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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千帆身形飞闪,穿棱而上。 中年美妇听见动静,花容倏娈,她刚想出招防卫,展千帆的一只手已经掩住她的嘴,并 且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是我,明慧姊。” 中年美妇两眼陡睁,不敢置信的盯看展千帆。 “你怎么跟上来的?”展千帆移开他的手。 “天哪,真的是你吗?二少?” “没错,我易容了。” 宗明慧道:“敢情是你暗示爹爹,洪有贵有问题,难怪爹会愉偷的叫我跟过来瞧瞧。” “那个姓葛的像伙是什么人?” “他叫葛添寿。”宗明慧咬牙切齿的道:“和洪有贵一样,都是冯副总领拉拔上来的 人。” 展千帆凝目道:“看来冯志尚的志节堪虞,明慧姊,咱们追上去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 戏。” “好的,二少。” 展千帆和宗明慧尾随葛洪二人来到一间荒弃的废院,残败的门柱旁搁置一块扁额,扁额 上的漆已经剥落难辨,只能依稀认出『』字,是『段』字的偏傍,展千帆明白此地就是葛添 寿口中提到的『段氏废宅』了。 展千帆目光一扫,选中一棵枝叶茂盛的槐树,引领宗明慧潜藏其中。 “看得见屋里的情形吗?” “还可以。” “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吗?” “勉强。” “那就好,我恐怕再过去,容易暴露我们的形迹。” “我懂,二少。” 展千帆忽然比一个禁声的手式。 宗明慧隔了一会才听见接近的足声,她循着音源而望,目观冯志尚走进宅子里。 废宅里 葛添寿上前向冯志尚打招呼:“冯哥。” 冯志尚走向——在屋角的洪有贵。 “我没有想到你这么愚蠢!” “冯哥饶命!” “饶命?”冯志向酷烈道:“让你去解决一个十五岁的丫头片子,你也会办得漏洞百 出,我留你这种废料有什么用!” “冯哥,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将功赎罪,我去找出那个蒙面人,我去挖他的 底……。” “甭费心了,洪有贵,那件事儿自然有旁人去料理,你若想赎罪,倒是有一条路。” “你吩咐,冯哥,小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很好,洪有贵,难得你识大体,知利害,也不枉我提拔你一场了。”冯志尚阴恻恻的 道:“这一回宗芷芳的命案闹大了,为了不影响全局,我要你去担干系。” 洪有贵吓得面色如土:“冯……冯哥……别杀我。” 冯志尚邢恶一笑:“一颗屎能坏一锅粥,洪有贵,你认为我会笨得留下一个祸害,去砸 了我的大事?” 洪有贵狂叫道:“不……不要啊……。” 冯志尚转向葛添寿:“你来安排。” 葛添寿露齿一笑:“没问题,冯哥。” 冯志尚冷冷道:“必须没有问题,否则大多儿都没得混了。” 冯志尚目射杀矶,他旋身走向门边:“丁磊带蓍两名心腹去追踪那个蒙面人,我追赶到 堂口听丁磊的消息,半个时辰之后,你把洪有贵的确首交给宗达仁处置,洪有贵一向贫好女 色,宗达仁也很清楚,你就在这上面做文章。” “是的,冯哥。” 冯志尚举步跨出门槛儿。 这时候,——屋角的洪有贵忽然暴弹直起,张爪如钩猛击冯志尚的背后。 冯志尚身形疾转斜迈,他一把拿起葛添寿的短刀,激射一簇银波,没入洪有贵的腹里。 洪有贵惨嚎一声,身体坠落下来,仰倒在门槛上。 “妈的,竟然让我污了手!”冯志尚唾出一口口水,掉首即行,看都没看洪有贵一眼。 葛添寿来到洪有贵的身旁蹲下去。 洪有贵捂看腹部,张口残喘,血由指缝间流出来,他的身躯不住的痉。 “坦白说,洪老弟,这样的结果是最好不过了,横竖把宗芷芳吊死的人也是你,而你的 手背上也有宗芷芳抓过的伤痕,所以我们说你企图非礼芷芳孙小姐不遂,唯恐遭受堂规处 置,便将芷芳小姐缢死,再谎报孙小姐自尽身亡,我相信宗达仁转过这番说词,绝不会有任 何怀疑,毕竟你的风评一向不佳,若不是办事的手脚还算机伶,宗达仁早就把你逐出展家船 坞了。” 洪有贵绝望的道:“我好……我好恨……。” “不用吹胡子瞪眼睛了,兄弟。” 葛添寿嘿然道:“比起宗芷芳来,你可以瞑目啦!你想想宗芷芳她好死不死,偏偏趁看 冯哥和石船帮的段律谈密事的时候出现,才会枉送一条小命,而你嘛,欠债还钱,杀人偿 命,公道得很。” “我……我也是……听命……行事……。” “交待的事情没办成就得认命,洪老弟,我们都下过血誓,愿意投效达头儿,协助他从 展家的手中拿下江山。而你也很明白,咱们这种行径是叛帮犯上,若是专业成功,我们便是 创业的英雄,若是不幸失败,我们便沦为谋逆的乱贼,所以咱们背负的使命只许成功。既然 宗芷芳的死你安排得破绽百出,那么你就必须扛起失败的责任。这样的下场可恕不得任何 人,我也不讳言,或许哪一天我走上霉运,那么我也会面临与你相同的下场上” “葛大哥——。” “嗯?” “我知道我活不成了,我求你一件事儿……。” “说吧!” “别让宗家的人为难我的老婆和儿子。” “真抱歉,洪老弟,虽然在这种时候,我葛添寿却不能答应你这件事。” “为……为什么?” “因为我做不到,洪老弟,葛某人微言轻,在宗家人的面前是说不上话的。“ “那么我的家人岂不是完了!” “这样吧!洪老弟,念在咱们共事一场,宗达仁如果拿你的家小报仇,我就替他们 收!” 洪有贵瞪大了眼睛:“收……收?” “这一点是我做得到的,你就退而求其次吧!” 洪有贵悲哀的重复:“收?” 葛添寿耸耸肩,他的身子突然一抖,便软巴巴的倒下去了。 葛添寿的头压在洪有贵的胸上,洪有贵看见一片树叶由葛添寿的后脑杓飘落不来。 随后,洪有贵目睹一名白发老翁和中年美妇走进宅于,白发老翁移开葛添寿,然后托起 他的背。他感觉到一股热流由他的背脊源源流入,直行他的心脉。 “二……二小姐……。”洪有贵惶恐的望着宗明慧。 宗明慧用力吸一口气,拭掉眼眶里的泪水,寒声道:“你该滚下地狱!” “我很抱舐,二小姐。” “现在说抱歉末免太迟了,洪有贵,你也是有妻有儿的人,你会了解妻殁子亡的滋 味!” “不要,二小姐,我认错,我承认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放过我的家人,他们是局外 人。” “那么芷芳呢?她又算什么?” “我求求你,二小姐?” “如果要我放过你的妻小,那么就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招出来。” “我招,我招,只是……我的时间……恐怕不够了。” “我护住你的心脉。”背后传来低沈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你尽量撑看,长话短说。” 洪有贵呆愕了一下:“你的声音……你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我是展千帆。” 洪有贵心跳狂震,失声道:“二少?” “把握你的时间,洪兄弟。” “二少君,我向你道歉。” “我接受。” “这一回展家出事是游头儿策划的。” “我知道。” “另外,三洙会和石船帮也被游头儿拉拢过去了。” “看不出游建成居然会有这点能耐。” “二少——。” “怎么?” “你似乎并不惊奇。” “我正纳闷,我们与三洙会没有什么深交,三洙会被游建成拉拢还说得过去,可是姚当 家和先父交情不浅,他怎么会支持游建成呢?” “姚当家的女儿喜欢大少君,姚当家一直希望展姚两家结成亲家。” “我和哥始终把京琼当成妹妹,这件事爹早就向姚当家说得很清楚了。” “在大少成亲之前,姚家认为事情还有转矶,然后当大少娶了燕家小姐之后,姚家就耿 耿于怀,所以游头儿一开口请他们帮忙,姚家立即答应,这还是最近的事情——” 展千帆相信以游建成一个人的力量,决计不可拉拢三洙会和石船帮的相助,这其间必然 还有别的力量在作祟,不过,这种问题并不是洪有贵能够了解的,所以展干帆也不再谈下去 了。 “冯志尚是游建成的人,没错吧?” “是的,二少,冯副总颁不甘屈居人下,所以当游头儿许冯副总领在事成之后委任二当 家之位,冯哥一拍即合,他那儿还有游头亲笔写的承诺书。” “好的,我会设法取得那张字据,至于芷芳的死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因为——。”洪有贵忽然打一个寒噤:“天哪,二少,我好冷。” “接下去,洪兄弟。” “是这样的,二少,宗家弟兄在展家的势力不弱。” “没错,宗家协助先父打下这片江山,当年创业维艰,如果没有宗家,也不会有今日的 展家了,所以宗家如果有意自立门户,我展家也不会反对。” “正因为宗家手握权势,所以游头儿十分忌惮他们,处心积虑想除掉这对兄弟。” “游建成打算怎么做?” “游头儿明白宗家兄弟对于这次展家船坞的意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游头儿以自身 当饵,胡诌不少的罪名,如此一来,必定能够激怒宗家兄弟,那么有人在旁边稍加煽火,促 使宗家兄弟集结总瓢把子的心腹死党上九江兴师问罪,我们便趁机发动兵变,占据分舵,公 然拥护游头儿,到时侯再派员追,与游头儿配合前后夹龚他们,将他们杀得寸草不留,彻底 铲除掉总瓢把子的这股势力。” “我必须承认这个计谋十分高明,游建成有一个非常好的智囊为他策画,是我低估他 了,不过,游建成应该明白,他若想用强力夺江山,就必须得到友帮的支持,否则螳螂捕 蝉,黄雀在后,他一样得不偿失。” “是的,二少,所以游头儿千方百计要和三洙会,石船帮及绿衫会取得默契,这也是芷 芳姑娘……。” 洪有贵全身一阵抽挛,他痛苦的呻吟:“天哪,我好难过……。” “说下去,洪兄弟。”“因为绿衫会……不肯支持……游头儿,游……游头儿请石…… 船帮破坏……绿衫会和展家……的交情……不行……二少,我……不行了……。” “为什么杀芷芳?” “她……听到段律……催促冯……冯哥赶快让……总领上……上九江……。“ “洪兄弟。” “冯……冯哥……叫我……吊……吊死……。” 洪有贵的眼睛突然睁大,他仰望半空中,惊恐的呼叫:“芷芳姑娘!” 洪有贵混身暴颤,两脚用力一蹬,气绝身死。 展千帆放下洪有贵的确首,他吸一口气之后,站了起来,这时侯,他的步履猛地一阵踉 跄,他背靠门柱站稳脚步。 “二少——”宗明慧忙不迭的冲向展千帆。 展千帆猛烈推开宗明慧,侧转弯腰,张口吐出一道血箭。 宗明慧脸色倏娈,她知道展千帆推开她是为了避免污血沾到她,她再次冲过去。 展千帆则闭上眼睛,将全身的力量完全放在门柱上。 宗明慧用衣袖拭擦他嘴边的血迹。 “你的伤势不轻,就该安份点儿,不要强提真气,尤其摘叶封穴和渡气续命这两种工夫 都是十分耗费内力,你何苦玩命施展?”刚才展千帆以叶击昏葛添寿,便是以内家真力使 为。 此刻,展千帆张开星眸,握住宗明慧的手腕。 “值得的,明慧姊,我们得到珍贵的消息。” 宗明慧泪眼婆娑:“再怎么珍贵的消息也比不上你的性命重要,二少君,任何对你不利 的事情都不值得去做。” 展千帆和煦一笑,抹掉宗明慧眼角泪痕:“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怕透了哭哭啼啼 的女人。” “还说呢!”宗明慧白了展千帆一眼:“连阿杰都不能逗我哭,就是你这个混世魔王, 从小就让我不能自己。” 阿杰是宗明慧的丈夫,全名沈宏杰,世代卖,就住在宗家的对面。虽然他不谙武学,然 而,他天性豪迈,俱备侠气,与宗明慧青梅竹马,当然与展家兄弟从小熟稔。 “好了,明慧姊,我不碍事,请你别挂怀,这儿的事暂且交由你来处理,我这就去追冯 志尚。” “不行,我的爷,你已经吐血了,必须立刻静养,不许再奔波了。” “明慧姊,我明白自个儿的伤势,请你相信我,不要再婆婆妈妈叨念个不停, 连……。” “我婆婆妈妈念个不停?”宗明慧提高了声量。 “对不起,明慧姊,你知道我对你们说话一向口没遮拦,不过,咱们这会儿也没有抬的 时间了,达仁伯那儿烦请你暗中知会一声,另外,石船帮的事也不要张扬出去,我试试看能 不能消弭姚家的怒意,让两家再度言和。”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打算委屈求全。” “谈不上委屈,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已听过宗达仁所言,石船帮姚当家不会插手的, 可是,如今听了洪有贵的话,展千帆不由也担起心事了 宗明慧道:“不管怎么说,你先回分舵休息,我支持其他的心腹弟兄去监视冯志尚。” “明慧姊,我现在还不能休息,我得透过冯志尚踩一踩方才那位蒙面客的底儿。” “这件小事并不须要你亲自出马。” “听我说,明慧姊,我还有一个同伴正在帮我查探那名蒙面客的来历,我必须去接应 她,以免发生不测,这是江湖的道羲,也是做人的道埋。” “可是——。” “没有可是,明慧姊,另外葛添寿这个人是个汉子,我要留下他。” “你说什縻?” “一个重然诺的人,必定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君子,我要设法保全他。” 宗明慧看上地上躺的葛添寿,道:“你疯了,葛添寿是游建成的人,你也听到他说他下 过血誓。” “是啦!顺便请你查一查血誓的内容。” “千帆,你是不是嫌我活得太久,想气死我?” “明慧姊,我没空和你争论,请你照我的意思去做,任何后果我负责。” “我不——。” “待会儿见,明慧姊。” 展千帆挥一挥手,疾掠而走,身法之快,令人作舌。 宗明慧追到门口,忍不住顿足骂道:“浑球!冤家!仗恃腿长脚快,称不上英雄。” 远处传来展千帆清越的声音:“一切拜托了,明慧姊。” 宗明慧徒呼奈何,最后她长叹一声,转身走向葛添寿,准备架起他,这时侯她诧异的发 现葛添寿繁闭的眼眶里浮现着泪水。 宗明慧犹豫一下,解开葛添寿的穴道。 葛添寿张开眼睛,他看了宗明慧一眼,咧嘴一笑。 “你听到二少君的话了。”宗明慧音调冷冷。 葛添寿耸一耸肩,吊二郎当的道:“实在没有料到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在二少君的心目 之中,居然还占有一席之地。惭愧!惭愧!” “奉劝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姓葛的,你那条狗命还捏在我的手里。” “是!是!是!二小姐,小的知趣哩!” “葛添寿,嘻皮笑脸对你没好处。” “依二小姐之见,当然是希望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五一十的招供认罪。” “果然是机伶人,葛添寿,不怪冯志尚将你倚为左右手,看来我宗家的确是亏待你 了。” “亏待与否,小的以为犯不着去深究了,不过小的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小的不敢自认 是英雄好汉,只是二小姐若要从小的口中挤出什么话来,恐怕也很难如愿。” “葛添寿,你莫非仗恃二少君摆下了话就拿跷了。” “二小姐,请恕小的说句难听的话,你把二少君看得太高了,在小的眼中,二少君实在 是天真的可以。” “天真!” “没错,二少君白活了那么多年,竟然连养痈遗患的道理都不懂,真不明白二少君的江 湖是怎么混过来的,难怪展家船坞会垮。” “葛添寿,你得意的太早也小觑了展家,只要展家约两位少主有一人健在,展家船坞必 定屹立不倒!” “不要自欺欺人了,二少姐,展家船坞就像挺棺材里的总瓢把子,只能供人凭吊,再也 无法起任何作为了。” 宗明慧目现杀机:“葛添寿,你尽管要弄嘴皮子好了,等我割下你的人头,挖出你的心 肝,遥桨总瓢把子的时候,你再想贫嘴也不可能了。” “哈!”葛添寿狂放大笑:“二少君已经撂下了话要保全区区不才,二小姐,你岂敢动 我一根汗毛。” “我不仅敢动你身上的一根汗毛,我甚致会废了你的武功,斩掉你的四肢,教你求生不 得求死不能。” “何必说这种狠话充面子呢?二小姐,你们宗家的人一向是展家最忠实的奴才,哪怕展 家的人放了一股臭屁,你们也哈着脸直喊香,二少君的交代,你哪儿会有胆量违拗咧,省省 吧!” 葛添寿说罢,放声大笑,神态极尽张狂。 宗明慧花容倏沈,只见她出其不意,抽起洪有贵腹上的短刀,飞速划向葛添寿。 葛添寿目光疾闪,闭上双眼,引颈就戮。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预期的冷锋加身,他诧然睁眸,入眼是一柄刀锋凛凛的 短刀,刀尖离他身头寸馀,不进不退,滞凝似霜。 葛添寿神色略紧,旋即他又笑了。 “我说嘛!二小姐怎么下得了手呢?” 宗明慧眯起眼帘,搜视葛添寿,叱道:“你这一招不管用了。” 葛添寿吞一口口水:“什腰招不招,小的不懂。” 宗明慧似笑非笑:“你还想作戏吗?” “作戏?” “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说话,葛添寿,你休想再激怒我了。” “激怒二小姐?”葛添寿脸色变了一变,而后他乾咳一声,道:“小的这会儿已成了二 小姐的阶下之囚,我巴结二小姐都惟恐不及了,怎么还敢激怒你呢?“ 宗明慧凤目清澈:“因为你存心求死。” 葛添寿强笑:“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我是人,怎么会轻易求死,再说小的惜命得很, 一点儿都不想死,二小姐何必拿小的开玩笑。” 宗明慧轻息一声:“葛添寿,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语无伦次,有些结巴了?” 葛添寿不禁呆愕了一下。 宗明慧慨叹道:“到底是江右才子,人间翘楚,说起观人料事,二少君的真知卓见,确 实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葛添寿,我不会杀你了!” 葛添寿踌躇有顷,道:“二少姐,也许你会后悔。” 宗明慧笑笑道:“既然二少君认为你是条汉子,我相信一定有他的道理。” “二小姐,你今日放过我,他日我照样对付展家船坞,你不怕吗?” 宗明慧平静的道:“那也是天意了。” 葛添寿顿了一顿,他转头望向门外,门外荒草乱枝,迎送秋风瑟瑟。 “天意?”葛添寿喃喃自语。 宗明慧扔掉短刀,脱下外裳,覆盖在洪有贵的确体上。 “走吧!”宗明慧招呼葛添寿。 “走?”葛添寿困惑的望向宗明慧。 宗明慧觑了葛添寿一眼:“你不自个儿走,难不成还要我架着你走?咱们堂口里的是 非,须要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吗?” 葛添寿俯首不语,随即他站了起来,走到宗明慧的面前。 “二小姐——。” “嗯?” “二小姐应该听说过,当年游家布庄的大火,不但烧毁了游头儿的一切家当,也夺走了 游头儿的妻小。” “是的,我听展叔提过。” “不瞒二小姐,当年的那场大火是小的疏忽翻了油灯而引发的。” 宗明慧淡淡的道:“真是不幸——” 葛添寿沈重的道:“小的负欠游家太多,即使终我一生也偿还不尽,所以小的虽然明白 二少君的一片苦心,可是我实在无力再承受二少君的知遇之倩了。” 宗明慧微微一顿,道:“既然你这么说,葛兄弟,我有一些困惑之处,想听听你的见 解。” 葛添寿暗地一震,他发觉宗明慧对他的称呼改变了。 “二小姐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首先,我请问葛兄弟,你是不是因为游家毁在你的手中,所以感到负咎难 安?” “我承认那是我一世愧咎的主因。” “那么,你毁掉了展家难道还能心安吗?” 葛添寿呆在当场。 “其次,一场祝融为虐,烧死了游建成的妻女固然不幸,然而展家船坞遭变蝶血,那些 死难的弟兄就不可怜了吗?” 葛添寿不禁垂下目光。 “你我都了解,男人是家庭的主宰,说句现实的话,游建成失去了妻女,还可以再起炉 灶,重建家园,然而失去丈夫及父亲的寡母孤儿,他们应该何去何从?” 葛添寿的身躯开始簌簌颤抖。 “葛兄弟,今日展家船坞尚在,我们曾买卖照料那些无辜的遗族,如果展家船坞一旦覆 亡了,还有谁会在乎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寡妇。” 葛添寿发出巨颤。 “葛兄弟,我相信你是恩怨分的大丈夫,然而你扪心自问,你的作为是否一样是非分明 呢?漫谈恩怨,漠视是非,这种恩怨报偿算得上明智吗?葛兄弟,我无意讥讽你的行事作 风,然而我却怀疑——以今日的悲剧弥补昔日的不幸,心债能平吗?毁灭现有的家族还报当 年的瓦砾,道理能通吗?葛兄弟,请恕我说句重话,难道你不觉得你的行动,荒谬得可 以?” 葛添寿猛然抬起头,痛苦的道:“二小姐,你还是杀了我吧。” 宗明慧摇摇头:“葛兄弟,你的谈吐不俗,应该也是明理之人,恩义之路原本就是一条 艰难的道路,不过,至少有一个道理是颠扑不破的,那就是没有宽恕就没有赦兔,没有摆脱 就没有释放——如果你不嫌我唠叨,那么,我想要告诉你一个远大的故事。” 葛添寿愕然道:“故事?” “这个故事必须追溯到我的高曾远祖,那时候明室甫定,天下未靖,由于兵燹多年,十 室九空,所以世局还很悲惨,而我的那位老祖宗就是悲惨世局下的可怜百姓——父母俱丧, 骨肉流离,困顿潦倒,贫病交迫——也就在他最悲苦的时候,有一位鞑靼人救了他。” “鞑靼人?” “是的,那位鞑靼人是前朝将领之后,他隐姓埋名在中土浪迹,一方面是为了亲仇未 竟,一方面则是为了寻回当年在兵乱混战中所遗失的一册家传武功秘笈,而我的那位老祖宗 为了报恩便追随他天涯流浪。几年之后,他们终于发现『归元神功』在九江重现,于是他们 赶到了九江一探究竟。” “归元神功!那不是展家的家传武学吗?” “没错,当年展家的先人不知道是碰到何种机遇,所以得到一位异人赠送这册秘笈,不 过,也由于那册秘笈,使得那位老前辈和那位鞑靼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决战。” “结果呢?” “还用问吗?展家那位先人能得异人垂青赐赠绝学,当然是天资颖悟,绝顶聪明的奇才 英杰。” “那么他杀了那位鞑靼人?” “这倒也不是,他只是重创那位鞑靼人,而那位鞑靼人由于败在家传的武学上,同时还 败在汉人手中,情绪忿难平,终告不治,而他临终遗命我的那位老祖宗为他雪耻复仇!” “啊?”葛添寿瞪大了双眼。 “让你讶异吧!”宗明慧微哂道:“宗展两家一开始的关系并不友好。” “我的确很意外。” “我的祖先为履践对恩人的诺言,几乎每年会找展家比剑,只是每次拼斗总是我宗家技 逊一筹,想来还挺窝囊呢。” “那縻你们两家又是如何化敌为友的呢?” “是展家的那位先人,他不愿两家成为世仇,让两家的子孙背负杀伐的宿命,情愿自残 一臂以换取两家的情谊,只是他不会想到他的胸襟所换取的,是宗展两家百馀年的情谊!” “就凭一只手臂,宗家背弃了对恩人的承诺?” “如果你要这么指摘,我也无言以对,不过,当年我的先人答应为恩公雪耻复仇,并没 有指明分死生定输赢,而事实上展家先人的血的的确确洒在那位鞑靼人的墓碑上,应了他对 先祖的托嘱,所以先祖也无愧于心,甚致视展家那位老前辈为平生唯一畏友。当然了,在破 除多年的决战当时,必须面对恩义的挣扎,那也确实是一场莫大的考验。然而经历岁月的洗 之后,先祖在垂暮之年最感欣慰的抉择就是与展家把臂言欢,留给后世子孙真正的幅祉。” 葛添寿俯首不语,各思绪在他脑海飞转,掀动起狂涛骇浪,几乎崩裂了他的头。 他迷惑了,也带着几份的愧意 当然,宗明慧不忘展千帆的交待,她没有在葛添寿的身上动刀 前途茫茫,路分正邪,是好是歹,就看葛添寿自己去把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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