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中英朝独眼龙遁走的地上一指。冷然道:“姑娘是许傅经门下女弟子,自然知道厅中的机关埋伏,请你把这处地窖入口,打了开来。” 绿珠在他锋利的胁迫之下,不敢再说一个“不”字,低着头,默默的数着方砖,一手撩起长裙下摆,露出一双红菱般纤纤弓鞋。 难怪从前的女子,长裙曳地,连弓鞋都不让人看到,原来那小小、尖尖、翘翘,而又刺绣精致的弓鞋,和现在的迷你裙一样,男人看了会眼花镣乱! 当然,迷你裙愈短愈妙,弓鞋也愈小,愈翘、愈妙,时代不同,审美观点各异,但发人逻思,迷你则一也。 她弓鞋尖儿,着意的,卖弄的,轻俏的在花砖上连点。 石中英目不转睛的看着,渐渐有些眼花综乱,只觉她点的重复迅快而复杂,根本记不清楚。 也许她是故意如此,不让石中英看清,因为她在花砖上点得像舞蹈;但独眼龙遁走之时,并没有这么复杂。 随着绿珠弓鞋一阵点动,花砖地上,果然缓缓裂开数尺见方一个黑越越的窟窿,一道石级,斜斜的往下延伸。 绿珠抬头看了石中英一眼,说道:“我已经把人口打开了。” 她居然并未逃走。 石中英颔首道:“很好,就请姑娘替在下带路。” 地窖既以机关操纵,里面说不定会有埋伏,石中英遇上了事情多了,江湖经验也随着老到。 绿珠没有说话,低着头,跨上窟窿,石中英紧跟她身后,拾级而下。 这时,西跨院一个小院落中,横空飞来一道人影,疾然堕地,现出一个身穿黑袍,左眼已瞎的白髯老人,独目炯炯,望着屋中,厉声喝道:“何巡主。” 原来他正是从花厅地道中遁走的独眼龙许博经,这座跨院,敢情是七步追魂何东山的住所! 果然,独眼龙喝声甫落,屋内响起何东山的声音应道:“属下在。” 随着话声,何东山耸着双肩,满头大汗的从屋中疾奔而出,一眼看到独眼龙,连连躬腰道:“劳动副座亲来,属下如何敢当?许副座已把姓石的小子拿下了?” 独眼龙独目之中,射出凌厉冷森的目光,直往何东山,沉声道:“你解药呢?” 何东山举袖拭了把汗水,啼啼道:“属下该死,属下放在枕头底下一瓶解药……” 他望望独眼龙,竟然不敢说下去。 独眼龙厉声道:“解药怎么了?” 何东山脸上汗水直淌,低头道:“不见了。” “什么?” 独眼龙暴喝一声,左手已经随着扬起,但他忍了下去,问道:“你放在枕下,怎会不见了?” 何东山道:“属下就是因为解药配制不易,平时不敢放在身上,怕万一遗失……” 独眼龙一条右臂,虽已运功闭穴,但山无法持久,闻言不觉截着他的话头,喝道:“你还不快去找找看?” 何东山望着他苦笑道:“属下全找过了,一点影子也没有,据属下看来,八成是被人取走了。” 话声未落,突听屋檐上有人接口笑道:“是兄弟我……” 那是鬼彤子夏子清的声音。 独眼龙修地抬起头来,怒声道:“夏老弟这是什么意思?”他目光一抬,夏子清就站在屋檐上,手中果然拿着一个小瓶,笑嘻嘻的道:“兄弟只是和何兄开开玩笑的。” 独眼龙已经意识到书非偶然,心头不觉大怒,厉声喝道:“拿来。” 身形霍地拔起,快如离弦之箭,夏子清扑去! 夏子清依然站着没动,但就在独眼龙纵起的同时,突然从暗处飞起一道黑影,现出一大一小两圈寒光,快逾掣电,横扫过来。 独眼龙身起半空,无处闪避,但他一眼认出这一大一小两圈寒光,正是双环将任公侠的钢环,百忙中功凝左臂,挥手一掌,疾拍而出,口中喘道:“任公侠,你敢暗算本座。” 他这一掌含怒出手,一股奇猛掌风,发如奔雷,撞在双环之上,挣然有声。 匕袭而来的双环将任公侠双环吃掌风一震,借势朝斜刺里飞掠出去,但独眼龙也因这一开口,身形跟着往下疾落,他身形甫落,又是一阵旋风,贴地滚来,两柄钩形精虹,闪电朝双足研到。 不用说,穿山甲钟仲豪了! 独眼龙几乎气炸了心,猛一提气,身子离地拔起数尺,双足连环踢出。 穿山甲钟仲豪一招不中,身子一昂,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独眼龙并未追击,只是在庭中站停,厉声道:“你们都反了不成?” “哈哈!” 一声洪亮的大笑,接道:“许傅经,反的应该是你!” 此人声若洪钟,正是今晚轮值头关的黑虎神关长胜。 独眼龙眼看下四大巡主全已叛变,心头不禁微微一凛! 这一情形,已极明显,四大巡主的忽然叛变,不用说是受了鬼影子夏子清的煽动!自己右手如不被何东山练子镖划破,纵然他们五人合击,也未必奈何得了自己。 心念一动,不由嘿嘿冷笑道:“你门大概是受人煽动,才敢心生离叛,袭击本座,须知本教教规森严,对付叛教之人,该当如何;诸位心里一定清楚,本座看在咱门同事多年的份上,诸位只是一时受愚,这点本座可以不予计较,你们只要把夏子清老匹夫给我拿下,今晚之事,就可一笔勾销。” 因他解药在夏子清手上,非先把此人拿下不可。 夏子清依然站在屋檐上,道:“许老哥这不是冤枉人么?兄弟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独眼龙厉声道:“你是奉谁之命?” 只听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接口道:“是副教主的玄女令,你许傅经叛教有据,着即拿下。” 独眼龙心头一震,猛一抬头,厉喘道:“原来是你姓桑的老虔婆和许某作对,很好,许某主持龙颈拗,不受副教主玄女令节制,你要夏子清煽动四大巡主,叛教犯上,咱们到总坛评理去。” 南首屋脊上,出了三个人影,那正是彩衣姥姥桑大娘和高素贞、常慧三人。 桑姥姥手持鸩头杖,呷呷笑道:“不用了,老婆子来的时候,副教主曾有交代,你如敢违抗玄女令,就可当场格杀勿论。” 独眼龙自然知道今晚之局,自己断难讨得便宜,口中暴喝一声:“老虔婆,你能对本座怎样?” 暴喝声中,人已冲天扑起,挥手一掌,朝桑姥姥迎面击去,不,他只是虚晃一招,身子在半空中一个急旋,突然朝北飞去。 桑姥姥冷笑一声,凝立不动。 就在此时,北首屋脊上,忽然飞起一条灰色人影,一式“黄鹊冲霄”迎着独眼龙凌空撞去。 不,此人身形扑起,双掌骤发,朝独眼龙身前击到。 这一下有如惊鸿一瞥,势道既猛而快,独眼龙发觉拦袭自己的是鬼影子夏子清,急急发掌迎拒,怎奈右臂毒发,运气封住穴道,只有一只左手可以应敌。 两条人影凌空一接,发出“蓬”然一声巨响,半空中卷起一“阵狂飓。 夏子清这一击显然占了上风,他外号鬼影子,以轻功擅胜,一道人影,闪电般斜飞出去,独眼龙吃他双学一震,再也提不住气,身子疾然直落。 这小院中,地方不大,四大巡主早已各占方位,等候着他。 独眼龙身形方落,黑虎神关长胜暴喝一声,身形横闪而出,抡掌便击,掌风盈耳,直叩脑门。 独眼龙一声不作,反臂劈出一掌,双足疾点,挺腰一窜,直向院门冲去。 七步追魂何东山手上没有练子镖,从旁掠出,追踪一拳,未曾击中。 但听屋上一声朗笑,夏子清双爪如钩,当头直扑而下、双环将任公侠在左,穿山甲钟仲豪在右,一个双环摆动,一个双钩如剪,齐齐向独眼龙身前截来。 独眼龙急急交进,独目之中,凶芒暴射,狂吼一声:“本座和你们拼了。” 身形转若舵螺,左臂抢动,上下抡舞,接连劈出,双足也同时连环飞踢,刹那之间,学风澎湃:人影交织,钩光环影,划出凌厉啸风。 俗语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独眼龙武功再高,总究只有一只左手可以应敌,此时处身在五大高手环攻之下,兵刃掌力,交直抢攻,除了往复窜避,那有还手之力。 片刻工夫下来,已是汗流侠背,气喘如牛,要想突围而出,更是走如登天。 这一场恶斗,当真异常激烈,独眼龙竭尽所能,勉强支持了八九十个回合,心知再打下去,定然凶多吉少,一面游走,趋避五人攻势,心中却暗思如何脱身之计。 但五人联手,在声势上,固然极盛,只是这院落之中,地方不大,如果你有两个人动手,自可各展所长,如今五个人像走马的”J般,围着一人出手,挤来挤去,也自然碍手碍脚。 这五个人都算得江湖上的高手之列,这道理谁都明白,但因桑姥姥站在上面督阵,谁能把独眼龙制住,谁就是头功,为了争功,谁也不肯让谁。 这却是便宜了独眼龙,稍可获得喘息,再也顾不得右臂运功封穴,闭住剧毒,右腕奋力一扣,袖角忽地反卷过来,立将钟仲豪的虎头钩缠住,左掌电掣击出。 钟仲豪一只虎头钩被对方给缠住,身不由己朝前一倾,正好迎着劈来的一掌,右手虎头钩接应不及,心头一惊,一时之间,只得左手五指一松,放弃被卷住的虎头钩,身形一仰,往后疾退。 独眼龙迅快接钩在手,“当、当”两声,封开双环将任公侠的日月双环,脚尖一点,直拔而上,朝桑姥姥扑去,口中厉声喝道:“老虔婆,现在该咱们分分高低了。” 人随声到,钩随人发,一道钩形精光,如匹练般横扫过去:他心中对桑姥姥怨毒极深,纵然平日很少使用兵刃;但因修为功深,这一钩在他全力施为之下,森寒剑气,随钧暴长,势道之盛,非同小可。 桑姥姥倒也不敢小觑他,鸩头杖护身,身形倏然引退。 独眼龙足尖落到屋瓦之上,只见他满面俱是狞色,独目之中,更充满了杀机,虎头钩一指,狂笑道:“老虔婆,你怎么不敢和本座动手?” 足尖一点,身形再次扑起,虎头钩一招“直破天门”,笔直劈古。 桑姥姥白发飞飘,冷哼一声,鸩头杖一振,抖起海碗大一个杖花,迎钩而出。 钩、杖交击,响起了”哈”的一声金铁狂震! 震声甫起,独眼龙突然引吭长啸,一道入账斜飞而起,矫若神龙,随着啸声,划空飞去! 原来他早就存了退走之心,只是在五大高手围攻之下,一时无法脱身,就算脱出围攻,桑姥姥虎视眈眈,守在屋上,也不容他逃走。 因此一上来,就故意激怒桑姥姥,这一招攻势虽猛,实则早已存心退走,因此借她鸩头杖迎击之势,趁机飞掠而起。 桑姥姥不防独眼龙突然不战而退,自己这一杖,无异送他成行,眼看独眼龙一下飞掠出去十数丈外,心头更是怒不可遏,顿足道:“好个狡狯的老贼!追!” 身形破空掠起衔尾追去。 独眼龙啸声摇曳,去势如电,但飞掠到十数丈远近,突然啸声乍歇,一个人在空中连翻着筋斗,垂直跌落下来,砰然一声,堕落地上,虎头钩随着脱手。 原来他右手中毒之后,本来运功封闭穴道,不让剧毒之行,但方才一时情急,使用右手衣袖卷住钟仲豪虎头钩,功贯衣袖,封住的穴道,只好暂时放开,虽然夺下虎头钩之后,又及时封穴,剧毒自然也随着渗开,何况他力拼桑姥姥的两招,都是使出十二威力道,自然加速了剧毒发作。 其实,何东山外号七步追魂,中了他的练子镍,七步之内,剧毒就会发作,独眼龙能够支持了半个时辰以上,完全仗着他数十年修为,内功精纯,才能运气闭穴,剧毒始终被封在右臂之中,一直没有发作。 剧毒不发则已,一经发作,功力再高;也无法抗拒,此时独眼龙跌落地上,神志渐渐迷失,但他总究武功非凡,虽是垂死挣扎,依然连滚带爬,双手在地上乱抓,庭院地上,都铺着青石板,经他手指抓过之处,石屑纷飞,石板上,留下了无数指痕。 桑姥姥跟踪赶到,眼看独眼龙剧毒业已发作,但她还是放心不下,伸手一指,点了他死穴。 这时鬼影子夏子清、黑虎神关长胜、双环将任公侠、七步追魂何东山、穿山甲钟仲豪,以及高素贞、常慧等人,也相继赶到。 桑姥姥一指扑卧地上,寂然不动的独眼龙尸体,说道:“叛教逆徒,业已伏诛,这是诸位的功劳,老身此时立即把许傅经叛教经过,面向教主禀陈,关于姓石的小子,进入禁室一事,夏子清有教主指示的机宜,暂时可由夏子清主持。” 夏子清躬身道:“属下敬进老护法令示。” 桑姥姥回顾高素贞、常慧两人一干比说道:“素丫头、慧丫头,咱们走。” 当先提杖行去。 高素贞、常慧随她身后离去,但赏慧心头,却不期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歉疚和不安。 这可从她离去时脸上流露的神色上看得出来,她内心好像亏欠了某一个人的感情。 因为她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石级盘曲而下,愈往下,愈见黑暗。 石中英功力精湛,还可辨视,前面领路的绿珠,却需扶壁而行这样约摸下了四五十及,石级已到尽头。这里不用说,已经到达地底石室。 石室而在地底,自然毫无天光,一个人内功最深的人,到了毫无天光之处,纵然修成“天眼通”,也一无用处。 因为所谓目能夜视,仍然需要凭藉星月之光,才能看得清物事,他只是目光比别人锐利,在稀微的天光之下,别人看不清楚的,他能看得清楚,别人已经感黑暗的地方,他并无黑暗的感觉;但如果到了真正没有天光的黑暗之处,谁也都是一样。 石中英发现石窟愈下愈暗,心中暗暗一动,伸手从身边取出一支精巧的火筒,只是并未立即点燃。 绿珠脚下一停,同时从怀中摸出一颗珠子,托在掌心,发出一晕淡淡的珠光,她居然没有趁着黑暗逃走。 如今呈现在面前的是一道宽阔的用道,绿珠就俏生生站在甬道头上,一手托着明珠,脸上冷冷的板得没有一丝表情,说道:“你要我带路,我已经把你带到地下禁室来了,你还要怎样?” 石中英听她口中说出“禁室”二字,心中不觉一动,说道:“在下要姑娘带路,自然要姑娘领我到禁室去了。” 绿珠听的脸色一变,摇头道:“不成,我不能再进去了。” 石中英道:“为什么?” 绿珠道:“因为这是禁地,没有师傅准许,谁都不准进去。” 石中英道:“如果你违反了师父禁令,会受如何处罚?” 绿珠道:“触犯师父禁条,轻则鞭挞,重则处死。” 石中英朝她微微一笑道:“姑娘如今落在我手里,在下不会鞭挞姑娘,也不会把姑娘处死……” 他手中盘嫡剑剑尖缓缓逼近她脸上,说道:“但姑娘如果不服从在下的命令,就要在你脸上划了几剑,看你还敢不敢违抗?” 绿珠目光愈冷,斜看着他,一言不发,当先朝甬道上行去,石中英也没说话,只是随着她身后而行。 走到七八丈外,甬道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横贯的岔道,形成一个“十”字。 绿珠默默的朝右转弯,走上岔道。 石中英问道:“姑娘怎么转弯了?” 绿珠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道:“禁室四周,有许多岔道,都是死巷,你是要到禁室去,还是要找死巷去兜圈子?” 石中英心中忖道:“这位姑娘心地纯洁,还是没有一点心机之人,要是换上一个狡黠的人,地室中既然有许多死巷,不领着你去兜圈子才怪!” 在他思忖之间,果然转转弯弯的已经穿越了几条“十”字形的甬道,有时左弯,有时右弯,使人不可记忆。 石中英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入了,他经过不少艰险,也增长了不少江湖阅历,因此每次遇上转变,他就用长剑在石壁上留下了记号。 不大工夫,走完这条通道,地势忽然宽敞,像是到了一间高大的石室。迎面壁上,有着一道铁门,门上还钉着一方小小的木牌上书:“禁室重地,未奉朱令,严禁入内。” 绿珠脚下一停,回头道:“禁室到了。” 她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显得甚是冷漠。 石中英问道:“这道铁门要如何才能启开?” 绿珠道:“禁室另有一名管事,和四名禁卒,铁门是禁卒看守,要有师傅的朱令,才能进去。” 石中英道:“没有师令呢?” 绿珠冷冷道:“没有师傅传朱令,他们自然不会开门的了。”不待石中英再问,冷声道:“只要你能够在打开小窗之时,制得住他,强迫他开门,别无他法。” 石中英举目看去,大铁门上,果然有一个小铁窗,敢情是验看“朱令”之用。 这么一个小窗,最多只能露出一个面孔,如何制得住里面的人? 但绿珠说的也不像有假,铁门木牌上明明写着“未奉朱令。严禁入内”字样,她身上当然不会有“朱令。” 石中英略一思索,这就点点头道:“好,姑娘站到边上去,让在下来试试。” 绿珠一言不发,退后了几步。 石中英跨上一步,伸手在铁门上重重拍了两下。 过了半晌,只听铁门上唰的一声,打开小窗,一道灯光、从里面直射出来,一个尖瘦的汉子,探出脸来,望着石中英问道:“什么人?” 石中英道:“本座夏子清,是总坛来的。” 那尖瘦脸汉于问道:“可有令牌?” 石中英右手朝前一招,叱道:“总坛来的,要什么令牌?你还不给本座打开铁门?” 那尖瘦汉子突觉一股奇大的吸力,把一颗头紧紧吸住,连脖子都休想转动一下,不觉大吃一’凉,急急说道:“你……你……” 他直着脖子,一时那里还说得出话来? 石中英朝他微微一笑,右手一松,含笑道:“你快去打开铁门,记着,三步之内,本座仍可取你性命。” 那尖瘦汉子只觉吸力一松,急忙后退三步,瞪着两眼,冷笑道:“好哇,你……” 他自以为和铁窗距离已远,石中英已经对他无可奈何,那知话声未落突觉脖子一紧,一股极大的吸力,又把他一下吸了过去,一颗头几乎要从小窗口直拉出去。 当然,他脑袋比小铁窗要大得多,但他的两只眼睛,一根鼻子和一张张开了还没有闭拢的嘴巴,已从小窗口凸了出去,口中除了“啊”作声,连话也说不出来。 石中英徐徐说道:“你再不开门,本座捏碎你的脑袋,把你从窗口拖出来,你信不信?” 尖瘦脸汉子头上绽起了青筋,张口从喉间迸出声音:“开……开……” 他“开”字当然说得模糊不清,但一脸上俱是惊怖央告之色。 石中英道:“好,那就快去打开铁门。” 尖瘦汉子吃到苦头,那里还敢倔强,乖乖的开启铁门,一扇铁门,随着缓缓开启。 石中英回头看去,这一瞬工夫,绿珠早已悄悄溜走,反正已经找到禁室,她走与不走,并无多大关系。 铁门敞开,那尖瘦脸汉子畏畏缩缩的提着灯宠,连连躬道:“小的见过使者。” 他还把石中英当作鬼影子夏子清。 石中英问道:“很好,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尖瘦脸汉子道:“小的叫张得禄。” 石中英问道:“你们管事呢?” 尖瘦脸汉子道:“吴管事睡了,今晚是小的当班。” 石中英道:“好,你去叫吴管事出来,就说总坛里的夏使者来了,知道么?” 尖瘦脸汉子连声道:“小的知道。” 石中英挥挥手道:“快去。” 尖瘦脸汉子连连应是,急步朝里奔去。 石中英早已收起长剑,在门口负手而立,等了不过盏茶工夫、只见铁门内,又有两盏灯笼,引着四五个人影,急步走出。 前面是两个手执灯笼的黑衣汉子,其中一个,正是尖瘦脸汉子张得禄。 两人身后是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人,最后又是两名手抱捕刀的黑衣汉子。 前面两人走出铁门,往左右一分,黑衣中年人急步迎出,一眼看到来人是鬼影子夏子清,慌忙躬着身子,拱手道:“禁室管个吴能见过夏使者。”等他直起腰来,立即望着石中英,迟疑的请示道:“夏使者连夜莅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吗?” 石中英心中暗道:“原来他也认识夏子清,这倒省了自己不少事。” 一面摸着酒糟鼻,微微一笑道:“本座奉命而来,惊扰吴管事了。” 吴管事连忙陪笑道:“不敢,夏使者公事,怎能说是打扰?属下迎近来迟,还望使者勿罪,请,请!” 石中英也不客气,大模大样的举步跨入铁门,吴管个紧随他身后而入。 尖瘦汉子忙关上铁门。 石中英回身道:“张得禄,你好好守住铁门。” 尖瘦脸汉子应了声“是”。 石中英早已屈指弹出一缕指风,点了他腰后穴道,一面抬手道:“吴管事请。” 吴管事不疑有他,果然走在前面引路。 铁门内,依然是一条雨道,但走了不过十来步路,右首便是一间石室。 那敢情是一间起坐室,吴管事走到门口,脚下一停,回身朝石中英道:“夏使者请。” 石中英回眼一看,身后两名黑衣汉子,已在门口一左一右,站停下来,当下含笑道:“吴管事不用和本座客气,你先请吧。” 说话之时,又迅快的弹出两缕指风,制住了两人穴道。 这吴管事自然丝毫未觉,急急抢步跨入室内,躬着身道:“夏使者请坐。” 回头朝提灯宠的汉子吩咐道:“仁发,快去端茶。” 那汉子已在室中点起烛火,口中答应一声,返身退出。 石中英等他跨出石室,转身之际,左手微抬,一缕指风,点了他身后穴道,接着说道:“不用了,本座和吴管事有机密之事,你们守在门口就好。” 两人相继落座,石中英端着下巴,徐徐说道:“吴管事。” 吴管事坐在下首,连忙欠身道:“使者有何吩咐?” 石中英道:“本座是奉教主之命,特来巡查禁室的,因为据咱们接获密报,显示护剑会可能已经知道这里囚禁了他们的人 吴管事没待他说下去,连连欠身道:“这事今天上午,属下己听许副座说过,对方派来的人,好像是教主的公子,叫石中英,副座交代属下,石公子武功高强,咱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可抗拒,他要救人,就让他救出去。” 这话,听得石中英不由暗暗一怔! “教主的公子”!自己居然成了他们教主的公子!他果然又假借父亲的名头,当他们教主了。 “今天上午”,自己还被囚禁在罗家山九天玄女宫的石室里,他们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会知道自己要来救人? 让我把要救的人救出去,莫非他们又在使什么诡计不成? 石中英在这一那间,但觉心头疑心丛生,忍不住道:“副老总还说了些什么?” 吴管事道:“没有了,他只告诉属下这些。” 石中英道:“这里一共囚禁了多少人?” 吴管事道:“人数不多,一共是六男一女,六个男的都是总坛送来的,只有那苗女,是罗泵山送来的,暂时寄囚于此。” 石中英心中一阵波动,暗暗道:“从罗泵山送来的苗女,自然是孟双双无疑,至于那六个人,自然是蓝掌门人等人,只不知自己父亲在不在这里?啊,只有一个女的!那么左月娇呢?难道没有被他们抓来?” 心中想着,一面问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吴管事陪笑道:“这个属下也记不大清楚,人到了咱们这里,都编号码排列,平日有什么事,咱们都以几号房称呼,只有原始名册上,记载有他们的姓名,使者若要查看,属下这就要他们去拿。” 石中英点头道:“好吧,那就有劳吴管事,去把名册取来,兄弟按名查看,才能回去覆命。” 说话之时,左手暗暗朝门口弹去,解开了走出去的那名汉子的穴道。 吴管事连声应“是”举手击了两下,叫道:“来人。” 那汉子身躯一震,如梦方醒,赶紧应道:“小的在。” 吴管事从身边取出一串钥匙,递了过去道:“你到我房里,打开第二个抽屉,把那本名册取来。” 那汉子接过钥匙匆匆而去、一会工夫,那汉子手捧名册走了进来,一手缴了钥匙。 吴管事挥挥手,命他退下,然后把名册送到石中英面前,陪笑道:“请使者过目。” 石中英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举目看去。只见各册封面左上角写着:“重犯花名册”五字,中间一行,则书“乾坤教总坛直辖龙颈拗禁堂”字样。 石中英直到此时,才知贼党叫做“乾坤教”,他不动声色、缓缓翻开首页,只见上面写着:“第一号房,陆天仁。” 下面还有一行细字,注着某年某月某日字样、敢情是收押的月期。 石中英并不认识陆天仁,很快就翻了过去。 第二面上书:“第二号房岳义泰”,也有一行小字注着年、月、日。 石中英还是很快翻过,第三页赫然是:“第三号房蓝纯青。” 细字注着:“某某年五月二十八日”。石中英看到蓝老前辈果然被囚禁在这里,心头不禁大喜,急忙再翻下去,果然八卦门学门高翔生,风云子赵玄极,百步神拳邓锡侯,都在这里。 七号房是孟双双,下面注着:“罗泵山暂时寄囚”字样。 六男一女之中,没有自己父亲,也没有左月娇。 石中英想问,但话到口边,又忍住了。 他还须多加了解,自己乔装夏子清,是使者身份,有些话,问出口,就会露出马脚,吴管丫是个圆滑而狡猾的人,暂时还不能让他起疑,他抬起脸,端端下巴,侧着脸看了吴管y一眼,说道:“兄弟奉命查看禁室重犯来的,时间有限,咱们这就到囚房去看看,兄弟还得赶回去覆命呢!” 吴管事连连应”是”,陪笑道:“属下要他们点灯。” 接着就朝外叱喝道:“点灯。” 送名册来的汉子急忙点起灯笼。 吴管事欠身道:“使者要巡视囚房,属下带路。” 石中英从倚上站起,抬抬手道:“请。” 一名黑衣汉子手提灯笼,走在前面,吴管事陪着石中英跨出石室。 这禁室之中,一共只有一直一横两条夹道,约有二十来间石室。 前面四间,是管理人员住的。 吴管事引着他朝左首夹道走去,这里一排三问,共有六间囚房,各有一道铁门,门上另有一个小窗,可以启闭。 吴管事首先打开了第一号房的小铁窗,黑衣汉子立即提高灯笼,朝窗中照去。 石中英跨上一步,朝里看去,那个叫陆天仁的,是个黄脸黑须的老者,侧身而卧,睡的极熟。 石中英不知陆天仁的来历,是以并未十分注意,只看了一眼,便已退下。 吴管事迅快的闹上铁窗,领他走到二号房窗口,扫:开小铁窗。 石中英依然只是略为注目;看到房内盘膝坐着一个一头花白长发披肩的老人,敢情这就是岳义泰了,他当然也不会引起石中英的注意。 吴管事圃起铁窗,走到第三号房门口。 三号囚禁的是蓝纯青。 石中英摸着酒糟鼻,仰首道:“吴管个请把铁门打开了。” 吴管事惊异的道:“使者……” 石中英道:“兄弟要你打开,你就打开来好了。” 吴管事连声应“是”,从身边取出一串钥匙,打开铁锁,弯着腰拉开铁门。 黑衣汉子当先提灯而入。吴管事一脚跟着走入,然后欠着身子道:“使者请进。” 石中英缓步跨进石室,其实他早已看到蓝纯青和衣睡在石榻上,居然对打开铁门和自己等人进来,会一无所觉! 心中不禁暗暗生疑,举手模摸酒糟鼻,回头道:“吴管事,你去把他叫醒过来,兄弟有话问他。” 吴管事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说道:“使者只怕还不知道,他们送到这里之前,都已服过:迷失散,迷失神志,除了吃饭拉屎,旁的都不知道……” 石中英听的暗暗一凛,依然托着下巴,问道:“这个兄弟知道,你这里不是存有解药么?” 吴管事陪笑道:“是、是、属下这里解药是有,只是用一颗,就得往上报,不知使者可曾带来?” 石中英听说这里果然留有解药,就放心了,微微一笑道:“兄弟是在半途上奉命赶来的,你这里有解药就好,此事极为机密,而且关系重大,你快去把解药取来,喂他服卞才好。” 吴管事陪笑道:“解药就在属下身上,副座当日交给属下的时候,还特别关照过,有两件东西,都得一直带在身上,不准须臾离,哪就是解药和钥匙。” 他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形瓷瓶,打开瓶塞,倾了一颗黄豆大的朱红药丸,走进蓝纯青身边,扳过身来,把药丸纳入他口中,说道:“服下解药,大概有一盏热茶工夫,就可以清醒来了,只是使者要给属下签个字,证明这颗药丸的用途。” 石中英颔首道:“这个自然。” 过了不多一会,蓝纯青突然翻身坐起,双目炯炯、朝四下一招,目光落到榻前两人身上,举足跨下石榻,冷然问道:“二位是什么人?” 石中英拱手道:“老前辈,醒过来了,晚辈石中英……” 蓝纯青听出是石中英的声音,惊异的道:“你……” 吴管事却悚然一惊,口中同时说了声:“你……” 急待抽身后退! 石中英抽手一指,点了他穴道,笑道:“你现在明白,已经迟了。” 吴管事穴道受制,大声道:“你就是石公子,在下方才说过,你只管把人救出去,何用制住在下穴道?” 石中英回头道:“阁下稍安毋躁,只要你好好和在下合作,在下不会难为你的。” 蓝纯青舒展了一下筋骨,呵呵笑道:“石老弟,你从那里来的,这是什么地方?”石中英道:“这里是乾坤教囚人的所在龙颈幼禁堂。” 接着道:“晚辈此行经过,说来话长,咱们先救人要紧。” 蓝纯青一手拂须,颔首道:“不错,大概赵道兄,高掌门人等人,全在这里了。” 石中英道:“他们就在隔壁。”一面回身拍开吴管事穴道,说道:“吴管事,现在就麻烦你先把几间石室的铁门打开了。” 吴管事不敢违拗,只得把其余三间石室,上齐打开,给高翔生、赵玄极,邓锡侯三人,分别喂了解药。 石中英伸手道:“拿来。” 吴管事到了此时,那敢说半个“不”字;只好把一瓶解药,递给了石中英。 石中英把药瓶收入怀中,朝蓝纯青道:“三位老前辈刚服下解药,约须一盏热茶工夫,才能醒转,晚辈还得去救一个人。” 蓝纯青道:“还有什么人,被囚在于此?” 石中英道:“是九里龙孟家苗的公主盂双双。” 蓝纯青点点头道:“你快去吧。” 石中英人怀中取出火筒,随手晃亮,看了吴管事一眼,说道:“吴管事请。” 吴管事也不多说,走在前面带路,穿过十字甬道,左首第一间,就是七号房了,吴管事开启铁门,当先直走入。 石中英随着他身后,进入铁门,果见孟双双倦屈着身子,睡在石榻之上,当下举步走近石榻,掏出一颗解药,俯下身去! 吴管事眼看机不可失,蹑手蹑脚的悄悄朝外退出。 石中英给孟双双喂下解药,一面问道,“吴管时,你这做什么?” 吴管事听到石中英的声音,心头一惊,他本待悄悄退出,就阂铁门,把石中英关在石室之中;但此时显然来不及了,突然双足一点,箭一一般朝门外窜去。 他这一下,动作极为迅速,窜出石室,正待把铁门带上,那知目光一抬,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正好挡住了去路,这人来的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那不是乔装夏使者的石中英还有谁来? 吴管事看得头皮发炸,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两人相距不过三尺来远,一时那肯死心?身形冲到,右手用力一掌,朝石中英胸口印去。 “砰!”这一掌自然不偏不倚,击在石中英胸口之上! 石中英浑似未觉,依然面含微笑,若无其事,徐徐说道:“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没有在下允许,你是走不了的。” 吴管事被自己的掌力,震得倒退一步,这一刹那,他惊得面无人色,呆若木鸡。 石室中,孟双双已经从石榻上翻身坐起,口中咦道:“我怎会在这里的呢?” 一跃下榻,目光一注,看到门口站着夏子清和吴管事,不禁粉脸一变,一手叉腰,大声道:“夏师傅,这是什么地方?” 她亲眼看到夏子清向玄衣女俯首自称“属下”,自然是贼党的人,但这回她认错了,眼前的夏子清,却是石中英。 石中英迎着笑道:“双双,我是来救你的。” 孟双双听到夏子清一开口,竟会是石中英的声音,心头不禁一怔,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凝注着他,问道:“你……究竟是谁?” 石中英道:“在下自然是石中英了。” 孟双双脸上绽出惊喜之容,说道:“你果然是白哥哥,你脸上易了容?” 石中英笑道:“在下若非乔装夏子清,要想顺利进入禁室,只怕就没有这么容易呢!” 孟双双听他口音,已然确认他是石中英无疑;但她依然撒娇似的摆动了一下双肩,说道:“我不管,你把易容药洗去了给我瞧瞧,我才相信。” 石中英探手入怀,取出洗容药丸,涂在掌心,朝脸上一阵拭擦,脸上老皱纹、酒糟鼻,立时拭得干干净净,再一把撕下了花白胡子,登时成了一个玉面朱唇的英俊后生。 吴管事站在一旁,看的暗暗惊异! 易容术,江湖上会的人不是没有,他惊异的是石中英不过弱冠少年,自己方才一掌,少说也有二十年功力,明明击在他的胸口,怎会一无所觉?难道自己二十年苦功,白练了不成? 孟双双眼睛一亮,好像见到了亲人一般,喜得眼圈一红,说道:“你果然是白哥哥!” 她可不管旁边还站着一个吴管事,话声出口,突然双臂一张,娇躯朝石中英怀中扑了过来。 石中英俊脸不禁一红,慌忙双手一托,把她扶住,低声道:“你快站好了,那边还有四位老前辈等着呢。” 孟双双问道:“那是什么人?” 石中英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就是在石家庄失踪的蓝老前辈等人。” 孟双双掠掠鬓发,“哦”道:“原来你都找到了,他们也在这里?”一面指指吴管事,问道:“白哥哥,他是谁呢?” 她虽然早已知道白士英,只不过是石中英的化名,但叫惯了,就是改不过口来。 石中英道:“他是吴管事,乾坤教掳来的人,送到这里,都归他管理。” 盂双双道:“原来他是坏人,我还当他和你一起来的呢!” 石中英依然要吴管事走在前面,回到右甬道。 只见高翔生满是皱纹的脸上,堆起笑容,迎着石中英呵呵笑道:“石老弟,你怎么找来的?龙颈幼,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们在石门山石家庄被擒,大江南北,可没有“龙颈拗”这么个地名。 百步神拳邓锡侯面红似火,目光炯炯,此时看到石中英身后,随着一个苗装女郎,心头更是奇怪”大江南北,何来苗装少女?忍不住问道:“石老弟,这位姑娘是谁?” 石中英道:“晚辈正要给诸位老前辈介绍,这位盂姑娘是九里龙孟家寨的公主盂双双”。 一面又替孟双双引见了蓝纯青等人。 孟双双跟着石中英叫“蓝老前辈”,“邓老前辈”一一鞠躬为礼。 蓝纯青等人也纷纷还礼,连说“不敢”。 风云子赵玄极道:“石老弟,咱们莫非在苗疆之中?” 石中英点头道:“赵老前辈说对了,这里地名龙颈拗,是在武陵山脉中。” 赵玄极惊异的道:“咱们会在贵州?” 蓝纯青道:“咱们被贼党迷失神志,是以一无所知。” 邓锡侯接笑口道:“要不是石老弟赶来相救,咱们连做了鬼还不知道身在何方呢。” 高翔生目光环视,问道:“这里被囚的就是咱们这几个人么?” 石中英道:“还有两个,晚辈正要向诸位老前辈请教,不知是否知道这两人的来历?” 蓝纯青“哦”了一声,问道:“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石中英把那本“重犯花名册”递了过去,说道:“老前辈请看,这两人是住在一号房的陆天仁,和二号房的岳义泰。” 蓝纯青接过名册,看了一眼,沉吟道:“陆天仁、岳义泰?江湖上好像从未听说过……” 他回头望望高翔生等三人,问道:“高兄、赵兄、邓兄,可曾听人说过?” 高翔生摇摇头道:“没有,这本既是重犯名册,这两人也许是他们乾坤教的人,亦未可知。” 赵玄极,邓锡侯同声道:“高兄说的极是。” 蓝纯青目光一注,屈指算道:“这两人在这里已经囚禁了六年零四个月……” 说到这里,朝吴管事问道:“吴管事,你在这里,已经有几年了?” 吴管事道:“自从禁堂成立,在下就在这里当管事,已经快八个年头了?” 蓝纯青问道:“你记不记得有一个六合掌门人六合剑石松龄石大侠,可曾在这里羁押过?” 吴管事听的微微一怔神,望望众人,陪笑道:“道长这是说笑了。” 高翔生沉喝道:“蓝掌门人问你的活,你要好好回答,谁和你说笑了。” 吴管事一脸俱是惶恐之色,问道:“道长说的六合剑石大侠,就是当今武林盟主了。” 高翔生道:“武林中还有第二个六合剑石大侠么?” 吴管事道:“这么说,诸位大概还不知道,六合剑石大侠,不但是当今武林盟主,而且也是本教教主。” 蓝纯青嘿然道:“石大侠会是你们乾坤教的教主?” 吴管丫连连陪笑道:“是,是,本教就是石大侠所手创,以维护武林正义为宗旨,只是并未在江湖上公开而已!” 石中英听的心头大怒,冷笑道:“贼党一再假冒家父之名,真是可恶已极!” 蓝纯青心中暗道:“他门假冒石盟主,在石门山行使盟主职权,原来只是为了扩展乾坤教作张本。”一面问道:“你说石大侠是你们教主,他现在何处?” 吴管事听石中英的口气,他既是教主的儿子,却又说教主不是他父亲,心下好生奇怪,这时听了蓝纯青的问话,连忙堆笑道:“教主是当今武林盟主,身兼两职,他老人家如果不在石门府第,那就在本教总坛了。” 蓝纯青问道:“乾坤总坛在那里?” 吴管事道:“本教总坛十分机密,除了本教有数高级人员之外,只有三位传达命令,在江湖走动的使者知道,在下只是一名禁堂管事,职位低下,那会知道?” 邓锡侯双目一瞪,沉喝道:“你不肯说?” 吴管事苦笑道:“在下真不知道,本教教规森严,你不该知道的事,就不准多问,在下有几个脑袋、敢讯问教中机密?” 高翔生道:“你们这里还有什么人知道?” 吴管个道:“负责主持龙颈拗禁堂的,是本教副总巡主,在教中是第四号人物,自然知道,至于巡主,那只是江湖上已成名的的人,被本教纲罗而来,只怕也未必知道本教的机密了。” 他这话倒不是避重就轻,说得极为诚实,一个狡猾的老狐狸,有时也会说诚实话。 百步神拳邓锡侯道:“你们副总巡主在那里?咱们这就找他去。” 高翔生道:“这倒不忙,兄弟觉得一号、二号两间石室中被囚的人,咱们虽然弄不清他们来历,不是咱们之友,但既是乾坤教重犯,就是贼党之敌,咱门应该把他们一起救出来才是。” 蓝纯青点道:“高掌门人说得极是,兄弟方才也正在考虑此事,咱们出去,自然也该把他们两人释放了。” 风云子赵玄极道:“姓吴的,听到了么,快去把他们放出来。” 吴管下面有难色,迟疑的道:“这个……” 邓锡侯双目一瞪,洪声喝道:“还不快去?” 吴管事畏缩的道:“这位大侠明察,不是在下不去,只是……只是在下另有下情……” 邓锡侯目光如炬,哼道:“你说。” 吴管事躬着腰道:“这陆天仁,岳义泰两人,在这里囚禁了快要七年之久,他们不但被迷失神志,而且听说在送来之前,还被特殊手法封住了经穴,无法行动,一日两餐,都得有人喂食,就是喂他们服下‘迷失散’解药,但以在下这点功力,也无法替他们解开封闭的穴道。” 蓝纯青皱皱眉道:“经穴闭塞达六七年之久,只怕已经很难疏解了。” 风云子道:“咱们不妨去试试。” 石中英道:“吴管事,你去把铁门打开了。” 吴管事答应一声,趋步当先走去。盂双双道:“白哥哥,当心他逃走。” 石中英笑道:“他逃不走的。” 吴管事走在前面,说道:“在石公子和诸位大侠面前,在下那敢有丝毫逃走的念头?” 说话之时,就已经走到石室门口,把两扇铁门,一齐开启。 蓝纯青朝高翔生道,“打开封闭的经脉,大概须得有两人合作不可,兄弟和高掌门人到一号房去,邓兄、赵兄去二号房,咱们分工作合,就可以省却不少时间。” 高翔生道:“蓝掌门人说得是。” 蓝纯青回头朝石中英、孟双双二人道:“在咱们分头替两人打通经穴之时,老弟和孟公主可担任警戒事宜。” 石中英道:“晚辈省得。” 随千从怀中取出药瓶,递了过去,说道:“老前辈,解药在这里。” 蓝纯青接过药瓶,倾了一颗药丸,随手交给百步神拳邓锡侯,说道:“据兄弟所知,凡是迷失神智的人:心情单纯,不受外界干扰,替他们打通封闭经脉,也容易施为,如果先给他们服下、药,一口恢复神志、心情难免波动,因此兄弟觉得还是先动手替他们打通经脉的好。” 邓锡侯点头道:“蓝掌门人说得是。” 风云子走到二号房门口,说道:“咱们只有一盏灯宠,室内如此黝黑,两个房如何照得到?” 吴管事道:“灯笼外面有,那一位和在下同去取?” 石中英道:“不用了,我身上有火筒。”一面朝孟双双道:“双双,你拿着灯笼站到门口,替邓、赵二位老前辈照亮。” 孟双双欣然答应一声,执着灯笼,站到二号房门口去。 石中英也燃起火筒,和吴管事一起,站在一号房门口。 那是因为石室内地方不大,站在门口,可不碍进去两人的工作。 蓝纯青当先跨进一号石室,目光一抬,只见陆天仁依然侧身而卧,并未醒来,心中不禁暗暗嘀咕,忖道:“自己等四人,都是一派掌门人的身份,贼党只给服了’迷失散’,就送来囚禁于此,河以陆天仁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人,贼党竟对他如此郑重,既封闭经穴,又让他服下迷药,难道他会比自己等人更重要?” 高翔生走近石惕,问道:“蓝掌门人,咱们如何动手?” 蓝纯青道:“咱们分头施为,高兄打通他足三阴,足三阳六条经脉,兄弟负责手三阴,手三阳,大概有顿饭工夫,也就差不多了。” 高翔生点头道:“好吧,咱们就这么办。” 当下由高翔生先那陆天仁身子仰天睡平,就在他双脚前面盘膝坐下,缓缓伸出手去,双掌抵在他脚心之上,暗运真气,两股热流,迅快传入对方经脉。 蓝纯青也同时在陆天仁头前盘膝坐好,拉过他双手,运功行气循经攻入。 陆天仁神智迷失,依然昏睡如故,任由两人摆布,毫不抗拒,只是四股巨大真气攻入他体内之时,身躯起了一阵剧烈的颤动,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两人顺利的替他打通十二经脉,同时收回双手。 蓝纯青缓缓吸口气,站起身子,高翔生也跟着站起。 只见陆天仁也适时醒转,他虽已睁开眼睛,而且双目精光湛湛,但目光直视,依然躺着不动,对身旁的人,视若无睹,好像不知道有人替他打通经脉一般。 高翔生看看陆天仁,回头道:“有一件班,蓝兄不知可会发现?” 蓝纯青道:“高兄发现了什么?” 高翔生道:“兄弟只是在想,此人叫做陆天仁,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过,但他一身内功,几乎不在你我之下;方才兄弟催动真气,逼近他几处被闭经穴之处,遇到的阻力极强,若非蓝掌内人和兄弟这等功力之人,只怕无法替他打能十二经脉……” 蓝纯青点头道:“不错,莫非高兄认为陆天仁不是他的真名么?” 高翔生道:“兄弟确然有此疑问。” 蓝纯青沉吟道:“兄弟也有一点疑问。” 高翔生道:“蓝掌门人有什么疑问?” 蓝纯青道:“方才兄弟真气攻入他体内之时,有几处经穴,突生阻力,似是由他本人突然逆气倒行而起。” 高翔生笑了笑道:“这不可能,也许是蓝兄多疑了,此人神志迷失已久,那会逆气倒行?这一情形,正是他本身修为功深,被人以特殊手法闭注经脉,体内真气未能通畅,一旦遇上外来攻人的真气,逊近封闭之穴,自然会生抗拒之力,逆冲而来。”说到这里,接着道:“倒是此人来历,咱们必须查个清楚才是。” 蓝纯青虽觉高翔生说的有理,但总觉疑念未能尽释,一面伸手从怀中取出解药、一面说道:“此事容易,让他服下解药,神志清醒之后,再详细问问,就可知道了。” 高翔生眼看陆天仁还是睁大双目,躺着未起,举步走近了些,俯下身道:“朋友可以坐起来了。” 陆天仁听他的话,果然依言坐起,但还是一言不发,神情木然。 高翔生回头道:“看来他只能听别人指挥,蓝兄把解药喂他服下。” 蓝纯青点点头,伸手把解药递了过去。” 高翔生在他身边,缓缓说道:“朋友张开嘴来,把这颗药丸吞下去。” 陆天仁果然依然张开口来,把药吞了下去。 高翔生一双目光,望着陆天仁,忽然朝石中英招招手道:“石老弟你过来。” 石中英答应一声,把手中火筒朝吴管事递去,说道:“阁下站着别动。” 挥手点了他穴道,举步走入。 高翔生指着陆天仁,说道:“石老弟,你仔细看看,此人脸上,是否易了容。” 陆天仁服下解药之后,登时眼皮沉重,级缓阎上双目,枯坐不动。 石中英走到他面前,仔细察看了陆天仁的脸部,才道:“很高明的易容术。” 蓝纯青道:“他脸上果然易了容。” 石中英道:“是的,而且替他易容之人,手法相当高明。” 高翔生问道:“石老弟是否有办法让他恢复本来面目?” 石中英道:“晚辈身上虽带有洗容药物,但他刚才服下解药,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就会醒来……” 高翔生道:“那你快些动手,给他洗去易容药物,咱们最好在他清醒之前,先看看看他本来面目。” 蓝纯青点点头道:“高兄说的不错,咱们应该先弄清楚他来历,此人武功极高,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只怕就得多费一番手脚,而且咱们不知道他是自己易了容?还是乾坤教在他迷失神志之后,才替他改变的容貌?石老弟动手须要快一点才好。” 高翔生笑道:“这个容易。” 出手一指、就点了陆天仁的睡穴。 石中英立即从怀中取出一颗洗容药丸,先在自己掌心滚转了两下,收起药九,然后双掌轻搓,把掌心油脂,望陆天仁颊上涂匀,再从他身上撕下一角衣襟,轻轻抹去油脂,易容药物,随着汕脂揩去,陆天仁本来蜡黄的脸上,随着露出白皙的脸色。 不过盏茶工夫,易容药物尽去,这张脸竟是石中英最熟悉,最亲切的面貌,只是略显得苍老了些。 石中英突然停下手来,愤愤的道:“又是贼党的诡计!” 蓝纯青不禁看的一呆,庆声道:“会是石盟主?” 原来这人那是陆天仁?他就是当今武林盟主六合剑石松龄! 高翔生深感意外的摸着苍须,脸情凝重,说道:“蓝兄,你看此人是真是假?” 蓝纯青道:“目前还很难说,咱们先解开穴道,听听他口气再说。” 高翔生沉吟道:“根据那本重犯花名册上,记载的日期,他已经在这里被囚了六年零四个月,和盟主失踪的时间,极为吻合,再说,贼党把他改变容貌,迷失神志,幽囚于此,显然不愿人知,从这一点推断,此人是盟主,应该是不会假的了。” 石中英心头一阵激动,含泪道:“依老前辈的看法,他真的是家父了?” 高翔生慎重的道:“这是老朽依据情理,推测之言,只是玄事体大,老朽一时也未能确定。” 这话说的也对,乾坤教惯于以伪乱真,石盟主是真是假,他无法确定,自然不好肯定的回复。 蓝纯青道:“不错,此事谁也无法肯定,但从贼党把他易容改名,迷失神志等措施上看来,就不像是假的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咱们还是听听他自己如何说法,再作道理。” 高翔生出手如风,连点了石松龄四肢穴道,然后一掌推开他睡穴。 石松龄双目倏睁,湛湛神光,朝四下迅快一瞥,口中忽然咦道:“蓝兄、高兄都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他这一开口,表示他神志已经恢复清明。 蓝纯青细听他口音,果然是石松龄,一面含笑道:“盟主醒过来就好,你看这位老弟是谁?” 说话之时,伸手指了指石中英。 石松龄目光一抬,看了石中英一眼,张了张口,正待说话,突然脸色一变,沉喝道:“蓝兄、高兄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身形一动,便已发觉四肢穴道受制。 石中英站在一旁,对这位真假难分的父亲,自然十分留意,只觉这人虽然神形惟淬苍老;但却自有一种慑人的威仪,使人又生敬畏之心。 高翔生笑了笑道:“盟主是说四肢受制之事了?” 石松龄道:“兄弟正要请教二位。” 高翔生陪笑道:“这个盟主可怪不得兄弟二人……” 石松龄道:“为什么?” 高翔生道:“那是因为曾经有人假冒石盟主之名,执行盟主职权……” 石松龄听得悚然一惊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高翔生道:“已有七年之久。” “七年!” 石松龄更觉惊异,说道:“难道兄弟死了七年不成?” 他不待高翔生开口,接着问道:“那是什么人假冒了兄弟?兄弟怎会一点……” 语声未落,忽然问目射精光,陡发出龙吟般一声大笑,沉哼道:“二位不用再说了,你纵然扮成了蓝兄、高兄,山休想从石某口中套问出什么来,石某无可奉告。” 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他把蓝纯青、高翔生,当作贼党假冒之人,来套他口气的,也由此可见他被贼党械来之后,贼党用尽心机,想套他的口供。 高翔生不觉望望蓝纯青。 蓝纯青开口道:“兄弟和高掌门人,并非乾坤教的贼党,只因贼党善于伪乱真,而且假冒了石盟主,达七年之久,因此咱们今晚无意之中,在这里发现了石盟主,不得不慎重行事,先问问清楚,阁下如果是石盟主,应该和咱们合作才是。” 石松龄双目隆睁,大笑道:“这些话,石某听的多了,要石某相信你们不难,二位应该先说说足以使石某相信的事实,证明你们不是贼人一党,石某自然就相信了。” 这下,可把蓝纯青、高翔生二人考住了,他们拿什么来证明呢? 有些时话,焉知对方不是在套自己口风? 高翔生攒攒眉,忽然灵机一动,说道:“石盟主有一位公子。十年前由狄谷老人携去习艺……” 石松龄微微一笑,道:“阁下不用说了,犬子三年前失足落水,遍觅不得,早与彼臣为伍,你们纵然想以父子之情,捏造事实,石某岂会轻易置信?” 他在这七年之中,一直被迷失本性,是以把十年前的事,仍然说作了三年前。 蓝纯青看他说的不像有假,但心中依然疑念未除,最苦恼的是对方真伪难辨,“护剑会”的机密,自然不能透露只字,如此下去,如何说得清楚?他犹豫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阁下纵然不相信,兄弟和高兄二人的身份,但不知对江老七说的话,阁下是否相信?” “江老七”,乃是蓝纯青的代号。 “护剑会”有两个总护法,南七省由蓝纯青负责,代名“江老七’,北六省由少林方丈心灯大师负责,代号“卜老六”。 这这是“护剑会”最机密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他在无可奈何之时,只好说出自己代号来一试了。 高翔生那时并未参加“护剑会”,当然不知“江老七”是“护剑会”的代号,但他突听蓝纯青提出“江老七”三字,目中不禁飞过一丝异采。 ------------------ 文学殿堂 扫描校对 |
|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