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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紧闭,门上一把锁,已有锈债。 霍宇寰扭断了锁扣,推开屋门,闪身而入。 这是一座极平常的三合院子,进门是天井,正面是间大厅,左右各有两间厢房,再后面才是正房和卧室。 屋中陈设齐全,只是布满了灰尘,显然久已无人居住了。 霍宇寰目光迅速向四周一扫,立即穿过大厅,直入后进院落。 后院的布置颇为雅致,小廊回绕,花拥覆掩,疏影错落,品字形排着一明两暗三间小屋,明间是书房,后侧是两间卧室。 霍宇寰微微颔首,推开书房,跨了进去。 房里积尘甚厚,几幅陈旧的字画散落地上,既非名家手笔,按糊也很粗劣,反使这间画室显得凌乱不堪,看情形,金刀许武遇害之后,就没有人进来整理打扫过。 霍宇寰拉开书桌的抽屉,略一搜索,并无所见,又启开壁上书橱,将橱里存放的书籍和字画全都搬了出来。 他并不注意那些字画和书籍,却细心地检查那座木制的书橱,由下而下,自左至右,一格一格的敲击、倾衡…… 试到左首第三格,壁内忽然有空洞的回音。 霍宇寰双手伸进橱架内,轻轻向上一托,只听“达”地一声响,橱内壁上,立即现出一道小巧的暗门。门内是个四方形的洞口,洞底另有一道钢门,显然是存放贵重物品的所在。 霍宇寰屈指轻弹那道铁门,其声实而不虚,再运力推摇竟纹风不动,便知道整个内柜是以纯铜铸造,嵌死在墙壁中,质料坚固,决非凭藉蛮力可以打开的。 由洞口至钢门之间,放着一张折叠得十分整齐的字条。霍字衰顺手取了出来,展开一看,不禁呆了。 只见那字条上写着——“玫瑰七钱。芍药四两,秋菊三钱,墨竹六支。取其中者,加无根水五碗即可。” 这些字句,乍看好像是一帖药方,但每一味药,用的都是花草名字,分明另有含意。 霍宇寰看得如坠五里雾中,正苦思不解,忽闻一声轻呼道:“好呀!害得咱们那儿没找遍,却原来躲在这里。” 随着笑声,林雪贞和铁莲姑各抱着一缸酒,出现在书房门口。 霍宇寰忙道:“你们去地窖寻酒,我闲着无聊,所以进来随便瞧瞧。” 林雪贞笑嘻嘻走了进来,一面把酒缸放在书桌上,一面道:“这儿就是师父的书房,可惜空了许久,太脏乱了……”偶回头,发现了书橱后的暗门,忽然“嚼”了一声,说道:“这儿竟有暗门,连我也不知道呢!” 霍宇寰扬了扬手中字条,道:“还有这个,你仔细看看,懂得其中含意吗?” 林雪贞连忙接过去,反复看了好一会,摇头道:“这是从那儿找到的?我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呢?” 霍宇寰道:“你当真不知道这道暗门?” 林雪贞道:“自然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 霍宇寰沉吟道:“这就奇怪了……” 铁莲姑道:“咱们设法把暗门打开来看看,不就明白了么?” 霍宇寰道:“这钢门设计十分坚固,没有钥匙,很难弄开。” 铁莲姑造:“林姑娘可知道钥匙在哪儿?” 林雪贞道:“我连这暗门都不知道,怎会知道钥匙。” 铁莲姑道:“钥匙可能就在令师的遗物中,你去找找着嘛。” 林雪贞摇头道:“师父的遗物是我亲手整理的,绝对没有暗门钥匙。” 铁莲姑叹道:“可惜韩四哥没有来,如果他在这儿,再精巧的锁也难不倒他……” 霍宇寰忽然摇摇手,道:“九妹先别急躁,让我静静的想一想。” 他重又摊开字条,凝神看了好一会,喃喃道:“这字条若无特殊含意,实在不必收藏得如此慎重,如果很重要,就应该存放在钢门里面,为什么既放在橱内而不放在钢门内呢?” 林雪贞道。“或许这字条与钢门开启的方法,有什么连带的关系?” 霍宇寰点头道:“我也是这样猜想.可惜这些字句.含意太难领悟了。” 林雪贞造;“师父生前喜好种花,他老人家写上这些花草名称,莫非有所启示?” 霍宇寰突然心中一动,道:“不错,咱们去花园里瞧瞧。” 说着,当先走了出去。 铁莲姑和林雪贞紧随其后而出,三人并肩站在廊下,望着满园百花盛开,目不暇接,看了许久,脑中反而一片凌乱,什么也看不出来。 霍宇寰低念道:“玫瑰七钱,芍药四两,秋菊三钱……这究竟是指花瓣,还是指的花蕊?再加五碗无根水,难道会是酿酒的秘方……” 林雪贞道:“不会的。如是酿酒,何必要六支墨竹呢?” 铁莲姑笑道:“大哥准是想喝酒想疯了,那边树下很荫凉,咱们何不搬几张桌椅,坐在花园里,一面喝酒,一面思索?” 霍宇寰道:“对!这倒是个好主意。”_ 铁莲姑便回到书房,取了一缸酒,两张矮凳,重又转身出来。 当她低头绕过回廊走到园子里,偶抬头,不觉被眼前的景像怔住了。 原来在她回屋取酒的时候,霍宇寰和林雪贞已经先到了大树下,这时正根依相偎着在低声谈话。 霍宇筹一支手拿着字条,一支手正向前指指点点。林雪贞身躯本来就很娇小,为了审度霍宇寰所指的方向,整个娇躯便不知不觉偎向对方怀里。 两人正聚精会神地谈论着,似乎都没有发觉彼此的身体,已是如此接近。 然而,这情景落在铁莲姑眼中,却为之大感震惊。 对这种事,女人最敏感。 铁莲姑不仅是女人,且是已婚的女人,更何况她对霍宇寰,已经暗中付出了太多的感情。 所以,她不仅敏感,更有种切身之痛的惊悸。 她惶惑地站在一簇花叶背后,不知道应该回避呢?或是应该假作没有看见? 她心悸神伤,只觉头晕目眩,四肢疲软,身子摇摇欲倒,怀里抱着的酒缸和矮凳仿佛突然加重了几千斤,几万斤…… “蓬!”终于手一松,矮凳和酒缸一齐掉落地上,缸破酒溢,洒了一园酒香。 大树下的两个人,闻声回头,都吃了一惊。冰 霍宇寰立即过来,扶住铁莲姑的身子,急问道:“九妹,你怎么了?” 铁莲姑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我踏着一粒圆石子,差点摔一跤!” 林雪贞道:“呀!你的脸色好难看,别是生病了吧?” 铁莲姑笑道:“谁说的?我只是吓了一跳罢了,可借的是这缸好酒,都喂了泥土。 霍宇寰忙道:“酒翻了不要紧,人没有摔着就好,你一个人拿了许多东西,为什么也不招呼咱们一声?” 铁莲姑听了这番充满关切的话,再想到适才所见情景,突然晕酸难禁,直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急忙扭过头去,低声道:“屋里还有一缸酒,我再去拿来……” 她转身想走,却被霍宇寰一把拉住,道:“不用去拿酒了,这本条上的含意,咱们已经猜出一些端倪。九妹,你快过来看 话是好话,谁知那“咱们”两个字,无意间又触及铁莲妨内心的隐痛,奋力将手抽了回去,正色道:“说话就说话,别这样拉拉扯扯的,叫人看见了算什么?” 霍宇寰一怔,连忙松手,笑道一是我一时得意忘形,九妹别见怪。” 林雪贞忽然“噗”地一笑,道:“其实,这儿并没有外人,九姐姐想必是嫌我在旁边碍眼,不好意思了?” 霍宇寰道:“快别胡说……” 林雪贞扬扬眉,道:“好,不说就不说。我去拿酒,不碍你们的事,这样总好了吧?”说着,又掩口“噗”他一笑,转身而去。 霍宇寰拦阻又不便伸手,只好摇摇头,笑道:“真是小孩子脾气……” 铁莲姑冷冷接口道:“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还小?” 不待霍宇寰回答,也拂袖走了。 霍宇寰独自站在花丛里,呆了好一阵,才耸耸肩道:“这是从何说起——” 林雪贞和铁莲姑将酒具桌凳都搬到花园大树下,纵目四望,却不见了霍宇寰的人影。 铁莲姑只当是自己顶撞了他几句,出语太重,把他气走了,不禁十分懊悔,忙大声叫道:“大哥!大哥—…·” 连叫数声,无人回应。 林雪贞也着急,跌足道:“刚才还在这儿,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铁莲姑息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马匹还在不在。” 林雪贞道:“难过他会独自走了?” 铁莲姑道:“很难说,他个性刚强,宁折不弯,都怪我不该顶撞他……”顾不得多作解释,掉头便向前院奔去。刚奔到回廊前,忽然听见霍宇寰的声音由一片竹林中传了出来,叫道:“你们快来!果然被我找到了!” 那竹林位于花园西侧,恰好与前院方向相反。 铁莲始一个旋身,飞奔而回,三步并作一步,急急奔入林中。 林雪贞也不怠慢,推开桌凳,紧随而入。 两人冲进竹林,只见霍宇寰正蹲在地上,双手挥动,清扫着地上落叶。 铁莲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问道:“大哥,你在这儿干什么?” 霍宇寰没有回答,只挥手道:“快去取些水来,没有水,用酒也可以。” 林雪贞应声离去,不片刻,就把那仅余的一缸百花酒抱了来。 霍字寰已将地上落叶清扫干净,站起身来,指着面前几株竹子道:“你们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墨竹!” 霍宇寰兴奋地道:“不错,这六支墨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二人注目细看,只见那六支竹排列得十分整齐,正中一支比较粗大,其余五支则比较细小,环绕着较粗的一支,呈梅花形状。 可是,当铁莲姑和林雪贞说出这引起“与众不同”的特征,霍宇寰却摇头笑道:“这些只是表面的征状,还有最重要的地方,你们没有注意到?” 林雪贞道:“到底是什么嘛?你就干脆说出来吧?” 震宇寰道:“这六支墨竹中有一支是人工做的。” “哦?” 二女望着那些活生生的枝叶,都有些不信。 霍宇寰笑了笑,道:“你们瞧!” 伸手握住正中那支较粗的竹干,一阵旋动,竟将其拦腰拆卸了下来。 原来那竹上的枝叶,全是假货,竹身中空,两端有螺旋形的丝口,可以接合拆卸,制作得非常巧妙。 铁连姑目瞪口呆,诧异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雪贞却捧着那半截假竹,看了又看,不忍释手,感慨地道:“我跟随师父十多年,竟不知道他老人家还有这些本事……” 霍宇寰笑道:“现在,‘墨竹六支’,‘取其中空者’,都已经找到了,接下去应该伽无根水五碗’啦。” 一面说着,一面将酒缸对准地上半截竹筒,缓缓灌注了进去。 酒人竹中,清香四溢,不一会,一块小木板随着酒液浮升起来。 木块上,缚着一柄闪闪发亮的钢制钥匙。 林雪贞惊喜交集,忙问道:“霍大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呢?” 霍宇寰道:“说来有几分侥幸,这件事,全靠九妹帮了大忙。” 铁莲姑怔道:“我?” 霍宇寰笑道:“正是。若不是你跌破那一缸酒,我也就不会发现那七栋玫瑰花指示的方向了。” 铁莲姑茫然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叫人越听越糊涂了。 霍宇寰道:“刚才我和林姑娘正谈论着字条上各种花竹名称的含意,虽然猜想到那可能是暗示某种物件藏在花园内,可惜却无明确路线可循,恰巧那时候你在一簇花丛旁边,跌碎了酒缸……” 林雪贞岔口道:“后来怎么样?” 霍宇寰道:“后来,我无意中发现那花丛边栽植着七株玫瑰,形如一支箭簇,最尖端的一株,抬着正南方。于是,我突然想到,‘玫瑰七钱’,是否暗示‘在七技玫瑰的前方’之意呢?” 铁莲姑和林雪贞凝神倾听,脸上都流露着振奋之色。 霍宇寰接者道:“当时我也只是怀着‘姑妄一试’的心情,向南方走去,谁知走到第七步,便又发现地上摆着四盆芍药。” 林雪贞脱口道:“那岂不合了‘芍药四两’那一句?” 霍宇寰道:“一点也不错。那四盆芍药,给了我极大的信心一但是,字条上为什么要用‘芍药四两’,而不写‘四钱’?其中必有缘故。” 林雪贞道:“什么缘故?” 霍宇寰微微一笑,道:“我经苦思,终于被我想明白了。原来那个‘两’字,共有两种含意:一是代表距离,一是代表方向。” 铁莲姑也忍不住了,接口道:“到底代表什么?请你快些说出来好不好?” 霍宇寰点头道:“你别性急,慢慢听下去就知道了。” 说到这儿,又故意住了口。 林雪贞跺脚道:“急惊风偏偏遇着漫郎中。真是要命。” 霍宇寰笑道:“你们轮流打岔,叫我如何说得下去呀?” 林雪贞道:“好!好!好!咱们不打岔了,你快说你的吧。” 霍宇寰这才慢条斯理说道,“两者倍也。‘四两’的意思,是指‘四’的双倍,换句话说,就是指距离芍药八步的地方……” 林雪贞不知不觉地又岔口问道:“那么,方向呢?” 话出口,才发觉又岔了嘴,连忙摇手道:“对木起!对不起!算我没有问,我错了。” 铁莲姑对她本有几分不快,见了这种娇憨无邪的神态,也不禁尧尔失笑,妒意全消。 霍宇寰微微一笑,继续道:’以字形而论,‘两’从人,与‘内’字近似,如果去掉‘两’字内的人字,再与‘四’字覆合,就是‘西’字,这自然表示应该转向西方了。”县 林雪贞突然‘唁’地笑出声来,又想岔口,急忙用手掩住了嘴巴。 霍宇寰道:“你要说什么?索性说出来吧,省得憋在肚子里生虫。” 林雪贞摇摇头笑道:“投有什么。我只是很佩服霍大哥,居然比拆字先生还强。” 霍宇寰耸耸肩,道:“我若不会拆字,怎解得透令师的纸上玄机。” 铁莲姑笑道:“好啦!别扯闲活,还是说正事吧。” 霍宇寰双手一摊,道:“以后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向西去了八分,便找到三株秋菊,然后就顺利地进入竹林,发现了这六支墨竹。” 铁莲姑沉吟道:“如此看来,当初许老前辈埋藏这柄钥匙,的确很费了一番苦心。这件事,他为什么连林姑娘和孟相公都瞒着不肯告诉呢?” 霍宇寰道:“据我猜想,他是早已料到《百鲤图》的风声会泄漏,倘若发生变故,伯林姑娘师兄妹无力护宝,反扫祸患,才特意如此安排,留待异口之用。” 铁莲姑道:“你是说。许老前辈已将《百鲤图》收藏在那道秘密钢门里了?” 霍宇寰道:“想必如此。” 铁莲姑道:“可是,林姑娘却说,许老前辈遇害以后,她还看见过那幅《百鲤图》……”接着,转顾林雪贞道:“是这样的吗?” 林雪贞点点头,道:“是的。师父被害后,我和师兄清点遗物,还看见过那幅图画。” 铁莲姑道:“你可还记得放在什么地方?” 林雪贞想了想,道:“好像在书房那口檀木箱子里。” 铁莲姑道:“走!咱们去找我看。” 三人穿过花园,重回书房。 林雪贞熟练地启开一口紫色檀木箱,从箱中取出一卷立轴,道:“暗!在这儿了!” 那纸轴卷扎得很整齐,放在一支长形锦囊中,锦囊上绣着五个字——《寒塘百鲤图》。 霍宇寰不禁纳闷道。“这就奇怪了,《百鲤图》既然在这儿,钢门里又放的是什么东西呢?” 铁连站道:“且别管它。咱们先瞧瞧这幅《百鲤图》究竟有什么神秘之处再说。” 说着,由林雪贞手中接过立轴,轻轻一抖,松展开来。 一看之下,三个人不约而同惊呼失声,脸上全都变了颜色。 所谓《寒塘百鲤图》,顾名思义,自然是描绘的冬日河塘,远山近树,烟雨迷檬,百鲤戏波……种种风光。 不错,图中的确绘着一片广大的水塘,有远山,也有近树,甚至还有一位冒雨垂钓的笠翁。 可是,却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鲤鱼。 《百鲤图》中竟然没有鲤鱼,这不是太奇了吗? 事实确是如此,这幅图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鲤鱼。 别说鲤鱼,任你找遍全图,连一条泥鳅也找不到。 霍宇寰楞了好半晌,才指着图画问道:“这就是《百鲤图》?” 林雪贞点头道:“是呀!” 霍宇寰浓眉紧皱,又问:“令师由啸月山庄买回来的,就是这一幅?” 林雪贞道:“木错,就是这一幅……” 她忽又困惑地摇了摇头,说道:“可是,刚买回来的时候,图上分明有鲤鱼,现在怎么鲤鱼都不见了?” 霍宇寰道。“你亲眼看过这幅图画?” 林雪贞道:“是的,那时图上绘着整整一百条鲤鱼,每条鱼的姿态都不一样。你们瞧,这些波纹和水草之间,不是还有着空白的痕迹吗?这些地方,原就绘着各种形状的鲤鱼。” 她说的一点也不假,图上绘着水草波纹的地方,果然有许多狭长形的空隙。 霍宇寰注目良久,轻叹道:“我活了几十年,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不可思议的怪事,图画中的鱼,居然会木翼而飞了。” 铁莲姑道:“依我猜想,《百鲤图》可能有真假两幅,一幅图中有鱼,一幅没有,咱们看见的这一幅只是假图。” 霍宇寰摇头道:“如果确有真假两幅,理当绘制得一般模样,怎会故意示人以差别?” 铁莲姑沉吟了一下,又适:“那么,会不会是用正副两幅图,一幅只绘着风景和水草,另一幅,则专绘鲤鱼,然后把两幅图画重叠复制,滚糊在一起……” 霍宇寰心中突然一动,说道:“你怎会有此奇想?” 铁莲姑微笑道。“我想,《百鲤图》的奥秘,多半应在那一百条鲤鱼图形上,这些风景和水草,不过是陪衬之物罢了。否则,许老前辈怎会把如此珍贵的图卷,随意夹置在木箱中。” 霍宇寰奋然道:“九妹不愧兰质意心,这推想不仅精辟独到,而且大有可能……” 林雪贞道:“果真如此,那另外一幅正图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铁莲始用手一指,道:“八成儿就在那道秘密钢门里面。” 林雪贞忆道:“霍大哥,钥匙在哪儿?快打开钢门来瞧瞧。” 霍宇寰也几乎认定那《百鲤图》必在钢门秘柜中,不然,当初金刀许武何须为了埋藏一柄钥匙,如此煞费苦心? 他取出钥匙,投入锁孔内,内心不禁怦然狂跳。 《百鲤图》究竟有什么秘密?何以值得金刀许武不惜以身殉图?因何会引来凶徒的灭口屠杀,巧取豪夺…… 这些谜,立刻便要揭破了。 霍宇寰无法掩饰内心的好奇和激动,以致握着钥匙的手,也轻微颤抖起来。 钥匙在锁孔中缓缓转动、转动…… “啮!”一声轻响。 坚固的钢门,应声而开…… 三颗头不由自主凑向一起,六道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柜中。 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钢柜中只有一个白绢小包,此外,连半斤纸屑也没有,何尝有什么图卷? 三人互望了一眼,脸上都泛起迷们之色。 霍宇寰探手将那白绢小包取出,递给了林雪贞。 林雪贞用手摸了摸,里面好像是两支圆圆的金属圈子;不觉困惑地说道:“奇怪!会是什么东西?” 铁莲姑道:“这是令师的遗物,你解开来看看吧。” 林雪贞低头解开白绢,不觉发出一声轻呼。 敢情,绢巾所包的,竟是一对黄澄澄的纯金手锡。 手锻打造得十分精致,同式两支,形作彩凤状,风头凤尾交接在一起,盘成一个圆箍,每一片羽毛,都是精工镶成,看来栩栩如生,灵巧非凡。 林雪贞抛了白绢,双手捧着那一对金凤手锡,笑道:“九姐姐,你瞧。这镊子做得多精细,手工好,式样也别致!” 铁莲姑反复看了一阵,也点头道:“的确不错,这样细腻的手工,真是少见。” 林雪贞道:“我真傻,怎么早不知道师父收藏着这么一副漂亮的金镯子!” 铁莲笑道:“现在知道也不晚,令师留下的东西,不就是给你的吗?” 林雪贞喜木自胜,道:“真的漂亮哩,九姐姐,我戴上给你看看……” 两人只顾观赏金凤手销,倒像把《百鲤图》的事忘记了。 霍宇寰忽然摇头道:“令师留下这对手镯,只怕不是给你戴着好看的。” 林雪贞诧道:“为什么?” 霍宇寰艺俯腰,拾起了那幅白绢,道:“你们看吧!” 林雪贞和铁莲姑,这才注意到绢上写有六个大字:“金凤现,百鱼飞。” 林雪贞愕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霍宇寰道:“所谓‘金凤现’,显然是指一对金凤手镯的出现,“百鱼飞”自然是说《百鲤图》中的鱼形,即将不翼而飞……看这六个字的含意,令师似乎早已知道《百鲤图》中的鱼形会隐去。” 林雪贞道:“可是,一对手镯和一幅图画,彼此风马牛不相干。为什么金凤手镯出现,图中鱼形便会隐去呢?” 霍宇寰道:“此中道理,就令人费解了。不过,我相信令师决不会无缘无故打此哑谜,他这样做,必有很深的用心。” 林雪贞怔怔看着那六个字,看了很久,仍然不解,不禁伤感地道:“师父一向拿我和师兄当亲生儿女看待。大小事情,从来没有瞒过我们,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把我们全蒙在鼓里……” 霍宇寰道:“我想,他不是存新要瞒你们,或许因为时机未到,暂时秘而未宣,却不料祸变突然发生,以致来不及向你们吐露” 林雪贞道:“现在他老人家去世了,留下这些哑谜,叫人如何猜解得透呢?”。 霍宇寰安慰道:“你先不要急,暂且把手镯和图画都收存起来,咱们慢慢地推敲,总能猜透其中含意的。” 铁莲姑叹道:“可惜这次三哥没有同来,如果他在,这哑谜就不难解破了。” 霍宇寰道:“提到你三哥,我正在担心。这几天,不知道什么缘故,我总有一种莫名的异感,好像兰州方面会发生事故。” 铁莲姑讶道:“怎么会呢?” 霍宇寰道:“咱们离开兰州的时候,双龙镖局和燕山三十六寨的人,都已先后在啸月山庄出现,鬼眼金冲也狡诈难缠,任何一方应付不周到,对咱们兄弟都很不利。” 铁莲姑道:“我想不会的,即或发生什么事故,有三哥和二哥坐镇庄中,也一定可以从容应付。若论机智应变之能,他们谁也不是三哥的对手。” 霍宇寰摇头道:“话虽不错,但也不可过份小觑了对方,宙飞虎老奸巨滑,金冲泥诈成精,神算子柳元尤其精明干练,颇具奇才……这些人,都非平庸之辈。”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百鲤图》和金凤手锡既然已经到手,留此无益,不如趁现在天色尚早,动身回去吧。” 林雪贞忙道:“意也不在一时,大哥和九姐姐不辞千里而来,好歹也得小住几天,让我略尽地主之谊才行。” 霍宇寰站起身子,道:“来日方长,你想做主人,以后还愁没有机会吗?” 林雪贞横身拦住,道:“不行,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你们最少得在这儿休息一夜,否则我决不答应。” 霍宇寰向铁莲姑耸耸肩,道:“你听听,天下有这样霸道的主人没有?” 铁莲姑淡淡一笑,道:“既然人家主人一番感情,却之不恭,你就耐心在这儿休息一夜,明天再动身吧。” 不知为什么,她笑得宽十分牵强,语气也很冷淡,倒像林雪贞挽留的不是她,而是霍宇寰一个人似的。 林雪贞却憎然不觉,高兴地道:“一言为定了。你们先坐一会,我去准备饭菜和房间。”说完,一溜烟似地走了。 铁莲姑目注她远去的背影,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啊,可惜……” 霍宇寰道:“可惜什么?” 铁莲姑道:“可借咱们怎不早几年结识这位林姑娘。” 霍宇寰道:“早结识便怎样?” 铁莲姑幽幽地道:“早若结识,就不必我一个人侍候大哥了。” 霍宇寰听了这话,浓眉一竖,似有怒意,但终于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别看林雪贞长得挺娇嫩,做起家务事来,手脚却既利索,又快捷。 没多大一会工夫,热腾腾的饭菜已经上了桌子,居然有酒有肉,四荤两素,外加一大碗香喷喷的酸辣汤。 霍宇寰举著尝了尝,不禁大加称赞道:“想不到你还能做得这一手好菜。” 林雪贞问道:“咸淡如何?” 霍宇寰道:“好极了。色、香、昧三者皆备,实在难得。” 林雪贞道:“师父在世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是我下厨。今天太仓促了些,附近又买不到猪肉,只向邻居买了一只鸡,委实太简慢了,赶明儿,我再进城多买些菜,好好招待你们。” 霍宇寰忙道:“莱肴在精而不在丰,就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一面说着,一面大筷夹菜、大碗喝酒,吃得津津有味。 铁莲始冷冷笑道:“哈!真不容易。咱们大哥吃过多少名厨做的酒席,也难得赞个‘好’字,今儿是怎么了,只差没把盘子吃下肚里去……” 林雪灾没有听出弦外之音,笑着道:“只要大哥喜欢,以后我可以天天做给大哥吃。” 铁莲姑斜赐道:“这话是真的么?” 林雪贞道:“当然是真的。” 铁莲姑道:“能做多久?”、k 林雪贞道:“无论多久都行。” 铁莲妨耸耸肩,道:“难道你将来嫁了人,有了丈夫,也把大哥接回去奉养一辈子?” 林雪贞顿时红了脸,扭着身子道:“不来啦!人家是说的正经话,九姐姐却拿人家取笑……” 铁莲姑道:“我说的也是正经活,女孩子嘛,总有一天要嫁人的,你总不能一辈子陪着大哥,是不是?” 林雪贞羞笑道:“为什么不能?九姐姐能够一辈子陪着大哥,我为什么就不能?” 铁莲姑想不到她竟会说出这种大胆率直的话来,脸上刹时变了颜色。 霍宇寰见此情形,连忙岔开话题道:“你们别只顾说话,酒菜都快被我一个人吃光了。来!来!多吃菜,多喝酒,少说话!” 铁莲姑眼中已泛现泪光,一言不发,举起面前酒杯,接连干了三大杯……” 借酒浇愁愁更愁。 铁莲姑本不善铁,几杯愁酒下肚,越发勾起无穷伤感,突然掷了酒杯,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林雪贞愕然道:“九姐姐怎么了?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霍宇寰摇头道:“不是的。她身世坎坷,易生感触,喝了酒常会这样,让树大哭一场,就没事了。” 林雪贞道:“既这样,我扶她回房休息去吧。” 一顿本来很愉快的晚餐,只得草草终席。 林雪贞搀扶着铁莲姑去了卧室,霍宇寰也无心情再喝酒了,推杯而起,独自步入花园。 园中暮色苍茫,清风入怀,花香袭人,草丛传来一阵阵虫鸣声,使人精神一爽,酒意顿消。一 霍宇寰深深吸了一口气,信步前行,不知不觉又走到那棵大树下。 树下桌椅犹在,霍宇寰随意坐下来,目光又触及花丛旁那些破裂酒缸的碎片。 日间,铁莲姑曾在那儿失手打破了一缸百花酒,当时她诓称是因踏着一粒石子,险些摔倒,现在想来,事情显然绝非那么单纯了。 她瞧见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可叹的是多年相处,她竟然还不了解自己的为人。 难道说,人活在世上。除了儿女之私,就没有其他目的了么? 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在一起,除了爱与恨,难道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么? 霍宇寰是正常的男人,当然也有情爱的需求。他年逾四旬,当然也憧憬过需要一个家,但是,他竭力克制这种个人的欲望,只盼先替天下无父母的孤儿们建立失去的家,他要把温暖和家庭,给与了那些最迫切需要的可怜孩子,然后才能为自己打算。 他这样做,并非为了要做一个受人景仰的英雄,也不是因为他具有超人的情操和胸襟。 他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自己从小便失去了父母。当别人都在享受着童年的快乐时,他已经尝到了孤儿的苦痛,领受到人间的悲愁了。 花径间有了脚步声。 霍宇寰头也没回,轻轻问道:“睡熟了吗?” 林雪贞吁了一声道:“睡熟了。可是,她嘴里一直还在含含糊糊说着些听不清的梦吃。” 霍宇寰点点头,没有接口。 林雪贞又道:“我猜,她心里一定有很重的心事。” 霍宇寰又点点头,仍旧没有开口。 林雪贞:“大哥知道她有什么心事吗对 霍宇寰微微一笑,道:“各人都有各人的心事,最好不要去胡乱揣测。” 这一次,轮到林雪贞默然了。 过了一会,她忽然仰面向天,长叹了一口气。 霍宇寰道:“怎么啦?你也有心事?” 林雪贞幽幽道:“女孩子嘛,谁没有几分心事。可惜,女孩子的心事不足为外人道,我又没法学九姐姐那样。喝醉了痛快的大哭一场。唉——” 霍宇寰不觉笑了起来,道:“似你这般年纪轻轻,不识人间愁苦,除了感怀师门血仇未报,还有什么心事,值得这样长吁短叹?” 林雪贞一撇嘴唇道:“大哥就这么看不起人家?人家也已经十八九岁了,连人间愁苦都不懂么?” 霍宇寰道:“你既然横,我就要考考你。” 林雪贞道:“好!你考吧!别以为人家真是小孩子。” 霍宇寰含笑道:“你说你已经懂得人间愁苦,那么,我问你,一个人活在世上,最大的不幸是什么?” 林雪贞想了想,道:“这当然要因人而异了,譬如男人,莫过于‘壮志未酬身先死’。如果是女人……”说到这里,偷偷望了霍宇寰一眼,忽然住口不肯再往下说。 霍宇寰道:“如果女人又怎么样片 林雪贞羞怯地笑道:“我说出来,你可不许笑我。” 霍宇寰点头说道:“放心,大哥绝不会笑话你的。” 林雪贞坦然道。“女人一生最大的愿望,不外寻求一个理想的归宿,如果她遇见了自己倾心钟情的男人,而又碍于种种缘故,不能把内心的情意倾吐出来,眼睁睁看着良缘错过。机会不再,这该是一个女人的最大不幸了。” 她似已鼓足了勇气,才把这番话说出来,话一说完,便已面红过耳。娇羞不胜。 谁知霍宇寰却摇摇头,道:“错了。” 林雪贞惊讶地道:“怎么错了?” 霍宇寰道:“你说的这种不幸,或因机遇欠佳,或因缘份不够,严格说来,都与自身的努力程度有关,不能算是最大的不幸事。” 林雪贞道:“那么,大哥的意思是——”_财 霍宇寰凝目天际,缓缓道:“我以为,人生最大的不幸,莫过于自小失去了父母。” “啊!”林雪贞轻呼了一声,脸上顿时布满了惊异震动之色。 霍宇寰徐徐接道:“孤儿也跟天下所有的孩子一样,都是纯洁无辜的,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没有任何罪恶和污点,更没有丝毫亏负过这个世界,可是,当他们正迫切需要爱心和抚育的时候,这无情的世界却把他们遗弃了,人生在世,还有比这种事更不幸的吗……” 林雪贞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张臂紧紧抱住霍宇寰,便咽道:“大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霍宇寰似乎微微有些意外,诧声问道:“怎么了?” 林雪贞伏在他肩上曝泣不已,断断续续道:“我……我……我就是…一个孤儿……” 霍宇寰讶然道:“真的?” 林雪贞一面抽搐,一面点头,说道:“我和师兄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师父收留我的时候,我才四岁。” 霍宇寰道:“四岁已经懂事了,你还记得你父母的模样吗?” 林雪贞道:“都记不大清楚了,我只记得娘是生病去世的。咱们住一座破窑洞里,娘一咽气,我就被一个姓刘的婆婆带走,后来,刘婆婆时常打我,又要把我卖给人家做什么童养媳,我偷偷逃回被窖去寻娘,才遇见了师兄……”。 霍宇寰道:“就是孟宗玉孟老弟?” 林雪贞道:“是的。师兄只比我大两岁,也是孤儿,他见我一个人在破窖边哭泣,就领我来拜见师父。” 霍宇寰举手轻轻拍着她的肩头,长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在他内心,有着无限感慨,也由衷产生了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却不料这情景,竟落在另一个伤心人眼中。距离大树数丈外,便是卧室窗口。铁莲姑正侧身站在窗后,含泪注视着树下依偎的人影。 曙色初现,前院传来马嘶声。 霍宇寰一惊而醒,匆匆披衣下床,赶到前院,却见铁莲姑已将马匹系好了鞍。 备好鞍的马只有一匹,那就是铁莲姑自己乘骑的那匹五花马。 霍宇寰诧道:“九妹,你要干什么?” 铁莲姑眼泡红得像两只水蜜桃,低垂着头,面上一片木然,轻答道:“我想赶回兰州去……” 霍宇寰道:“要回兰州也用不着赶这么早呀!” 铁莲姑低头道:“我想一个人先走……” 霍宇寰脸色一沉,道:“这是什么话?咱们一块儿来当然一块儿回去,你为什么要独自先走?” 铁莲姑俯首而立,默然不语。 霍宇寰沉声道;”九妹,你跟我多年,难道还不了解我的脾气?这是你任性胡闹的时候吗?” 铁莲姑突然以手掩面,便声道:“我正是不愿胡闹,才想独自先走,大哥,求你让我先走吧!我要去见二哥和三哥,留下来,我会发疯,我会……啊……” 话声中断,继以哭声。她再也按捺不住,一翻身跨上马背,抖组便走。 霍宇寰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马辔头,低喝道:“九妹,你听我说……” 铁莲姑用力摇着头道:“不要说了!我只是要独自一个人冷静的思一想。昨晚,我一夜没睡,总担心三哥他们在兰州出了事故。所以急于去保定府打听消息,这都是真话,大哥,求你不要拦我,让我先走吧!” 霍宇寰注目道:“你是真的只是去保定打听消息?” 铁莲站连连点头,说道:“是真的,我不骗你。” 她极力想镇定,无奈泪水却滚滚而落,几乎使咽不能成声。 霍宇寰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保定府西门的陈家酱园,是咱们的暗舵,兰州若有变故,他们一定会用信鸽飞告,你先去保定府等候,我随后就来。” 铁莲姑泪水滂论,悲不可抑,一面颔首答应,一面催马加鞭,绝尘而去。 霍宇寰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怔仲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 一回头,却发现林雪贞站在木屋门前。 林雪贞秀发蓬松,睡眼惺恰,仿佛刚由卧室出来,又好像已在门前站了一会了。 她脸上全是迷惆之色,惊讶地问道:“九姐姐怎么啦?” 霍宇寰道:“她惦记着兰州啸月山庄的兄弟们,先去保定府打听消息了。” 林雪贞道:“为什么不等咱们一起走呢?” 霍宇寰耸耸肩,道:“我也是这么说,怎奈她却是个急性人,竟不肯多等一会。” 林雪贞又道:“我瞧她神色不对,好像在跟谁生气似的?” 霍宇寰笑道:“没有的事,好端端她会跟谁生气?时间不早,咱们也该准备动身了。”说着,举步向后院走去。 林雪贞紧随身侧,笑问道:“大哥昨夜睡得还好么?” 霍宇寰道:“很好!奔波半生,难得像这样安安稳稳睡过一宵。” 林雪贞道:“本想收拾师父的卧室让大哥安歇的,只因有师父的遗物不便移动,所以只好委屈大哥在书房过夜。” 霍宇寰道:“书房很好,又清为,又舒适,园内鸟语花香,尤其令人神清气爽,心胸舒畅。” 林雪贞道:“大哥既然喜欢这个地方,何不再多住一天,让我好好做几样菜请大哥,咱们明天再走吧?” 霍宇寰过:“这不成,你九姐姐已经先去了保定,怎好让她久等。” 林雪贞忽然“噗”她一笑,道:“大哥,我说一句话,你可别生气?” 霍宇寰道:“什么话9”” 林雪贞道:“我看大哥虽是一帮之主,却好像很怕九姐姐。” 霍宇寰一怔,随即大笑起来,道:“你错了,咱们是兄妹,说不上谁怕谁,只不过,帮中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做兄长的难免会宠她一些。” 林雪贞接口道:“如果我也要求加入旋风十八骑,大哥也会宠我吗?” “这……”霍宇衰呆了一下,才笑道:“你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怎可自甘堕落,与盗贼为伍。” 林雪贞道:“像旋风十人骑这种劫富济贫的侠盗,不知比那些自命侠义之主要清高多少倍,只怕大哥嫌我无用,不肯收容,否则,我一定要加入,永远追随大哥,替世上千千万万可怜的人,一尽一份力量。” 霍宇寰见她义正词严,不像是说着玩的,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接口才好,只得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这些事以后再谈吧,现在我饿了,快些弄点吃的,吃饱了咱们好动身上路。” 林雪贞却不肯放松,说道:“大哥,你得先回答我,究竟你收不收我这个妹妹?” 霍宇寰笑道:“旋风兄弟与天下志同道合的朋友携手并肩,共襄义举,岂有不欢迎的道理,待你为师报却血仇之后,如果真愿加盟,大哥决木拒绝就是。” 林雪贞大喜道:“大哥!真的呀,说话可要算数呀!” 霍宇寰道:“大哥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林雪贞伸出右手小拇指,道:“好!一言为定,咱们现在勾勾指头。” 霍宇寰道:“勾指头干什么?” 林雪贞笑了笑道:“这表示‘君子一诺,永不反悔’。” 霍宇寰笑了笑,道:“瞧你还是信不过大哥。” 伸出左手小拇指,和林雪贞紧紧勾了一句。 林雪贞这才心满意足,雀跃着去了。 不一会,捧来了水盆和面巾,侍候霍宇寰梳洗水又亲手叠被招褥,整理卧榻。然后,又欣然下厨,洗手作羹汤。,” 林雪贞愉快地忙碌着。像一位殷勤的主妇、也像一位能干的妻子。 然而,霍宇寰却由此产生了太多的感触。 许多年来,他的饮食起居,都由铁莲姑亲自照顾,很少假手于他人,他行踪所至,铁莲姑总是随诗在左右,这情形,不仅帮中弟兄早已视为当然,连他自己也习以为常了。 如今,铁莲站负气离去,眼前忽然换了林雪贞,即使亲切有胜铁莲姑,在内心的感受上,却始终有些异样。 是对‘新’的俱怯?抑是对‘旧’的留恋?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这种感受?也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可是,他却对林雪贞精心调制的饭菜,突然失去了胃口。 陈家酱园在保定府西门城墙边,除了成堆的酱缸,只有数间木屋。酱园主人陈煌,是个独脚老人,今年已经七十出头,无妻无子,仅率领着五名伙计和饲养着几头美犬,经营酿制酱油的生意。 陈煌既是旋风十八骑的暗舵主持人,那五名伙计,自然也非外人——他们都是由霍宇表一手扶养长大的孤儿。 一名残废老人,带着几名年轻伙计做生意,表面看来,自是毫无起眼之处,何况,独脚老人陈煌待人很客气,除了督促伙计们经营买卖之外,每遇闲暇,总喜欢在城垣高处和孩子们放鸽子玩儿。 陈老头最欢喜饲养鸽子,各式各样的鸽子,养了近百只,或许因为他身体残废了,行动木便,故而特别喜爱独坐城楼,看着成群的鸽子在空中盘旋飞翔,藉以回忆当年自己行动方便时自由自在的日子。· 附近孩子们跟他厮混熟了,都叫他‘独脚陈爷爷’,大家跟他嬉笑戏耍,他都不以为件,但却有一点,绝对不能捕捉他的鸽子,那些鸽子,就像他的儿女,也是他的命根于,谁要是捉弄他的鸽子,那真比拿刀杀他还要严重。 因此,邻居们又送给他一个绰号,叫做“鸽子陈”。 时间渐久,这名字居然越传越广,保定府西门一带的居民,或许有不知道“陈家酱园”的,但只要提起“鸽子陈”,几乎家喻户晓,无人木知。 然而,大家只知道独脚陈爷爷喜好鸽子,却谁也不知道他饲食鸽子的真正目的。 这一天午后,陈煌又坐在酱园后方的城楼上,一面悠闲的吸着旱烟,一面仰望空中翱翔的鸽群。几名顽童;在城墙上追逐喀戏。突然,盘旋空中的鸽群纷纷敛翅落地,躲进笼中。其他鸦雀也争相飞避…… 天际黑影掠动,出现了两头秃鹰。 顽童们都停止了游戏,用手指着叫道:“老鹰来啦!老鹰来抓陈爷爷的鸽子当晚饭啦!” 陈煌敲去烟灰,忿忿地站了起来,咒道:“这畜牲,上次偷去一只乳鸽,居然食髓知味,又来找野食了!总有一天,叫你们死在我手里。” 一名顽童拍手笑道:“陈爷爷,光发很有什么用,有本事你也飞上天去,把它们捉下来。” 陈煌向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笑骂道:“小猴儿患于,你就量定了陈爷爷不行?陈爷爷这条腿若是好好的,哼——” 话未毕,忽见那两头在高空盘旋的秃鹰,突然一齐敛翅侧飞,闪电般直冲了下来。 秃鹰下冲,必是发现了追捕的目标。 陈煌纵目望去,脸上不禁骇然变色,因为那秃鹰扑击的目标,竟是一只灰白色的信鸽。 那信鸽正由西南方振翅飞来,两翼吃力地鼓动着,分明已飞过很远的路程,体力显得有些不继了,以致对即将临头的大祸,犹浑然不觉。 陈煌见状大急,无奈相距太远,难以援手,只得用力顿着那枝拐杖,厉声大叫,道:“傻东西,快躲——” 呼声中,秃鹰疾降如电,一霎眼,已到信鸽头顶,巨翅一展,双爪飞击而下。 “叭!”一声哀鸣,洒落满天碎羽。 那信鸽翻翻滚滚摔落下来,显然已受了重伤。 另一个秃鹰毫不放松,立即展翅疾追下来。 那信鸽虽在体力疲备之际,又负了重伤,却不甘引颈待毙,翻落到距离地面十余尺处,重又鼓足余力,展动双翼,贴地疾飞。 两头秃鹰尾追不舍,轮番攻击,一连俯冲了两三次,都被那信鸽擦着地面躲过。你 一逃二追,渐渐纠缠到了城垣外。 几名顽童都拍着手叫道:“看啊!老鹰抓鸽子啊!” 陈煌怒目切齿,紧握着拐杖,眨也不眨盯视着那两头凶残的秃鹰。 信鸽被追得无处躲避,拖着重伤垂危的身子,奋力掠上城头。 两头秃鹰闪电般追到,铁翅掠过城墙,几乎扫中那几名看热闹的顽童。 几名顽童失声惊呼,急忙抱头伏倒墙头上。 就在这时候,陈煌突然一顿拐杖,飞身而起。 他飞射之势,竟比鹰鸽更快,人在五尺外,右手凌空一招,已将信鸽擒到手中,右手拐杖挥处,“啪”地一声,正中一头秃鹰的胸腹。中拐的秃鹰应声摔落地下,另一头秃鹰见情势不妙,急忙振翅上冲,打算逃走。 陈煌冷哼道:“畜牲,哪里走!” 只见他猛然一挺胸,明明已经力尽,下堕的身子突又疾升数尺,反手一拐,又将那头秃鹰活生生地击落了下来。 这些经过,仅只一瞬间事,几名顽童都没有看到。 顽童们抬起头来,天上的老鹰和鸽子都不见了,只看见独腿陈爷爷柱着拐杖,匆匆下城而去。 正当孩子们议论纷纷,猜不透是什么缘故时,城垣下阴暗处,缓缓走出一个人。 这人身上披着一袭墨黑色的披风,头上戴着一顶阔沿草帽,使人看不出他的身材,也看不见他的面貌。 但是,他却显然早已在城下逗留了很久,自然也看见了陈煌飞身腾空,击毙两头秃鹰的经过。 他缓缓走到城墙脚下,缓缓抬起两头死鹰。凝目看了好一阵,然后缓缓走进了城门。 这人的举止行动虽然都很缓慢,。举手投足间,却于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仿佛他的每一举步,便能踏碎一座城镇,每一抬手,就能推倒一座高山…… “陈家酱园”做的是生意买卖,大白天里,难免有登门购货的顾客光临,店门自然得开着。 但今天,陈煌的神情显得份外凝重,一回到店里,便吩咐搞闭店门,并且放出勇犬,不再接待任何客人。” 五名伙计都明白,这情形,表示有极重要而紧急的消息传送到了。几个人立即搞上店门,放出英犬,同时各藏兵对,分别把守酱园四周,以防外人窥探。 陈煌带着那只受伤的信鸽,独自进入院后木屋,小心翼翼拴上了门窗,然后打开抽屉,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 信鸽左腿上,套着一只半寸长的红色小铁管,封口严密,并且有一个清晰的烙印,接着‘太一’两字。 陈煌拆下小铁管,启开封口,省内却不是密函或文件,而是一小撮黄色粉末。 他将那些黄色粉末倾在一只碗里,加了半碗清水调匀,碗中清水却变成了紫红色。 接着,再叫小刀,将那只信鸽杀死,向碗里滴了几滴鸽血。 血与水都是紫红色,二者混合,竟变为漆黑色的墨汁了。 陈识叶利外鸽腹,从腹中掏出一粒蜡丸。 他正要倒破蜡儿取出密函,突闻院中传来两声犬吠,同时有兵刃响地的声响—— 陈煌一惊,沉声喝道:“什么事?” 院中无人回应,也没有再听到其他声音。 陈煌警惕立生,匆匆把那碗墨汁藏进抽屉里,又把蜡九噙在口中,顺手抓起拐杖…… 就在这时,‘蓬’地一声,木屋门大开。 门外直挺挺站着一个人,头戴草帽。身披披风,低着头,连连冷笑不止。 陈惶不由自主倒退一步,问道:“你是谁?” 那人不答,缓缓举步,跨进了木屋。 陈煌被他气势所慑,身不由已,又倒退了~大步。 那人缓缓掀开披风一角,将两头死鹰的尸体轻轻放在桌上,一语不发,径自在门边~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陈煌一见那两头死鹰,神色立变,本能地一提拐杖,意欲出手。可是,当他目光从那人肩上望出去,却忽然机伶怜打个寒噤,又将拐杖放落。 因为他看见五个伙计和四头凶猛的莫犬,俱已倒毙在院子里。 那五个伙计虽非一流身手,但要一举击毙五人,不使对方发出任何呼喊声已属十分木易,何况还同时杀死四头久经训练的葬犬,更是骇人听闻了。 至少,陈煌自问自己就无法办到。 陈煌看看那两头血肉模糊的死鹰尸体,心知形藏业已败露,但却猜不透眼前这神秘人物是何来历?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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