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尽入彀中


  双龙堡崛起江湖,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江湖上已不知有多少人毁在他们的手下。
  两年前,双龙堡的落成大典上,双龙堡主在一招之间,杀败七个顶尖高手,人们记忆犹新!
  但两年之后,五大门派又有北山之约了。
  难道是五大门派在武功上,已有足够自信,可以胜得了双龙堡主?非也,这是五大门派为了争生存的孤注一掷而已。
  不过这次的声势,确实也够坚强的。
  几天之前,五大门派掌门人集会武当,公推夙有武林第一高手之称的“一城”赤城山主丁百阳担任盟主,联合江湖黑白两道高手,前往金华北山赴约。
  这是三月十五日。
  北山双龙堡,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堡门洞开,由麻石甬道直入敞厅,也同样挂灯结彩。
  红绸横幅,辉煌金字,写着“欢迎武林各大门派莅临北山”字条,迎风招展。
  已牌时光,各大门派的人,到达北山,当前一位修眉长髯,青袍博带的,正是武林黑白两道公推的盟主“一城”丁百阳。
  其次是五大门派的少林方丈明镜大师,罗汉堂住持明心大师,达摩院主明凡大师。
  武当派掌门青阳真人,随侍静玄道人。
  华山派半边老尼,随在她身后的辛文。
  峨嵋派掌门抱一子,师弟抱经子。
  点苍派灵鹫老人,流云剑客沐苍澜。
  丐帮铁拐婆婆,翻天手古松,公孙燕。
  邙山鬼叟罗谮,率同门下鬼影子高忌,鬼仙姑杨萧萧。
  阴魔尚师古,绿衣剑客吕兆熊。
  参仙娄老怪,九花娘,鸠面神翁戚南山,通天教主郝寿臣,三湘七泽总瓢把子一掌震乾坤欧阳洛,二郎神诸神通,陇中双乌九头雕常老大。
  这些人后面,还有不少各派门下子弟,和许多挑着罗担的人,敢情他们连吃阖东西,都是自己带来的,避免被人暗施手脚。
  一行人抵达双龙堡大门,只见堡门前早已站着三人。
  中间一个身穿黑袍,面带谲笑的是双龙堡副堡主独眼乌龙佟天禄;左首头戴道帽,身穿黄袍,手执拂尘的是金华观天毒子公羊锋,右首花子装束,秃头断眉的驼背老人,是断眉丐漆如皋。
  三人身后,一排伺立六个劲装汉子,是九爪神龙门下的双龙六杰。
  (双龙八杰在武当被邙山鬼叟劈死了两个)
  独眼乌龙佟天禄一见众人走近,立即迎前几步,拱手笑道。
  “诸位高人宠莅双龙堡,兄弟恭候多时,快请入内奉茶。
  一城丁百阳神态威仪,目光如炬,领着还礼道:
  “尊驾想来就是双龙堡主了,丁某久仰!”
  兄弟佟天禄,堡主要待午时才能启关,不能亲迎,特命兄弟代表迎迓,并请简慢之罪。”
  说话之间,躬身肃客,双龙六杰立即分两边退开,垂手肃立。
  丁百阳只嘿了一声,也不客气,随在独眼乌龙身后走去,大家鱼贯人堡,进入敞厅,只见厅上早已排好了席位。
  双方分宾主坐下,相互引见。
  独眼乌龙佟天禄眼看对方全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人物,心头也不觉暗暗吃惊,他弄不懂堡主何以要在紧要关头闭关十日?如今人家全已到了,堡主却不到午时过后不能启关,心中想着,一面拱手道:
  “难得诸位光临,敝堡略备水酒,聊尽地主之谊,午后敝堡主即可启关,”当亲自拜领诸位教示。”
  丁百阳哂然一笑道:
  “贵堡盛情,咱们心领,此次了某蒙武林同道抬举,上贵堡拜山,讨个公道而来,一切茶水饭食,咱们业已准备,随带而来,不敢打扰贵堡。”
  说到这里,向厅外挥了挥手,但见随来的门下弟子,动作迅速,立时从担来的罗担之中,取出菜肴,各自端起,键步如飞送到各桌之上。
  独眼乌龙阴恻恻一笑,道:
  “诸位宠临敝堡,还自备食物,想是嫌敝堡简慢了。”
  一会工夫,菜肴齐上,与会之人各自吃喝起来,独眼乌龙这边,三个人据了一席,也由堡丁送上酒席。
  独眼乌龙身为地主,依然起立敬酒,但大家都是各吃各的。
  正当此时,只见从堡外翩然走进一个青衫佩剑的少年公子,进上敞厅,朝丁百阳施礼道:
  “孩儿来迟一步,望父亲恕罪。”
  丁百阳颔首道:
  “好礼,你也赶来了,好,好,就在为父身边坐下,吃些东西吧!”
  丁好礼应了声“是”,正待坐下,瞥见左边第三席上,坐着铁拐婆婆的公孙燕两人,心头方自一怔!
  突然从堡外飞也似地掠进一个青衣少女,和两个身穿紫衣、头梳双辫,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来!
  半边老尼一眼瞧到青衣少女,脸上一喜,喊道:
  “倩云,你也来了?韩倩云扑到半边老尼身前,哭道:
  “师傅,徒儿是找丁好礼来的,你老人家就算没有我这个徒儿吧!”半边老尼吃惊的道:
  “倩云你说什么?”和韩倩云同来的两个小女孩,正是婉儿、玲儿两人,婉儿目光落到丁好礼身上,小手一指,喝道:
  “姓丁的,你采花犯案,被公孙师姐点残你手阳明经,只怪我们错救了你,那知你估恶不梭,又去欺侮韩姐姐,要不是遇上我们,韩姐姐早就作了冤鬼啦!”
  丁好礼怒道:
  “小丫头,你们是什么人?”
  公孙燕起身道:
  “丁好礼,你在枣阳连续做案难道还是假的?”
  丁百阳身为武林盟主,此刻在大庭广众之前,听说自己儿子,犯下江湖大忌的采花案件,面上还如何挂得住?只见他重枣似的脸上,色若严霜,厉声道:
  “孽畜,你做得好事!”
  右手一探,掌心透出一片暗红之色,朝丁好礼劈去:
  他敢情气怒已极,出手就使出“赤砂掌”来!
  丁好礼蓦然一惊,继而一怔,疾忙后退三步,右掌同时扬起,忽然变成一双火红透明手掌,一面大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敢冒充本公子的父亲……”丁百阳怒笑一声:“畜生!”
  “赤砂掌”乃是。“一城”的独门绝学,旁人自然无法衡量,但如从形色上看去,丁好礼整个手掌火红透澈,而丁百阳仅掌心暗红,似乎儿子的功力,有青出于蓝之势,但这个概念,仅在大家心头一闪而逝!
  但听“砰”然轻震,丁好礼一个身子,已系空飞出一丈开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纳入口中,强压真气,飞一般朝门外冲去。
  韩倩云见他负伤而逃,也尖叫一声,跟着冲了出去!
  半边老尼急忙叫道:
  “倩云,你快回来!”
  韩倩云边哭边跑,回头道“师傅,不肖徒儿有了身孕,我……只有跟他去了!”
  丁百阳敢情因丁好礼当着大家面前,不仅不承认他老子,而且还敢公然对掌,一张枣红脸气得铁青,身上青袍,兀自波动不已。
  少林方丈明镜大师低诵一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少庄主年轻之人,难免误交匪人,一时误入歧途,山主也不必过份气恼!”丁百阳喟然叹道:“寒门不幸,出此孽畜!”
  一面转身朝半边老尼拱手道:
  “犬子不肖,只怪丁某管教无方,还望大师恕罪。”
  半边老尼因今日之局,关系五大门派存亡之机,自然不便发作,也合十道:
  “老施主好说,年轻人的事,咱们也不能管他们一辈子,只好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去了吧!”
  只有公孙燕眼看大家都好像惧怕“一城”似的,连他儿子是个采花淫贼,都还不敢轻易得罪,心中暗暗冷哼,他就招呼婉儿,玲儿,坐到自己席上。
  丁好礼,韩倩云的一来一去,在大会场中,好像只是一粒石子,投入一湖春水,所引起的轻微涟漪,随着两人的离去,渐归平静。
  敞厅上双方的人,吃毕午餐,收去碗盘,另外换上了香茗,午时渐过,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依然不见影子。
  这和两年之前,双龙堡落成典礼的情形,如出一辙!与会群豪,心头渐感不耐,就是身为副堡主的独眼乌龙佟天禄,也开始惶惑不安了!
  那是因为两年前的落成大典,事前都有妥切安排,堡主的迟迟不出,只是故意使人莫测高深罢了。
  这次的情形,完全不同,堡主十天之前,只说要闭关十天,须三月十五日午时过后,才能启关,交代自己的任务,也只是届时代表接待五大门派赴会的人,其余可说一无准备了。
  此时眼看对方却多了许多扎手人物,堡主行事,向来不准多问,他虽曾告诉过自己,三月十五之后,江湖上只有双龙堡了,但眼前这些人,堡主就是武功再高,又如何能够把他们一网打尽呢?
  敞厅上突然响起了一声狼嗥般大笑,鸠面神翁戚南山首先打破沉寂,大声说道:
  “喂,我说佟老哥,这是怎么一回事?贵堡主是否怕咱们人多势众,躲着不敢出来?
  阴魔尚师古尖笑道:
  “戚老哥,你真耐不住气,没听方才佟副堡主说得清楚?人家双龙堡主还未启关哩!想来,他在静室之中,正在参研绝招,准备把咱们这些人,一招轰毙,在绝招还没有参悟之前,岂会出关来。”
  独眼乌龙心头尽管焦急,但脸上却丝毫不露,闻言双拳一抱,陪笑道:
  “两位老哥请稍待,敝堡主要过了午刻,才能启关,和诸位相见,好在诸位既然光临,双龙堡总有个交代,不致令诸位失望就是。”
  邙山鬼叟大刺刺的道:
  “废话,就是你们双龙堡不交代,难道咱们还会白来不成?这是什么时候了,你姓佟的只管坐在这里,不会进去瞧瞧,快叫阎伯修出来。”
  佟天禄抬头瞧瞧天色,果然午时早已过去了,心头也更加焦的,只好朝邙山鬼叟陪笑道:
  “罗老哥责间得极是,午时已过,堡主启关在即,诸位务请宽待,兄弟先在这里向诸位陪礼。
  “说着,又向大家连连拱手。
  哈哈哈丁百阳突然仰天大笑,这一阵笑声,铿锵震耳,声若洪钟大鸣,直震得在场高手,无不心头大凛。
  笑声乍竭,丁百阳霍然起立,两道精光如电的双目,朝敞厅上徐徐掠过,手捋长须,洪声说道:
  “佟副堡主,九爪神龙阎堡主现在何处,只怕只有老夫一个人知道呢!”
  独眼乌龙佟天禄和他目光一对,心中怔得一怔,同时听出丁百阳话里大有文章,不期全身机冷冷一震。
  暗想:难道堡主已经出了事不成?不然,他怎么会有此一说?但继而一想,凭堡主的武功,决不会有什么意外,一边却故作镇定的道:
  “敝堡主闭关十日,目前已届启关时辰,怎会只有山主一人知道?
  丁百阳缓步跨出,大笑道:
  “十日之前,者夫亲眼目睹贵堡主匆匆离堡他去,那会在后山闭关?”
  他此话一出,与会群豪,全都听得一怔。
  因为十日前,各大门派齐集武当之时,大家没听丁百阳说此话,是以全厅之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齐集到“一城”身上。
  独眼乌龙自然更加惊奇,不禁脱口问道:
  “兄弟倒要请教山主?敝堡主现在何处?”
  丁百阳目光轮转,浓哼道:
  “他已这大厅上了!”
  他这话说得更为惊人,大家目光,不期同时向敞厅上四处搜索,但那里有双龙堡主阎伯修的踪影?丁百阳微微一哂,忽然脸色凝重,转身朝与会群豪道:
  “诸位道兄快运气试试是否感觉有异?”
  大家方才听他说出双龙堡主已在厅上,此时又忽然脸色凝重的要大家运气试试,当然这话就非同寻常,于是各自依言暗暗行动。
  那知不运气倒也罢了,这一运气,所有在场阖人,都感觉到本身气机竟然若断若续武功力气已全失!
  要知今日坐在厅上之人,无一不是当世高手,居然会被人家在不知不觉之中,暗施手脚,把数十年功力,毁于一旦,怎不惊楞失色,面面相觑?
  邙山鬼叟本来惨白的脸上,此刻更白得丝毫不带血色,惊怒交迸,霍然站立,厉声叫道:
  “丁兄,这是何种药物,竟有如此厉害?”
  丁百阳淡淡一笑,道:
  “这是中了阎王滕毒,一身真气,悉数消散,诸位道兄,此刻功力全失,已和常人无异了。”
  在场群豪全是见多识广之人,自然听过到阎王腾之名,这种藤蔓,据说只有川滇交界阖深山中才有,土人用来医治哮喘气逆,只须摘上一片叶子,含在口中,立可平复,因其能消气也。
  根性猛有毒,练武之人,如果误服少许,真气消散,功力全失,而且无药可解。
  半边老尼性如烈火,猛力一拍桌子,怒吼道:
  “阎伯修好卑鄙的手段!”
  华山半边老尼,功力何等深厚,如在平时,这猛力一掌,怕不把桌子击成粉碎,但此时除了“砰”的一声,连桌面都丝毫无损。
  丁百阳嘿然道:
  “大师倒不可错怪了阎伯修,这该说诸位道兄是拜赤城山主丁百阳之赐才对!”
  独眼乌龙正在耽心午时已过了好一会,仍然不见堡主启关而出,这一听到与会群豪居然都中了阎玉藤毒,功力全失,心中不禁大感意外。
  参仙娄老怪双目圆睁,道:
  “丁兄此话怎说?啊,你……你是什么人?”
  丁百阳凌历目光,扫过全场,大笑道:
  “老夫是谁?哈哈,问得好,问得好!”
  他右手徐徐抹过脸上,揭下一层人皮面具!
  这一揭,全场登时大骇!
  独眼乌龙炯炯左眼,射出异样光彩,激动的道:
  “是堡主!”
  不错,丁百阳这一揭下人皮面具,一张色如重枣,修眉凤目的脸庞,立时变成脸如淡金,鹰鼻雕眼!他,当然就是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怕修,一面大声道:
  “哈哈,诸位不必惊奇,三月之前丁百阳和老夫在黄山绝顶,曾作了一场豪赌……”参仙娄老怪道:
  “你们如何赌法?”双龙堡主得意一笑,道:
  “武林盟主!当时他曾提到只要击败老夫,从此天下就只有他一人称尊了,老夫听得深为奇怪,问他此话怎说?他就以阎王藤相示,说出不分敌我,都要他们服下此藤,但丁百阳武功虽高,仍然败在老夫“双龙玄功”之下,于是老夫就要他服下此藤,以保天年。”
  点苍灵鹫老人愤然哼道:
  “一丘之貉”邙山鬼叟点点头道:
  “于是你一面叫佟天禄率领四娇八杰,佯作上武当寻仇,一面却要兄弟和尚老哥等人,驰授武当,好让黑自两道,推你担任盟主,你就请咱们吃了阎王藤?”
  双龙堡主阴笑道:
  “正是如此!”
  邙山鬼叟冷笑道:
  “高明,高明,可惜一城三山之中,还有茅山牛鼻子和阴山殷如玉,没有吃到你的阎王藤,功亏一贯吧?”
  双龙堡主微微一哂道:
  “这个不劳罗老哥费心,伏景清、殷如玉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阴魔尚师古道:
  “你又施了什么阴谋?”
  双龙堡主回头道:
  “老夫也未必把他们放在眼里。”
  “阿弥陀佛!”少林明镜大师年逾八旬,修养功深,虽然真气尽散,仍是毫不动气,口诵佛号,缓缓的道:
  “堡主要想雄霸武林,不凭本身真实武学,却仗阎王藤暗施手脚,老衲等固然失去武功,也不能使天下英雄,闻风景从。”
  双龙堡主哈哈大笑道:
  “老禅师说得有理,试想今日在场之人,已是当世一流高手,此刻老夫只要一声令下,把你们悉数就戮,江湖上还有谁敢不从?哈哈,老夫两年之前,早向江湖同道:
  “郑重宣布‘和双龙堡为敌者死’,诸位算是自食其果而已!”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那陆婉儿悄悄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一下塞到公孙燕手中,低低声道:
  “公孙师姐,你快吞下去。”
  公孙燕低头一瞧,只见婉儿塞给自己的是一颗紫色药丸,不禁朝婉儿点点头笑道:
  “是紫雪丹?”
  婉儿道:
  “是我跟娘讨来,原是给你毕大哥疗伤的,一直放在我身边,现在还是用上了,你快服下去吧。”
  公孙燕瞧了铁拐婆婆一眼,暗想:今日之局只有自己和婉儿、玲儿三人,还不知能否抵挡得住?如果自己把这粒紫雪丹让给了婆婆,只怕更是白饶。
  心中想着,也就不好多说,迅速纳入口中。
  她这一举动,却依然瞒不过双堡主,只见他目光斜瞥,微笑道。
  “女娃儿,除了仙丹,只怕天下还无药可解阎王藤的。”
  婉儿双腮一鼓,气道:
  “你管不着!”
  双龙堡主此刻踌躇满志,那会把她们这两个小女孩,放在眼里,是以也并不理会,霍然转身,吩咐道:“六杰何在?”
  双龙六杰轰应一声,步代整齐的走下三步,躬身道:
  “师傅有何吩咐?”
  双龙堡主抬手道:
  “你们就恭送这些武林前辈上路吧!”
  “住口!”坐在较为下首一席的一掌震乾坤欧阳洛虎然起立,大喝一声道:
  “阎怕修,这个毋须你爪牙费心,在场之人不是一代宗师,也是一派一帮之主,生死之事,想来还不致看得甚重,但一生浮名,倒不容任何人羞辱,形势既已如此,兄弟之意,贫得大可自己了断……”
  他果然不愧身为三湘七泽总瓢把子,说来甚是豪壮!
  双龙堡主大笑道:
  “欧阳老哥说得固然有理,只是诸位武功已失,要想自己结束生命,又谈何容易?不信,你试试一掌震乾坤的掌力,能否震得碎自己天灵?哈哈,不如由老夫门下代劳,也省得你们一番气力。”
  说到这里,袍袖一挥,双龙六杰如狼似虎的跨步上前,朝群豪奔去!
  倏地一声长笑,划空而来,但见一条高大人影,快如闪电,凌空泻落!
  双龙六杰被这声长笑骇得一怔,足下也不期略为一停!
  这当真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身形才落,双龙六杰忽然同时“呃”了一声,往后栽倒!
  众人举目瞧去,只见厅前已多了一个身材高大,长发飞扬,面露狞笑,双手箕张的道人!
  “茅山毒指来了!”场中群豪心头暗暗叫着!
  茅山毒指已咕咕怪笑道:
  “阎伯修你用‘散花针’杀了我通天观三十六名道士,山人杀你六个门下,不算多吧?”
  双龙堡主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凌厉,喝道:
  “伏景清,在劫难逃,你也会自己送上门来。”
  话声未落,又有两道人影,倏然飞堕,那是一个玉面朱唇,身穿蓝衫,腰佩古剑的少年,和一个面貌娟秀的青衣少女!
  婉儿一眼瞧到蓝衫少年,慌忙推了公孙燕一把,叫道:
  “啊,珠儿师姐,毕大哥来啦!”
  这两人,正是赶上茅山通天观去的毕玉麟和段珠儿,他们和茅山毒指同来,到达双龙堡,茅山毒指一腔怒火,再也忍耐不住,就抢先飞来,珠儿轻功较差,是以落后了一步。
  段珠儿才一落地,不禁尖哼道:
  “双龙堡主,你真了不起,我和毕大哥,不是也送上门来了吗?”
  双龙堡主瞧到毕玉麟也同时赶到,不由神色一怔,接着含笑道:
  “小兄弟来得好快,令堂正在后院,快先去见过令堂,这里之事,和小兄弟无关。”
  他故意提起毕母,正是暗示尔母尚在双龙堡,你还是少管是非的好。
  毕玉麟还没开口,珠儿抢着哼道:
  “毕大哥的父亲,囚在那里?哼,你认为巧施连环计,毕大哥,伏老前辈和我师傅都会上你的当?”她想到双龙堡主假冒师傅的散花针,不禁柳眉挑动,心头怒发,倏地跨前一步,接着说道:
  “你这恶贼,居然敢假冒我师傅的散花针害人,姑娘就要你尝尝阴山神针的味道!”
  说时迟,那时快,左手倏举,掌心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铁筒,奇快无比,朝双龙堡主胸前送去!
  毕玉麟瞧她举起五殃针筒,不由心头大惊,他固自己还要向双龙堡主问间父亲下落,这就叫道:
  “珠儿不可……”
  他话才说到一半,只听“嘣”的一声,一大蓬细如牛毛的寒铁飞针,闪烁生光,闪电打进双龙堡主前胸!
  “五殃神针”,号称阴山之宝,乃是无坚不摧的万年寒铁所制,威力之强,亦为江湖上所有暗器最霸道的一种。
  双龙堡主居然不躲不闪,坦然直受!
  不!只见他身子一抖,一大蓬七十二支“五殃针”悉数堕落地上!双龙堡主雕目一抬,嘿然冷笑道:
  “小女娃,‘五殃神针’岂能伤得老夫?”
  珠儿平日把“五殃神针”当作护身至宝,此时明明看到一大蓬飞针悉数打中双龙堡主前胸,但被他轻轻一抖,悉数震落,一时只当他护身功夫厉害,不禁惊骇得朝后连退了两步!只听一个冷峭尖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珠儿不必害怕,阴山‘五殃神针’,无坚不穿,这老贼身上穿着的,可能是你们段家的‘紫鲛衫’!”
  大家抬目瞧去,只见又有一行人,从大门口笔直走了进来!
  当前一个,是头梳宫髻,身穿淡青衣裙的女子,一张艳光照人的粉脸,隐隐透着一股寒气!在场之人,全都认识,她,正是名列“三山”的阴山散花仙子殷如玉!紧随在殷仙子身后的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容色娇丽的少女,那是弃邪归正,从黄钟别府逃出来的吟香,她如今已拜在殷仙子门下,是以随侍师傅而来。
  殷仙子师徒身后,还跟着四人,那是“武威世家”的段大娘、段三姑和段成德、段成业。
  珠儿瞧到师傅和娘同来,心中大喜,急忙迎了过去接连叫道:
  “师傅,娘,啊!三姑、四叔、五叔都来了!”
  茅山毒指朝殷仙子稽首道:
  “仙子果然是信人,如期赶到!
  散花仙子殷如玉冷冷一笑,道:
  “伏道长是否还怀疑淬毒‘散花针’出自阴山派之手?”
  茅山毒指哈哈大笑道:
  “山人要是怀疑仙子,也不会奉邀仙子到北山来了。”
  那段三姑手上握着一支沉重铁拐,三脚两步,跨到双龙堡主面前,脸上隐泛怒容,厉声道:“你身上穿的,果然是咱们段家的‘紫鲛衫’?那么咱们二哥呢?是不是被你害了?”
  她口中的二哥,当然是指霹雳剑客段成弼。
  毕玉麟听得恍然大悟,自己父亲当年和大师伯相约比剑,一去不返,十三年来,两人同时失踪。
  如果大师伯身上的“紫鲛衫”真在双龙堡主手,那么就证明大师伯霹雳剑客和自己父亲同是被双龙堡主劫持无疑。
  想到这里,两道眼神,紧盯着双龙堡主,心头感到无比激动。
  双龙堡主目中神色,微微一变,并不直接回答,只是朝段大娘抱抱拳道:
  “老夫和你们段家庄,并无过节可言,四位且请到堡中后院奉茶,待老夫把此间料理完了,再作详谈如何?”
  他这一抱拳,无意之间,露出右手,拇指宛如刀削,只剩下了四个指头。
  段大娘瞧得心头猛然一震,因为二叔段成弼,幼时练武,不慎被刀削落大拇指,以致右手无法使剑,后来拜在括苍异叟宗皓门下就是左手使剑,反使“括苍剑法”,使人无法防范,赢得霹雳剑客美号。
  段大娘再证以殷仙子之言,“五殃神针”无坚不穿,只有身穿“紫鲛衫”的人,可以无损。
  那么眼前这为害武林的大魔头双龙堡主,难道就是自己的二叔?想到这里,不禁心头一阵颤抖,冲口问道:
  “你……你就是二……叔?”
  要知那时候的人,伦常观念,看得极重,家庭中有“长嫂为母”之言,双龙堡主九爪神龙阎伯修虽是野心极大,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被段大娘这么一同,一时不禁全身一震,眼中金光,忽然收敛,立时拱手道:
  “大嫂既知小弟身份,就快请到后堂稍坐。”
  段三姑睁大眼睛,惊喜的道:
  “你真是二哥?”双龙堡主不再回答,猛地身子丁转,伸手又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脸罩,双目金大光炽,朝四周回顾一圈,纵声大笑道:
  “武林之中,诸位几时听见过有九爪神龙阎伯修其人:但霹雳剑客段成弼,诸位想必还并不陌生?哈哈,老夫何人,你们该明白了吧?”
  这一变化,不仅与会群豪,全都大感到意外,谁也没想到双龙堡主,会是失踪多年的霹雳剑客段成弼!
  就是连身为双龙堡副堡主的独眼乌龙佟天禄,也丝毫不知底蕴,站在边上,眼怔怔瞧着堡主一变再变,感到目瞪口呆!
  段成弼鹰鼻隼眼,双颧瘦削,两道眼神,金光如电,脸上似笑非笑,生相极是阴沉!
  毕玉麟眼看双龙堡主阎伯修,就是自己大师伯段成弼,只觉得背脊骨一阵发麻,急急问道:“你既是我大师伯,那么家父呢?”
  他说话之时,心头激动,连声音都有点颤抖!
  段成弼目光阴沉,口中故意意味深长地咭咭两声怪笑,阴恻恻说道:
  “不错,你父就在堡中!”
  毕玉麟听说父亲果在堡中,心神稍定,剑眉扬动,切齿怒道:
  “你不念同门之谊,果然把家父囚禁双龙堡,此刻把家父放出来,万事甘休。”
  段成弼阴笑道:
  “小娃儿,老夫就是瞧在同门份上,才优待了他十二年……”他说到这里,突然住口!
  毕玉麟听他言有未尽,而且底下的话,大有十二年之后,就不再优待之意,心中又急又怒,一手摸着屠龙剑柄喝道:
  “后来呢?”
  段成弼冷冷的道:
  “后来你已亲眼目睹,他自震银针而死……”
  毕玉麟只觉头上“轰”的一声!天哪,原来那位传自己天门派道统,又不肯承认自己是他徒儿的老人,就是自己父亲!
  他回想当日情形,自己父亲所以不肯明说,敢情是怕双龙堡主对自己下手,因此教了自己一套言语,把双龙堡主引上朝真洞,也明知双龙堡主取到那册假的“洞元记内篇”,就会把自己推入石室,就让自己在里面修习武功,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木然站着,心头悲愤已极,眼中忍不住热泪满眶,沿颊而下,蓦地剑眉一竖,大喝一声,道:
  “恶贼,你害死我父亲,我和你拼了!”
  “铮”屠龙剑寒光吞吐,掣电出鞘!段成弼身形不动,冷哼道:
  “站住,尔父自震银针而死,与老夫何干,老夫厚殓隆葬,也对得起他了,死者已矣,难道你忘了尔母亲也在双龙堡么?”毕玉麟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竖握屠龙剑,尽管心头激动,但果然被他一语慑住,蓦地,有人娇喝一声道:
  “毕大哥,由我来对付老贼”你快去救伯母!”喝声未落,“铮”的一声,从右边席上,飞起一条娇小青影,匹练如虹,凌空飞落,喝道:
  “老贼,血债血还,你拿命来吧!”
  刷刷刷,一片剑光,闪电朝段成弼刺到!
  段成弼没想到这青衣少女,就是坐在丐帮铁拐婆婆身边,方才自己瞧她服药丸之人,她居然真会解去“阎王藤毒”,心头一凛,赶紧双袖一挥,身子向后退出半步,一面阴声笑道:
  “小丫头,你是擒龙手公孙忌的女儿?”
  原来这青衣少女正是公孙燕,她手腕连洒,一柄银光灿烂的长剑,云腾霞蔚,变幻莫恻。
  段成弼几乎被她剑势所逼,一连后退了两步,心中大感骇异,大喝一声道:
  “丫头找死!”
  双臂一抖,左臂突然色转青紫,右臂却灰白如粉,伸屈之间,罡风电漩,朝公孙燕剑光中投去!
  毕玉麟瞧得大骇,急忙叫道:
  “公孙妹子小心,这是‘双龙玄功’!”
  喝声未落,只见又有两条娇小人影,朝段成弼扑到!
  那是婉儿,玲儿两人,婉儿叫道:
  “不要紧,我们不怕他双龙玄功,毕大哥,你快去吧!”
  毕玉麟心急母亲安危,闻言就朝后院走去!珠儿跟着过去,道:
  “毕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公孙燕展开紫府门绝学“紫云剑法”,漫天剑花,流动如云,”加上婉儿,玲儿两柄短剑,同时发动,声势更是惊人,三条人影,一片剑云,把段成弼围在中间,不透一丝空隙!
  散花仙子瞧着这三个小女孩的剑法,神奇无比,竟是自己从没看过,也不禁大感惊奇回头一瞧,瞥见天毒子公羊锋左手缓缓朝革囊中伸去,心中一动,那还容他出手,屈指轻弹,几楼寒风,无声无息闪电打中他双臂,身形同时飞落,冷笑道:
  “公羊锋,今日是你的死期了吧?”
  天毒子瞎去的双目,已经全大夫换好,此时骤觉双肩一麻,两手登时若废,再看散花仙子杀气腾腾的飞近,心知要糟,正待向后跃迟,那知腿弯上又是一麻,身子不由己的往地上倒去!
  散花仙子回头吩咐道:
  “吟香,你去搜搜看,淬毒散花针,可是他仿制的?”
  吟香答应一声,俯下身去,从他革囊中,取出一大把淬毒飞针,连忙送到师傅面前道:“师傅,果然是这老贼假冒的。”
  “殷仙子接过一瞧,冷哼道:
  “公羊锋,你还有何说?”
  纤手一挥,一大蓬淬毒飞针,悉数打入公羊锋前胸,这位擅于用毒的天毒子,终于无声无息的死在他自己练制的毒针之下。
  茅山毒指一见殷仙子业已出手,也裂嘴大笑一声,朝独眼乌龙佟天禄逼去,口中喝道:
  “姓佟的,你身为双龙堡副堡主,对茅山通天观门下,全遭毒手,你也该分担点吧?”
  佟天禄眼看以堡主的武功,居然被三个女孩子的剑光层层圈住,丝毫占不到便宜,心头方感惊奇”天毒子公羊锋又无声无息地丧在殷仙子手下,茅山毒指又朝自己逼来,当下不待对方出手,双掌骤发,朝茅山毒指撞去。
  “哈哈!”
  茅山毒指大笑声中,身形一偏,双手扬处,十道尖风,宛如十柄利剑,锐啸划空,飞射而出!
  佟天禄慑于对方“毒指”之名,不敢硬接,右手斜拍一掌,身子同时向斜横移。
  要知这座敞厅,虽然宽阔,但两旁摆许多席位,并未撤去,中间又有公孙燕等三人,围着段成弼激战!
  他这一移动,恰好闪近右侧一张席位,身子还没站稳,突见身前不远霍地站起一个身穿大红绣金裙袄,头上满戴珠翠的妇人,扬手打出一团粉红烟雾。
  九花夫人服下“阎王藤毒”,武功虽失,但她的迷魂药粉,依然十分霸道,佟天禄要待躲闪,已是不及,眼前一昏,茅山毒指的十道指风,已打上后心,口中惨叫一声,扑地倒下。
  段成弼自负武功绝世,没想到会被三个小女娃儿困住,前后左右,尽是一片云腾雾蔚的耀眼剑光,心头不禁大怒,厉笑一声,双手开阖之间,震退婉儿,玲儿,身子突然凌空跃起,一招“神龙出岫”,双爪挥舞,朝公孙燕当头击落!
  这一招声势之猛,整座敞厅,全都感到风声飒然!
  但就在此时,他突觉四肢一麻,同时“脊心穴”上,也好像被人点了一下,真气骤泄,一个高大身子,“砰”的一声,跌落地上。
  只见他才一跌到地上,又猛地一跃而起,须发戟张,双目尽赤,厉声喝道:“什么人暗算老夫?”
  茅山毒指咭咭笑道:“阴山四针,茅山一指!”
  段成弼大吼一声:“老夫……哇!”
  张口喷出一口黑血,身子不禁晃了一晃,公孙燕一见有隙可乘,那肯放过,娇喝一声:“恶贼看剑!”银虹电闪,段成弼一颗人头,应手落地,公孙燕仰天哭道:
  “爹,不孝女儿,今天总算手刃大仇了!”恰在此时,毕玉麟、珠儿同时从屏后走出,毕母宗氏也由苏令娇挽扶着缓缓出来,一眼瞧到段成弼倒卧血泊之中,不禁黯然道:
  “大师兄,你这是何苦?”
  公孙燕收起宝剑,试试泪,迎了过去,叫了声“伯母”。
  毕玉麟忙道:“娘,她就是孩儿结义妹子公孙燕,去年在双龙堡石室,见过爹一面。”
  宗氏连连点头道:“公孙姑娘,老身听玉麟说过,三个月前,他身负重伤,多亏你照顾呢!”
  敞厅上,巨憨伏诛,人心大快,只有投附双龙堡的丐帮长老断眉丐漆如皋,不知何时已悄悄溜走。
  与会群豪,身中“阎王藤毒”,真气消散,武功全失,已和平常人一样,此毒虽然无药可解,但除了失去武功,并无大害。
  这些人中,原有不少是黑道魔头,失去武功,也未尝不是好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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