼睛里精光四射,凛凛有威,虽然一坐上车就没有动过,看起来却象是条随时随地都准备扑起来择人而噬的高山豹子。“这个人看来不但彪悍勇猛,而且还一定是天生的神力。” 邓定侯又从他的手,看到他所拿的枪。 他的手宽阔粗糙。 他总是把手平平地放在自己膝盖上,除了小指外,其它的指甲都剪得很秃,仔细一看,才看得出是用牙齿咬的。 “这个人的外表虽然冷酷无情,心里却一定很不平静。” 邓定侯观人于微,知道只有内心充满矛盾不安的人,才会咬指甲。 那对份量极重的“日月双枪”,并不在他手里,两杆枪外面都用布袋套着,也有个人专门跟着他,为他提枪。 这人也是个彪形大汉,看来比大力神更精悍,此刻就坐在岳麟对面,一双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枪袋,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离开过。 陈准却是个很瘦小的人,长得就象是那种从来也没有做过蚀本买卖的生意人一样,脸上不笑时也象是带着诡笑似的。 他们一直都在笑眯眯地看着丁喜,竟象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子里还有邓定侯这么样一个人。 丁喜当然也不会着急替他们介绍,微笑着道:“你们本来是不是准备到杏花村去喝酒的?” 岳麟扳着脸道:“我们不是去喝酒,难道还是去找那老巫婆的?” 想喝酒的人,喝不到酒,脾气当然难免会大些。 丁喜笑了笑,从车座下提出了一坛酒,拍开了泥封,酒香扑鼻。 陈准深深吸了口气,道:“好酒。” 赵大秤皮笑肉不笑,悠然道:“小丁果然越来越阔了。居然能喝得起这种好几十两银子一坛的江南女儿红,真是了得。” 陈准笑道:“也许这只不过是什么大小姐、小姑娘送给他的定情礼。” 大力神忽然大声道:“不管这酒是怎么来的,人家总算拿出来请我们喝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说他的不是?” 岳麟道:“对,我们先喝了酒再说。” 他一把抢过酒缸子,对着口“咕噜咕噜”的往下灌,一口气至少就已喝了一斤, 陈准忽又叹了口气,道:“这么好的酒,百年难遇,万通却喝不到,看来这小子真是没有福气。” 丁喜道:“对了,我刚才还在奇怪,他为什么今天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陈准道:“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在睡觉。”丁喜道:“在哪里?” 陈准道:“就在前面的一个尼姑庙里。” 丁喜道:“尼姑庙?为什么睡在尼姑庙里?” 陈准带笑道:“因为那庙里的尼姑,一个比一个年青,一个比一个漂亮。”丁喜道:“尼姑他也想动?” 陈准道:“你难道已忘了他的外号叫什么人?” 丁喜大笑。 陈准眯眼笑着道:“无孔不入的意思就是无孔不入,一个人名字会叫错,外号总不会错的。” 青山下,绿树林里,露出了红墙一角,乌木横匾上有三个金漆脱落的大字:“观音庵。” 你走遍天下,无论走到哪里,都一定可以找到叫“观音庵”的尼姑庙,就好象到处都有叫“杏花村”的酒家一样。 尼姑庵里出来应门的,当然是个尼姑,只可借这尼始既不年青,也不漂亮。 事实上这尼姑比简直红杏花还老。 就算天仙一样的女人,到了这种年纪,都绝不会漂亮的。 丁喜看了陈准一眼笑了笑。 陈准也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我是说一个比一个年青,一个比个漂亮,这是最老最丑的—个,所以只够资格替人开门。” 丁喜道:“最年青的一个呢?” 陈准道:“最年青的一个,当然在万通那小子的屋里了。” 丁喜道:“他还在?” 陈准道:“—定在。” 他脸上又露出那种诡秘的笑,道:“现在就算有人拿扫把赶他,他也绝不会走。” 他们穿过佛殿,穿过后院,梧桐树下一间禅房门窗紧闭,寂无人声。 “万通就在里面?” “嗯。” “看来他睡得就像是个死人一样。”“像极了。” 老尼姑走在最前面,轻轻敲了一下门,门里就有个老尼姑垂首合什,慢慢地走了出来。 这尼姑果然年青多了,至少要比应门的老尼妨年青七八岁。 应门的尼姑至少已有七八十岁。 丁喜忍不住问道:“这就是最年青的一个?” 陈准道:“好象是的。”丁喜笑了。 陈准道:“我们也许会嫌她年纪太大了些,万通却绝不会挑剔。” 丁喜道:“哦?” 陈准道:“因为现在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对他来说,都是完全一模—样的。” 丁喜道:“为什么?” 陈准道:“因为……” 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因为丁喜已看见了万通。 万通已是个死人。 屋子里光线很阴暗,一口棺材,摆在窗下,万通就躺在棺材里。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他平时最喜欢穿的那身蓝绸子衣服。 衣服上也没有血渍,他身上也没有伤口,但他却的的确确已死了,死了很久。 他的脸蜡黄干瘦,身子已冰冷僵硬。 丁喜深深吸了口气,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岳麟道:“昨天晚上。” 丁喜道:“是怎样死的?” 岳麟道:“你看不出?” 丁喜道:“我看不出。” 岳麟冷笑道:“那么你就应该再仔细看看,多看几眼了。” 陈准道:“最好先解开他的衣襟再看。” 丁喜迟疑着,推开窗子。 七月黄昏时的夕阳从窗外照进来,照在棺材里的死人身上。 丁喜忽然发现他前胸有块衣襟,颜色和别的地方有显著的不同,就像是秋天的树叶一样,己渐惭开始枯黄腐烂了。 岳麟冷冷道:“现在你还看不出什么?”丁喜摇摇头。 岳麟冷笑着,忽然出手,一股凌厉的掌风掠过,这片衣襟就落叶般被吹了起来,露出了他蜡黄干瘦的胸膛,也露出那致命的伤痕。 —块紫红色的伤痕,没有血,连皮都没有破。 丁喜又深深叹了口气,道,“这好象是拳头打出来的。” 岳麟冷笑道:“你现在总算看出来了。” 丁喜道:“一拳就已致命,这人的拳头好大力气。” 陈难道:“力气大没有用,还得有特别的功夫才行。” 丁喜承认。 陈准道:“你看不出这是什么功夫?” 丁喜迟疑着,道:“你看呢?” 陈准道:“无论哪一门、哪—派的拳法,就算能一拳打死人,伤痕也不是紫红的。”丁喜道:“不错。” 陈准道:“普天之下,只有一种拳法是例外的。”丁喜道:“哪种拳法?”陈准道:“少林神拳。” 他盯着丁喜,冷冷道:“其实我根本就不必说,你也一定知道。” 陈准道:“你再仔细看看,万通的骨头断了没有?”丁喜道:“没有。”陈准道:“皮破了没有?”丁喜道:“没有。”陈准道:“假如有一个人一拳打死了你,你死了之后,骨头连一根都没有断,皮肉连一点都没损伤,你看这个人用的是哪种拳法?” 丁喜道:“少林神拳。” 陈准道:“会少林神拳的人虽然不少,能练到这种火候的人有几个?” 丁喜道:“不多。” 陈准道“不多是多少?” 丁喜道:“大概……大概不超过五个。” 陈准道:“少林掌门当然是其中之一。” 丁喜点点头。 陈准道:“少林南宗的掌门人,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了。” 丁喜又是点点头。 陈准道:“嵩山寺的那两位护法长老算不算在内?” 丁喜道:“算。” 陈准道:“还有—个,你看是谁呢?” 丁喜不说话了。 陈准忽然笑了笑,转向邓定侯,道:“这些问题我本来都不该问他的,因为你知道得一定比他清楚。” 邓定侯道:“我知道什么?” 陈准道:“你最少应该知道,除了我们刚才说的那四个老和尚外,还有一个是谁?” 邓定侯道:“我为什么应该知道?” 陈准笑了笑道:“因为你就是这个人。” 赵大秤道:“除了少林四大高僧外,唯一能将少林神拳练到这种火候的人,就是‘神拳小诸葛’邓定侯。” 陈准道:“所以昨天晚上杀了万通的人,也一定就是邓定侯。” 岳麟冷冷地看着丁喜,冷冷道:“我现在只问你,你这朋友是不是邓定侯?” 丁喜叹了口气,苦笑道:“这问题你也该问他的,他比我清楚得多。” 邓定侯道:“我却有件事不清楚。”岳麟道:“你说。” 邓定侯道:“我为什么要杀万通?” 岳麟道:“这问题我正想问你。” 邓定侯道:“我想不出。” 岳麟道:“我也想不出。” 邓定侯苦笑道:“我自己也想不出,我也根本没理由要杀他。” 岳麟道:“但你却杀了他,所以更该死。” 邓定侯道:“你有没有想到过,也许根本不是我杀了他的。”岳麟道:“没有。” 邓定侯叹了口气,道:“难道你真是个完全不讲理的人?” 岳麟道:“我若是时常跟别人讲理的话,现在早巳不知死了多少次。” 他转向丁喜,忽然问道:“我是不是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兄弟?” 丁喜承认。 岳麟道:“我在有酒喝的时候,是不是总会分给你一半?我在有十两银子的时候,是不是总会分给你五两的?” 丁喜点头。 岳麟盯着他,道:“那么你现在准备站在哪一边?你说!” 丁喜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岳麟一定会给他这么样一个选择。 ——不是朋友,就是对头。 —一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干他们这一行的人,就像是原野中的野兽一样,永远有他们自己简单独特的生活原则。 岳麟冷冷笑道:“假如你想站在他那边,帮他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卖友求荣的人很多,而你并不是第一个。” 丁喜看看他,又看了看邓定侯,道:“我们难道就这样杀了他?” 岳麟道:“他既然来了,就非死不可。” 丁喜道:“我们难道连一点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他?” 岳麟道:“你必也该知道,我们杀人的时候,绝不给对方一点机会,任何机会都不给。” 丁喜道:“因为辩白的机会,时常都会变成逃走的机会。”岳麟道:“不错。” 丁喜道:“只不过我们若是杀错了人呢?” 岳麟玲冷道:“我们杀错人的时候很多,这也不是第一次。” 丁喜道:“所以冤枉的,死了也是活该的。”岳麟道:“不错。” 丁喜笑了笑,转向邓定侯,道:“这样看来,你恐怕只有认命了。”邓定侯苦笑。 丁喜道:“你本就不该学少林神拳的,更不该叫邓定侯。” 邓定侯道:“所以我错了?” 丁喜道:“错得很厉害。” 邓定侯道:“所以我该死?” 丁喜道:“你想怎么样死?” 邓定侯道:“你看呢?” 丁喜又笑了笑,道:“我看你最好买块豆腐来一头撞死。” 他忽然出手,以掌缘猛砍邓定侯的咽喉。 这是致命的一击,他们的出手,也像是野兽扑人一样,凶猛、狠毒、准确、绝不容对方有一点喘息的准备机会。 先打个招呼再出手,在他们眼中看来,只不过是孩子们玩的把戏,可笑而幼稚。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一个人也只能死一次。 这一击之迅速凶恶,竟使得邓定侯也不能闪避,眼看着丁真的手掌已切上他的喉结,岳麟目中不觉露出了笑意。 这件事解决得远比他想象中还容易。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你处理时用的方法正确,就一定会顺利解决的。 岳麟正对自己所用的方法觉得满意时,丁喜这一击竟突然改变了方向,五指突然缩回,接着就是一个肘拳打在岳麟左肋软骨下的穴道上。 这一击更迅速准确,岳麟竟完全没有招架抵挡的余地。 他立刻就倒下去。 五虎怒吼着挥拳,提枪的火速撕裂枪袋,用力抽枪,陈准、赵大秤想夺门而出。 只可惜他们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一步。 丁喜和邓定侯已双双出手,七招之间,他们四个人全都倒了下去。 邓定侯长长吐出口气,嘴角还带着笑意,谊;“我们果然没有看错你。” 丁喜道:“你看得出我不会真的杀你?”邓定侯点点头。 丁喜道:“你若看错了呢?” 邓定侯道:“看错了就真的该死了。” 丁喜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你倒是真沉得住气。” 岳麟虽已倒在地上,却还是狠狠地盯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丁喜微笑道:“你也用不着生气,卖友求荣的人,我又不是第一个。” 邓定侯笑道:“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丁喜道:“何况我这样做,只不过我知道这个人绝对没有杀死万通,昨天晚上,我一直都愿他在一起。” 邓定侯道:“我虽然练过少林神拳,却没有练过分身术。” 丁喜道:“只可惜你们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所以我只有请你们在这里休息休息,等我查出了真凶,我再带酒去找你们赔罪了。” 他实在不愿再去看这些人恶毒的眼睛,说完了这句话,拉着邓定侯就走。 邓定侯道:“现在我们到哪里去呢?” 丁喜道:“去找人。” 邓定侯道:“找尼姑?” 丁喜淡淡地道:“我对尼姑一向有兴趣,不管是大尼姑、小尼姑都是一样。” 刚才那两个尼姑本来还站在院子里,现在正想溜,却已迟了。 丁喜已窜出,一只手抓住了一个。 老尼姑吓得整个人都软了,颤声道:“我今年已七十三,你……你要找,就该找她。” 丁喜笑了,邓定侯大笑。 慧能本已吓白的脸,却又胀得通红,无论谁都绝不会想像到现在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丁喜笑道:“原来尼姑也一样会出卖尼姑的。” 邓定侯笑道:“尼姑也是人,而且是女人。” 他微笑着拍了拍慧能的肩,道:“你用不着害怕,这个人绝不会做什么太可怕的事,最多只不过……” 丁喜好象生怕他再说下去,立刻抢着道:“最多只不过问你们几句话。” 慧能终了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我可以保证,绝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她的眼色是庆幸,还是失望。 丁喜只好装着看不见,轻轻咳嗽两声,沉下脸,道:“屋子里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慧能道:“昨天半夜。” 丁喜道:“来的几个人?” 慧能颤抖着,伸出一只手。 丁喜道:“四个活人,一个死人?” 慧能道:“五个活人。” 老尼姑抢着道:“可是他们今天出去的时候,却已剩下四个人。” 丁喜眼睛亮了,道:“还有一个人在哪里?” 老尼姑道:“不知道。” 丁喜道:“真的不知道?” 老尼姑道:“我只知道昨天晚上他们曾经到后面的小土地庙里去过一趟。” 丁喜道:“那里有什么人?” 老尼姑道:“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个地窖。” 邓定侯的眼睛也亮了。 邓定侯道:“你知道少了的那个人是谁?” 丁喜道:“一定是小苏秦,苏小波。” 邓定侯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丁喜道:“是个很多嘴的人,你若想要他保守秘密,唯一的法子就是……” 邓定侯道:“就是杀了他?” 丁喜笑了笑,道:“但若他是你的大舅子,你应该怎么办呢?” 邓定侯道:“我当然不能让我妹子做寡妇。” 丁喜道:“当然不能。” 邓定侯道:“所以我只有把他关在地窖里。” 丁喜大笑,道:“小诸葛果然不愧是小诸葛。” 邓定侯道:“小诸葛并不是他大舅子。” 丁喜道:“岳麟却是的。” 邓定侯叹了口气,道:“假如她妹妹是跟他—样的脾气,苏小波就不如还是死了的好。” 丁喜忽然皱起了眉,道:“你不是他舅子,那凶手也不是。” 邓定侯道:“所以他随时随地都可能把苏小波杀了灭口。” 丁喜道:“所以我们若还想从苏小波嘴里问出一点秘密,就应该赶快到土地庙去。” |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