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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多情?何必痴情? 花若多情,也早调零。 人若多情,憔悴,憔悴…… 人在天涯,何妨憔悴? 酒入金樽,何妨沉醉? 醉眼看别人成双成对, 也胜过无人处暗弹相恩泪…… 花木纵无情,迟早也凋零。 无情的人,也总育一日憔悴。 人若无情,活青还有何滋味? 纵然在无人处暗弹相恩泪, 也总比无泪可流好几倍。 叶开醒过来的时候,口很干,而且胸口还有一点点闷闷的痛,他知道这是被迷药迷倒后,醒过来时一定会有这种现象。 刚醒过来时,他的头还有一点昏昏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依稀记得他是怎么倒下的。 就在枯井里,地道尽头的那一间密室里,当他知道在里面等待他的是荆无命时,他就知道今天一定有场苦战了。 “我明知道不是你的敌手,但我今日还是非和你交手不可。”叶开淡淡他说:“普天之下,又有几个荆无命?今日我若不与你交手,他日再想找你这样的对手,只怕是永远也找不到了。” ——每个练武的人,武功练到巅峰时,都会觉得很寂寞,因为到了那时,他就很难再找到一个真正的对手,所以有人不惜“求败”,因为他觉得只要能遇着一个真正的对手,纵然败了,也是愉快的。 但荆无命知道叶开此刻的心情却不是这样,他之所以要与荆无命决斗,是为了李寻欢。 今日叶开若不战而退,那么就代表“小李飞刀”已经输给了荆无命。 这么做不但有辱师门,也对不起叶开他自己。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个道理叶开早就已从李寻欢的教诲中得知了。 所以今日他纵然会死,他也必须迎战荆无命。 密室没有风,却已弥漫了杀气。 剑未出鞘,剑气已袭人,密室里充满了萧杀之意。 荆无命那双死灰的眼睛,始终盯着叶开的手,他知道这是一双可怕的手。 叶开此刻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的脸上已不再有玩世不恭的样子,一双明亮的眼睛已发出了一种耀眼的光辉。 这几年来,他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所以很少有人能看到他灿烂的光华。 此刻剑已出匣了。 叶开的手一伸,手里已多了柄刀。 一刀封喉,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 小李飞刀的可怕之处,就在它还未发出的时候。 刀一出,就已没有什么可怕了。 因为死人是不知道害怕的。 杀气更浓。 荆无命反手拔剑,平举当胸,目光还是不离叶开的手。 剑锋上的光华似乎比刀的光华还要来得耀眼,剑气也更浓。 死灰色的眼睛里,本来只有一片空洞,一片死亡。可是现在却忽然间有一丝迷惘、一丝惊恐。 这种转变,当然是逃不过叶开的眼睛,他正奇怪在高手决战时,荆无命怎么会忽然有这种眼神露出?这绝对是要命的疏忽。 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却更令叶开吓一跳,他看见荆无命突然闭起了眼睛,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叶开感到吃惊时,他的眼里也突然出现了一丝迷惘、一丝惊恐、还多了一份明白。 他终于知道荆无命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原来有人在他们静静对阵时,悄悄地放进了无色无味的迷香。 所以荆无命才会倒下,叶开当然也倒下了。 在他倒下之前,他只想到一个问题,是谁放的迷香? 为什么要这么做? 醒过来,头有点昏沉沉的,叶开想伸手去按按头,才发觉自己居然无法动,再一运气,内力居然无法贯通,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被点了穴道。 等眼睛和思想能适应环境时;叶开才发觉自己躺在一间很奇怪的房间里。 这里的灯光很亮,却很柔,但是却看不见任何一盏灯。 没有灯,怎么会有亮光? 这么亮这么柔的光是从哪里发出的? 叶开是躺在一个用水晶做成的长台子上,水晶长台旁有很多个小形的台子,有的小台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刀。 有的小台子上放着好几十罐瓶子,瓶子里有的装着粉未,好像是药粉一类的东西,有的装着液体,五颜六色都有。 有一个小台子上面的东西,叶开看不出它是做什么用的,它的底部是一个球形的水晶瓶子,下面用火在烧着,瓶内的液体烧滚,水蒸气上升,顺着瓶子口的水晶管子绕圈而转,然后经过一个水槽,再凝成水,滴入另一个球形瓶子。 这些瓶瓶管管的,是做什么用的? 叶开看不出来,只好再望向其他的地方,他又看见了四个比较小型的放着血红色的液体的柜子,上面依然写着“第一型”、“第二型”、“第三型”、“第四型”。 看完了屋内这些奇奇怪怪的物品后,叶开发觉这个地方所有一切都是那么的纯净、规律、甚至冰冷、寂寞,空气中更是充满了药味。 这是一间做什么用的房间? 里面为什么放着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东西的用途又是什么呢? 这些问题一直回绕在叶开刚清醒的脑子里,正当他想将这些问题归纳起来时,他忽然听见“吱吱”的声音。 他一转头,就看见发出声音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然后他又看见一个……不,一只猴子走了出来。 不,不是猴子,是人! 真的是人! 是人的头,猴子的身体。 人头猴身。 叶开傻住了,这一次他看见的是真正的人头猴身的怪物,并不是像上一次见到的那一种剃光了头发的猴子。 世上真的有这种猴子吗? 它应该算是人?或是猴子? 看着这个……这个它走人,看着它将手里捧的血罐放到写着“第一型”的血柜里。 叶开实在忍不住地问:“你……你是人?还是……还是猴子?” “人?猴子?”它居然会发出人的声音,会说话:“我是人吗?” 叶开在它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很深邃的悲伤。 “世上有我这样的人吗?”他看着叶开,悲泣他说:“我是猴子吗?世上有我这样的猴子吗?” 叶开说不出话来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不知道“它”究竟应该算是人?还是只猴子? 它那悲痛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恶毒、满足的眼神,它就用这种眼光看着叶开。 “快了,很快地你也会尝到我的滋味。”它的声音里居然含着一种残酷的意味:“再过不了几天,你就会变成我这个样子。” “变成你这个样子?”叶开笑了:“难道有一个人会一种神奇的魔术,他只要用手一指,就忽然间将我变成了你这样子?” “他没有神奇的魔术,可是他有一双神奇的手。”它说:“在这一间屋子里,用他那双神奇的手,不出三天,你就会变成我这个样子了。” 神奇的手?这间屋子?不出三天?就可以变成了那种“人头猴身”的猴子? 怎么可能? 叶开不相信,直到它走出很久后,叶开还是不相信它所说的事。 既然不相信,就不要去想它了,所以就在叶开刚要“既来之,则安之”地闭目养神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个西方国度里,有一些智者可以用一种很神奇的医术,将人身上已腐败的器官切除掉,然后再换上新的器官。 ——这些新换上的器官,是由别人身上切除下来的。 神奇的医术? 难道这种“人头猴身”的猴子,就是由这种神奇的医术所造成的吗? 难道这种神奇的医术已传入了中土? 天亮了。 寂静的夜晚已消失在拉萨的晨曦中。 吵杂的街道又开始一天的活动了,晨雾从大地升起,弥漫于人来人往的长街。 傅红雪穿好衣服,走出“少来客栈”,将自己投入那喧哗的人群,步向那“不可知的未来。” “你是不是从明天才开始调查?” “是的。” “是不是从叶开失踪的地点查起?” “不是。” “不是?为什么?叶开在那个地方失踪,本就应该从那个地方查起。” “能让叶开失踪的,绝不是普通的人,他一定不会在叶开失踪的地方留下任何线索让我们去追查。” “所以去了那个地方也是白去?” “是的。” “那么现在我们要从哪里查起呢?是不是‘猴园’?” “是的” “好,那么明天一早我就来带你去。” “不用” “不用?你难道要自己一个人去?” “对。”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和女人一起办事。” 这些是苏明明昨夜离去前,和傅红雪的对话,最后苏明明当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猴园”。 “猴园”的大门居然是开着的,在阳光下看来就仿佛是一个热情的主人张开双臂在欢迎客人的来到。 难道他们己知道今天会有人来? 难道他们开着大门就是为了等傅红雪? 这些问题傅红雪连想都没有想过,就从开着的大门走人“猴园”。 广大的前院里有小桥流水,有假山长亭,有奇花异草,有各式各样的泥塑动物,就是没有人。 没有人没有声音,一切都是死寂的。 通过小桥,在花雾深处有个梁栋栏杆精美的的六角亭,青翠的石子路,由小桥穿过花丛,接上绿草如茵的草坡,草坡尽处就是六角亭。 走上小桥,傅红雪就发现这广大的院子里并非没人,在那花雾深处的六角亭里此刻正有一个人在吸烟。 一个小小的老人在吸着旱烟,火光忽明忽灭。 傅红雪忽然发现这点火光明灭之间,有一种奇异的节奏,忽而明的时候长,忽而灭的时候短。 忽然间,这点火光亮得好像一盏灯一样。 傅红雪从未看到一个人抽旱烟,能抽出这么亮的火花来。 走过小桥,踏上石子路,这时长亭里的火光突然灭了。傅红雪已停住了脚步。 他仁立在石子路上,注视着六角亭的老人,这时他才看清六角亭的抽烟老人就是曾在万马堂刺杀过他的追风叟。 看了很久很久,傅红雪才缓缓踏出左脚,然后右脚再缓缓地跟上,缓缓地走上了六角亭,静静地站在追风叟面前。 追风叟仍穿着那件已洗得发白的青布袍,正低着头坐在亭子里的石椅上装旱烟,似乎全未发觉有人来了。 傅红雪也没有说话,低着头,将面目全都藏在六角亭的阴影中,仿佛不愿让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追风叟的手。 观察着老人的每个动作,观察得非常非常仔细。 追风叟自烟袋中慢慢地取出一撮烟丝,然后又取出一柄火镰、一块火石。 他的动作很慢,但手却很稳定。 取出火镰火石后就放在桌上,然后又取出张棉纸,搓成纸媒,再放下纸媒,取起火镰火石来敲火。 直到这时,傅红雪才忽然走了过去,拿起石桌上的纸媒。 纸媒搓得很细、很紧,纸的纹理也分布得很均匀,绝没有丝毫粗细不匀之处。 傅红雪用两根手指拈起纸媒,很仔细地看了两眼,才将纸媒慢慢地凑近火镰和火石。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纸媒已被燃着。 傅红雪慢慢地将燃着的纸媒凑近老人的烟斗…… 在过了前院后,经过一扇月门,穿过花径,在花径尽头有红墙绿瓦数楹,有小楼一角、 在小楼里有一个老人、一个女人。 老人是“猴园”的主人王老先生,女人却是金鱼。 小楼是用坚实而干燥的松木板搭成的,没有漆,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金鱼坐在小楼里的一张木椅上,看着王老先生。 她觉得很奇怪,她一向认为自己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世上少有她不懂之事,可是她现在却看不懂王老先生在干什么? 王老先生站在这小楼里唯一的一个小窗前,手里拿着个大圆筒。 一个大约有两尺长的大圆筒,粗的一头比酒杯粗一点,细的一头比酒杯细一点。 王老先生站在窗口,闭起了左眼,把这个大圆筒比较细的一头讨在右眼上,把这个大圆筒比较粗的一头对住小窗外。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保持着这种姿势,已经站了很久,他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除了慈祥之外,一向很少有什么表情的。 可是现在他脸上却有很多种表情,就好像能从这个大圆筒里看到很多能够让他觉得非常有趣的事。 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看万花筒一样。 王老先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个大圆筒当然也绝不会是万花筒。 金鱼实在看不出他在看什么?也想不到他在干什么? 王老先生忽然回头对她笑了笑,忽然把手里的大圆筒递给她:“你也来看看。” “看什么?”金鱼问:“看这个大圆筒?” “是的。”王老先生笑着说:“我保证你一定可以看到很有趣的事。” 大圆筒是用金属做成的、,做得极精致,两头都镶着手工极精妙的黄金花纹,看来元疑是件极贵重的东西,却又偏偏看不出它有什么用? 王老先生要金鱼用他刚才同样的姿势拿住它,用两只手拿住它的前后两端,举在右眼前,对准窗口,闭上左眼。 “我知道你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女孩子。”王老先生微笑:“可是我保证你一定想不到你会从这个圆筒里看到什么事的。” 金鱼果然想不到。 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会从这圆筒里看到两个人。 看到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 她当然认得这个老人就是追风叟,可是她从来也没有见过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一脸冷漠的样子,一双很亮的眼睛里,却有着很深根深的无奈和哀伤。 圆筒的中间是空的,两头却嵌着一种仿佛像是水晶的透明物。 金鱼举起这个圆筒,把较细的一头对准自己的右眼,把较粗的一头对着窗外,然后这两个人就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金鱼差一点吓得将手中的圆筒掉在地上。 “这是什么?”她问的是她手里的这个大圆筒。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王老先生说:“这是从西方一个比英吉利国更远的国度得来的,到目前为止,这种东西还没有名字。” “哦?”金鱼又看着手中的圆筒。 “这种东西以前从来都没有传入中土,到目前为止,除了我之外,只有你看见过它。” “哦?” “可是现在它已经有了一个名字。”王老先生得意地微笑:“因为就在刚刚我已经替它取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我本来准备叫它千里眼镜。”王老先生说:“可是这个名字太俗,而且听起来好像是神话中的法宝。” 他指着金鱼手中的圆筒,又说:“这不是神话,这是真真实实的东西,它唯一的用处,就是能望得很远,所以我决定正式为它命名为‘望远镜’。” “望远镜?”金鱼说:“这是个好名子。” “这样东西也是个好东西。”王老先生笑着说:“好东西和好名字都一定可以流传千古。” 小楼和六角亭的距离很远,可是金鱼可以从“望远镜”中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动作她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这‘望远镜,里所看到两个人,老的我当然知道是追风叟,可是另外一个人是谁呢?”金鱼虽然在说话,眼睛却看着“望远镜”。 “傅红雪。”王老先生说:“另外一个人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 金鱼虽然没有见过傅红雪,可是她却从叶开和苏明明的口中听过的。 她也知道傅红雪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想不通他怎么忽然来到了“猴园”呢? “他怎么会来这里?” “为了叶开。” “他怎么会知道叶开已失踪了?” “当然是你的好朋友苏明明去通知的。” “可是她顶多也只知道叶开失踪,怎么会知道叶开在‘猴园’呢?” “她不知道。”王老先生说:“可是傅红雪一定想得到。” 金鱼还在继续用圆筒看着傅红雪和追风叟。 “他们在六角亭里干什么?” “在决斗。” “决斗?”金鱼问:“我看不出,他们好像是一个在点烟,一个在抽烟而已。” “在你看来他们只不过在点烟而已。”王老先生笑了笑:“但实际上他们却在做一场惊心动魂的决斗。” “哦?” “你看那根旱烟管只有两尺长,现在追风叟的手距离傅红雪已不及两尺,只要傅红雪点烟的手稍有不稳,神智稍有松懈,追风叟立刻就会出手。”王老先生说:“只要他一出手,他随时就都可以袭击傅红雪身上的任何一处穴道。” “那么他为什么还不出手呢?” “他现在还没有出手,只不过在等待机会而已。”王老先生说:“只不过傅红雪好像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 幻想时代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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