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 石洞开玄关


  眇目道人虽然双目全盲,但听觉之灵敏,不亚于有双眼的人,听音辨位,已知眼前情状,纵然不能看见,也吓得他连退数步,白果眼连翻,张口结舌,半天做声不得。
  “什么话?简直……简直……”
  凌风公子气得俊面泛白,搓手顿足,喃喃自语,半天不知如何才好。可是,黑衣少女虽是他的胞姐,如今身上一丝不挂,他也不敢上前拦阻,空在一边搓手顿足,干着急……展白也闻声回过头来,乍见黑衣少女纯美无比、白玉凝脂般的裸体呈现在眼前,不禁为之一呆。
  “谁也不能管我!我爱他!谁也不能管我!我爱他!……”
  黑衣少女一边疯了般的撕碎自己周身的衣服,直至寸缕不剩,意犹未尽,又开始双手拔下头上的钮环,首饰,耳坠,项练,白玉手钥……一样一样地随取随丢,候时间她身上一件人为的装饰物也不剩了,恢复了她原始的纯真,她头上乌云似的青丝,也披散开来,秀发如波浪般地随风飘扬,她张开双臂,如一只小鸟归巢般向展白飞来。
  展白心之圣殿,奇异地展开了。他眼睛看到一幕前所未见的景像:青山绿野,白云飘浮在奇峰的山腰,绿水绕过翠绿的丛林,一片开阔的草原上有无数的繁花在盛开,远望犹如一张锦绣的绒毡平铺在大地。就在那风景如画的锦绣绒毡上,欢跃奔跑来了一个纯真自然、赤裸的少女,她是周身不带一丝罪恶,美丽无比,圣洁无比,也善良无比的一位天使!
  对着慕容红美艳无比的裸体,展白心中毫无一丝邪念,既无欲望,也没有一点一滴羞耻之感。反而觉得自然、应该,好像觉得许久许久以前,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在纯洁美丽的大自然之中,天生美丽的肉体,善良无比的心灵,应该是赤裸的,诚实的,不杂一丝邪念的,不加一点掩饰的。
  一种奇异的冲动,他也开始撕碎自己身上的衣服,片片短布随手而飞,可是等不及他撕掉最后的内裤,慕容红已飞跑至他的身前,边跑边望着他撕碎周身衣服,他健壮的古铜色的肌肤露出来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慕容红眼中也流露出异样的光辉,嘴中发着阵阵的欢啸:“啊!唷!荷!……”
  这时展白周身赤裸,只剩下一条短短的内裤。慕容红已跑近他身前,竞合身扑近他的怀内,吻着他宽阔的胸膛,抓紧他结实的臂膀,拥抱一阵,亲吻一阵,又围着他欢啸跳跃一阵……她是疯狂了,为欢乐疯狂了,为解放自己疯狂了,她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快乐,这样的自由;这样的无拘无柬,这样幸福。
  但,这场面却把凌风公子、银箫夺魂章士朋、眇目道人、秃顶老者众人给吓呆了。眼前的情景,简直使人不能想像,也不敢相信。
  那六名劲装壮汉,虽然被制住穴道,手脚不能移动,但眼睛不瞎,见到这番情景,也莫不在心中暗暗称奇。……这些人之中,只有章士朋最难过。他一万个也想不到,自己压倒武林的绝技,“音魔夺魂箫法”,竞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展白心中也有类似慕容红的欢乐、自由……等等欢乐的感受。但他撕碎自己身上衣服,片片碎布随手丢弃,到了最后,有两样东西,他不仅没有丢弃,反而从幻影的欢乐中,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一件是《锁骨销魂天佛卷》,那是他一切希望所寄,雷大叔言犹在耳:修练至高无上的武功,开创自己光明的前途,为报父亲血海深仇——一切的一切都寄托在这本书上,他不能丢;另一件是,他父亲临死之前,交给他的麻布小袋子,他要凭着这唯一的线索,去寻访杀父的仇人,他不肯丢。
  因此,他从幻想之幸福的天国中,一下子又跃进冷酷的现实里来。纵然周身赤裸、奇美无比的慕容红,以万千情丝来缠绕他,以爱恋升高近似崇拜的痴女心来拥吻他,他已全不放在心上,心里只盘算着,怎样摆脱眼前这些人的纠缠,按照《天佛卷》去修炼武功?怎样查访杀父仇?……展白手执二物,陷于苦思之中,对于拥吻自己、在身边欢啸跳跃的慕容红,完全忘记了……
  “哼!”突然传来一声冷哼,继之是冰冷冷的声调:“没有用的东西!还不把她弄回去?在这里给我丢脸!”
  “红儿!红儿!”同时一个女子声音,惊叫道:“你怎么啦?怎么啦?”
  跟着一阵脚步零乱之声,展白惊醒过来,抬头一看,面前已多了数十人之多。
  数十人拥护着一个年约五旬开外、身高体健、满面红光的贵人。只见他一身闪闪发光的华服,赤红脸,虎目蚕眉,方额阔口,黑漆漆的头发,梳得净光,两翼夹杂着数梗如霜的银发,双目开阔之间,精光逼人,雍容华贵,不怒而威,几至使人不敢仰视。
  在林中救自己,又在凌风公子房中百般维护自己的中年贵妇,与那贵人并肩而立。
  其余三五十人,肥胖高矮、丑陋俊彦不等,但一个个神气充足,身躯剿悍,便知尽是些三山五岳,奇人异士。这些人便像众昌拱月一般,拥簇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妇。
  展白一看这气派,便猜到这华服贵人必是这中年贵妇的丈夫,一定也就是众人口中的“老爷子”了。华服贵人一脸怒容,中年贵妇满脸疑色。
  雍容华贵的贵人,本就气势慑人,不怒而威,如今,脸上带着怒容,更使人有揣揣不安、呼吸窒息之感!
  就在展白惊视之中,早有四名青衣婢女,各自脱下一件外衣,用双手举着,来遮挡慕容红的裸体,并拥护着慕容红走回去。
  “我不要!我不要!……”慕容红一边娇啼嘶唤着,一边被四名婢女拥簇着走了回去。显然,她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思,虽然她神智尚未完全清醒,心中是极度不愿。
  展白猛然灵机一动,就在众女婢举衣遮住慕容红之际,把手中的《天佛卷》与麻布小袋子,一齐塞进裤中。好在他的短裤裤口很紧,不怕掉出来。
  “丢给他一件衣服,叫他跟我来!”
  华服贵人说话似有莫大权威,完全是命令式,语气之中,好像他的话一丝不容反抗。
  当即有一名劲装佩刀壮汉,脱下身上黑缎披风,抖手丢向展白。
  也许这劲装壮汉,成心显露一手,或是想把展白制于死地,虽是一件柔软的衣服竞贯足了内家真力,把一件黑缎被风抖得笔直,犹如一根铁棒一般,劈空破风,直向展白胸前掼来!
  展白微微一笑,伸出两指一捏一抖,不但破了暗蓄内力,并立刻把黑缎披风被在身上。
  “点力破千钧”,按说展白以两指接这劲装大汉的全力一击,露的这一手,并不简单,但华服贵人连看也不看,竟转身向回走
  好像知道展白不敢反抗,必会
  展白心中起了一阵强烈的反应。但一看拥簇在华服贵人四周的武林豪客,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展白自知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又见中年贵妇,以无比慈爱的眼光望了自己一眼,竞把冲到嘴边的倔强言语,硬给咽了回去。
  他心中暗想:“看你们要把我怎样?且跟你们去了再说!”
  不过,在他举步跟随人家去时,内心的自尊,好像受了无限屈辱,暗自责道:“展白,展白!难道你就是这般怯懦吗?如一个羔羊一样,伏着任人宰割!”
  可是,敌势太强了,他自知没有反抗的力量。他内心性格虽然倔强,但他也明白,此时不能暴虎冯河,盲目牺牲,他还要留着有用之躯,完成自己肩负的重任。
  因此,他强忍下了这一口气,打算先走一步算一步,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轻言牺牲。
  于是他跟着这些人走去。但心中愧疚自责,不由得他低下头去。谁知他一低头,黑缎披风的左前襟上刺绣着一只金钱豹,栩栩如生,分外刺眼。
  他对中年贵妇,黑衣少女,凌风公子……以及眼前等人,毫不知其底蕴,心中一直充满了好奇,但事实的急遽变化,竞使他无暇顾及。如今,看到这黑缎披风上刺绣得非常精致的金钱豹,很快地使他想到:江湖上名满天下的一大豪门。
  “豹突山庄!”展白寻思道:“如我猜测不错的话,这华服贵人,定是豹突山庄庄主,摘星手慕容涵无疑了!”
  展白想至此处,举目向前望去,他想仔细打量一下,这名满天下、被武林黑白两道演染得神乎其神的“摘星手”慕容涵,到底有何出奇过人之处。
  华服贵人在前走着,他身后杂查地跟随着三五十名武林高手,凌风公子、眇目道人、秃顶老者、银箫夺魂,以及自相残杀的六名劲装大汉,此时亦为人代解穴道,包扎了伤口,都跟在华服贵人的身后。
  至于被展白打死的陈清、陈平,也有人去为其掩埋尸首,华服贵人连过问都未过问,好像这死伤人命,在他们眼中看来,竟如家常使饭一般寻常。
  展白在人影交错之中,只能掩掩映映看到华服贵人的背影,他那一身非丝非绸的华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展白猛然心中一动,觉得华服贵人所穿的衣服质料,细看有点特别,运足目力望去,辨别贵人华服既不是绫罗,又不是绸缎,但闪闪发光,柔韧华贵无比。跟在身后的三五十人之中,也有不少身御华服的,即连婢女家丁装束的佣人,身上历穿的也均是贡青匹缎,这种衣料在市面上也算是贵重衣料了,非富贵之家是穿不起的。但与那华服贵人身人穿的华服一比,都不免黯然无光。
  展白猛然想起,这华服贵人身上衣服的质料,不正是跟自己麻布小袋子里装的那方非丝非绸的布料,完全相同吗?
  这一意外发现,使展白心神悚然一震,如被雷击,几乎使他把持不住,热血上冲,很想猛然扑上前去以死相拼。
  但他极力制止着自己,暗中咬牙切齿:“莫非此老贼,就是我的杀父仇人?”
  展白心中思潮如涌,暗暗寻思:“父亲临死前亲手交给我这小袋子,袋内装的一团乱发,一段丝条,一粒钢珠,一粒青铜钮扣,一枚青铜制钱,和那方显然是自衣襟扯落的丝绸,自己始终不知何意,如今,这方丝绸与这华服贵人所穿衣服质料相同,就算这华服贵人不是杀死自己父亲的仇人,最低限度这也是一个有力的线索……”
  展白就这样神思潮涌,跟着慕容庄主一行人,也不知走了多远,经过多少重门重户,最后“摘星手”也末审问他,迷迷糊糊的把展白关进一座石牢之内。
  展白不知“摘星手”究竟怎样对付自己,初被关进石牢内,心颇不安,但后来想通了,一切抱定逆来顺受心理,决定暂时忍耐,并借着与外界隔绝的机会,在石牢内苦练《锁骨销魂天佛卷》所载的高深武功。
  初时,展白心急练习武功,在无人监视时,白天也打开《天佛卷》研习,但书页上的魔女画像,粉腿酥胸,竞使他不能静下心来研习其中高奥武功,反而时时想入非非,尤其他领略了慕容红纯美无比的赤裸脑体,画中传真,一直引导他联想到慕容红,肌肤芳泽,更使他心烦意乱,意马心猿!……
  后来,他猛然惊悟,觉得这样继续下去,自己非走火入魔不可。于是,他又按照在黑洞中的方法,闭目摸索起来,好在他已经摸索过很久,以指代目,并不太困难,一边摸索,一边研习,全体心神,完全沉浸在《锁骨销魂天佛卷》内中的武功秘诀上,竟忘记了日夜晨昏,亦忘记了石牢中的孤苦寂寞……
  不谈展白在石牢中苦练《天佛卷》秘技奇功,再说领袖北五省武林的“摘星手”慕容涵,把展白关进石牢内,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并没有挂在心上。他只是气恼以自己管教之严,门风防范之谨,素以“清白”二宇,夸耀武林,以标榜不同于一般男女混杂,秽闻四播之江湖道。如今,自己亲生的女儿,竞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了个精光,当众表演一丝不挂,这要传出武林,自己的颜面岂不是被扫尽了吗?
  “摘星手”——北五省武林领袖,索以冷静、沉着、喜恶不形于色,见称于武林。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慨。这一次他却动了真怒,他与夫人在后宅秘室之中,严厉地追问慕容红,到底为了什么,竞不顾羞耻到了如此地步!
  但慕容红一味地啜泣,对父亲的问话,一言不答。
  这更勾起了慕容涵的怒火,“啪!”一声脆响,他一掌把一个名师雕刻的楠木茶几,击了个粉碎。虎地立起身来,从壁上摘下一柄切金断玉的短剑,“当啷”一声掼在慕容红脚前地上,厉声叱道:“你就给我死了吧!免得给我丢脸!”
  说罢,气冲冲地摔门出去。
  慕容红毫不犹豫,抬起泪眼,见父亲已经出去,立刻拾起地上的短剑,猛向自己颈间刎去。
  中年贵妇——也就是展氏夫人,伸手夺下女儿手中短剑,一把搂住慕容红流泪道:“红儿,千万不要寻死!你父亲只是一时气愤,过些时他就会好的!”
  “娘!”慕容红不由哭倒在母亲怀里……
  “摘星手”慕容庄主气虎虎地出了内宅,走至东跨道去找儿子慕容承业,守门的小幢开门慢了一点,慕容涵一脚踢飞了门扉,守门小僮听到一声巨响,门扉已碎,不知出了何事,从门房中探头外望,“嘭”的一声,小僮的头颅被庄主劈了个粉碎,立时倒地死去,其余男女佣人见到如此情形,一个个吓得体似筛糠,畏缩在墙角门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恰巧凌风公子又未在房内,这就更激起了“摘星手”的怒火,他找不到出气的对象,一指手又把迎门条案上的古玩玉器,打碎了一大堆。
  “稀哩哗啦!”
  一阵暴晌,传出室外,把畏缩在门外的男女佣人,吓得个个魂飞魄散。这恐惧是双重的:不但触在庄主火头上,小命就要玩完;公子房内摆设打碑,这些都是公子心爱之物,他们都是公子院中的佣人,凌风公子性情暴躁,冷酷无情,更超过其父,等到老爷子发完脾气走了,公子回来,他(她)们又是有嘴说不清,甚至连原因都不敢说出,便要受到那无情公子的惨酷责罚。
  因此,凌风公子院中的男女佣人,人人自危,一个个吓得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公子何处去了?”
  慕容庄主旋风般地回到门外,厉声呼叱。吓得三魂少了二魂的男女佣人,没有一个敢上前回答。
  “你们都哑了吗?为什么不回话!”
  慕容庄主不怒而威,素常不言不笑,门下人等畏惧他像畏惧天然神一样,连正眼相视都不敢,对一切吩咐,只有低头唯唯的份儿。如今,庄主大发雷露,这还是下人们从未见过的事。一个个吓得牙齿打战,腿肚子直转筋,没有一个敢上前来。“公子爷在前厅……”
  最后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青衣小婢,大着胆子说。
  “哼!”慕容庆主冷哼了一声,竟没有再发怒,拂袖出了公子院门。
  男女佣人们,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都觉得有点像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的感觉,这条命不啻是捡回来的一般了……
  慕容庄主“摘星手”怒火焚心,从儿子院内气唬唬地出来,向前院大厅内走去时,天色已全黑了下来。诺大一座豹突山庄内,每间房子门窗之间透出的灯光,其数目之多,直可和满天繁星互相辉映。
  每道院门,房屋转角,通路口上,处处有明桩暗卡,见了庄主,一个个恭身行札。“摘星手”理也不理,只大踏步向前走着……突然在一处花木扶疏之处,忽有三条黑影,比电还疾,一晃跟隐没于花丛之中。
  “谁?”
  “摘星手”目光何等犀利,虽在黑夜之中,那三条黑影又奇快无比,但也难逃过“摘星手”的眼睛,因此,暴然喝问了一声。
  风声簌然,三个黑巾蒙面的夜行人,手中惧各执寒光闪闪的长剑,横剑当胸,飞身掠到摘星手面前。
  这倒大出慕容涵意外,他万也想不到自己卧虎藏龙的“豹突山庄”,加上自己武林中的声名和地位,夜之间,竟会有夜行人出现!那么,这夜行人的胆子可算得是胆大包天了。
  慕容庄主乍见三条黑影,隐没于花丛之中,还以为是自己庄上的门客,随之一声喝问,见三个夜行人以黑巾蒙面,手执长剑,现身在自己面前,心中诧异大于惊奇,他既不相信江湖道上的人物,有胆量敢来夜犯豹突山庄,又奇怪自己庄上的明桩暗卡,都是干什么吃的了,有夜行人闯入庄内腹地,竞无一人发觉!
  “何方朋友?夤夜来到豹突山庄,有何见教?”
  慕容涵虽在气头上,但见到江湖道,仍然能够镇定下来,不失一派宗主身份,说的话不疾不徐,从容不迫。
  “既来宝庄上当然是好朋友了!”
  当中站立的蒙面夜行人,一言甫罢,两旁站立的黑衣蒙面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两支长剑,如急风暴雨一般,猛向“摘星手”左右要害刺来。
  这两个蒙面人,武功不弱,两支长剑,招式精奇,伊然武当路数,显见是剑术名家,而且二人分刺合击,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柄长剑,点刺之间,纫成五七朵金花,电闪星飞般攻向慕容庄主。
  这就看出慕容涵艺业不比寻常来了,在两大剑术高手骤起发难、看来万难招架的凌厉攻势之下,他沉哼一声,抡起左手二指,轻敲左右二剑,“叮!叮!”两声微响,两个蒙面人的长剑,立被震开数寸。
  两蒙面人顿觉握剑右手掌心一热,长剑几乎把握不住,便知不好,才待抽剑换式,但“摘星手”左手二指点开长剑,右掌平胸半圆划出,虽见他掌势不疾,但锐啸的掌劲,已随着一挥之势发出。两蒙面人只感到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迎胸压来,再想逃避,焉得能够!只听“砰!噶!”两声巨震,二人胸前如受万斤钢锤猛拳一般,立被震飞文之开外,口喷鲜血而亡。
  另一名蒙面人一见大惊,顾不得看视同伴死活,飞身想逃,但他身形尚未纵起,突感手腕一紧,如被钢箍住一般,左手已被“摘星手”抓住。
  摘星手冷哼一声,沉声喝道:“你给我躺下!”
  蒙面人立感“肾俞穴”一麻,撒手丢剑,翻身栽例。
  摘星手不愧为北五省武林盟主,略一伸手,三个夜行人,但都称得起是武林一流高手,立即二死一伤!三人倒地,砰,嘭!巨响,三剑脱手,当啷!震耳,倏时间惊动了附近的明桩暗卡,六七名劲装大汉已飞蹿至近前,一见是庄主亲自捉到刺客,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嘶!”摘星手一把将夜行人蒙面黑巾放下,看来人竟是一个廿余岁青年,并不认识?冷哼了一声,才待要问,眼光突然看到青年紧身夜行衣的左前襟上,绣着一只麒麟,立时脸色一沉,喝道:“樊非!你是樊非手下?”
  尚未等被擒青年答话,慕容庄主突然一抖手,把被擒青年摔给—边吓呆了的壮汉,吨道:“给我绑了!”
  喝声甫落,慕容庆主双足一额,身形平射而起,疾如鹰隼,划空而去。
  原来前院已隐隐传来杀伐之声,显然有不少外敌侵入庄内,是以慕容庄主急驰而去……
  几个劲装大汉,惊魂甫定,立刻把被擒青年,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扛扛抬抬把那少年关进石牢之内。
  展白正在石牢内呼吸吐纳,练习《锁骨销魂天佛卷》,已达浑然忘我建境,只感灵台清明,周身舒畅无比,一阵真气在体内畅通流转……忽听石门铁锁铿锵一响,“喀!”的一声,又从牢外掼进一个人来,在暗中展白张目一望,竞看得分外清楚。
  “夜能视物了!”展白心头一阵狡喜……
  原来展白运功抵抗银箫章士朋的“音魔箫法”时,正在紧要关头,突被慕容红一扰,差一点走火入魔。幸亏慕容红与他的热爱镜头,激怒了凌风公子,当胸打了他一掌,不但未使他受伤,反而把他体内的死脉震开了,使他张口吐出腑内的淤血,内腑“任督”二脉打通,这“任督”二脉,乃是练武之人最难攻破的一关。阴差阳错,展白因祸得福,竟在一连串的折磨打击之下,把“任督”二脉打通,真乃天假奇缘。
  固然,展白在无知之中,打通了练武之人艰难甚于一死的“任督”二脉,但他所经的却不足正途,如果他被凌风公子一掌震开死脉,如不即时活动一下周身筋骨,必致瘫痪,那他后半生的命运也就完了。偏偏慕容庄主适时赶至,把他带回庄内,有了步行这一段路的距离,使他同身筋骨已活动开了,不致落成半身不遂的残废人。但仅是活动开筋骨,如不能接着获得休养调息,还是会落个气血虚弱的死故。巧不巧,慕容庄主把他挟回庄内,并未罗嗦他,只把他关进了石中,正好让他通时得到了调息的机会。
  可说是机缘凑巧到了极点,好像天意应该产生展白这么一位纯正善良的武林奇葩。一切加害于他的力量,反而成了助长他的力量。
  展白这时调息过来,岂仅“黑夜能视物”的武功内力,亦不止增长了数倍。
  不过他目前还不自知罢了,等到他自己知道的时候,恐怕他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这是以后的话了,暂且不表。且说,展白在黑暗的石牢中,又是黑夜,睁眼能够视物,心头一阵狂喜。他还不敢相信自己,先抬头望石中铁窗外,天空的星斗,知道不是假,又用牙齿咬了自己的手指头,也证实了不是梦,望见被关进牢来的这位难友。
  只见他穿了一身密扣紧身夜行衣,身上像扭股糖似的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一张温玉似的俊美脸庞,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好一表俊品人物。
  展白不知为什么,一见他就好像有缘似的,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油然而生,不禁冲着他毗牙一笑。谁知那人仰面向天,目光望着房顶,对展白理也不理。展白顿然醒悟,时值黑夜,牢房内又没有亮灯,自己能看到人家,恐怕人家不能看到自己呢!于是,发言道:“这位兄台,因何也被关进牢内?”
  “谁?你是谁?”那人仰首侧望,目光茫然,显见他在黑暗中看不清牢内情形。
  “我叫展白,朋友的高姓大名能否见告?”
  那人听到展白自报姓名,想了一想,觉得江湖上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不由戒心放宽不少,长叹一声,说道:“已经做了阶下囚,还提名道姓做甚!朋友,老实对你说,我和你均已身陷龙潭虎穴,只有认命等死的份儿,还有什么可说的?唉!”说罢又长叹了一声。
  展白微微一笑,说道:“生死有命,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只要我们所作所为,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刀剑在前,又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我们还可以凭着自己聪明才智,奋斗求生!就算难免一死,我们能够在临死之前,多交一个朋友,不是也可以多得一点安慰吗?何况生死之交,患难之友,更是毕生难遇呢!”
  那人听了展白这一大篇道理,觉得展白见解不凡,心头郁结抒散不少,随说道:“多承指教。在下樊素……”本来他名字“素”字下边还有一个字,但说了一半,想起隐情,立刻住口未说。展白却以为他就是“姓樊名素”,不加思索地接口道:“原来是樊素兄!待在下为樊兄松绑!”
  说着,走来为樊素解下身上的五花大绑,那人估不到展白手脚未缚,等到展白手指触到他身上,他想躲闪已是力不从心。忽然脸孔一红,想起自己素常何等心高气傲?如今,竟只有睁着眼任人摆布的份儿。心如刀攒,不由落下两滴泪来。
  展白不知他的心情,为他解开绑缚,反见他落泪,随安慰道:“樊兄,些微挫折,何须烦恼!想孔圣人都有过陈蔡之危。”说着,又把自己一生中所受的屈辱折磨略讲了一些。樊素听展白言语诚恳,谦虚热情,内心对展白更增了几分好感。
  但等到展白解开绳索,见他仍不能转动,发现他尚被点了穴道,要想为他推宫活穴时,樊素却无论如何不肯让展白动手。
  展白见他争得满脸通红,心中虽感奇怪,但展白是个心地纯洁的青年,并未想到其他。见他至死不从,便用“凌空拂穴”手法,为樊素解开了穴道。
  这“凌空拂穴”手法,也是展白从《锁骨销魂天佛卷》中,摸索练习得来的。展白只是按照书中所写施展,并不知这手法,施展出来多么惊世骇俗!樊素却暗暗心惊,想不到被摘星手关在牢内,还有这等身负绝世武功的武林高手。
  就在此时,突见窗外火光一亮,接着人声鼎沸,杀声震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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