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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是用一种精炼过的凤仙花汁染红的,颜色特别鲜艳。 可是看到这片指甲时,吕素文的脸就变得象是张完全没有一点颜色的白纸。 他从杨铮手里抢过这片指甲,在刚刚燃起的油灯下看了很久。 她的手忽然颤抖起来,全身都在颤抖,忽然转过身来问杨铮:“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狄青麟的车上。”杨铮说:“在他车削滕椅的垫子夹缝里。” 他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吕素文的眼泪已如雨点般地落下。 “思思已经死了。”她流泪说:“我早就知道她一定已经死在狄青麟手里。” “你怎么能确定?” “这是思思的指甲,她用来染指甲的凤仙汁还是我送给她的,我认得出。”吕素文说:“思思对她的指甲一向保养得很好,如果没有出事,怎么会断落在狄青麟的车上?” 杨铮的脸色也一样苍白。 “一个象狄小侯这么有身份的人,为什么要谋杀一个象思思这样可怜的女人?”他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思思发现了?以他的身份击膂出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他又叹了口气:“就算他真的杀了思思,我们也无可奈何。” 吕素文儿乎已泣不成声,却还是要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完全没有证据。” “你一定要替我把证据找出来。”吕素文握紧杨铮的手:“我求你—定要替我去做这件事。” 她的手冰冷、杨铮的手也同样冰冷。 “我本来已经在怀疑。”杨铮说:“可是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你怀疑什么?明白了什么?” “莲姑昨天晚上淹死在井里。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没有人会去谋杀她,连她的父母都认为她是投井自尽的,可是我却在怀疑,”杨挣说:“因为那时候她一心只想照顾我,绝不会在我病得那么重的时候去跳井。” 他又补充:“那时候我的神智虽然很不清楚,却还是听到了她那一声惨呼。” 一个自己要死的人,绝不会发出那种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呼声。 “你认为她是被别人害死的?”吕素文问杨铮。 “是的。” “什么人会去众一个象她那么善良的女孩子?” “一个本来要杀你的人。”杨铮的声音允满愤怒仇恨:“他知道你到我那里去了,他看见莲姑从我屋里出来,他把莲姑当做你了。” “他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已经在怀疑狄青麟”杨铮说:“你绝不能再留在这里,因为狄青麟一定不会让你活着的,一次杀不成,一定还有第二次。” 他凝神看着吕素文:“所以你一定要跟我走,放下这里所有的一切跟我走、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的目光都是那么诚恳,他的情感是那么真挚。 吕素文擦干眼泪,下定决心:“好,我跟你走,不管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我都跟你走。” 杨铮的心碎了。 这种深入骨髓的感情,也和痛苦一样会让人心碎的。忽然间,他们发现彼此已经拥抱在—起。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 ——一种外来的压力,往往会把一对本来虽然相爱却又无法相爱的人之间的“隔”压断,使得他们的情感更深。 在这一瞬间,他们几乎已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切烦恼痛苦忧伤和仇恨。 可是他们忘不了。 因为就在这时候,外面已经有人在敲门。 一个最多只有十二三岁,长得非常让人喜欢的小男孩站在门外,用一种非常有礼貌的态度问刚刚开了门的吕素文。 “我是来找一位如玉姑娘的。” “我就是如玉。”素文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说不定会笑出来,来找她的男人虽然有各式各样不同的类型,甚至有七八十岁的老学究,却从来没有这么小的孩子。 因为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孩子要的并不是她的人,而是要她的命。 “我叫小叶子。”小男孩笑嘻嘻地说:“别人都说如玉姑娘又聪明又漂亮,果然没有骗我。”他说出他的名字,因为他的手里已经有刀,一柄杀人从未失过手的刀。 可是这一次他失手了。 他的刀刚刚刺出,忽然听见一声怒吼,一个人冲出来。 挥拳猛击他的喉结。 ——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怎么会有喉结? 小叶子当然想不到一个妓女的屋子里怎么会有一个出手这么快又这么重的男人冲出来。 但是他并没有慌,也没有乱。 他是来杀人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有什么变化,他都要达成使命。 他受过的训练使他绝不会忘记这一点。 他的身子旋风般一转,已避过了杨铮的铁拳,反手再刺吕素文的后颈。 这一刀他没有失手,刀光一闪,刀锋已刺进一个人的肉里,肩下的肉。 不是如玉的肩,是杨铮的。 杨铮忽然冲过来,以肩头迎上刀锋,把肌肉绷紧。 刀锋突然陷入铁一般的肌肉里,小叶子又惊又喜,也不知自己是否得手,因为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就在这一刹那间,杨铮的铁掌已横切在他的喉结上。 他的双眼陡然凸起,吃惊地看着杨铮。 他的人已泥一般瘫软下去。 杨铮拔下肩头的短刀,撕下条布带,用力扎在伤口上,先止住了血,伸手去拉吕素文:“我们快走。” 吕素文却甩开他的手,板着脸说:“你自己一个人走吧!” 杨铮怔了怔,忍不住问:“为什么?”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毒手?”吕索文冷冷地说:“我怎么能跟你这个心狠手辣的人一起生活?” 杨铮知道她的脾气,如果她已认定一件事,不管你用什么话来解释都没有用的。 他只有用事实来证明。 他忽然一把扯下小叶的裤腰:“你看他是不是孩子?” 吕素文吃惊地看着这个“孩子”,无论谁都看得出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他的确已完全成熟。 “你怎么知道他已经不是孩子?” “他已经有了喉结,他的刀用得很纯熟。”杨铮说:“我早就知道江湖中有他这样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都是被人用药物控制了生长发育的侏儒,从小被训练成杀人的凶手。”他们每天都要服食以珍珠粒为主要材料的养颜药,所以他们的脸永远不会苍老,看起来永远象个孩子。” 他又补充:“这种药物的价值极昂贵,所以他们杀人的代价也极高,除了狄青麟那样的豪门巨富外,能用得起他们的人并不多。” 吕素文的手脚冰冷。 她不能不相信杨铮的话,有些被人栽做盆景的树木,也是永远长不高大的。 但是人毕竟和树木不同。 “是谁这么残忍?”吕素文问:“竟忍心用这种手段去对付一群孩子?” “就是我曾说起过的‘青龙会’。”杨铮说:“他们都是属于青龙会的,通常都伪装成青龙会中一些主脑人物的贴身书僮。” 他忽然又笑了笑,抚着肩上的伤口说:“幸好这些人因为从小就受药物控制,所以体能有限,否则我怎么敢挨他这一刀?” 吕素文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的?江湖中那些诡秘勾当,好像没有一件能瞒得过你。” 杨铮脸上忽然露出种既尊敬又悲伤的表情,过了很久才说:“这些事都是一个人教给我的。” “是谁教给你的?” 杨铮不再回答,解下背后的包袱,拿了块肉脯和硬面饼给她,自己却躺在地上,仰视着满天繁星痴痴地出了神。 ——他是不是在想那个人? 这时候夜已渐深,他们从怡红院后面的小巷里绕出了城,到了一个有泉水的山坡下。 杨铮的酒力退了,奇怪的是病势仿佛也已减轻,只不过觉得非常疲倦。 吕素文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轻抚他瘦削的脸。 “你最好先睡一阵子,万一有什么事,我会叫醒你。” 杨铮点点头,眼睛已合起,好象根本没有听见山坡上的脚步声。 脚步声比狸猫还轻,慢慢地走过柔软的草地,两对馋狼般的利眼,一直在盯着杨铮的手。 来的是两个人。 杨铮没有睡着,他的心在跳,跳得很快。 这两个人的脚步太轻,身手一定不弱,扬铮却已精疲力竭。 他只希望这两个人认为他已睡着,乘机来偷袭他,他才有机会偷袭他们。 想不到他们居然很远很远就停下来,而且大声说:“杨头儿,夜深露重,睡在这里击肱凉的,我们特地来送你到一个好地方去、你请起来吧。” 这两个人居然好象自恃身份,不肯做暗算别人的事。 杨铮的心沉了下去。 这种人才真正可怕,如果不是一等一的高手,绝不会这么做的。 他们无疑已经有把握取杨铮的性命,根本用不着暗算偷袭。 山脚旁的柳树下站着两个人,手里拿着两件寒光闪闪的奇形兵刃,等杨铮站了起来之后,他们才慢馒地走过来,脚步又轻又稳。 他们都非常沉得住气。 杨铮也只有尽力使自己镇静,挡在全身都已因恐惧而痉挛的只素文面前,大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既然你想知道,我们就告诉你。” 他们一点都不怕杨铮知道他们的秘密,因为死人是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 他们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说出了八个字,声音里充满了骄傲和自信好象只要一说出这八个字,无论谁都会怕得要命。 “天青如水。” “飞龙在天。” —听见这八个字,杨铮的脸色果然变了。 “青龙会?你们是青龙会的人?”杨铮问:“青龙会为什么要找上我?” “因为我们喜欢你。” 一个人阴恻恻地笑道:“所以要把你送到一个永远不击肱凉生病的地方,而比还要你的情人永远陪着你。” 杨铮双拳握紧,心中绞痛。 他还有命可拼,还可以拼命,可是吕素文呢? 山脚旁那株柳树梢头忽然传下来一阵笑声一个人说:“那地方他不想去,还是你们两位自己去吧!”两个人立刻散开,霍然转身,动作轻灵矫健,反应也极灵敏。 他们仿佛看见有个人轻飘飘地站在柳树梢头,却没有看清楚。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已有一道闪电般耀眼的蓝色剑光亮起、闪电般凌空下击。 剑光盘旋—舞,忽然又山岳般定下,两个来杀人的人已倒在他们自己的血泊里。 杨铮又惊又喜,失声道:“是你?” 一个头戴斗签的蓝衫人,斜倚在树上看着他,温和的笑眼中已全无杀气。 “青龙会怎么找上你的?”蓝大先生只问杨铮:“你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 “我没有得罪过他们。” “那就不对了。”蓝一尘说;“青龙会虽然时常杀人,可是从来不无故杀人,如果你没有得罪他们,他们绝不会动你。” 蓝大先生沉吟:“除非他们有什么秘密被你知道了。” 杨铮的瞳孔忽然收缩,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一件他暂时还不想说出来的事。 蓝大先生叹了口气;“我看你还是跟我走吧,现在青龙会既然已经找上了你,天下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人能救你的命了。” “多谢。” “多谢是什么意思?”蓝大先生又问:“是肯?还是不肯?” “我只想走我自己的路。”杨铮说:“就算是条死路,我也要去走走看。” 蓝大先生盯着他,摇头苦笑。 “象你这种人,我实在应该让你去死的,可是以后我说不定还会救你。”他说:“因为你实在象极了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我以前认得的朋友。”蓝大先生仿佛有很多感慨:“他虽然不能算好人,却是我的朋友,他一生中也该只有我这一个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也不配做你的朋友。”杨铮说:“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有机会报答,所以你以后也不必再救我。”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拉起吕素文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了很远之后,吕素文才忍不住说;“我知道你绝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子对他?”她问杨铮:“是不是因为你知道青龙会的势力太大,不愿意连累别人?” 杨铮不开口。 吕素文握紧他的手:“不管怎么样,我已经跟定了你,就算你走的真是条死路,我也跟你走。” 杨铮仰面向天,看着天上闪烁的星光,长长吐出口气。 “那么我们就先回家去。” “回家?”吕素文道:“我们哪里有家?” “现在虽然没有,可是以后一定会有的。” 吕素文笑了,笑容中充满柔情密意;“我们以前也有过爱的,你—个家,我一个家,可今后我们两个人就只能有一个家了。 是的,以后他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家了一一如果他们不死,一定会有一个家的。 一个小而温暖的家。 狄青麟的家却不是这样子的。 也许他根本没有家,他有的只不过是一座巨宅而已,并不是家。 他的宅第雄伟开阔宏大,却总是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冷清阴森之意,一到了晚上,就连福总管都不太敢一个人走在园子里。 福总管不姓福,姓狄。 狄福已经在侯府呆了几十年了,从小厮熬到总管并不容易。 他知道小侯是跟“应先生”一起回来的,现在虽然没有看见应先生,却绝不会问,也不敢问。因为他看得出小侯爷和应先生之间一定有种很特别的关系。 他绝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就算他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而且一定要想法子赶快忘记。 狄青闻每次回来都要先到他亡母生前的佛堂里去静思半日,在这段时候,无论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他,没有任何人例外。 狄大夫人未入侯门前是江湖中有名的美女,也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女,一手仙女剑法据说巳尽得峨媚派掌门“梅师太”的真传。 她嫁给老侯爷之后,还时常轻骑简从,仗剑去走江湖,重温昔日的旧梦。 可是等到生下小侯爷后,她就专心事佛,有时经年都不肯走出佛堂一步。 老侯爷去世不久,太夫人也去了,他们享尽人间荣华富贵,死时又完全没有痛苦。 但是他们活着的时候好象也并不十分快乐。 小侯爷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晚上,才召见福总管,询问一些他不能不问的事,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值得问的。 这次他出门之后,侯府小却出了件怪事。 “前些日忽然有人送了九百石大米来,我本来不敢收,可是送米来的却说,这是小侯爷一位至交好友‘龙大爷’特别地送来给了小侯爷添福添寿的。”福总管说:“所以我也不敢不收。” ——九百石大米究竟有多少米,能够喂饱多少人? 这问题恐怕很少有人能回答得出。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恐怕一辈子都没有看过这么多大米,能把九百石大米一下送给别人的人,恐怕也屈指可数了。 狄小侯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地问:“米呢?” “都已搬到老侯爷准备出征时屯粮养兵的那间大库房去了。”福总管说:“小侯爷没有回来,谁也没有去动过。” 狄青麟点点头,表示很满意。 福总管又说:“今天早上有两位客人来找小侯爷,也说是小侯爷的好朋友,而且就是送米的那位龙大爷派来的,所以我也不敢不留下他们。” 狄青麟也不觉得意外,只问他,“人呢?” “人都在听月小筑。” 月无声,月怎么能听? 就是月无声,所以也能听,听的就是那无声的月、听的就是那月的无声。 ——有时候无声岂非更胜于有声? 没有月,却有星,星光静静地洒在窗纸上。 月无声,星也无语。 听月小筑的雅室里静静地坐着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喝酒,喝的是“女儿红”,花四爷喝得不多,另外一个人喝的却不少,好象很少有机会能喝到这种江南美酒。 狄青麟进门时,两个人都站起相迎,花四爷第一句话就问:“龙爷送来的那九百石米,小侯爷收到了没有?” 以花四爷做人的圆滑有礼,本来至少应该先客套寒喧几句的,可是他一见面就问这九百石米,这本是别人送给狄青麟的,跟他全无关系,但他却好像看得比狄青麟还重。 “前两天我就收到了。”狄小侯说:“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人去动过。” “那就好极了。”花四爷松了口气,展颜而笑:“小侯爷想必已猜出这些米是怎么来的?” 狄青麟淡淡地笑了笑:“如果是米,当然是从田里种出来的,如果米袋里边藏着些银鞘子,那就难说得很了。” 花四爷大笑:“小侯爷果然是人中之杰,我早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小侯爷的。” 他压低声音,又说:“青龙会的开销浩大,有时候我们也不能不做些没本钱的生意,只不过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而且不能留下后患。” 狄青麟微笑:“这次你们就做得很不错。” 花四爷替狄小侯倒了杯酒。 “可是这次我们不能不来麻烦小侯爷,因为这批货太扎眼,暂时还不便运回去,只有先寄放在小侯爷的府上,才万无一失。” “我明白。”狄青麟淡淡地说:“你们要拿回去时,我保证连一两都不会少。” “当然不会少。”花四爷赔笑:“主办这件事的‘三月堂’堂主,对小侯爷也一向仰慕得很,一定会赶来当面向小侯爷道谢。” ——青龙会的三百六十个分舵,分属于十二堂。 狄小侯先不问这位堂主是谁,却去问另外那个酒已喝得不少的人。 “你这次入关,也是为了这件事?” “是的。”这个人也陪笑说;“这次计划就像是条链子,每一环都扣得很紧,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环而已,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事。o他的身材高大,相貌威武,正是落日马场的二总管裘行健。 花四爷又笑了笑:“最妙的是,我们这次计划,无意中碰巧也替小侯爷做了一点事。” “哦?” “现在我们已经把黑锅让杨铮背上了,官府已经限期十天拿人追赃。”花四爷笑得非常愉快:“不要说一个十天,一百个十天也追不回去的。” “为什么?” “因为现在杨铮这个人恐怕早已不见了。”花四爷说;“官府当然人以为他拐款潜逃,跟我们已经完全没有关系。” “他怎么会忽然不见?” “因为我已经请总舵派出两位高手。”花四爷笑得更愉快:“以他们两位手脚之利落,经验之丰富,要杀个把人是绝不会留下一点痕迹来的。” “你认为他们已足够对付杨铮?” “足足有余。” 狄青麟浅浅地啜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那么你最好还是赶快准备去替他们两位收尸吧!” “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低估了杨铮。”狄青麟说:“无论谁低估了自己的对手,都是个致命的错误,这种错谁都犯不得的。” 他忽然转过头面对窗户:“四月堂的王堂主,你的意思如何?” 窗外果然有人叹了口气:“我的意思也跟小侯爷一样,”这个人说:“因为我已经替他们收过尸了” 风吹窗户,一个魁伟高大的人轻巧地从窗外飘然而入,果然是青龙会的四月堂堂主,果然姓王。 主持这次劫镖计划的人,赫然竟是护镖的“中原”镖局总镖头王振飞。 狄青麟并不意外,花四爷却很惊讶:“小侯爷怎么会想到四月堂的堂主就是他?” “因为只有王总镖头才有机会把镖银从容掉包。”狄青麟说:“但是劫镖时他绝不能在场,所以裘总管才特地从关外赶来卖马,宝马金刀爱马成癖,这种盛会当然不会错过的。” 他笑了笑:“就正如万君武也绝不会错过的。” ——所以这次春郊试马,不但使王振飞有了不在劫镖现场的理由。也让狄青麟有了刺杀万君武的机会。 狄青麟举杯敬裘行健:“所以裘总管这一环实在是非常重要的,裘总管也不必妄自菲薄。” “小侯爷,你真行。”裘行健一饮而尽:“我佩服你。” “但是这趟镖也不能就这样走,当然一定要找回来,而且绝不能由王总镖头自己去找回来。”狄青麟说:“这趟镖本来就是官银,由官府自己找回去当然再好也没有,等到官府发现镖银被掉包,那已经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已经有人替他们背黑祸。” 狄小侯又瞪了口酒:“这计划的确妙极,唯一的遗憾是,替他们背黑锅的杨铮还活着。” 王振飞把花四爷的酒杯拿过去,连饮三杯。 “他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王振飞说:“幸好他活不长的。” “为什么?” “因为现在已经有人去杀他了。” “这次你们又派出了什么样的高手?”狄青麟冷冷地问。 “这次不是我们派出去的,我们也派不出那样的高手。” “哦?” “他要杀杨铮,只因为他认出了杨铮是他—个大仇人的后代。”王振飞说:“而且是他主动来找我打听杨铮的行踪。” “他为什么会找到你?”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找到我,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我的镖银被掉了包,嫌疑最人的就是杨镖。”王振飞说;“他本来就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知道的事本来就比别人多。 狄青麟的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盯着王振飞问:“这个人是谁?” “就是名震天下的‘神眼神剑’蓝一尘,蓝大先生。” “哦!”花四爷的眼睛睁得比平常大了一倍。 狄青麟叹了口气:“如果是他,那么杨铮这次真是死定了。” 这时候杨铮还没有死。 他正在用力敲一家人的门,敲得很急,就好像知道后面已有人追来,只要一追到,就随时可以将他刺杀于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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