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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王智逑、张义和另外一个叫吴诏云的,并称金陵三杰,吴诏云武功最高,掌中剑得自点苍派的真传,人也很正派,张义人虽粗鲁,但无心,空自力大无穷,武功却不甚高,王智逑除了轻功尚可观外,一无所长,反居金陵之首,江湖上人一提起粉面苏秦,谁都头痛三分,皆因他诡计多端,眼皮杂,手面宽,官的、私的、黑道、白道,只要碰着他,无不被他占了便宜去,但却无话可说,张义对他更是心服口服,吴诏云虽对他时有不满,但他们结义在先,也只得罢了,什么也敬他三分。 他之所以结交熊倜,亦是别有用心的。当年萨天骥走时,并未交待任何事情,是故当时镖局群龙元首,大家都想夺取总镖头之位,这时吴诏云、张义都是初人镖局,王智述便利用此二人,取得总镖头之位,其余的镖师一气之下,也散了大半。 于是鸣远镖局偌大一份基业,眼看就要风消云散,哪知王智逑却另有手腕,他竟取得官府合作,这样一来,鸣远镖局的业务,才又蒸蒸日上。 就在熊倜到镖局前不久,在浙、皖、苏交境处的荸山脚下,忽然出了一枝成形首乌,这种东西本是天地间的至宝,哪知被一樵夫无意间得到,那樵夫终年劳苦,也不知道此物究竟是什么,只想到一定值钱,跑到药铺里,卖了几十两银子。 这药铺老板,却是个官迷,得了此物,喜不自胜,带至江宁府去,想献给皇上,希望能博到一官半职,好光耀门相。江宁府也想借此升官,但知道江湖人士听到这种消息,沿途势必前来抢夺,他就把这难题交给鸣远镖局,让他将此物送至帝京。 鸣远镖局的镖旗虽能卖几分交情,但这种东西却大非别物可比,消息刚传出,王智述便知道有许多人在动脑筋,甚至有些已归隐的前辈,也都来搅这趟浑水,皆因此物于练武之人大有为益,王智逑即是再多计,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尤其此物关系太大,万一失落,真是不堪设想。 是故他一见熊倜,非但武功深妙,而且初出道,是个雏儿,容易瞒哄,就心中有了计较,想利用熊倜,将这个至宝安送至京师。 于是他就用言语哄骗熊倜,要他一同押镖人京。 当晚,玉智逑大排筵席。金陵的鸣远镖局灯火辉煌,江宁地面成名的英雄豪杰,差不多全被请到。 到场的豪杰们总有一、二十位,其中较负盛名的有东山双杰,王氏兄弟,长江的水路英雄浪里神黄良驿,四通镖局的正副镖头,八手神刀客徐葆玉,飞燕子徐涛,以及江宁府省城内外,一万多个靠横胳膀混饭吃的龙头老大,小山神蒋文伟,此外还有一些,也都是些成名的江湖道。 粉面苏秦带着熊倜将这般人物一一引见了,而且将熊倜的武功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大家看他只是年轻的小伙子,虽然知道他是星月双剑的衣体传人,但听着王智逑如此吹嘘,心里多少有些怀疑和藐视,但看在金陵三杰的面上,对熊倜却也极力地恭维。 酒来酒往,大家喝得兴高采烈时,小山神蒋文伟忽然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各位兄弟,今日承蒙王总镖头宠召,得幸识得了这等少年英雄,我知道大家一定很痛快,只是酒色相连,英雄定必要配美人,你我众家兄弟虽不能称得上英雄,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我主张飞柬相传,把秦淮河上那些娘儿们都叫了来,大家在一块乐乐。” 他话刚说完,立刻就得到一片哄然附仪之声,有的竟鼓起掌来。 于是小山神更加得意,又说道:“听说那里的若兰有个妹妹现在也出落得像朵水葱花似,把她叫来,和我们这位熊老弟正是一对。” 说完又是一声大笑。 笑声未落,熊倜叭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你说话要放尊重,怎么自称是英雄,却说出来这样不要脸话来?” 小山神蒋文伟,在江宁府也算得上是一霸,怎能受得了这样的话,也是一拍桌子,粉面苏秦一看事情要僵,连忙站了起来,高声劝道:“算了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什么话都好说。” 哪知蒋文伟又加上一句:“朱家那两个臭娘儿们,老子有什么说不得的?” 熊倜蓦地一跃,身子从桌面上飞纵出来,竟使出苍穹十三式中的绝技,身形顿挫之下,从人群上飞跃出去,落在大堂门口,指着蒋文伟说:“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我也不用和你多说,赶快跟我滚出来,让我教训教训你。” 熊倜初显身手,就震住了满堂群豪,连素以轻功著称的粉面苏秦王智逑,和飞燕子徐涛,一看熊倜的身法,都暗叹差得太远,小山神蒋文伟看了也是心惊,但他到底是个成名人物,在江宁府也是跺跺脚四城乱颠的人物,人家指名骂阵,怎能缩头不出呢?头皮一硬,他可没有这份功力飞跃出来,众目所注之下,一脚踢开桌子,骂道:“敢情那婊子是你的大妹子。”人也随着纵了出去。小山神刚纵出去,熊倜的身躯已盘旋在他头上,他慌乱之下,身躯一矮,举手一格,一招“霸王卸甲”,但招式尚未用完,就觉得手已被人擒住,接着一阵痛彻的痛苦,随即晕了过去。 王智逑这才跑了出去,一看之下,小山神的一条右臂被熊倜生生地折断了,不禁眉头一皱,看了熊倜一眼,见熊倜仍然怒目注视着小山神,心中一动,想道:“这朱家姐妹定是和熊倜有着深切的关系,不然不会别人稍一侮辱到她们两人,他就会如此的愤恨。可是我久在金陵,朱家姐妹那里我也常去,怎会对此毫不知情呢?这倒要仔细打听打听。” 大堂里的灯火,把院子照得宛如白昼,这么多人站在院子里,竟没有一个出声发话的,王智述看着倒卧在地上的小山神,想日后长的纠纷,但他为了要将成形首乌送至京师,其他的任何事,他都不能顾及了,何况他在江宁府,官私朋友都极多,势力又非小山神能比,他自信远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于是他心胸一敞,开言笑道:“蒋文伟自讨没趣,吃了苦头,可是各位连带在下都沾了他的光,得以能够看见武林中罕见的‘苍穹十三式’的绝技,各位别扫了兴,还是喝我们的酒吧。” 他又吩咐镖伙道:“把蒋大爷用辆车送回去,告诉他的弟兄,什么帐都算在我姓王的帐上,”众人一见,事情已了,既然事不关己,而且熊倜这一施绝技后,马上成了群豪争欲结交的对象,于是他们蜂拥着熊倜,重回到堂上,众口纷纷,谈的莫不是赞熊倜的武功,王智逑见计已得授,不禁心花怒放,把个熊倜更是捧上了天。 席终人散后,熊倜独身躺在床上,口忆他一天的遭遇,他仍是个默默无闻的青年,除了朱家姐妹外,他的行为,没有影响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影响过他,可是此刻,他却成了人群中的英雄,已有两个人的终生,在他的手中改变了命运,而他的命运,也被别人染上了鲜明的色彩。 于是他独自笑了。 挂在壁上的一盏并不十分明亮的油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纱帐照在他的脸上,经过这多彩的一天,他的面容好像成熟多了,他翻了个身,左手掀开帐子,右手朝那油灯一挥,灯火立即熄了。 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熊倜击伤小山神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大家都知道熊倜的名字。 这些都是王智逑早已料到的,等到这消息已经散开了的时候,他就决定动身启程,他自然先和熊倜说好了可是他的一切打算,和他真正的计策,除了他自己本人之外,谁也无法知道。 就在他们要走的头一天,江宁府来了两个江湖上有名气的人物,是江苏虎邱飞灵堡的东方兄妹,出尘剑客东方灵,和他的妹妹粉蝶东方瑛。粉蝶东方瑛,除了剑法不弱,还凭着灵巧的心思,打造了儿个奇怪外门暗器,而且疾恶如仇,碰到她手底下的恶徒,十九难逃公道,不像她哥哥,什么事都是仁义为怀,得饶人处,总是网开一线。 以此两人之声望,居然会来拜访熊倜,这倒是出乎粉面苏秦的意料之外,他心中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熊倜居然惊动了如此人物,怕的是熊倜,一个应付不来,他所苦心策划的一些事情,非但不能实行,而且反而弄巧成拙了。 王智逑很慎重地去找熊倜,告诉他有两个如此的人物,就要来看他了,而且还再三叮咛,千万不可任意行事。 黄昏,秋阳已落,晚霞绚丽,灿烂的大地多彩辉煌,东方灵白衫白履,带着一身粉红劲装的东方瑛,轻骑简从,悄然来到鸣远镶局。 东方灵和粉面苏秦王智逑、断魂剑吴诏云都有一面之缘,所心以一见面就拱手向王智逑笑道:“有劳总镖头远迎,实是中难安,小弟也实是冒昧,骤然就来打扰,还请总镖头海涵。” 王智逑道:“堡主近来可安好,怎么对小弟说这等话,像堡主这样请都不能请到的,今日能光临敝局,小弟真是高兴极了。” 说完他一看粉蝶东方瑛还远远站在那边,连忙说道:“那边站的,想必就是东方女侠了,赶快请过来,让小弟见见久仰大名的女英雄。” 东方灵笑着谦虚,招手将东方瑛叫了过来,东方本是世家,家教极严,东方瑛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唯独对于哥哥,却是怕得要死。 此刻她站在东方灵身后,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谁也看不出,她竟是江湖中出名难惹的人物。 进到堂上,王智逑这才将熊倜引见给东方灵兄妹,说道:“这位就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江苏虎邱飞灵堡的东方堡主兄妹,这就是近日来传名江湖的熊倜,希望你们多亲近亲近。” 熊倜很谨慎,但毫不慌张地和他们客套一番,仔细地打量东方兄妹,见东方灵才三十岁不到,生得俊秀已极,尤其是丰神潇洒,真是飘飘有出尘之慨,不愧名为出尘剑客。 而东方瑛却二十未到,熊倜见她身材炯娜,面孔却不敢仔细打量,只觉得她两道眼光,宛如利剪,只盯着自己,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 东方灵将熊倜也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忽然笑道:“兄弟近日听得江湖过客传言,说江宁府出了个少年英雄,心里高兴已极,恨不得马上能得见高人,像熊兄这样的人物,兄弟走遍大江南北,倒真是头一次见到。”说完,朝着东方瑛一笑。 东方瑛却也连忙低下头去,红生双颊,竟像羞得抬不起头来。 粉面苏秦是何等人物,两眼一转,心下当时恍然大悟,暗笑道:“好个出尘剑客,我当他真是英雄相惜特地来拜访熊倜,却不知他是替妹妹来找妹丈的,你既有此心,我也不妨起起哄,落得皆大欢喜,若熊倜真成了东方堡主的好妹夫,那我的那趟镖,不必再用别的花样,就蛮保险的了。他思量至此,于是他笑着附和道:“堡主的眼光果然不差,我这位贤弟不但武功没得话说,而且文才也好,真可说是文武双全了。” 东方灵哦了一声,盯了东方瑛一眼,看见她那副样子,不禁笑了,他们兄妹感情素好,这次来访熊倜倒真被王智逑料中了,是想替他的这位妹妹找一个如意的郎君。 由于东方瑛人既聪明,武功又高,再加上是出名的刁蛮性子,平常的人,她不会看在眼里,东方灵本属意天山的神龙冷如水,只是东方瑛却一万个不愿意,只要她看到冷如水,就想尽方法避开他,而冷如水,也永远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这样东方灵也是无法。 所以他听到江宁府出了个少年英雄,端的十分了得,他马上就想起来妹妹的终身大事,这才带着东方瑛直奔江宁。 他一眼看到熊倜,就知确非凡品,可是他心里还是在想:“此人年纪太轻,最多也只有十六、七岁,只怕不太好……”转念又想:“但两人若是相配,看我妹子的样子,又非无意,那么年龄又有何妨?” 须知越是生性倔强的女孩子,反而会喜欢较温柔的男孩子,东方瑛久历江湖,所见到不是赳赳武夫,就是些生具奇僻个性的人,是以她一见熊倜,在温柔中不失男儿本色,而又是个英俊的少年,就一见而倾心了,这就是人的缘份。 可是熊倜却茫然不知这些,他的心里,已经被若馨占去了一半,另外的那半,也俱是复仇与雪恨,扬名江湖的壮志,已不再有多余的地方,来容纳东方瑛的这一份柔情。 他尽量避开东方兄妹对他投来的目光,心中杂乱地在想一些事,连他们所说的话,也没留心听,粉面苏秦口才虽佳,却不是东方灵说话的对象,谈了一会,东方灵始终未能将话转入正题,这才急坏了东方瑛,她虽对熊倜有意,但一个女孩儿家,总不能先向对方开口。 这样谈了一会,东方灵想道:“这种事最是性急不得,反正来日方长,日后不怕没有机会,何况粉面苏秦若果知道,也定会在暗中促成,因为这对他也是有利的事,不如暂且回去,日后再做打算。” 于是他站起身来,向粉面苏秦说道:打扰已久,也该告辞了,日后得空,千万请到敝处坐坐,小弟还有事相托。“东方瑛一听哥哥要走,心里虽不愿意,但也无法。只得也站了起来,狠狠盯了熊倜一眼,暗想到:“你倒说说话呀,我对你的意思,你就是不知道,也该说说话呀。” 王智逑连忙也站起来,说道:“堡主此刻怎地就要走了,小弟预备得一些水酒,千万请堡主赏光,此刻就走,未免瞧不起小弟了。” 东方灵笑说道:“不用了,总镖头盛情,在下心领,只是小弟还有些俗事,下次定再来打扰。”说完,他又朝熊倜一拱手,说道:“今日得会,实是快慰生平,熊兄少年英才,若不嫌弃愚兄妹,日后我们定要交个朋友,小弟近日也想北上京都,说不定路上还会碰到呢。”说完他又看了东方瑛一眼。 熊倜连忙站起来,目光偶然和东方瑛一触,东方瑛朝他嫣然一笑,这一笑笑得熊倜顿时手足无措,红着脸,勉强说道:“小弟年轻识浅,一切事都要堡主多指教才是,日后小弟还望能常诲教益。” 王智逑哈哈笑道:“自古英雄借英雄,此话果真不假,两位都是武林中千百年难见的奇才俊彦,日后真该多亲近……”他又笑着向东方瑛斜睨一眼,说道:“两位若能结成一家,那更是武林佳话了。” 东方瑛顿时粉面飞霞,一低头,先走了出去,东方灵知道老于世故的王智逑已知他的来意,他含笑向王智逑微一颔首,跟着往外走。 只有熊倜,他仍站在当地,细细地玩味着王智逑话,想了一会,他总觉得这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也就摆在一边了。 第二天早上,天方破晓,鸣远镖局内就忙碌起来,套车、上牲口,显见得是有一趟极贵重的镖要起程了,镖伙全体出动,竟没有一个闲着的。 总镖头粉面苏秦王智逑,更像是一夜未睡,精神虽然不佳,在疲惫中,却显得有些高兴,就像是这趟镖定然会安全送到的样子。 不一会,人多手快,诸事俱已完毕,奇怪的是,镖车竟套了七辆。 须知此趟镖所保的,只是一支成形首乌,哪用得着这多车辆,这是每个人心里都在暗暗奇怪着的,但却无人问出来便是了。 王智逑将熊倜和吴诏云悄俏地召至内室,熊倜入内一看,静室内放着七口同样的小红木箱子,装潢俱都甚是考究,箱子用钢条、铁片,紧紧地包住,上了极大的锁,这七口箱子,唯一的分别,就是每一个箱子,都系着颜色不同的丝带。 王智逑极小心地将门关上,指着那七口箱子对熊倜、吴诏云二人说道:“这七口箱子分别用红、黄、蓝、白、黑、褐、紫,七种颜色的丝带系着,两位贤弟可要记住,只有系上黑丝带的这口,才是真的,万一有人守镖,就要特别注意这口箱子,但平时却不可显露出对这口箱子特别关心,免得泄露风声。” 王智逑又对吴诏云说道:“路上若遇到朋友,或者路过镖局,千万记得托他们打听打听,宝马神鞭萨天骥的下落,告诉他们一有消息,就飞骑来通知我,一刻也耽误不得。” 熊倜听了心中非常感激,王智逑拉着他膀子,极密切他说:“此趟镖关系着鸣远镖局的前途,以及愚兄的身家性命,这些都全靠贤弟,这趟镖我就交给两位贤弟了,愚兄神思已乱,去了也是无益,再者镖局中尚有许多事待了……” 熊倜道:“您不去怎么行,路上的一切,非您不可呀。” 王智逑道:“路上的一切,自有我那二弟可以照料,他比我行,贤弟不要顾虑,反正生死有命,着真丢了镖,也是无法,愚兄关心太过了,去了实是百损无益。” 熊倜转眼一望吴诏云,见他仍然像往常一样地沉默,丝毫没有因为王智逑的不去,露出不安或是惊异神色,也就不再说话。 熊倜和吴诏云并肩骑在镖车的行列之后,趟子手偶而喊着镶,声音舒旷地散布在林野之间,他望着那婉蜒在前的行列,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于是一夹马腹,将马远远地放到前面去。镖车启行的晚上,王智逑忽然穿着一身行路商贾的服色,由鸣远镖局走了出来,身上斜背着一个包袱,骑的却是匹良骏,匆匆地由小西门穿出城去,没有人知道他的行意和去处。 掇车绕过邵伯湖,而至高邮湖滨,熊倜放眼望去,只见湖。 水浩渺,波平如镜,一片千里,与他所曾看到的莫愁湖相比,实是不可同日而语。 他不禁暗自在感叹着天地之大,万物之奇,这时趟子手又在前面高喊道:“鸣远……扬威……”声音在这寂静的湖滨,显得异常响亮,微风吹过,衣袂飘然,熊倜只觉此身又非他属。 忽地远处尘土大起,奔来几匹健马,吴诏云将手一挥,镖车立即停住,熊倜以为是那活儿来了,急忙全神戒备着。 霎时马已奔到,从马上跳下几个劲装大汉,远远就向吴诏云抱拳说道:“这次原来是二总镖头押的镖,我们瓢把子分水狡倪当家的,听得鸣远的镖号,特遣我们前来致意,请问二镖头有何吩咐,让我们口覆他老人家。” 吴诏云却井未下马,只在马上抱拳道:“倪当家的盛情,在下心领,这次敝镖局借道高邮,承倪当家的高手放过,下次吴某定必登寨道谢。” ‘那为首的大汉朝熊倜也是一拱,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名动江宁的熊英雄了,我们当家再三嘱咐我们,见到熊英雄定要代他问好。” 熊倜忙在马上抱拳为礼。 于是那劲装大汉将手一挥,向而人微一躬身,窜上马背,转头而去。 熊倜这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场虚惊,不觉叹了口气。吴诏云笑道:“此地本属高邮水寨的分水狡貌,鸣远镖局的镖车,到此向是通行无阻,分水狡貌与我大哥交情甚好,只是我却有些看不惯他。”停了半晌,他又说道:“我这次所顾虑的,倒不是这些安窑立寨的瓢把子和那些吃横梁的黑道朋友,鸣远镖局的镖,谅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动,所怕的只是武林中的儿个扎手的人物也要来趟这趟浑水。” 镖车沿着官道走,天还没黑。就打尖住店,一到天亮,他们就全力赶路,这样走得很快,没几天,他们经南北交通要冲。 淮、运两河交点之清江浦,过宿迁,由台儿庄入境山东。 镖车进入山东,熊倜就感觉到有些地方甚是不便,尤其是语言方面,但幸好吴诏云以及镖局的趟子手等,都熟知各省方言,熊倜这才知道,若要只身走遍天下,是如何的困难。 呜远镖局的漂车曾来往临城多次,吴诏云招呼着镖伙将七口箱子卸到屋里,店小二送上茶水,这些都是惯例,吴诏云一看天色尚早,料想不会出事,叫过店小二问道:“这几天临城可有些甚么扎眼人物的行踪,有没有什么特别人物前来投店。” 店小二道:“这小的倒不知道,只是这两天临城的叫化子像是特别多。” 吴诏云哦了一声,也未在意,挥手叫店小二退去,遂与熊倜说道:“山东的扒鸡烙饼,最是有名,现在反正无事,你我同去街上看看,随便也尝尝扒鸡烧酒的风味,你看可好?” 熊倜当然说好,便随着吴诏云走到街上。这临城并非大城,自不能与江宁、扬州等处相比,但小城风味,每年有醉人之处。他们信步走到街上,也没有什么目的,熊倜随便买了几件山东的上产,拿在手上,他少年好奇,觉得样样东西,都极有趣。 闲逛了一会儿,吴诏云见前面有个酒楼,规模像是还大,与熊倜随意走上了楼。 虽然正是吃饭的时候,但这里生意并不太好,只疏疏落落坐了几个客人。吴诏云目光四扫,见俱都是些寻常客,遂与熊倜捡了临街靠窗的位子坐下,跑堂的连忙走了过来,张罢茶水,吴诏云点了扒鸡、烙饼等物,就和熊倜闲谈起来。 这时忽地又走上一位客人,灯火下只党他面色苍白、最奇怪的是全身黑衫黑履,头上的辫子梳得更是漆黑发亮,盘在顶上,相视之下,显得面孔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他上楼来四周略一打量,竟向熊倜等的坐处走了过来,吴诏云面色登时一变。 哪知那人走到他们的邻桌,就坐下了,招手唤过店伙,自管呼酒叫莱,吴诏云看见如此,才像放下心来,仿佛对此人甚为顾忌。 熊倜见了,心中觉得奇怪,但那人坐在邻桌,两台相隔很近,他又不能问吴诏云究竟此人是何许人也,只是暗自纳闷。 酒菜来得很炔,吴诏云像是有着急事,话也不说一句,很快就吃完了,对熊倜轻声说:“吃完快走,不然准麻烦。” 熊倜正自奇怪,突然邻桌那黑衣人大声笑了起来,说道:“你倒聪明,只是此刻想走,却已来不及了。”笑声听来,阴寒彻骨,直不似人类所发。 那黑衣人说完之后,吴诏云的脸色变得更是难看,一拉熊倜,想一走了事,那人影一晃,那黑衣的怪客已显然站在眼前,仲着吴诏云冷冷一笑,说道:“你可认识我是谁?” 吴诏云方待答话,那人又冷笑了几声,说道:“凭我的穿着打扮,只要在江湖上稍走动一两年的就算不认识,也该听说过,何况阁下堂堂鸣远镖局的二镖头呢。”说完双目一瞪,寒光外露。 吴诏云干笑了几声,说道:“天山三龙,武林中谁人不识,只不知钟少侠降临此间,有何吩咐?” 熊倜一听,蓦地记起,此人必是王智逑所提及的,天山三龙之一墨龙钟天仇了,心里想道:“此人怎地如此狂傲,这样看来,那出尘剑客东方灵,倒是与众不同,无怪武林中人人景仰了。” 钟天仇目光一扫两人,说道:“区区这次到临城来,就是专诚恭候两位的大驾,想来此位必定是近日闹得轰轰烈烈的少年英雄熊倜了。” 说完他又冷笑一声,神色间像是十分不屑,熊倜不禁气往上撞,反口道:“是又怎么,不是又怎么,你管得着吗?” 钟天仇神色一变,连声说道:“好,好,此地也非谈话之处,钟某人虽然不才,但也井非特为那二位所保的东西而来,只是熊少侠吗……”他略停了停,干笑了数声,说道:“钟某人倒要领教领教。” 吴诏云双眉一皱,正想发话,哪知钟天仇已转身走了,临行时说道:“今夜三更,钟某人必定特来拜访,请二位稍候。” 待他走下楼梯,吴诏云才叹了口气,说道:“贤弟有所不知,这天山三龙最是心狠手辣,虽然他们并非是什么邪派人物,但只要犯着他们的,从没有一个逃得出去,愚兄并非怕事,只是我们现在有要务在身,又惹下这个魔头,岂非是天大的麻烦。” 熊倜赌气道:“这是我惹下的祸,什么事我都一人担当,你放心好了。” 说完也下楼去了,吴诏云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愿解释。 夜渐深,也更寂静,熊倜数着远处传来的更鼓,知道已近三更,他抚摸着身后的剑把,出神想着。 “今天晚上,就该是决定我命运的时候了,我如能将那钟天仇击败,固是万幸,可是我万一败了,即使侥幸未死,那我所计划的一切,所幻想的一切,也都完了,钟无仇能在江湖上享受如此大的声名,武功当然不是张义等人所能比拟的,我苦练七年,今天才是我真正的考验,我该尽我的全力,去应付它,奇怪的是,我以往的自信,今夜怎么都消失了呢?” 更敲三响,熊倜的心神随着紧张起来,他紧握着拳头,视觉和听觉都在尽力搜索着,他开始希望钟天仇早些前来,让一切事早点作了断。 这时,远远已有夜行人衣袂带风的声响,但是熊倜的江湖历练太差,他丝毫未曾听出,但是吴诏云的房门蓦地开了,吴诏云像箭一样地自屋中窜了出来,低声说道:“注意,钟天仇已经来了。” 果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钟天仇瘦削而精练的身躯已到屋顶转折现出,夜色之下,只见他像是一只苍鹰,盘旋而下。 钟天仇飘飘落在地上,说道:“两位久等了,此地倒甚清静、在下正好讨教。” 他话说得虽然客气,声音却是冷冰冰的,像是自坟墓中所发出来的,再加上他那如坚冰般的容貌,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吴诏云道:“钟大侠与我等素无仇怨,但望能点到而止。” 钟天仇道:“你大概弄错了,我找的可不是你,什么点到不点到,你难道不知道天山飞龙的脾气,我钟某人还算是最客气了。” 熊倜不禁大怒,将身一横,拦在吴诏云的前面,说道:“姓钟的,你卖的哪门子狂,有人怕你们天山三龙,在我眼里看来,你们只是些未成气候的小泥鳅罢了,神气些什么!” 钟天仇道:“我二十招内,若不能将你伤在剑下,就算我学艺不精,立刻磕头拜你为师,而且从此有你姓熊的在的地方,就没有我墨龙钟天仇这号人物。” 熊倜冷笑一声,抽出剑来,在黑夜之中,宛如电闪,长剑反撩,由下而上,一招“金鸟初升”陡然向钟天仇刺去。 钟天仇一躬身,瘦长的身躯笔直拔了起来,避开熊倜攻来的一招,左脚往后一伸,右脚横踢,唆、唆、唆,一连三剑,带起斗大三朵剑花,直袭熊倜,这正是“飞龙七式”中的绝招“云龙三现”。 熊倜不避不闪,剑势回领,拿捏时候,竟是又快又准,反剑直削钟天仇的剑光,钟天仇知道若然被他撩上,自己的剑必定要断,平着剑身一掐,猛然一个转折,“神龙摆尾”,直刺熊倜左面的空门。 熊倜猛一提气,往右上窜,刚好避过此剑,钟天仇剑一落空,毫无再可惜力之处,双脚一沉,仍是头上脚下地落在地上,此时,熊倜已反容易主,“顷刻风云”:刷、刷、刷,也是三剑,分取钟天仇“六阳”、“乳穴”要害,既准又狠。 钟天仇不敢用剑未挡,低头一窜,从熊倜的剑光下窜出,剑光擦头而过,惊得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轻敌,步步为营,和熊倜大战起来。 他这一小心发招,才可看出“飞龙七式”,能称雄武林,端的非同小可,剑影如辣,剑剑狠掠,宛如一条青龙,在空中张牙舞爪。 此两人这一番大战,确是吴诏云前所未见的,只看点点剑法,如流星飞坠,自空中流到地上,又悠然自地面跃到空中。 熊倜在招式上未能占得什么便宜,皆因他临敌太少,常常失去许多千钧一发之机会,但是他聪明绝顶,知道钟天仇的长剑,不敢和自己相碰,于是每到要紧关头,拿剑不刺敌身,反找钟天仇的长剑,这样钟天仇空自吃了许多暗亏,但却无法可想。 两人势均力敌,打了不要二十式,连四十式也有了,吴诏云心中一动,猛然叫道:“熊贤弟炔快住手,钟大侠说二十招内,便见胜负,现在二十招已过,想钟大侠言而有信,不会再打了。” 他这一讲,熊倜虽未住手,钟天仇脸上可挂不住了,此时他正用到“金龙探爪”长剑下击,闻言猛地半剑式一收,双脚一面一伸,长剑平旋,硬生生将身躯拔了上去,转身落在屋顶之上,一言不发,朝屋后的暗影里飘然而退。 吴诏云道:“贤弟,我真的服了你,今后武林道中,全要看你的身手了。” 这时远处已有鸡啼声响。 镖车出了临城,断魂剑就觉得事情不对,一路上不绝的有飞骑往来,马上的也俱是些疾装劲服的精壮汉子,眼色各各不同,神色之间,也是各不相干,但满脸都是风尘之色,像是都奔过远路的。 快到滕县的时候,突地前面奔来几个骑健马,约有七、八个,片刻之间,已迎着镖队飞奔而来,马上骑士,浑身黑色劲装,头戴黑色马连坡大草帽,脚上是黑色搬尖洒鞋,打着倒赶千层浪的黑色裹腿,最妙的是连马都是黑色的,而且背上俱都斜背着一口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外门兵器,黑乌乌的没有一丝光泽,非铜非铁,不知是什么打造。 人马急驰而来,对面前镖队恍如未见,分成两队,擦着镖队的两旁过去,吴诏云暗暗一数,不多不少,正是八人。 此刻连熊倜也觉得事情不妙,赶着马走到镖队前面,留意提妨。 不一会功夫,前又急驰过来几骑,这次连马带人却是通体纯白,马上的骑士却个个都是女的,但也是疾装劲服,从镖队两旁擦过。 熊倜咦了一声,掉头一望吴诏云,后面的吴诏云也觉得事情太过离奇,这两队男女,简直看不出是什么道路,吴诏云不禁心中暗自打鼓,希望这两队骑士和自己的镖车无关。 于是他催马赶上前去,对熊倜道:“我也看这天的路道不对,等会到了滕县,最好早些歇息……” 他正说着话时,泼喇喇一阵蹄声,方才过去的那两队骑士,又策马奔了回来,这次他们却十六骑一同回来,而且奔驰的时候,黑马与白马相间,一样一匹,又是从镖队两旁急驰而过。 吴诏云暗思道:“这又不像是黑道中踩盘子的,而且附近也绝无安窑立寨的,那么这些究竟是何等人物,气派声势,又都如此之大。” 他正自思索间,前面路上现出一片树林,树林虽然不太大,但青纱帐里,正是强梁出没的去处,断魂剑不禁眉头一皱。 转眼之间,镖已近树林,后面忽然蹄声大作,前面的树林一阵响动,片刻转出数十骑健马,此时后面的马队也正包抄上来,于是呜远的镖队,被百数十匹健马圈在核心。 吴诏云赶忙扬起左手,呜远镖局的镖伙们倒是经过大阵仗的,并不慌乱,俱都紧靠在镖车旁边,静等吴诏云的吩咐。 吴诏云略一打量这些马上的汉子,就知道俱是手下喽罗们,正主儿尚未到呢,于是傍着熊倜并骑而立,静待变化。 熊倜低声问吴诏云道:“怎么这些人却都不是刚才那些骑士?” 吴诏云心中也自纳闷,果然刚才那黑白两队骑士,此刻一个也没有看见。 不一会工夫,又有数十匹马自后赶了过来,吴诏云心中暗自发慌,绿林中人在道上夺镖,还没有听说过出动如许多的人。 又过了一会工夫,树林背后转过七匹马来,当先那人头如巴斗,身材高大,骑在马上好像骑在驴上一样,两条腿几乎够着地上。 吴诏云一看认得,此人便是包犊岗的瓢马子,长塔天王叶坤然。 第二匹马上坐的是个戴发头陀,吴诏云也认得那是江湖上有名的独行盗日月头陀。 第三、四两人,是两个面貌完全一样的瘦削汉子,吴诏云一想,记得便是劳山双鹤,在山东半岛大大有名郑剑平、郑剑青。 第五人却是个文士衣履的年轻后生,容貌十分清秀,赤手空拳,只是左边挂着一个鹿皮镖囊,双手戴着一双似绿非绿,乌光闪闪的手套。 第六人更是奇怪,全身金色甲胄,身材高大,竟像个阵上的将军。 第七人是个枯瘦的老者。 吴诏云只认得前面四人,但鸣远镖局却和他们素无冤仇,不知此次为何联手来夺镖,皆因绿林中除非又有着深仇大怨的人,从不联手夺镖的。 七匹马来到近前,那为首的托塔天王微一抱拳,说道:“吴镖头一向可好,近来少见得很,倒教兄弟非常想念。”说完哈哈一阵狂笑。 吴诏云也含笑点头笑道:“叶当家的这一向也好吗?怎的两位郑当家的也和日月法师一齐来了,难道敝镖局有什么地方礼貌不周吗?” 那日月头陀哈哈笑道:“什么话,什么话,待贫僧先替二镖头引见几位高人。” 他指着第五人说道:“这位便是人称七毒书生的唐羽唐大侠,这位便是黑海中的总瓢把子海龙王赵佩侠,这位便是昔年威镇边陲的生死汤判孝宏汤大侠,想吴镖头必有个耳闻,”吴诏云一听这三人的名号,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此三人只要有一个在此,便是无法收拾之局,何况三人竟全部来了。 于是他立即抱拳拱手道:“久仰三位的大名,今日得见,实是快慰平生。” 那七毒书生也马上抱拳道:“阁下想必是鸣远镖局的二镖头断魂剑吴大侠了。”他斜眼一看熊倜说:“这位却陌生得很。” 吴诏云接着说:“这位便是昔年星月双剑的衣钵传人熊倜。” 唐羽哦了一声,满脸堆笑道:“这几天常听江湖朋友说起,江宁府出了了不得的英雄,想不到今日却有缘碰到了。” 熊倜也在马上微一拱手。 唐羽又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咱们今天的来意,想两位必也知道了,本来叶当家的和两位郑当家的和贵镖局的王总镖头另有梁子,但今日王总镖头既然不在,此事也就不提算了,但是贵镖局这次所押的镖,小弟和这几位却非常有兴趣,吴镖头若能将镖车留下,那我唐某人担保不损贵镖局的一草一木,如若不然,想吴镖头是个聪明人,你请看今日的情势,也用不着小弟多说了,还望吴镖头三思。” 吴诏云此时方寸已乱,额上的汗珠,籁籁往下直流。一时竟怔在马上,不知究竟应该如何答应。 熊倜虽然不知海龙王与生死判的名头,但七毒书生唐羽,他却听王智述说过,再加上这百数十骑,知道今天自己这面确难讨得好去,但是受人之托,在此种情况之下,为人为己,势又不能将镖车双手奉送,想了许久,他竟挺身而出。 他朝对面马上七人抱拳一拱,朗声说道:“小弟年轻识浅,又不懂得江湖规矩,但是想各位都是成名的英雄,今日即使以多凌少,将镖夺下,日后传将出去,于各位的颜面必甚有损,但各位势在必得,小弟受人之托,也是定要拼死保护,那么小弟倒有一愚见,不知各位可赞成否?” 他说完即静坐在马上,等待答覆,众人俱未想到熊倜会挺身而出,怔了半晌,还是唐羽说道:“想不到这位熊英雄倒真是快人快语,怪不得能名动江南,不知熊英雄有何高见,请赶快说出来,若真是合情合理,小弟们一定无话可说。” 于是熊倜招手将七口箱子完全卸下来,放在地上,说道:“这里共有七口箱子,但真装有宝物的只有一口,而诸位又恰好是七人,现在我将这七口箱子放在地上,诸位每人可拿一口,谁人运气最好,谁就得到这件至宝。” 熊倜话一说完,日月头陀、托塔天玉等俱都齐声赞成,而唐羽及汤孝宏却不发一言。 须知日月头陀、劳山双鹤、托塔天王的武功,比起生死判及唐羽,是万万不及的,他们这次前来截镖,是因曾经吃过粉面苏秦王智逑的大亏,故此随唐羽等前来报复,至于成形首乌,他们却不敢妄想得到,而海龙王此次仅是适逢其会,前来凑凑热闹,也没有什么想得到这至宝的野心。 现在熊倜所提出的意见如此,他们一想自己也有一分机会得此至宝,当然赞成。 于是熊倜又接着说:“这么鸣远镖局既将宝物双手奉送,各位当然俱无话说,也不会留难鸣远镖局的人了,可是小弟受人所托,来保护这件宝物,自也不甘白白被人拿走,诸位谁拿了那箱真的宝物,小弟却是知道的,小弟本着良心,自要从那人手中将宝物抢回,想各位俱是成名英雄,若然被小弟打败,那自然该将宝物还给小弟,各位想这办法可行得通吗?” 唐羽等被熊倜绕着弯子说了一大堆,竟都默然,唐羽突然心一动,回头向生死判看了一眼,见他正在颔首微笑,遂立即口答道:“这办法甚是公平,就照熊英雄所说的做好了。” 于是熊倜将七口箱子,极整齐地排在一列,放在他们面前的地上。 此时突然树枝一声响动,从树上跃下九人,也是极整齐排成一列,跃至箱子前面,圈子里立刻一阵骚动,熊倜也立刻大惊,定目一看,这九人竟是鸽衣百结的乞丐,笑声兀自未停。 这九个乞丐落在地上后,未等别人开口,当中的那一个已朗声笑道:“这主意确是好极了,只是我们弟兄也要算上一份”熊倜尚未答话,唐羽已自马上跃出,轻飘飘地落在箱子上,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蓝大先生到了,蓝大先生既然也有兴趣,那么也算上一份,自然是应当的了,只是我虽答应,别人若不答应,小弟亦是无法。”说完一阵咯咯大笑。 蓝大先生听了,两眼一瞪,说道:“我穷要饭的远道来此,谁好意思踢开我呀。” 此时那海龙王赵佩侠笑地大声说道:“此事小弟本觉得无甚大意思,既是这样,小弟退出好了,小弟的这一份,让与蓝大先生如何?” 熊倜上下打量着这位在江湖上势力极大的丐帮帮主,只见他乍眼望去,和普通的乞丐并无二样,只是双目神光饱满,衣服虽是千疮百孔,补了又补,洗的却是极干净,尤其刺眼的是双手宛如白玉,右手中指上戴了个奇形戒指,式样奇古。 蓝大先生笑着说道:“既然有人割爱,那是最好的了,此刻时光已不早,我看一人先拿一个箱子再说,看看谁的福大命大,得到这件东西。” 唐羽说道:“敝人也有此意,早些了断最好。”说着随手捡了一个箱子。 群豪也都下马,一人拿了一口箱子。 唐羽所捡的那口,是紫色丝带所缚住的,蓝大先生选的是蓝的,劳山双鹤所取的是黄、红两色,生死判拿的是白色的,托塔天王选的是褐色的,那系着黑色丝带的一口,却被日月头陀取去。 熊倜朝日月头陀说道:“这位当家的所取的,正是那口真正的藏宝之箱,现在废话少说,你若能胜得过我,这口箱子理应归你所有,否则的话,就请当家的将箱子交回,请,请。” 说完他就全神凝视着日月头陀。 场中立刻又是一阵骚动,没有得到的脸上随即露出失望之色,但唐羽及生死判却神色不动,像是将得失并未放在心上。 这突来的惊喜,使得日月头陀呆了许久,才大声狂笑道:“我和尚真是佛祖保佑,偏偏得了宝物,好,好,小弟弟,我就陪你走上几招,让你没得话说。”说完笑声不绝,得意已极。 熊倜仍然仁立凝神,全神戒备,日月头陀将宽大的袈裟扎了扎紧,向他走了过来,说道:“洒家就空手陪你玩玩。” 他话尚未说完,熊倜突地无招无式,斜劈一掌,出掌的位置极为刁损,这正是从侯生所教他的几个剑式变化而出的。 日月头陀未曾看出奥妙随便一躲,举手一格,他心中还在想:“这娃娃把事情全搅在自己身上,我还当他真有两下子,哪知却是这样的蠢货……”他念头尚未转完,只觉熊倜的右掌忽地一顿,极巧妙地丛他时里穿了过来,化掌为拳,砰地击在他右胁之下,他连躲闪的念头都未及生出,已着了一下。 熊倜笑道:“承让了。” 按说武林中人较技,半招之差,便得认栽,何况他还着着实实挨了一拳,但日月头陀为了这成形首乌,却也顾不得颜面了,大喝道:“小子暗中取巧,算什么好汉。”拳风虎虎,又攻了上来。 日月头陀本是少林寺的弃徒,此刻他“伏虎罗汉拳”一经施出,倒也拳风强劲,颇见功力,但熊倜却不还招,只凭着巧妙的身形,围着他乱转,日月头陀空自着力,却连衣服都碰不到一下。 场中诸人俱都是武学高明之辈,此种情况,一目便可了然,知道日月头陀决非敌手,蓝大先生看着不住点头,唐羽及生死判更是全心凝住,极小心地观看熊倜的身法。 半晌过后,日月头陀已现疲倦,须知这样打法,最耗精神。 熊倜突然长啸一声,身形腾空而起,双臂如铁,硬生生从日月头陀的拳影中穿将过去,用了七成力,一掌打在日月头陀的头肩上。 幸好日月头陀一身横练,但也支持不住,全身一软,倒在地上。 熊倜脚尖微一点地,突又窜出,将日月头陀放在马鞍上的那口系着黑色丝带的箱子拿到手中,双手微一用力,人又借力窜了口来。 蓝大先生顿时喝好,说道:“我老叫化子今天虽然没福得到这件至宝,但总算跟福不差,眼看武林中出了这等后起之秀,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了。”说完又大笑了数声,向坐在那里的门下弟子道:“小要饭,戏已看完了,还坐在那里干吗,还不站起来走路?” 熊倜道:“承让,此事过后,小弟必到各位前辈府上,替各位请安,今天就请各位放小弟们过去吧。” 唐羽道:“慢来,慢来,这位兄台刚才所讲的,自是极有道理,但却未说明不准别人再从你手上抢口呀,何况阁下所击败的只是日月头陀一人而已,与我们无涉,若阁下能将我等全部击败,我等自是无话说,各位看我说的可有道理。” 熊倜一听此言,竟然愕在那里。 蓝大先生眉头一皱,正准备出来说几句公道话,哪知树顶上却传来银铃般一阵笑声,接着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口音道:“白哥,你说这些人可笑不可笑,这么大了,还都这么笨。” 另外一个童音接着也笑道:“是的,为了几口空箱子,居然打得你死我活的还不肯放手,真是好笑呀。”说完两人声音一起笑之不已。 众人听了俱都一愕,七毒书生突地一探镖囊,拿出两颗他那囊中唯一无毒暗器“飞煌石”,反手向发声的树上打出。 哪知石子打出后,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那轻脆声音女孩子又说道:“哎哟,这些人不识好人心,我们还巴巴地跑来告诉他们那箱子是空的,他们却拿石头打入,你说可恨不可恨。” 那男孩子又接着说:“是呀,他们再不容客气气的请我们下去,我们素性就不管走了,让他们打破头去,也不关我们的事。” 场中各人一听此话,俱都神色大变,知道此中必定大有文章。 蓝大先生道:“是哪一路的豪杰,何故躲在树上相戏,有什么话请下来说明,要不然我老要饭的可要亲自树上去请了。” 只听那女孩子又咯咯笑道:“怪不得师父说就数这老化子最难惹了,要是得罪了他,被他打了师父也不管,我看我们还是下去吧。” 语声刚完,众人眼睛花,面前已多了一黑一白两个小孩,白衣的是女孩子,黑衣的是男孩子,都长得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那全身黑衣的小男孩一落地后,抱拳为礼,说道:“太行山天阴教主坛司礼童子白景祥、叶清清,奉教主法旨,特带上便函一封,井向各前辈们问好。”说完罗圈作了一个大揖。 他这一说不打紧,倒把在场的这些英雄豪杰,各各吓得一身冷汗。 那白衣的女孩子也是一躬身,说:“教主并且说,叫我们将这里一位叫生死判汤孝宏的,立刻带往泰山,教主有事面商。” 黑衣童子白景祥,随即自怀中掏出一信,蓝大先生忙接过去,撕开信皮,看了之后,神色大变。 ------------------ 王家铺子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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