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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朱见琳的判断并没有错! 当天黄昏,斐云玑在长子的陪伴之下,亲访梦家。 展千帆看见母亲亲临,既感到意外,也掩不住孺慕之情,虽然他还是瞄了兄长谴责性的 一眼,不过他的欢愉早已淹过他的不满了,所以当展千舫耸一耸肩,还报乃第一抹无奈的苦 笑时,展千帆却似寻得宝藏的孩子一般,兴奋的呼唤母亲: “娘,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斐云玑坐在床缘,她握起么儿的手腕,抚摩他的额首及颈项动脉处。 “娘不但有耳朵,而且还有不错的耳力,我听得见千舫与见琳的侍从窃窃私语的声音, 尤其当娘听见二少受伤这四声蚊呐时,娘想佯装聋子都不行了。” 展千帆看向朱见琳。 朱见琳把嘴撇得老高。 “你别埋怨见琳。”展千舫搭住朱见琳的肩膀:“是你自个儿先泄的底。” “我泄的底?”展千帆一脸不敢置信之色。 “没有错,哥哥并没冤枉你。”·斐云玑撩开爱子的衣襟,面对展千帆胸脯的那块淤 青,她的眼中浮现出不忍之情:“当我发现我的儿子竟然背我盗用我的胭脂时,我觉得事态 很严重,于是我立刻召千舫进来盘根究底,逼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担心我的么儿是不是有 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展千帆郝然道:“娘,您想到哪儿去了。” 斐云玑捏一捏展千帆的身子:“事不关己,关心则乱嘛!” 展千帆握住母亲的柔夷:“娘,我只挖一点点的胭脂,您怎么也瞧出破绽来了?” 斐云玑耸耸瑶鼻,笑道;“大概是娘太聪明了,我居然没有忘记上回用过胭脂之后,它 应该是什么样子。” 展千帆晃一晃脑,警惕道:“一次经验一次教训,下回我若再调红蛋,我绝不用娘的胭 脂了。” “很好!”斐云玑笑口吟吟:“事有专司,人有专长。记住了,千帆,下回捣蛋的时 候,不妨请教一下厨娘红蛋是如何调制的,千万别把整个儿水槽弄得一塌糊涂,吓得那些不 明底蕴的下人们虚惊尖叫,还当咱们家里闹出什么人命哩?” 朱见琳脸色蓦地一变,抓展千舫的衣袖,绌牙惨呼:“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舫 哥,快掩护我!” 大多儿正纳罕时,展千帆已瞪目对朱见琳开骂,道:“不要躲了,坏事精!任你求爷爷 告奶奶也没得救你的生路了。我早说过,你笨手笨脚的,不要多事揍热闹,你偏偏嘴硬不服 输,就是要逞能拦差使。这下子可好了,全是你捅出漏子,办砸了事,成事不足败事有 余。” 朱见琳搔搔头,例嘴乾笑。 “伯母,请您替小侄算算看,这会儿小侄的头上是了多少个包了?” 斐云玑打趣道:“光算算哪儿能止疼,来,伯母替你揉揉。”·展千舫跟着笑道:“有 这么好的事儿,娘,我也要让千帆多数落几句了。” “在下久闻展夫人贤慈之名,今日得见始知传言不虚。” 梦禅决手抱女儿,含笑走进房间。 斐云玑起身,检枉施礼。 “寒家教子无方,致使小儿顽劣,给府上添麻烦了。” 梦禅决连忙折身退礼:“展夫人快别这么说,若不是为了拯救荆室及小女,二少也不会 受伤。天幸二少底子厚,根骨佳,小小年纪居然能够硬挨弘光的濒死一击而无大碍。展夫人 得子如龙,在下好生羡慕。” 展夫人道:“哪儿话,犬子躁进轻率,仗技惹凶,险些遭遇不测。这回幸亏是碰贤乔梓 俱为武道中人,方能替小犬拦敌制势,否则小犬性命堪了。” “夫人言重了。”梦禅决扳开女儿的小手,因为梦丹柔正顽皮地抓扯父亲的耳朵:“二 少侠骨天生,有乃父之风,我梦氏一家蒙二少义伸援手,幸保妻小,恩同再造……。” “梦大哥,饶过我吧!”展千帆急道:“再下来,你是不是要沐浴更衣,焚香祝 祷?”·斐云玑慈颜蓦沉,叱喝道:“千帆,放肆!” 展千帆神情微撼,立刻禁声不语。 梦禅决一边抱别扭动不安的女儿,一边对斐云矶道:“展夫人,常言道--唯大丈夫能本 色,是真名士始风流,二少率真见性,俱豪杰之气,守赤子之心,真个是少年英雄。再说, 你我两家这段因缘际遇,亦属非常,而寒家一向寄命山林,松散惯了,素来少问世俗礼仪。 且不提在下与二少今日这场恩义牵连,以我们相见时的投缘与知遇,已经使得在下心甘情愿 对二少刎颈忘年了。 展夫人,在下常闻您是女中英豪,见识不凡,谈吐不俗,请夫人赐给在下一个薄面,切 莫责备令郎。” 斐云玑曲雅一笑:“梦壮士词锋如刃,层层相扣,看实教妾身难以招架了。” “不敢,在下与令公子兄弟相称,夫人算来也是在下的长辈,在下虽然山野放荡,倒还 略识大体,不敢潜越。” 展夫人道:“梦壮士为人坦直,说话爽快,妾身若与壮士客套,一来恐怕失了江湖儿女 的率直本色,二来更怕折了梦壮士的这份侠情,所以妾身也不与壮士虚文了。妾身身为母 亲,深知小儿性似江河,奔泻千里,如果导循正途或许还能惠利人群,设若不然,乱流横溢 则为害尤甚。 梦壮士既然为小犬兄长,以阁下之直,适足以矫犬子之狂,梦壮士莫怪妾身唐突重托, 万请壮士以兄长之威多多督促小犬,莫让犬子恃才骄妄,成为人间恶汉。” 梦禅决尚未开口,展千帆已经连声抗议了:“娘,哪儿有这种道理,我可是您的儿子 哩! “没错呀,儿子,娘又没说不认你这个儿子。”斐云玑望向么儿含笑道:“只是你性子 野,必须多找几个人来压压你。喜的是你这位梦大哥眉清目正,凛然有浩气,正好克得住 你。 展千帆忍不住翘起嘴唇。 “展夫人,”梦机菩的笑声由门外传入:“禅决那孩子已经够呆板了,你再这么恭维 他,当心他成了塑像!” 斐云玑怡然道:“是梦二爷吧?妾身闯访贵府时,听说老人家出去采药了。” “老朽正是梦机菩。展夫人,禅决是我兄弟二人共育的孩子,而他又与令郎平辈论文, 所以算来你我也是同辈了,请展夫人直呼贱名吧。” “这怎么行呢?” “哪儿不行?除非展夫人认为我兄弟二人一把年纪,不配有年轻的弟妹了? 斐云玑窒了一窒,她明目略转,展颜而笑道:“可有做哥哥的管叫妹妹为“夫人”的? 梦机菩呆了一下,拍打自个儿的脸颊:“这张笨嘴怎么叫人逮了语病?云玑妹子,我是 过来请你们出去用餐的。” 斐云玑赶忙推却:“不敢叨扰,盛情心领,我们用过饭了! 梦机菩眨一眨老眼:“我当然知道你们用过中饭了!” 斐云玑看看天色,莞尔道:“看来是我矫情了,恭敬不如从命!” “这才像话!”梦机菩转向展千帆:“小惹事精,你就留在这儿用餐吧!” “我出去和大多儿一起吃。” “听小少爷,你的伤虽然要不了命,可是你若不小心静养,一旦拖延成病根,那将成为 你一辈子的痛苦!” “没那么严重,二爹,关我一个人在这儿用餐,我会闷死的。 “放心吧,慧娘会在这儿跟你说说话,解解闷。” “麻烦嫂嫂,我于心不安呐!” 斐云玑也说道:“老哥哥,我瞧过千帆的伤势,让他下床吃饭还不成问题,何况我也打 算接他回家!” 梦机菩急声道:“这怎么成呢?蜗居虽小,要照顾令郎仍绰绰有余。” “这点妾身绝不怀疑,不过为了你我两家好,妾身认为今夜还是应孩送小儿回家调息, 至于老哥一家,外子也将有所安排,不过,当然以贵府的意思为上。” 展千帆突然僵住了。 “爹也知道这档儿事了?” 斐芸玑看展千帆:“弘光和汪元兴带人来寻梦家的晦气并不是秘密,为了慎重起见,你 爹正忙替你们脱出关系。” “爹打算怎么做?” “仓促之间我也不清楚,等你爹来时再问他吧。” 等到展毅臣来到梦家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展千帆早被母亲赶入房间,熟睡多时了。 展毅臣亲自去摇醒儿子: “千帆,醒醒。” 展千帆睁开眼睛。 “爹!” “觉得怎样?” 展毅臣一手抚摸爱子的额头,一手把着脉。 “不碍事,只是胸口有些儿闷闷的,隐隐作痛。” 展千帆握父亲的手臂坐起来。 展毅臣皱眉,回首望妻子:“云玑,你过来瞧瞧,我觉得千帆似乎有点儿烧。” 斐云玑走向前摸一下爱子的额头,再摸摸丈夫的额头,她含笑拍展毅臣的肩。 “你太过敏了,毅臣,你比千帆还烫哩。” 展毅臣舒缓一口气:“是我过份担心了!” 展千帆不禁掩口偷笑。 展千舫也在门口投给乃第会心的一瞥。 “怎么了?千帆。”展毅臣皱眉而问。 展千帆连忙收住笑容,摇摇头。 展毅臣道:“拾拾一下,跟你娘先回去。” “爹,娘说您对梦家也有安排?” 展毅臣点点头。 瑞昌的傅伯父正和你梦大哥商量细节。 展千帆诧异的望向父亲。 父亲口中的傅伯父,讳字如山是瑞昌聚贤木材行的老板,懂得技击之术,而且为人豪 迈,常常济弱扶困,赢得侠名在外,与父亲是多年的老友。 “傅伯父正巧今儿早押货至九江,顺便来找爹聊聊天叙叙家常。 展千帆歉然道:“我没想到在除害之余,还留了这么一条大尾巴,让您费心来收拾。” 展毅臣揪视儿子:“你显然也没想到在调皮之时,顾念一下爹娘的感受。”·展千帆嗅 出父亲的语调里隐含悻悻之意,他垂下目光,不敢再应声了。 当天晚上,梦氏一家在展毅臣的安排之下,星夜前往瑞昌一住便是七天,所以当官府循 线追查失踪的弘光与汪元兴时,傅如山矢口表示梦氏父子为了赶交木材一直留在瑞昌与他交 涉,而弘光也由于口碑极差,人缘不佳,所以官府缉查不紧,最后使得这案不了了之。 往事一段,述过,如今,楼船内,文世全道:“父是英雄儿好汉止文世全将书契挪至面 前,一面翻阅一面又道:“当年弘光及汪元兴忽告失踪,九江父老争相走告,额首称庆,没 有想到竟是千帆这孩子为地方除的害。” 梦神决含笑道:“当时地方传言,弘光秃贼及汪元兴那斯虎怅遇着果报神,遭到了天 谴,被拘拓下地狱。我听到民里绘形描影,说得煞有其事,我还纳闷好久呢!” “纳闷?” “传言虽然荒诞,却与真相差距不远。” 文世全微微颔首,继续阅读文件。 这时候,展千帆探首舱内: “我可以打扰了吗?” 文世全朝他挥挥手:“你这孩子在舱外走来走去,究竟在忙些什么?” “交代下人一些事倩。全叔,您看过书契了?” “少和全叔打马虎眼儿,老实告诉全叔,你葫商里在卖什么膏药?” 展千帆迎视文世全精锐的目光,他拿起一张纸平放于桌上,用纸镇镇稳,然后竖笔润 墨,挥洒一片龙跳虎卧--“狂风怒卷宁静海,疾雨恨压明镜台,万丈雄心逐云宵,金戈铁骑 论成败。” 文世全与梦神决神情俱震。 文世全在“如来”字旁,划上直线。 “何解?” 文世全凝目注视展千帆。 展千帆恬静一笑:“前世茫茫未可知,来世悠悠不得窥,药师如来渡今世,而小侄肉眼 凡胎能够见的,也只是今生的荣枯。全叔,侄虽不肖,犹思箕裘家业,在此恳请全叔鼎力玉 成。” 文世全目光疾闪,端详展千帆好一段时间,而后他一言不发,迳自在书契上画押按印。 “谢谢你,全叔!”展千帆将书契交给武景。 文世全挥一挥手:“要谢去谢梦当家,是他说服了我!” “禅决当然也要谢,”展千帆望向梦禅决:“不过在谢你之前,有件事儿却要先麻烦 你!” “谢和麻烦都收回去!”梦禅决含笑道:“是什么事可以让我效劳?” 展千帆走到窗边,拉开棉絮锦帘,抖散了一片雪幕,道:”待会儿不论有任何情况发 生,请代我守护全叔!” 梦禅决道:“莫非有警?” 展千帆攸地一笑:“别紧张,我的好兄长,凡事往好处想,往坏处打点,是小弟一贯的 作风,现在且定下心,听我唱出满江红,看看能不能博君一个满堂彩。” 展千帆说罢,走向左弦处,那儿有一名船夫正捧一束竹削的细矛,呈给展千帆。 “二爷,照您吩咐!” “辛苦了,何四哥,过一会儿还要借重你的操舟之术,你先下去吧!” 船夫哈腰称“是”,转身离开。 展千帆抬目望江面,只眼陡射一团杀机,神情肃冷直比寒湖:只见他搪起竹矛,慨然长 歌,歌声浑雄磅礴,云宵。 “怒发冲冠,凭阑处,弥游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凄激烈, 三十助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其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 为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冉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重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阕。“ 文世全忍不住拍案赞道:“呀!怪不得人称展家二少君是“江州才子”,“溥阳之 主”,他这首“满江红”将岳武穆的悲壮豪情诠释得淋漓尽致,直教人热血沸腾”梦禅决颔 首附合:“记得家父曾经说过,展毅臣得天独厚,膝下二子,一为篇芝兰,一为玉树,皆是 人间之瑰宝,门庭之栋梁!” “说得好,”文世全翘起拇指:“千舫淳郁有如芝兰,千帆挺拔好此玉树,毅臣倘若泉 下有知,也该感到骄傲!” 他们俩,一边说一边走至弦旁。 只见展千帆目光如冰,冷视江面! “展某已经示警在前,既然三位执迷不倍,那就休怪展某心狠手辣了!”展千帆扬声 道:“何四,启航!” 展千帆语声才落,楼船立刻顺江疾行,朝江岸码头接近。 站在横木之上的展千帆,蓦然沈喝一声,振臂射出三支细矛,旋即江面翻涌一片红浪, 跟又冒出三个人,挣扎呼救。 展千帆拾起两根竹竿,分别指向最近的两人,听任另外一个人逐波沉浮。 “陆冬水寒,你们支撑不了多久,想不想去陪那位仁兄同赴阴曹?在下听说那儿又黑又 冷,结伴儿去才不会寂寞!” “不要啊,二魁君,请救救小的,让小的上舟!” “咦?”展千帆刻意振了一振竹竿:“你们不是来毁我的船么?” “二魁君饶命,”两人拚命地嘶喊:“我们只是听命行事,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展千帆冷冷地道:“要我不计较,那就得看你们自个儿的造化了,现在我问什么,你们 答什么,答得展某满意。今儿的恩怨一笔勾销,如果答得不好,这条溥阳江就是你们的葬身 之地!。 “我们一定答,一定答,天呀,你别扎呀!” “先报大名!” “蔡胜中!” “林秀山!” “堂口?” “金龙帮上江新舵!” “此行目的?” “探听文老板是否将买卖交给展家船坞,买卖不成则放他一马,如果成交,就要毁船拿 人!” “拿人做什么?” “阻止其他的商家跟进,断绝与展家船坞交易!” “如果是这层原因,又何必等到成交之后才动手拿人,打一起头就出面喝止,岂不是更 好?” “柳大头目直到今早才得讯你们在江上议事,而这艘“听涛船”我们帮主又垂涎已久, 所以柳大头目交代,不到最后关头,不做毁船之举!” “敢清是江上讨生活的,懂得真正的好船,除了调遣你们潜江刺探消息之外,金龙帮应 该还会有其他的安排,是什么?” “不……不知道!” 展千帆藉地抖起竹竿,他们立刻像杀猪般地哀嚎: “老天爷,我们真的不知道!” 展千帆冷冷一笑,转头喝道:“靠岸!” 楼船明显地减速,然后很技巧地停靠岸边。 展千帆将竹竿一甩,硬把他二人托送上岸,他发现二人满面赤红,酒气冲天,想是下水 之前先灌了烈酒怯寒! 这时候岸上屯积货物的小仓储旁忽然疾射出一片飞煌石,像雨般袭至。 展千帆长啸一声,身躯暴起,并且旋空猛舞,将绸衫鼓动如满涨的风帆,只见展千帆掠 影摇风,飞扬一阵又一阵的罡气,那些飞煌石顿时变成折翅的蚂蚁,一颗颗坠落于地。 “擎天九式!果然是恨天翁及绝地叟的余孽!” 一声厉吼伴随疾星般的银光,飞闪而来,金属撞击声,当当作响,串成慑魄拘魂的尖 鸣,像饥渴的毒蛇直扑展千帆。 展千帆身影疾窜,幻化成一抹青虹,笔直地拔高,空中扭腰旋转,以奇特的角度,脱出 银光夹袭。 “剑来!” 展千帆的清喝声,并开在肃杀的冷空气中。 随即,江上的楼船里,掠出一道人影,朝向展千帆逸去。 “截杀,快!” 柳长青刀光森森,再次找上展千帆。 这时候,突现的人群暴出震耳的杀声,像流水般的涌至。 武景大声叫道:“接剑,二爷!” 但见一柄长剑曳空疾行,掠向展千帆。 柳长青脸色大变,九环刀快似捷电,扫过展千帆,他很清楚展千帆的剑艺高超,一旦让 他得剑,则如虎添翼,难与匹敌,所以柳长青无论如何也必须阻止展千帆拿到那把剑。 然而展千帆的身法,绝妙精湛,旷世称奇,只见他绸衫寅张,朝空连连翻转,像卷起的 风轮,越腾越高,然后将迎上来的长剑吞含在轮涡之中,刹那间,旋流里迸射出银芒电波, 撒开风轮成一颗摺摺耀目的雪星,泻出一道光束,奔向柳长青。 柳长青骇然急退,可是展千帆的剑势却如雷霆万钧一般,挟带排山之势,硬生生地格开 柳长青的九环刀。 柳长青但觉虎口生疼,那柄九环刀跟冲天抛飞,划出一抹长弧,落向远方,而展千帆的 剑芒则凝成快电,当胸杀来--登时,血光迸现,溅成一片红幕。 柳长青惨呼一站,崩然倒地,他胸膛裂出一道血槽,在血肉中犹可看见一颗跳动的心。 “血债血还!”展千帆瞪目厉喝:“为了我父兄的惨死,柳长青,我要你流血至死,为 了我展家船坞屈死的弟兄,柳长青,我不但要把你开膛剖心,我更要剑剜出你那双贼眼,让 你瞎眼走入幽冥,沉沦苦海,万劫不复!” 展千帆的长剑,发出丝丝的寒气,直逼柳长青的门面,柳长青全身抽扭不已,脸孔因为 痛苦而曲扭,那种惊悸与展千帆的冷酷恰成鲜明的对比。 在这段时间里,喧天的杀声顿然岑寂一片,只有苍凉的风吼及水咽,衬出一场残喘的 挣”。 展千帆的剑尖点向柳长青的眉心,他看着柳长青断气之后,才缓缓的收剑而退。 “口狠心不狠,嘴辣手不辣,”一名青衣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来:“展千帆,这不似是恨 天翁及绝地叟的一贯作风!” 展千帆抬目打量对方。 那人年约七旬,中等身材,有一双灼灼的眼睛,他穿锦裘袂挂,足瞪虎皮青靴,一付福 泰相貌,生似大户人家的老太爷! “前辈是?” “老夫周昌义│”展千帆蚌眸光忽炽:“昔年神鹰门的总教头!” 周昌义悦然道:“人道二魁君博闻强记,果真是名不虚传,厉害!厉害│”展千帆韬光 缄芒,淡淡一笑,道:“神鹰门灭门之后,前辈与张夫人四处奔走哀告,终于说服了江湖上 二十六名顶尖高手,围杀恨天翁及绝地叟于幡阳湖畔,这是当年的武林大事,晚辈虽然其生 也晚,无缘目睹当时之盛况,然而这段壮烈的往事,晚辈倒也曾经听长辈提过,对于前辈的 大名可以说是如雷其耳,熟悉得很,只是不知道前辈竟然投身金龙帮了。” “屁!”周昌义傲然道:“金龙帮还养供不起老夫!” 展千帆目光扫过四周:“前辈与金龙帮徒众一块儿出现江岸,倒很凑巧!” 周昌义皮笑肉不笑:“依二魁君之见呢?” 展千帆双眉倏扬:“那要看前辈怎么说了!” 周昌义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道:“人称展家二少君是溥阳江上的一块玉,不但俊逸出 众,而且才气纵横,老夫慕名已久,一直想找机会见识一下二魁君的捷思敏才,以二魁君的 翩然洒脱,当不致于矫柔作态,故意端架子吧?” 展千帆眸光流转,彷佛两把火炬在黑夜里闪耀。 那个老人显然浸淫在权势之中甚久,言下充满了固执以及自以为是的刚复气息。 展千帆引剑归靴,藉机掩藏住心中的讥谐之情,道:“张夫人昔年有江南第一美女之 称,据说当年张门主原本是武将之后,他为了娶张夫人,不惜抛官弃爵,投身江湖!” 周昌义目光怪异的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晚辈若没记错,张夫人娘家姓殷,闺讳蕊嫱,出身武林世家;由于殷老太爷不耻宦海 唾恨官场,执意女婿必须是江湖中人,张门主为了取信岳丈,承袭族叔所传的门主之位,才 遂了心愿,娶得佳人而归。” “看来二魁君对于江湖掌故,的确是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展千帆淡然一笑,眼中慧芒摺摺·。 “金龙帮殷帮主也是江南人氏,别称玉面金龙,如果前辈不是金龙帮的老宿,那么殷帮 主与张夫人之间的关系,就颇堪玩味了。” 周昌义先是一愕,旋即哈哈大笑,道:“难怪敝盟主对二魁君戒慎戒惧,视阁下为平生 最大劲敌,果然有道理。” “贵盟主!”展千帆语调微扬。 周昌义道:“天鹰盟--张夫人手创,本盟的龙头当家即是张夫人认养的义子,竺傅杏竺 盟主。” “竺?” 展千帆的心头猛地一跳! 这时候有一名中年汉子,掠身而至,投入人群,展千帆看见他分别递给蔡胜中及林秀山 一件棉衣,并且对他们二人附耳私语。 展千帆瞄了武景一眼,才望向周昌义,道:“说来惭愧,晚辈恭为江湖中人,却不知贵 盟创设何时,堂口何处,徒众几凡,宗旨为何?”,周昌义抬头望天,目光闪烁不定的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冲你这身绝学,老夫就与你细说从头吧---自从幡阳湖畔诛仇雪恨之 后,张夫人就封剑归隐,不问世事了,然而在二十年前,我们却发觉当年协助我们复仇的老 友不知怎的一个一个陆续地失踪横死,甚至有些门派也跟看瓦解人散,匿迹江湖,为了查明 个中真相,张夫人只好重作冯妇,再次踏足红尘,于十七年前创设天鹰盟,因为当时盟主年 幼,所以由张夫人暂掌龙头,直到九年前少盟主行冠礼之后,张夫人始让位少主。不过我们 为了查案方便,一直不曾在江湖上公开亮过字号,所以知者不多。” 展千帆双眼微微眯起。 “十七年不算短,可以办许多事了。” “是的。”周昌义下巴仰起,带神采:“这些年来,本盟已经在大江南北打下了雄厚的 根基,扶植了相当的势力,长江水域四霸天中,除了展家船坞之外,绿衫会,三株会及石船 帮都与本盟结盟通好,至于金龙帮的殷帮主则是张夫人的族弟,今天老夫现身与二魁君谈这 件事,也是想了解一下二魁君的意向,或许我们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展千帆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朗朗,抖散了膛月寒气,他坦然的仰视对方,道:“好一 份泱泱气度,展某生受了。” “老夫不妨再向二魁君提一件事儿!” 周昌义沉的道:“宋晓江目前正禁闭于本盟地牢,如果二魁君愿意,我们可以将他送交 展家船坞。” 展千帆打住笑声,目现威棱,道:“据我所知,去年蜀东三株会的谭伯华谭大当家,曾 经派人与先父接触,商讨结盟事宜,当时谭会主建议先父,合两方的财势,吃小交大,以吞 揽江上的买卖,不过先父认为船多不碍江,车多不碍路,并没有接受这项建议,而加以婉 拒,会罢当时,买卖不成仁义在,两方握手叙别,似乎没有什么异状,可是一年之后,安庆 却发生焚船之案,老前辈,针对这桩巧合,您认为区区应该如何揣测?” 周昌义的眼中闪过异采,道:“素闻展家二少风流任侠,跌宕狂放,不问帮务。今日一 见才知道江湖传言并不尽然,二魁君胸蕴锦罗,腹藏珠玑,绝非一般的碌碌的子第,庸庸青 棋客。” 展千帆淡淡的道:“晚辈自承拆驰无检,脱略形迹,只是浪荡子也有回家的时候!老前 辈,寒江雪冷,您老总不是想与晚辈缘岸赏梅,畅谈风月情吧!” 周昌义笑道:“二魁君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老夫正在等你的答覆!” 展千帆以剑指地,眉梢含霜:“柳长青的尸骸在此,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周昌义摇摇头,注视展千帆:“二魁君不是糊涂人,怎么说出糊涂话!二魁君不妨想清 楚,方你与柳长青搏斗之际,老夫不曾出手阻拦,否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哩!” 展千帆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及讽刺,道:“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柳长青这番 处理展家船坞之事,——失机,处处得咎,早已经无法见容于帮内,如果这回他能提展某的 这颗项上人头回去,或许还能将功折罪,扳回一城,只可惜他命乖时窒,大限已至,前有展 某青锋索仇,后无知交援臂相助,任谁也无法救他。 老前辈,您在白讨这份人情了!” 周昌义眉头一杞皱:“敝盟主曾经说过二魁君思虑慎密,料事如神,他的确了解你?” 展千帆星眸陡现精芒,他露齿一笑,道:“到底是多年的老友,有一番灵。” 周昌义脸色突变:“你说什么?” 展千帆俊容攸沉,如积云盖天,厚雪覆地的道:“浪蝶逐香恣意狂,冷土埋恨血花稠, 且听鬼语嗽嗽,当知寒魄幽幽,何须展某述因由!老前辈,你可以拔剑了!” 周昌义目露杀机:“展千帆,你聪明过了头,老夫留你不得!” 周昌义退走一步,振抬右臂。 展千帆冷笑道:“群殴么?” 周昌义酷然道:“认命吧,展千帆,比武讲究规距,杀人不问手段,反正一刀是杀,千 刀也是杀!” 周昌义右臂一挥,喝道:“大多儿并肩上!” 登时,杀声震耳,轰然雷鸣,只是这股声势却没有朝向展千帆逼涌,反而混乱成一片, 撕杀成一团,凄厉的惨号此起彼伏,惊幸的吼叫淹没在锐啸刀影中,血花四溅,足迹仓惶, 一张张晃动的脸孔,似乎都化成游巡的夜叉,不断地喷张出酷厉和凶残。 周昌义暴跳如雷,拔剑咆哮。 只见方送衣给林秀山和蔡胜中的中年汉子,手持练枪走向周昌义。 “大势已去,周老,这儿的弟兄几乎都是展家船坞预伏的暗桩,卧底的细作。” “穆拾郎,这批人是谁引进帮里的?” “抱歉,这不是在下职责所在,请恕穆某无可奉告!” “穆拾郎,你是什么态度?” “启禀周老,今日清晨的江底跟踪是在下为金龙帮效命的最后一项任务,从现在起,在 下的东家主人将改成展家船坞约二魁君!” “穆拾郎,你有几个胆子叛帮!”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周老,陆冬水冷,帮主指示我们潜江攻敌,我们没话 可说,可是当我们被二魁君戳伤之后,江面上有不少本帮的船只,却没有一艘肯稍事停留, 对我们伸出援手,像这般的绝情寡义,又怎能怪我们忘恩负义!” “住口!” 周昌义铁青脸:“亏你们在江湖打滚,也称得上是知名的人物,竟然有脸说出那种话 来,也不怕道上的弟兄耻笑!要知道,你们吃帮里的粮,卖命是本份,保命是本事,要是胆 敢变节叛帮,犯忌江湖,天地虽大,绝无你们容身之地!” “坯!” 林秀山双臂抱胸,抖撒一身的寒霜走上前:“姓周的,你少来,天下的道理全让你们这 批人皮野兽霸占光了,还有咱们混饭的余地么?他妈的,什么弟兄,屁!咱们拚老命在大冬 天里还得躲在水底下,执行上头交代的使命,去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落得一身的狼狙和伤 痕,好不容易才蒙得二魁君手下留倩,赐恩辽命,挚引咱们上岸,而你们为了狙杀二魁君, 竟然不惜牺牲我们,一顿飞煌石,密不透风地朝咱们投来,要不是二魁君技艺超群,圣手佛 心,在自救之余,还分神帮我们挡住飞来的横祸,我和小蔡早成了两堆麻蜂窝,躺在地上去 见阎罗了!” 蔡胜中激愤的道:“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人心是肉做的!枉费咱们这么多 年为了堂口,为了帮会,水里来,人里去,吃苦受罪,流血格斗,没想到热脸孔却换来了冷 屁股,一辈子的耿耿忠心,还是遭到自己人的出卖及糟蹋。 周昌义,睁眼看清楚,咱们身上这套乾爽的寒衣,是二魁君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施舍 给咱们的卜;回头再看看你们做了些什么,翻脸无情,落井下石,直教人寒心透顶!” “屁放够了没?” 周昌义气叫牛斗:“尽是一群吃里扒外的狗杂碎,老夫今天就先拿你们三人来祭剑,也 好为叛逆者戒!” 穆拾郎振起练子枪,沉声道:“跋前腰后,动辄得咎,金龙帮压根儿不是人待的地方, 周老,恕穆某斗胆得罪了!” “兵锋相见,何须讲文,”周昌义怒喝道:“纳命吧!穆拾郎!” 穆拾郎“咐”的一声,撤出练子枪,身形随之暴弹而起,林秀山与蔡胜中也跟进递招, 三人同仇敌忾,招式用的狠,然而因为他们负伤在身,所以变招换式显得不够灵活,而周昌 义气满神足,腾旋急转,长剑带出一片金幕,如狂风骤雨,以赫赫威势,凌逼穆拾郎等三 人。 “撤剑!” 展千帆清啸厉喝,划空而来,只见他,人如奔雷,气吞河岳,含销长剑耍逸成古铜色的 流带,穿梭出钢墙护网,硬生生拦截住周昌义的急攻! 周昌义怒意剧涨,恨火转烈:嫉妒之心油然而生,这年轻人似乎是天降神龙,不但才华 横溢,而且器宇轩昂,举手投足在显露出名家风范,挥剑进退,别俱一股恢宏神采,能让人 拂心以许,生死相见!此人不除,孤心难安,周昌义总算尝到滋味了。 然而腾腾怒火化成汹汹剑势,却奈何不了展千帆的流云身手,但见展千帆用招玄奇,运 式精妙,一圈又一圈的剑幕,凝聚成暴雨积云,渲泄出无比的威力,将周昌义压迫得几乎要 窒息了,周昌义避锋走奴,正寻思破解之法,不意云震电茂,暴吐金轮,万点剑芒似秋蓬 般,罩向他周身的要害。 这时候,一声破风声,伴随者急喝,掠空传来。 “千帆,这个老贼留给我!” “接手吧,禅决,合该是你的!” 展千帆敛芒减华,纵身斜掠,顺便引领穆拾郎三人退出周昌义的政击范围,而梦禅决也 挟剑飘至,宛若天际曳落的流星,俯冲奔射,劈开周昌义交织的剑芒,并且以崩山之威,还 夺恨之剑,将青森的冷锋没入周昌义的胸膛。 周昌义瞪视梦禅泱,崩然倒地,各种表情便一齐出现在他的老脸上了! 树倒狐猕散“阵阵嘶吼被弃械乞降之声所取代。 梦禅决抱剑退走一步,他盯地上那具尸首,神情冷峻如冰,直到展千帆过来拍他的肩 头,他才从杀气中恢复正常。 这个时候,一名扎髦大汉走向展千帆,他的嘴在顾抖,大巴掌抹泪水! 展千帆凝视前面于思汉子,眼中闪过千般流采,有激动、有兴奋,更有说不出的悲楚和 辛酸。 “除了你---抱琴,”展千帆大声道:“还有谁能够俱备如此精湛的易容术?” 那个扎发大汉身躯蓦的一矮,伏跪在地上。 “熊抱琴叩见二少君!” 熊抱琴抬起头仰视展千帆,虎目中尽是泪光:“天幸二少平安,否则属下的愧恨就深 了”“别这么说。”展千帆用力握紧熊抱琴的手腕,将他拉起来。 是展家失德,连累各位弟兄跟受委屈!” 熊抱琴揉一揉酸楚鼻子,摇摇头:“是属下无能,护主不力,致使总飘把子及老太君饮 恨黄泉,大少君重伤失踪,生死不明,也害得二少君及少夫人颠沛道途,饱经风霜亡命之 苦……。” 展千帆用手那么自然的拍熊抱琴的肩,二人相对呼出热气交流---“天寒地冻,”展千帆 柔声道:“先带兄弟们回去安顿,生抚死恤,你懂得处理的。” 熊抱琴柃住双唇,用力颔首:“属下尊谕!” 展千帆扫视混战之后的现场:“对于金龙帮的朋友,也别太为难,去留之间,任凭自 择!” 熊抱琴微微一愕:“今日放虎归山,恐怕他日养虎为患!” 展千帆转头望向江边,看看楼慧娘伴随文世全步下跳板,然后他又转对熊抱琴,道: “冤有头,债有主,不罪无辜,莫为己甚,抱琴,你斟酌吧!” 熊抱琴玲珑心肝,一点即通,他识趣地称是而退,不再多做异议。 展千帆正想举步走向文世全,却被穆拾郎叫住了。 “二魁君!” 展千帆移目穆拾郎,和煦笑道:“展某用人但问忠诚与才能,有我口谕,熊执堂不会为 难你们的。” “对于这点,小的并不怀疑!” 穆拾郎屈身叩首一拜,林秀山和蔡胜中也起而效尤。 展千帆挪步避开,皱眉道:“这是做什么,通通起来!” 穆拾郎带头站起,他目光甚甚,言词侃侃,道:“草莽贱莠,江湖无赖,承蒙二魁君不 以变节相轻,穆拾郎在此顿首拜谢!” “免!”展千帆挥手道:“我疏懒惯了,不作兴这些抚文褥节,何况你谈吐不俗,举止 斯文,应该也是表杰中人,又何必学鄙夫姿态,徒然叫人扼腕!” 穆拾郎顿了一下,道:“二魁君词锋锐利,小的委实招架不住了!” 穆拾郎顿了一下,道:“二魁君词锋锐利,小的委实招架不住了!” 展千帆淡淡一笑:“还有其他的事么?” 穆拾郎点头:“是的,方小的登岸时,古月水古姑娘托小的带句话给二魁君,小的听不 懂,可是古姑娘说二魁君一定会明白的!” 展千帆皱起双眉等下文。 穆拾郎道:“她说---风岛缝烟不卷廉,雨打梨花深闭门,无语凭阑干,目断行云!” 展千帆不禁莞尔一笑:“这妮子,好巧的心思!” “话带到了,小的使命也了了,”穆拾郎欠身道:“二魁君,小的告退!” 展千帆颔首示意他们三人离去,然后转身盯武景,他的目光怪异,似笑非笑,瞧得景浑 身不自在。 展千帆漫声吟道:“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小景,你教 得好一篇风月文章,却还在这儿发楞装呆?” 武只郝然道:“二爷,时地非宜……我……。” 展千帆摇摇手指:“宁教雄心化度烟,莫将薄幸对红颜,我是个浪子,浪子可以得罪朋 友,却不能愧负佳人,你别扭捏磨蹭,既折了男儿豪气,又损了裙钗清容!” 武炭咬一咬唇,终于厚起脸皮,称罪而去。 楼慧娘揪视武景的背影,走向展千帆。 “睁眼说瞎话,不怕风大闪了舌?” “唉?怎么说话伤人哩!” “不服气,”楼慧娘白了展千帆一眼:“你这只狂蜂浪蝶,花间里处处留情,也不知撩 拨了多少闺幢情愁,造作了多少相思孽债!我的二魁君,你甭吹嘴,嫂子我可没冤枉你,你 自格儿的风流韵事,你自个儿清楚!” 展千帆重重叹一口气:“数落我,你开心?” 楼慧娘笑道:“开心极了!” 展千帆翻一翻星眸,嗽一嗽嘴,那模样儿活脱脱像个小男孩。 文世全和梦禅决这时也并肩接近。 展千帆趁机转移话题,迎向他们。 “全叔,您受惊了!” 文世全摇头笑道;“打从三年前看你父子三人,在江南道大展雄风,杀得“江南九蛇] 落荒而逃之后,直到今儿总算又重开眼界,再次目睹你展家的武学,回味到二少昔日的英姿 风采!” 展千帆退后一步,乾涩一笑:“全叔,小侄汗颜了!” “文老板,”梦禅决抚剑道:“你提到“江南九蛇”,岂不是当年燕大人辞官致仕,携 女归乡时,在小孤山附近遇伏,险遭不测的那件事?” “没错,就是那桩武林美谈!” “文老板并不是江湖人,怎么会扯上江湖事?” “说来也是机缘凑巧,”文世全移睛展千帆:“我记得那天是三月初十,你母亲的四年 忌日!” 展千帆下颔微紧,点头不语。 “那天我和犬子裕声到小孤山探视家父,正好毅臣也带两个孩子去祭扫云玑的墓,所以 我才有幸躬逢其事,看他父子仗剑扬威,并且在日后成为千舫和盼归的大媒人!” “那是文老板眼福不浅,洪福齐天!” 文世全笑道:“大概是文某人命好,所以撞上了这等奇缘吧?” 说笑之后,梦禅决转向展千帆:“想来也挺纳闷的,燕大人就任礼部,官拜侍郎,怎么 会和江湖黑道有恩怨牵连?” 展千帆道:“我只知道那场过节是燕老在刑部任主事时所种下的,至于详情连我嫂嫂都 不明白,更遑论哥和我了!” “千帆。”楼慧娘忽然皱眉道:“我听说当年那场搏斗之后,九蛇去上,只留下老五孙 通及老九曾泳禄?” “嗯!”展千帆诺然道:“他们二人负伤而遁,从此消声匿迹。 绝迹江湖!” 楼慧娘抬目盯展千帆,神色怪异的道:“我从漠阳回来的途中,遇到谷执堂和信儿! 展千帆星眸副蓦睁,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庆双和信儿?他们在一块儿?” 楼慧娘没有丝毫的笑容。-“他们正在追踪游建成,希望赶在汉阳之前截杀那个畜 牲!” 展千帆的脸色忽然发自。 “与游建成同行的人,还有两名江湖人,那时候我听谷执堂描述,却想不起是何方神 圣,经文老板一提,我才省悟,那两人正是[江南九蛇]硕果仅存的那两条长虫!” 展千帆双手握拳,猛挫钢牙。 “先别急。”梦禅决抓住展千帆:“王府戒备森严,寻常人混不进去,再说谷执堂也赶 去了,他应该会把事情摆平的,倒是游建成怎么会知道盼归被你安顿在漠阳!” “天下无难事,怕有心人。”展千帆俊容阴戾:“家难出亡,我留给掬欢姑娘错误的行 程,扭乱了金龙帮及游建成搜索的方向,可是当我们撤出野枫林之后,韦俊扬曾经找上野枫 林,可见得他们当中,还是有高明人才,即使一时扑了空,以铭恩木材行的名头当当,要寻 出蛛丝马迹并不是一件困难的工作。” 梦禅决思忖一下,问道:“你能丢开手边的事么?” 展千帆抬头望一下天色:“幸亏抱琴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弄碟连络魏府的事,办得如何 了。” “魏府?” 梦禅决脸色微变:“哪家魏府?” “当然是保国公魏显宗府!” 展千帆双眼眯起:“杨勋维拜别师门之后,能够顺利的冒名谋官,而且还有办法透过官 方的力量,狱死连老英雄,这背后必然有一股非常的势力,而魏府既然有江湖人出入,卢照 川又是魏家侄女婿,我想这其中的关系已经很明显了。” 梦禅决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 楼慧娘来到梦禅决的身旁,挽住丈夫的手臂,轻声道:“这件事还是先请示两位老人家 吧。” 梦禅决对妻子温和地笑一笑,转望展千帆,展千帆眸光如炬,正搜视他。 这时候,熊抱琴过来通知展千帆一切就绪,于是展千帆先人送文世全回去,然后邀约梦 氏夫妇一块儿回转展家船坞。 “丹柔丫头一向爱凑热开,”展千帆一面上马,一面询问楼慧娘:“这回怎么没随你 来?” 展千帆扯一扯马,没听到回答,略带诧异的望向楼慧娘。 楼慧娘目视江上,神情有些抑闷,梦禅决策马驱近妻子身旁,伸手握住楼慧娘的手腕。 [怎么了?慧娘,丹柔又调皮了?” 楼慧娘苦笑一声:“但愿她只是调皮?” 楼慧娘做一个深呼吸,注视丈夫:“丹柔又随谷执堂他们赶往汉阳了。” 梦禅决笑道:“那丫头是一匹无姜野马,一刻也静不下来,你是不是担心她会惹事出绌 漏?” 楼慧娘摇摇头,语重心长的道:“我担心的是相思难,倩丝乱,雨打梨花千秋寒!” 两个男人登时都愣忡在当场,直到马嘶萧萧,才惊醒了他们。 “那人是谁?”梦禅决声调微沉。 楼慧娘瞟了展千帆一眼,顿了一顿,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贝琳!” 展千帆眨一眨眼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意会出楼慧娘的话,于是他面容一整,道:“我 无意冒犯你,慧娘,可是我也相信见琳,他轻狂其外,刚直其中,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们夫 妇的事!” 楼慧娘和善一笑:“我并没有责怪见琳的意思,不过,身为母亲,我了解我的女儿,丹 柔她自幼就崇拜她的小叔叔,而且那份崇拜与日俱增,当她到了十三岁的时候,崇拜的情怀 更化为倾慕和眷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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