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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大师见赛诸葛将“银剑”送一善大师前,忙躬身道:“大师伯垂察,“银剑”是衡山派掌门人的信物,本寺无人能识真假,那也算不得是证物了。” 赛诸葛微笑道:“在下说过,这不过是证物之一。” 大智大师道:“如此说来,你还有其他的证物了?” 赛诸葛道:“这位薛老弟因父亲失踪,内心自是万分焦急,于是千方百计混人百花谷浣花宫,提任了宫中职务,取得浣花夫人百花符令,这符令自然也是证据之一了。” 白少辉又从身边取出百花符令,双手呈上。“玉符早已缴还,这枚自然是戴良仿制的了。” 赛诸葛又道:“敝帮帮主,和薛神医有旧,风闻他被迫担任了巫山分宫神机堂副堂主,替浣花宫炼制迷失本性的药物。此次在下奉帮主之命,赶赴巫山,破了他们的巫山分宫,其中却发现了一个震惊武林的大秘密…… 一善大师道:“施主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赛诸葛道:“那巫山分宫之中,有一座天囚堂,其中元字牢中囚禁了六位四派二门中人。” 一善大师道:“是些什么人?” 赛诸葛道:“其中有武当派掌门人玉虚子、师弟玉真子、衡山派掌门人南灵道长、形意门掌门人、邵元冲邵大侠……” 一善大师道:“那是没有本寺的人了?” 赛诸葛道:“有,贵寺方丈大智大师,和大通大师也在其中。” 大智大师勃然变色道:“你说本座也是假的么?” 一善大师摆手道:“你让他说下去。” 大智、大通两人,眼看座上八位长老全已变了脸色,神情肃然,心知自己二人已陷入绝境,一时只是心中盘算,不敢妄动。 赛诸葛接道:“薛老弟,你把天囚堂的名册取出来,这是证据之三了。” 白少辉依言呈上名册。 这下少林高僧一善大师也变了脸色。 赛诸葛续道:“这六位已被浣花宫‘无忧散’迷失心神,浑浑噩噩,一无所知,所幸薛老弟身边带有浣花宫的解药,才把六人救醒,唔,薛老弟身边,还有几粒解药,也可算是证据了。” 白少辉这回不待吩咐,取出无忧散解药,送了上去。 赛诸葛续道:“这六位道兄,经在下安排之下,武当玉虚、玉真两位道兄已在半月前重返武当,这里还有两位,这是最好的人证…… 说到这里,回身朝南、邵二位幕友指了指道:“这位就是衡山派掌门人南灵道长,这位是形意门掌门人邵元冲邵大侠,方才因为情势所逼,不得不委屈他们二位。权充幕友,如今在下已经全说明了。” 南灵道长和邵元冲举手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朝一善大师行礼道:“晚辈衡山南灵、形意门邵无冲,拜见诸位前辈大师。” 一善大师合十道:“两位道友不可多礼。” 左首第一位长老问道:“施主既然已把六人全都救出,那么本寺方丈大智师侄和大通师侄呢?” 一善大师接口道:“大智、大通已经见过小兄了,现在小兄禅房之中,一信师弟去叫他们出来,当面对对质也好。” 原来大智、大通两人已经在他禅房中了,无怪他要在议事厅接见来宾,要召集全体长老了! 右首第三位长老应声站起,躬身道:“小弟遵命。”匆匆往外冲去。 事情发展至此,证据俱全,眼前的大智、大通两人,自然都是假的了,只差一善大师没有喝令拿下。” 站在下首的大智、大通也知眼下大事已去,无法再留,两人互望一眼,突然四手连扬,洒射出一片蓝芒,两条人影,同时纵身跃起,朝厅外行去! 一善大师口中沉喝一声:“孽障!” 突然举袖一拂,一股疾风直向蓝芒卷了过去。 左首第四位长老,和右首第四位长老,同时一下闪了出去,拦住去路,左手一掌,迎面劈出。 那大智、大通两人堪堪纵到门口,突觉眼前人影一闪,一股劲急掌风,直涌而至。 两人急急挥掌一挡,但觉击来的掌风,力逾千钧,自己两人虽把一掌挡过,但全身心神震荡,血翻气勇,心头不禁大骇,赶忙往后跃退。 一善大师端坐不动,双目神光如电,沉喝道:“两位师弟,只管把他们拿下。” 这时左右两边五位长老,也全都站了起来,显然只要两人再敢抗拒,全有出手之意! 大智目光狞厉,大吼道:“咱们和贼秃拼了!” 双掌骤发,掌先人后,朝门口一名长老扑了过去。 大通那边那敢怠慢,同时顿足扑起,要待夺门而出。 左首长老大喝一声:“退回去!” 右手一记劈空掌,迎着大智劈去。但听“砰”的一声,大智一个高大身躯,被震的连退了七八步,一跤跌坐地上。 右首长老却是从侧跃出,右手一探,使了一招“十二擒龙手”中的擒拿手法,一下抓住了大通左时。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大智堪堪跌坐下去,左首长老已然如影随形,追踪而至,五指如钩,搭上大智的“肩井穴”! 这两个老和尚,当真出手如电,瞧的南灵道长、邵元冲、白少辉三人,耸然动容,暗暗叹道:“少林高僧,果然名下无虚!” 赛诸葛站在一旁,突然低叫一声:“不好……” 就在此时,但见两人身形一斜,缓缓倒了下去,嘴角间同时流出黑血,原来他们已在被擒之时,服毒自杀! 左首长老心头一惊,急忙抬目道:“大师兄,他们已经死了!” 一善大师道:“如何死的?” 右首长老缓缓放下大通尸体,答道:“口中渗出黑血,那是服了烈性毒药致死的。” 一善大师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恶报应,丝毫不爽,这是自食恶果,两位师弟,叫人把他们拖出去埋了。” 两名长老答应一声,正待俯下身去,把尸体搭起! 赛诸葛忙道:“两位大师且慢!” 两名长老闻声一怔,问道:“施主有何见教?” 赛诸葛道:“浣花宫处心积虑,以非常手段,谋求控制江湖各大门派,贵寺方丈和大通大师,沦落贼手,已达一年以上,贵寺中除了这两人之外,难保不有贼党混迹其间。此事如一旦泄漏出去,不但影响其他门派的收复事宜,就是整个武林局势,也将更趋棘手了。” 左首长老问道:“依施主之见,该当如何?” 赛诸葛道:“这两俱尸体,还是由在下代劳吧!” 说完,缓步走了过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揭开瓶盖,挑了少许药粉,酒在两具尸体之上。 但见两具尸首,顷刻之间,渐渐化去,成了两滩黄水,直瞧得场内九位有道高僧,个个神色一凛,双常合十,低宣佛号不止。 这时一信长老已然领着大智大师和大通大师走上厅来。 两人一眼瞧到九位长老和赛诸葛、南灵道长、邵元冲、白少辉等人,全已在场,心知大事已定,慌忙合十拜了下去,说道:“大师伯、诸位师叔在上,弟子无能,致遭奸人劫持,少林寺数百年基业,几乎断送在弟子手上,伏望大师伯和诸位师叔,处以应得之罪。” 一善大师抬手道:“大智、大通,你们起来。” 说道,缓缓站起,朝赛诸葛合十道:“本寺此次事变,乃是整个江湖的劫数,所幸先生以先知先觉,救世救人之心,奔走各大门派,揭发阴谋,挽救江湖浩劫,老衲和几位师弟,衷心至为铭感。” 赛诸葛连忙还礼道:“老禅师言重。”接着又道:“只是目前情势险恶,贵寺弟子中只怕中毒之人,不在少数,目前之计,最好暂勿声张,一切仍以听命于浣花宫为宜,此事在下已和大智大师详细谈过了。” 一善大师颔首道:“少林寺幸赖先生援救,保持数百年基业,此后自应添附骥尾,悉凭先生调遣,为武林略尽绵力。” 说到这里,从大袖中取出一片绿玉镶金贝叶,郑重说道:“这是本寺长老会信符,持有此符之人,如同本寺长老亲临,还望先生收了。” 赛诸葛脸上凝重,连连摇手道:“贵寺如此重要信符,在下如何能收!” 一善大师道:“这是长老会公决之事,先生有此贝叶信符,此后便于指挥本寺弟子,就是本寺方丈,亦不例外。” 赛诸葛道:“这个在下万万不敢。” 一善大师道:“先生志在挽救江湖浩劫,运筹决胜,江湖各大门派,悉在先生调遣之下,先生再要推辞,那就是瞧不起少林寺长老会了。” 赛诸葛抱拳道:“少林寺千百年来,久为武林泰山北斗,诸位长老年高德勋,武林中的彦硕,在下久所敬仰。老禅既然如此说了,在下只好暂时保存,但等浩劫消失后,在下自当再上宝山,送还贝叶。”说完,神色恭敬,双手接过。 一善大师道:“大通,你陪赛诸葛先生和南灵道友、邵掌门人先去贵宾室待斋。” 大通大师躬身道:“弟子遵法谕。” 赛诸葛心知长老会也许还有秘密之事,要和大智大师商讨,不愿有外人在场,这就示意白少辉、取过证物,一面拱手道:“在下告退。” 一善大师和八位长老同时站起,合掌道:“诸位施主恕老衲等人不送了。” 由赛诸葛为首,一行人退出大乘禅院,南灵道长和邵元冲也重又戴上了面具。 回到达摩殿、香香、九毒娘子和飞鼠戴良、地行孙查贵(戈什哈)四人,早已等的不耐,此刻见到众人回来,才算放下了心。 知客僧胜清赶忙迎了上来,合十道:“方丈室已经摆好素筵,老大人请到方丈室用斋。” 大通大师道:“胜清,你到外面招呼去吧。” 胜清躬身退出。 大通大师回身朝赛诸葛合掌一礼,道:“老大人和千金请到方丈室待斋,贫僧替诸位带路。” 说完,领着大家进入方丈室精舍。 白少辉、范殊、戴良、查贵四人,固是戈什哈身份,仍在精舍外面,分左右伺立。 精舍中早已排好一席素斋,大家落坐不久,方丈大智大师也匆匆赶来,连连合十道:“有劳老大人久候了。” 接着就命开席。 这一席素斋,无异是光复少林寺的庆功宴,但固方丈室有两名小沙弥在旁伺候,大家不好多说,以免泄漏机密。 其实赛诸葛早在数日之前,已和大智、大通面授机宜,订定了今后步骤,毋须再在此时多说。 四名戈什哈也在精舍外间,另由厨下准备了素斋。 用过素斋,小沙弥送上香茗,方丈大智、监寺大通又陪着赛诸葛和南、邵两人闲聊,谈的也无非是些经典佛理。 赛诸葛坐了一回,便吩咐总管取出二百两银,作为香金。 大智大师再三推辞,才行收下。 赛诸葛站起身,拱拱手道:“本府多有打扰,时间不早,本府告辞了。” 大智大师满脸感激,合掌道:“老大人亲临寒山,实是少林之幸,只嫌招待不周,务望者大人海涵。” 赛诸葛佛髯笑道:“大师不可客气。” 大智大师道:“但愿老大人福星高拱,四海升平,他日重到寒山,再瞻丰采,少林幸甚,贫僧幸甚。” 赛诸葛仰天道:“本府久慕隐逸,但愿这一任下来,就能乞归乡里,届时自当重上宝山,了我心愿。”两人打着隐语。说话之时,已然步出方丈精舍。 众人相随而行,到得山门,赛诸葛扬手道:“两位大师请留步了。” 大智、大通那里肯依,直送到寺前平台,等赛诸葛等上了轿,才躬身合十道:“我佛保佑,老大人一路顺风,恕贫僧不送了。” 赛诸葛搴帘道:“两位大师请回。” 大智、大通目送一行人远去,双手合十,连诵佛号,才行回入寺去。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一行人的脚下,也在逐渐加快,一路向东奔行,直到初更时光,才赶到郑州近郊。 夜色之下,但见山林间,隐隐有一点灯火,透露出来,那就是观音堂了! 大家加紧脚步,赶抵庙门,只见十几名黑衣大汉,雁翅般一字排列,为首一名黑袍道人超前几步,躬身道:“属下常山民恭候军师大驾。” 轿子一停,赛诸葛摹帘而出,哈哈笑道:“有劳道兄久候,山人如何敢当,只是大家跑的又饿又累,道兄有没有替我们准备饮食?” 黑衣道人道:“属下今午得到登封来人的报告,知道军师将于今晚亲临,早已命厨下准备了酒食。” 赛诸葛点点头道:“如此就好”。 这时,南灵道长、邵元冲,香香、九毒娘子等人,都已走下轿来。 赛诸葛抬手道:“常道兄请,咱们路径不熟,还是道兄请先。”一面回头说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南、邵两位道兄、白老弟、范老弟请到里面休息。” 九毒娘子格的笑道:“军师怎的没招呼你这位千金小姐?莫非观音堂咱们妇道人家,也进去不得的?” 赛诸葛被她说的一呆,连忙笑道:“山人请了白老弟、范老弟,自然也包括了香香姑娘,护法这一挑眼,倒是山人失礼了。” 一行人由黑袍道人引路,进入观音堂后进,厅上果然已经摆好了一席丰盛酒菜。 大家落坐之后,赛诸葛替黑袍道人引见了南灵道长、邵元冲、白少辉等人,一面含笑道:“这位是敝帮北五省总分舵舵主赛纯阳常山民常道兄。” 大家连说“久仰”,邵元冲心头不禁吃了一惊。 要知赛纯阳常山民,在北五省声望之高,远超过他形意门掌门人之上,暗想:“这南北帮主,不知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把这些成名数十年的人物,全请了出来。”心念转动,一面呵呵笑道:“常道兄和兄弟相识二十年,算起来,常兄还该长出兄弟半辈。” 常山民笑道:“邵老弟又来了,当年令师虽把贫道视作忘年之交,但贫道一直以前辈视之,咱们不就是平辈的么,只是贫道痴长你几岁就是了。” 说着,就请客人入席。一时酒菜齐上,大家也不客气,各自就座,吃喝起来。席间大家畅谈光复武当、少林两派经过,因为这里是南北帮北五省的总分舵,说话就不用顾虑泄漏机密。 这一席酒,自然比中午在少林寺的素斋,要舒畅的多。饭后,常山民起身道:“时间不早了,贫道已替军师及诸位道兄,准备了静室,大家可以早些休息了。” 赛诸葛摇手道:“山人明日一早,就要上路,还有许多事情须待安排……” 常山民道:“军师既然来了,总该在这里休息上一二日再走。” 赛诸葛道:“道兄盛意,山人心领,江湖大劫已成,本帮为了要挽救这场狂澜,帮主、副帮主各处奔走,席不暇暖,山人那有时间多耽?” 口气一缓,目光抡动,朝在座诸人扫了一眼,又道:“道兄可叫他们准备一壶清茶,咱们正好剪烛共话。” 常山民心知军师必有重要之事,和大家商讨,连连点头道:“茶水早已准备了。” 说话之时,早有道童替各人送上香茗。 赛诸葛起身道:“诸位且在这里沦茗谈天,山人有些事去。”回头朝常山民问道:“道兄替山人准备的静室,不知在什么地方?” 常山民忙道:“就在后面精舍之中,属下替军师带路。” 赛诸葛道:“如此有劳道兄了。” 两人步出客厅,往后进而去。 九毒娘子道:“军师不知又有什么疑难之事了?要一个人到静室里去。” 哮天叟道:“少林、武当顺利光复,接下来自然是计划衡山、形意两派的事了。” 南灵道长长叹道,“贵帮军师真是天壤间第一奇人,武林中要是没有这样一个人,几年之后,这莽莽江湖,悉是应劫之人了。但可惜的贵帮军师隐迹山野,不肯仕进,否则以他之才,辅佐明君,经纶天下,不说功业彪炳,受惠的苍生,自可遍及四海,又岂止局限于区区武林人物?” 邵元冲道:“道兄说的虽是不错,但目前满族人人主中国,先生岂肯屈身事虏?纵有诸葛之才,也徒兴生不逢时之感了。” 两人说到这里,不觉默然大息,久久没有作声。 范殊坐在白少辉下首悄悄问道:“大哥,现在咱们到那里去了?” 白少辉道:“咱们看看军师是否另有差遣,再定行止。” 香香接口道:“大哥、二哥,你们不是答应过,要陪我找娘去的?” 白少辉被她问的一楞,一时答不上话去,勉强点点头道:“令堂行踪未定,一时也无处可找,三妹但请宽心,江湖虽大,总有母女重逢的一天……” 正说之间,只见赛诸葛和常山民一起走了进来,白少辉暗暗吁了口气。 赛诸葛回到椅上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张名单,含笑道:“人生聚散无定,咱们此地一聚,明日一朝,就得分道扬镳,各自去办该办的事了,山人已经抄就了这份名单,现在就请大家注意静听。”语气微微一顿,接着抬目道:“石护法、戴良、查贵,明日一朝,可随山人同行。” 哮天叟石中龙、戴良、查贵各自欠身道:“属下遵命。” 赛诸葛目光一抬,朝邵元冲道:“邵兄不妨暂留此地,方才兄弟已和常兄仔细研商,光复贵门之事,自有常兄协助,只是时间可能还要稍缓。” 邵元冲拱手道:“一切凭先生安排。” 赛诸葛微微一笑道:“邵兄但请放心,不出半月,山人保你重返形意门就是了。”接着回过头去,说道:“九毒护法请随南灵道兄同行,山人另有柬贴一封,上注开拆时日,道兄请收了。” 探手从袖中取出一封柬贴,和一个翠玉葫芦,笑道:“这葫芦中是玉扇郎君韩奎的独门迷药,无色无嗅,中人之后,迷而不迷,道兄只要依兄弟柬贴行事就好。” 南灵道长出身名门正派,身为衡山一派之主,听赛诸葛的口气,似是要他使用迷药,不觉微显踌躇,但终于伸手接过,稽首道:“敝派幸免劫运,均出先生之赐,贫道先此谢了。” 赛诸葛笑了笑道:“江湖橘诡,人心多诈,处此危难之秋,务望道兄能随机应变才好。” 这话自然是指南灵道长以名门正派自居,不屑使用迷药而言。 南灵道长矍然道:“贫道自当敬记先生教言。” 赛诸葛转脸朝白少辉、范殊两人说道:“白老弟、范老弟,山人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想请两位一行。” 白少辉道:“军师有命,在下兄弟自当效劳。” 赛诸葛从袖中取出一封柬贴,含笑道:“山人已把要办的事,写在上面,两位老弟天色一明,就得上路。” 白少辉接过贴柬,仰脸问道:“在下有一疑难之事,想和军师单独一谈,不知军师能否俯允所请?” 赛诸葛微微一笑,道:“老弟心中的疑难之事,和此次岳阳之行有关,且等老弟岳阳回来,再作长谈吧!” 白少辉等疑信参半,但又不好多说。 香香道:“大哥,我们要去岳阳么?” 赛诸葛笑道:“白、范两位老弟,此去岳阳,另有要事,姑娘最好留在此地。” 香香摇头道:“不,我要和大哥、二哥一起到岳阳去。” 赛诸葛略作沉吟道:“那么姑娘还是和九毒护法同行吧,等衡山事了,你们再去接应白、范两位老弟,你看如何?” 九毒娘子一把拉着香香的手,格的笑道:“就这样吧,你和老姐姐同行。咱们也有个伴儿。”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一宵无话,翌日清晨,就分道扬镳,各自启程。 岳阳,在洞庭湖东岸,三面濒水,帆樯林立。 名闻全国的岳阳楼,原是城西谍楼,共有三层,中层四面环以明廊,供人远眺,极目烟波,隐约可以望见君山。 俯视烟波,浩瀚犹如沧海,登临其上,令人胸襟为之一宽! 这是仲秋季节,游客较多,岳阳楼二楼靠东首的一张座头上,坐一个赤发苍须的黄衫老人,剥着花生,引壶独酌。 这老人少说也有七十以上,生就一付丧门相,白惨惨的,连眉毛、眼睛,嘴角,莫不下垂,看他一眼,就会令人心生憎恶。他身旁座头上,还放着一个长形黄布包袱,和一柄油纸雨伞,那包袱中显然还是兵刃。 赤发者者在岳阳楼出现,一连已有三天。 他总是下午时光来,要一壶酒,一包花生,剥着喝着,喝完了,差不多已是上灯时分,再要上一碗面,吃了就走,三天来都是如此。 春秋佳日,岳阳楼上游客虽多,但也只是白天,一到傍晚,游客们就纷纷回去了。 如今靠东首的座头上,只剩下一个赤发老人了,靠南首的坐位上,还有两三个人,酒没喝完。 又过了一会,又有两个人会账走了,剩下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汉子,仍在那里喝酒。 这汉子敢情因赤发老者生得古烽,不时的注意着他。 赤发者者浑如未觉,悠然自得的剥完一堆花生,酒也差不多了,举杯一饮而尽,呵呵笑道:“伙计可以给我来碗面了,咸菜肉丝面。” 伙计连声应是,便自吩咐下去,过不一回就送上面来。 赤发老者端起面碗,慢吞吞的吃着,那青衫汉子也自顾自喝酒吃菜。 又过了顿饭光景,赤发者者才打了个呵欠,背起黄布包袱,把油纸雨伞住胁下一夹,摸出一串铜钱,数了几文,交到伙计手上,摇摇头道:“今天又没等上,看来明天还得再来。” 原来他在等人,青衫汉子似是十分留意,不禁抬目朝他望去。 只听伙计陪笑道:“你老明日请早。” 赤发者者已经下楼去了,青衫汉子急忙站起,随手把一锭碎银,往桌上一放,说道:“伙计,这是酒账。” 伙计忙道:“小的到柜上去找来。” 青衫汉子道:“不用找了。” 伙计见钱眼开,连连躬腰道:“多谢你老赏赐。” 青衫汉子脚下微一停步,侧脸问道:“伙计,方才那老头是找谁来的?” 伙计道:“小的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讨一笔账来的,听说欠债的人姓董,从前原在关外做生意。如今在岳阳发迹啦。岳阳有这么大,又到那去找?这老人家却天天跑到这里来,望着湖水发愁。” 青衫汉子暗暗冷笑,急急转身下楼,此时天色已昏黑、举目四顾,幸好赤发老者走的不快,还在前面躜躜而行。 青衫汉子舒了口气,就远远缀了下去小 这城西一带,并不十分繁华,青衫汉子一路跟在他身后,自然不虑被他发觉。 渐渐由城西走到城中,已是岳阳城的繁华地区。 赤发老者果然像在找人,路过茶馆酒肆,总要东张西望的瞧上一回,有时又回过头来,打量街上行人。 大街上行人众多,青衫汉子既不敢过份逼近,但又不能把他盯丢,还要防他回头之际,发现自己。 这一段路,时停时走,又要躲闪,真把他捉弄的心头冒火,暗暗咒骂:“好个老贼,看你死期不远了。” 一会工夫,赤发者者走完两条大街,穿出横街,地方又冷落下来,只见他走近一条小街,转头朝左右一望,迅速的举步朝巷中走了进去。 这巷子又狭又暗,没有一丝灯光,青衫汉子赶到巷口,往里一望,那里还有赤发者者的影子?心头不由大急,慌忙举步朝巷中奔去。还没走到一半,突觉眼前一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顶撞得隐隐作痛! 只听一个苍老声音骂道:“小伙子,你奔丧还是充军?走路没带眼睛?” 青衫汉子怒喝道:“你敢出口伤人?” 定眼瞧去,只见和自己撞了个满怀的人,胁下挟着一柄雨伞,那不是赤发老者是谁? 赤发者者两道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在黯黑的小巷里,有如两点寒星,炯炯发光,望着青衫汉子嘿然笑道:“原来是你,朋友一直跟在老夫身后,走了大半个岳阳城,究竟有何企图?” 青衫汉子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冷笑道:“老丈这话奇了,岳阳城的街道,你能走,我也能走,也许我们同路,你能说我跟你么?” 赤发老者逼上一步,狞笑道:“那是老夫冤枉你了。” 青衫汉子心头有些胆怯,后退半步,霍地从身边拔出一柄匕首,横眉道:“你待怎的?” 赤发老者奇道:“上面交待你跟踪老夫,没告诉你老夫是谁?” 青衫汉子道:“我用不着知道你是谁?” 赤发老者笑道:“你想不想听?嘿嘿,还是老夫自己说吧,鬼见愁,你听到过没有?鬼见了还要发愁,你冲撞得起?” 原来他外号鬼见愁,光是这付丧门神般的尊容,鬼见了确实也会头大。 青衫汉子从没听说江湖上还有什么“鬼见愁”这号人物,冷晒道:“在下没听见过。” 赤发者者阴沉笑道:“凭你如何知道老夫?” 他没待青衫汉子开口,接着说道:“老夫昔年在江湖走动之日,凡是冲撞老夫的人,从无一个活口,今晚老夫看在差遣你的人份上,破例饶你不死,但老夫方才已经点了你一处经穴,须得七天静养,否则落个终身残废,可怨不得我。” 青衫汉子听得机伶伶一惊,敢情方才和他撞了个满怀的时候,已被他暗下毒手,一时脸色剧变,说道:“在下和你老无怨无仇……” 鬼见愁道:“七日静养,伤穴自解,在老夫来说,这是最轻的出手了,回去告诉差遣你的人,老夫住在南安客栈。” 说完,没待青衫汉子回答,挟着雨伞,往巷外行去。 南安客栈,就座落在南大街上,鬼见愁缓步而行,眼看那青衫汉子果然没敢跟来,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回到客店,迳入后进,推开房门,放下雨伞,双目炯炯,仔细的在屋中察看了一遍。再取过茶壶,凑着鼻子,闻了一闻,觉得并无异样,正待往床板上坐下。 只听店伙在门口叫道:“老客官,你老房里没点灯,小的给你送茶水来了。” 鬼见愁应道:“不用了,老夫习惯早睡。” 店伙走后,鬼见愁跨上木床,侧耳细听了一回,才用指甲轻轻弹了两下板壁,这是约好了的暗号,讯问隔壁房里的人回来了没有?” 接着但听隔壁房中,也有人轻轻弹了两下:“已经回来了。” 鬼见愁又连弹几下,意思是告诉他:“已经遇上对方的人。” 隔壁那人又弹了几下,是间:“点子会不会赶来?” 鬼见愁又弹了几下,是说:“很有可能。” 交谈至此,两房同时寂然无声,鬼见愁也不脱衣,就在床上盘膝坐定,吐纳运功。 时近二鼓,万籁俱寂。 突然,这客店后进的天井上,似是吹起了一阵轻微的风声,星月之下,已然多了一个灰衣瘦削老人。背负双手,一双冷森目光,正在注视着每一个房间。 就在此时,只听左厢传出一个苍老声音,说道:“董朋友来了么?老夫恭候多时了。” 那正是鬼见愁的声音,接着房门启处,鬼见愁已然迎了出来,他依然背着包袱,胁挟雨伞。 灰衣老者一抱拳冷森的道:“兄弟听说你阎老哥来了,自当前来拜候。” 鬼见愁嘿然冷笑道:“董朋友好说,不过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咱们找个地方叙叙。” 姓董的道:“兄弟悉听尊便。” 鬼见愁重重哼了一声,突然双手一划,身形凌空拔起,越墙而出。 姓董的也不甘示弱,双脚微微一点,有如夜鸟展翅,紧随鬼见愁身后,飞出客店。 两条人影,去势如箭,转瞬之间,已在数十丈外! 就在两人离开客店之后,左厢屋脊,又飞起一条人影,尾随两人,追了下去。 不多一回,前面两条人影,已在一片空旷场地上停了下来,后面一条人影赶忙一闪身,掠入右侧林中。 鬼见愁面露狩笑,缓缓从肩头黄包袱中取出一支两尺长,似掌非掌,似爪非爪的铁手,抬目道:“董百川,咱们似乎用不着客套了吧?” 原来这瘦削灰衣老者,正是浣花宫君山分宫的首席护法天狼爪董百川! 只见他神色微见凝重!慌忙拱手道:“阎老哥,这是误会。” 鬼见愁沉哼道:“老夫两个劣徒,被你天狼爪伤残成废,总是真的,还有什么好说?”他似是急于速战速决,掌中铁手一指,喝道:“董百川,你纳命吧!” 呼的一声,直向他当胸击去。 夭狼爪董百川闪身避开,脸现沉怒,喝道:“阎弘,你莫要欺人太甚。” 鬼见愁阴笑道:“是你姓董的欺负了老夫徒儿,老夫只不过向你讨还一笔烂账而已!” 随着话声,又是呼一招,横劈过去。这一招有如巨斧开山,狂澜击岸。势道甚是猛恶! 天狼爪董百川大袖一阵,猛地撤身往一侧暴闪,赫然怒笑道:“很好,兄弟就领教领教你的夺魂鬼手绝招!” 举手一掌,劈出一阵排空暗劲,直向鬼见愁撞击过去。 鬼见愁阴笑道:“来得好!” 欺身上步,左手一挥,迎着来掌击出。两人掌力乍接,董百川但觉对方掌势,不但沉重如山,而且后劲不绝,源源涌来,猛不可当!心头不觉大骇,匆忙之间,左手迅速跟着拍出,阻遏对方击来的掌势,人却往后疾退。 鬼见愁那肯错过机会,口中阴笑道:“你留下命再走。” 腰背微伏,身形电射,铁手迅速交到左手,右手食中二指一骄,疾点过去。 这一指虽是发的匆忙,但狠,准、奇、快,指风划空生啸,嗤然有声。 董百川后退的身子还未立定,陡闻锐啸之声,刺入耳际,一股凌厉尖风,直对自己“玄机穴”上袭来! 他见多识广,陡然问认出鬼见愁这一指,竟是华山派的“穿云指”,功力之强,即是当今华山派掌门人商天韶,亦无此火候! 心头更是惊骇,双足贯劲一顿,身形急纵而起,快若流星,飞射出一丈开外,双目精光暴注,冷喝道:“你不是阎弘!” 鬼见愁一指出手,左手一柄夺魂鬼手,又已交到了右手,一步步逼了过去口中厉笑道:“你管我是谁?” 沉重铁掌一扬,身形侧进,左手忽拿忽劈,倏忽之间,连攻五招! 这一出手,董百川越发证实对方果然不是鬼见愁阎弘卜 因为鬼见愁以一柄夺魂鬼手,驰誉武林,对方设若真是鬼见愁,何以舍了自己所长,却以指掌攻敌?但对方虽以指掌攻敌,却是招术奇奥,内力深厚,出手辛辣无比! 董百川又惊又怒,豁然厉笑道:“老夫倒要瞧瞧你究竟是何等人物?” 双掌疾变,争抢先机,以攻还攻。 两人这一接手,黑夜之中,但见两条身躯,交错旋走,疾转如轮,倏分忽合,变幻不已。动手十来招以后,鬼见愁敢情打的不耐,突然丢下手中夺魂鬼手,大声喝道:“董百川,老夫不用兵刃,一样可以胜你。” 董百川大笑道:“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孩……”话声未落,突觉对方弃去鬼手之后,双手攻势陡转凌厉,慌忙全力迎战,力图主动。 双方出手俱皆迅捷无伦,战况愈演愈烈。打到五十招以上,指掌往来,快若掣电,已然全凭听风辨位,闭目换掌的上乘武功,互相拼搏。 这一番激战,夭狼爪董百川固然心头大感惊凛,他虽已看出对方假冒鬼见愁之名,但一身功力,并不在鬼见愁之下。却未料到对方出手,居然会有这般锋锐,尤其招术博难无比,几乎兼通各派武学。 鬼见愁同样暗暗感到焦的!天狼爪董百川,果然名下无虚,但目前岳阳一地,已是浣花宫君山分宫所在,时间拖长,对自己大是不利。 最焦急的还是隐身树上那人,他既要注视场中两人的战况,又要在树上望风,察看有无对手赶来? 正当此际,陡听天狼爪口中发出一声轻啸,足尖点地,猛地旋身一匝,脱出战圈,飞退出五步来远厉吼道:“小辈拿命来!” 五指箕张,举手一掌,凌空抓来。 这一掌的威势,当真十分猛恶,劲风呼啸,扩及五尺方圆,掌风之中,隐隐似有五道劲直如箭的灰影,激射而至! 鬼见愁暗暗叫了声:“天狼爪!” 心念闪电一动,右腕疾舒,呛的一声,从身边抽出一支精宝耀目的短剑,闪电般朝前点出。这一剑快捷无伦,但却凝重如山,剑出未半,剑尖上寒芒暴长,疾如星火,迎着掌风直刺过去。 董百川自然识得厉害,右手一招,收回爪力。 突然侧身欺进,左掌一沉上扬,斜砍对方执剑右腕,右掌一记“迥风舞柳”,从侧面击向鬼见愁后腰。一招之间,双手同发。鬼见愁冷笑一声,滑步旋身左掌一挥,使了一记“龙尾挥风”,往后拍出,右手一沉,剑尖斜昂,突然朝董百川“玄机穴”点去! 这是一记怪招! 董百川没想到他会在不能出剑的方位,突然刺出一剑,心头一惊,急忙吸胸移身,朝横里闪出! 鬼见愁正要往横移步,连剑尖不须再动,就好像是董百川自己凑上去的一般,轻而易举点中了他左胁“章门穴”。 天狼爪董百川但觉左胁一阵刺痛,骤失抗力,双脚一软,往地上跌坐下去。 鬼见愁掠上一步,左手食中二指,指向董百川咽喉,低喝道:“姓董的,你作恶多端,两手都是血腥,今晚该是你报应临头了!” 指随声落,但听董百川“呃”的一声,立时了账。 鬼见愁收起短剑,迅疾脱下身上黄衫,和董百川对换了。 然后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再一撕,拉下满头赤发,额下苍髯,一古脑儿朝董百川身上一丢。探怀取出一个磁瓶,拔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洒到尸体之上。 转眼工夫,这位以狠毒出名的天狼爪董百川,立时化成了一滩黄水,缓缓渗入泥土之中。 鬼见愁眼看诸事已完,拍拍身子,霍地直起腰来! 他这一直起腰来,当真使人猛吃一惊! 原来这位自称鬼见愁的老儿,这一露出他的本来面目,竟然是眉骨凸出,鹰目深沉,脸型瘦削的老者,这不是和天狼爪董百川生的一般无二? 这不是董百川复活了? 到底死的是鬼见愁阎弘?还是天狼爪董百川? 反正两人中间,总有一个是假的了。 现在天狼爪董百川贴身藏好短剑,从地上拾起那柄铁铸的夺魂鬼手,随手往地上一插,登时没人土中,他又重重的用脚踏了几下。 这真是毁尸灭迹,手脚做的干净利落! 看看已经没有一丝破绽,敢情他准备拍拍屁股走了! 但适在此时,忽听附近一株大树上,嗤的一声,射下一粒石子! 这是示警暗号,表示树上那人,已经发现了敌踪! 天狼爪董百川自是一惊,身形掠动,急步朝外行去,但见迎面路上,已有三条人影,如飞越来! 转眼之间,前面一人身法奇快,业已当先而至! 董百川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自己要是再迟上一步,岂不功亏一篑了?” 凝目瞧去,当先一人,身穿蓝袍,脸型枯瘦,三角眉,细长眼,左脚微跛,这人正是现任君山分宫统领铁面神判南宫无忌! 他身后两人,董百川也并不陌生,那是摘星手曹敦仁和华山派的宣锦堂,如今都是君山分宫的护法身份。 南宫无忌一眼瞧到董百川,立即迎了上来道:“老夫听说鬼见愁阎老哥曾在岳阳现身,董兄独自一人找来,怎不通知老夫一声。” 董百川拱手道:“兄弟和阎弘只是私人间的过节,怎好惊动统领?” 南宫无忌目光一抡,问道:“董兄已经和他动过手了么?” 董百川在这一瞬之间,心念闪电一转,已经想好了话头,还未回答! 夹听一个苍老声音,传了过来,道:“董百川你帮手已经赶到,那就不用再另约日期了吧?” 这是说他和董百川已经另约了日期。 董百川听的方自一怔! 摘星手曹敦仁沉喝道:“什么人?” 那苍老声音尖笑道:“曹敦仁,你也狐假虎威,连老夫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么?” 曹敦仁矍然道:“是阎老哥?” 董百川听他叫出“阎老哥”三字,心中更是惊疑不定,急急举目瞧去,但见从林中缓步走出一个人来! 此人生就一张白惨惨的丧门脸,赤发苍须,身穿黄衫,背负黄布包袱,胁挟油纸雨伞,赫然正是鬼见愁阎弘! 董百川瞧得心头猛震,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铁面神判甫宫无忌大喜过望,忙拱拱手,呵呵大笑道:“阎老哥请了。” 鬼见愁嘿然冷笑道:“南宫统领总算还认得老夫,嘿嘿,你们是替姓董的撑腰来的了?” 南宫无忌笑道:“阎老哥误会了。” 鬼见愁阴恻恻的道:“老夫误会什么?” 南宫无忌道:“兄弟几次遣人奉邀,阎老哥都坚决拒绝,难得……” 鬼见愁没等他说完,冷哼道:“要老夫替百花谷当差?” 南宫无忌陪笑道:“君山分宫想敦请老哥担任一个名义。” 鬼见愁侧脸问道:“什么名义?” 南宫无忌道:“以阎老哥在西北的声望,自然是分宫护法名义了。” 鬼见愁连连摇手道:“目前休提,且等老夫和姓董的了断了再说。” 南宫无忌忙道:“老哥和董兄之间的一段误会,兄弟曾听董兄提过……” 鬼见愁怒声道:“什么误会?老夫两个劣徒被他天狼爪所伤,成了残废,换你南宫无忌,要不要找他?” 南宫无忌道:“此事确是误会,大家都是多年朋友,阎老哥又是领袖西北的前辈,务望赏兄弟一个薄面,此地不是谈话之所,请到宾馆休息,再作详谈。” 鬼见愁道:“不,老夫已在南安客栈开了房间。” 这话听的董百川又是一怔,暗道:“这就奇了,自己住在南安客栈,他如何也在南安客栈下塌?” 南宫无忌呵呵大笑道:“阎老哥既然到了岳阳,如何还住到客栈里去?董兄,咱们走吧!” 董百川心头突然一动,想起军师在密柬上曾有:“到时自会有人接应”之言,不觉恍然大悟,这位鬼见愁阎弘,敢情就是接应的人了。 想到这里,欣然点头,由南宫无忌陪同鬼见愁,踏月而去。 原来先扮鬼见愁阎弘,后扮天狼爪董百川的,正是白少辉。 这天午牌方过,衡山南岳观前,来了一乘敞轿。 抬轿的是两名年轻道士,敞轿上盘膝坐着一个白发白须,长眉低垂的老道。 轿后紧随两名眉清目秀的道童。一个手捧白玉如意,一个手捧黄穗长剑。 敞轿一到观前,便在青石牌楼下停住,由两名抬轿的青年道士从轿上把白发者道连人带椅扛了下来。 然后一前一后,扛着进入南岳观大门,直上大殿,才行放下。 这时从殿上走出一个穿灰袍的道人,走到白发者道椅前,稽首道:“老道长光临敝观,可要参拜三清么?” 白发老道双目微睁,迸射出两道湛湛眼神,蔼然笑道:“道友替我通报南灵道兄,就说太岳旧友来访。” 他说来和缓,但听到灰衣道人耳中,铿锵如同有物,心中暗暗吃惊,忖道:“听他口气好像和掌门人极熟,自己倒是怠慢不得!”一面连忙躬身道:“老道长请稍候,小道这就进去通报。” 过了盏茶时光,但见一个身穿青布道袍,颇留花白长髯的人,缓步走出大殿,一眼瞧到自发老道。似乎微微一怔! 白发老道自然得认得南岳观主,呵呵笑道:“太岳一别,睽违二十年,南灵道兄可是不认识贫道了么?” 南岳观主一声僚亮长笑,稽首道:“贫道怎会认不得大岳旧友,道兄鹤驾光降,恕贫道迎近来迟。” 白发者道微笑道:“二十年前,道兄并临大岳,论道三日,当时曾邀贫道一游南岳,贫道此来,只能算是应约来的了。” 南岳观主道:“道兄远来,请到里面待茶。” 说话之时,看到白发者道双腿盘坐如故,不觉注目道:“道兄双脚如何了?” 白发者道微微叹息一声,道:“说来惭愧,贫道昔年所学,并非玄门正宗功夫,时日愈久,离道愈远,终于导致走火入魔,已有十年之久。先前还妄图自行打通经路,直至近年,始知仅凭贫道所学,已是无望,此次远。上宝山,正想向道兄乞取三粒坎离丹。” 南岳观主爽朗的道:“道兄好说,区区小事,贫道着人来取也就是了。”说着,连连肃客。 白发老道仍由两名青年道士扛起藤椅,往里行去。 一会工夫,进入清虚阁,这是南岳观主清修之处,也是南岳观主的禁地,通常观中,弟子未奉召唤,不得擅入。 白发老道挥挥手,朝两名青年道士吩咐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可在外面伺候。” 两名青年道士躬身领命,退出清虚阁去。 早有一名道童,献上香茗,另一名道童,捧上一盒精美细点。 白发者道目光一抡,问道:“南云道兄不在么?” 南岳观主道:“敝师弟有事下山去了。”一手端起茶盏,说道:“道兄请用茶。” 白云老道喝了一口,放下茶碗,望着南岳观主说道:“贫道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南岳观主道:“道兄乃是贫道多年知交,有话但请说明。” 白发者道低声道:“道兄可知贫道真正来意么?” 南岳观主神色微微一变,道:“道兄来意如何?” 白发者道微笑道:“贫道远上宝山,虽是应二十年前之约,顺便向道兄乞取三粒坎离丹;但真正来意,却是和道兄有关……” 南岳观主神色又是一变,轻哼道:“和贫道有关之事,贫道倒是想不出来。” 白发者道又道:“道兄请恕贫道直言,不知道兄最近可曾遗失了什么重要之物?” 南岳观主道:“道兄此话怎说?” 白发老道含笑朝侍立身边的一名道童吩咐道:“九灵,你把东西呈与观主。” 左边一名道童答应一声,立即取出一个尺许长的黄绫包袱,神色恭敬,双手送到南岳观主面前。 南岳观主并未伸手去接,目中寒芒一闪,问道:“道兄,里面究竟是什么?” 白发者道笑了笑道:“贫道亲自送上宝山,自非寻常之物了。”语气一顿,接道:“九灵,打开包袱,让观主过目。” 那道童应了声“是”,随手解开包袱,但见里面赫然是一柄七宝镶嵌的精致银剑! 南岳观主身躯陡然一震,目射奇光,问道:“道兄从何处得来的?” 白发者道得意的笑道:“如此看来,它确是贵派掌门银剑了,所幸贫道昔年蒙道兄赐示,观过此物,因真伪莫辨,不得不亲自送来,以昭郑重。” 南岳观主感激的道:“道兄隆情,贫道至深感谢,不知道兄在何处发现此剑,还望示知。” 白发者道压低声音,道:“敝观门下在太岳山麓一具尸体上发现的。”说到这里,目光不期朝那道童九灵望去。暗暗点了点头,接着又道:“贫道怕道兄有什么意外,不然,掌门银剑怎会流落在外?如今贫道总算放心了。” 南岳观主收起银剑,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磁瓶,倒了三粒丹药说道:“这是敝派坎离丹,道兄服下之后,再运功片刻,贫道当以本门离火神功,为道兄导火归元,疏通经络,大概只需三数日时光,道兄即可复原了。” 白发老道大喜过望,伸手接过丹药,仔细看了一阵,问道:“不会是毒药吧?” 南岳观主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勉强笑道:“道兄说笑了。” 白发者道摇摇头道,“不对,贫道昔年曾见过坎离丹,并不如此,这三粒药丸,倒是和浣花宫的悦服丹有些相似?” 南岳观主听的脸色大变,正待霍地站起,但他只不过上身微微挣动了一下,没有站得起来,张了张口,这一瞬间,竟然连声音也没有了。 白发老道却在此时,双腿一伸,站将起来,伸手从颏下连须带发,揭起一张面具。 那个叫九灵的道童迅快接过,替南岳观主覆到脸上,两人对换了道袍! 这一来,南岳观主成了白发老道,原来的白发老道,揭下面具,却变成南岳观主。 两名道童,迅快的扶着白发老道,盘膝坐到藤椅之上。 九灵立即趋近门口,朝南岳观主一名道童招招手道:“你进来。” 那道童闻声走了进来,九灵从身上脱下道袍,递了过去,一面说道:“你快和我换上一件。” 那道童果然依言脱下道袍,和九灵换了。 九灵再从面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替他戴上了。又把手中玉如意,也递给了他,然后指指白发者道,嘱咐道:“你跟他去,知道吗?” 那道童点点头道:“知道。” 南岳观主看的修眉微摆,奇道:“他怎会听你的话?” 九灵轻笑道:“他方才送茶来的时候,九香已在他身上做了手脚,道长现在相信了吧,玉扇郎君的迷药,真还管用呢!” 九香问道:“大姐,你不和我一起去么?” 九灵应声道:“南云道人还没回来;我要暂时留在这,你别忘了三天之后的事。” 九香点点头道:“我记得。” 九灵已然扮成南岳观主的道童,便自转身出阁,朝阶前伺立的两名年轻道士,招招手道:“两位道兄,老道长请你们进去。” 两名年轻道士答应一声,走进清虚阁,也没说话,扛起白发老道的藤椅,往外就走。 两名道童一个手捧玉如意,一个手捧黄穗宝剑,相随而行。南岳观主也率同两名道童亲自送了出来。 一路上衡山门下灰袍佩剑的弟子,眼看掌门人亲自送客,就远远的停住了身子,躬身肃立,神色恭敬。 南岳观主一直送出观门,在观前站停,眼看两名年轻道士把藤椅扛到轿上,才躬身稽首道:“道兄恕贫道不送了。” 两名年轻道士抬起敞轿,两名道童紧随轿后而行,渐渐远去。 南岳观主也自率同两名道童,回进观去。 原来先前那个白发老道,正是南岳观主所乔装。后来离去的白发者道,却已换了浣花宫抓来假冒南岳观主的贼党,他中了剧毒,自是听人摆布。 至于九灵、九香两名道童,正是九毒娘子和香香两人,如今九毒娘子因奉有军师密令,仍然留在南岳观中,香香另有任务,下山去了。 ------------------ 幻想时代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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