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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手持相命布招的鹰鼻老者,猝然出手拍向冯真背心,宫仇欲待阻止,已是无及,冯真犹恍然未觉…… “砰!” 冯真身形向前一倾。 宫仇陡然起立,右手闪电般抓出…… 就在宫仇出手的同时,只听一声惨哼,那相命老者踉跄而退,那拍向冯真的手掌,鲜血淋漓,面上全是骇悸之色,口中惊呼道:“你……你……你是……” 语未说完,转身鼠窜而去。 宫仇怔住了,心中的咳异,莫可言宣,这猝然的袭击,眼着冯真势非受伤不可,想不到他不但夷然无损,而那相命老者反而负伤而遁。 冯真并未出手,那老者如何受伤的呢? 那老者口中的你……你……是什么意思?何以惊惶若此? 这不但是邪门,也证实冯真的出身必大有来头。 座中酒客不多,但都被这桩怪事惊愣了,一时低语之声四起。 冯真好整以暇地道:“仇哥哥,喝酒!” 宫仇啜了一口酒,忍不住道:“真弟,怎么回事?” 冯真嘻嘻一笑道:“没有什么,是这老者昨日午间,出言不逊,我训了他一顿,他不服气,在此碰上了,意图报复,如此而已! “他叫什么?” “胡铁嘴,一相命术士!” “他怎么伤的?” “以后再告诉你!” 宫仇憋住一肚子谜团,却不好追问,他知道冯真刁钻古怪,什么门道都想得出来,反正他吃不了亏就是,换了话题值:“真弟,你怎会在这里?” 冯真面色一暗,泫然欲泣地道:“等你!” “等我?” “是呀!” “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但我们是在这附近分手,如果你不忘记我的话,我猜你有一天一定会来,所以两年来我一直在这一带混,皇天不负苦心人,真的又碰上了你!” 寥寥数语,道尽了冯真满腔真挚的友情。 宫仇激动无比地道:“真弟,我值得你这样看重吗?” 冯真一噘嘴道:“当然,世上除了我爹,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 宫仇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真弟,你天真得紧?” “我说的是真心话!” “有点娘娘腔!” 冯真一翻眼道:“你取笑我?” 宫仇双手一拱道:“我给你赔罪!” “不必了,仇哥哥,你对我的来路感到莫测,是吗?” “有这回事!” “可是目前还不想告诉你?” “我也不急于要知道,我们相见以诚,相交以心,这就够了!” “仇哥哥,这两年来,你在哪里?” “你一点也想不到我会遭逢意外?” “有的,但我不敢想!” “我被人出卖了!” “谁?” “假仁偎义的大哥,‘辣手书生徐陵’!” 冯真栗声道:“那怎么会?” “可是事实是如此!” “告诉我经过?” 于是,宫仇把嗓音压得极低,把被“乾坤双煞”再度劫持,误入绝谷,以迄于出谷之后,被“辣手书生”出卖遭擒,到任“金剑盟”近卫长等经过,扼要的说了一遍。 冯真听得目瞪口张,久久才道:“你怎会答应加入‘金剑盟’呢?” “我自有道理,换个地力我再告诉你!” “现在打算怎样?” “我有许多事要做,第一件便是杀那虚情假意的‘辣手书生’!” “我们现在就走?” “好!” 宫仇摸钱会胀,才想起盟主诸葛瑛要首凤陈素珍送给自己的那个小包,掏出来打开一看,不由大是愕然,小包内除了十儿锭金裸子之外,还有十粒龙眼大的明珠,价值在数千金之谱,想及诸葛瑛的用心,深深地感到不安,情与仇毕竟是冰炭不能同炉的啊!心念之中,重又包好,另取出碎银付了账。 出得店门,小二已牵马侍候。 宫仇道:“真弟,我们同乘一骑如何?” 冯真用手指朝鼻尖一比道:“你看成吗?贵介公子与小叫化共乘一骑,不怕人笑掉了牙。” “管他呢!” “这样好了,我充当你的小厮,跟着跑!” “不成,这马日行千里,你赶不上。” “出镇再说吧!” 出得镇梢,宫仇道:“真弟,我们紧赶一程!” 话声中,一把捉住冯真手臂,跃上马背,一抖缰,如腾云驾雾般的朝官道奔去,在马上,宫仇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以及诸般奇遇。 冯真随着宫仇的叙述,一会儿悲,一会儿喜,最后豪气干云地道:“仇哥哥,我帮你报仇,替你追寻下半部‘一元宝箓’的下落……” “谢谢你!” “嗯,你现在是天下第一剑手‘丑剑客’了?” “第一还离得远,‘金剑盟’中剑术比我高明的不在少数!” “但你有一天,必能成为第一的!” “我不想那虚名,只想报仇!” 数个时辰之后,“青衣帮”秘密分舵所在地的山谷,遥遥在望。 宫仇一勒缰绳,下了马背,道:“真弟,你在这里寻个隐秘处等我!” “为什么?” “如你与我一道,势必败露我的身份!” “我有办法!” 冯真飞身离鞍,射入一丛密林之中,不一会,再度出现。 宫仇两眼发直,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这片刻之间,冯真已由一个小叫化形的人,变成了一个俊美如仙的青衣僮子。 “真弟,你……” “怎么样?” “世上第一流的美女,与你相较也会失色!” “你把我比女人?” “因为在男人中,找不出能和你比对的!” “你就比我强!” “愚兄我不及你十分之一!” “别说了,你说怎么样?” “还是不能同道!” “为什么?” “现在我不以真面目显现,如你与我一道,今后行迹仍会败露!” “这……好,我依你,不过,不能鲁莽,我看大哥不是这种人,也许其中另有蹊跷,你必须先问明白!” “好的,再见!” 宫仇迅快的弹身奔去,绕了一个大弯,才戴上面具,重新回头,向谷中奔去…… 甫入谷口,立有两个青衣汉子,现身阻路。 宫仇暗地咬牙,忖道:“青衣帮”算是永绝江湖了。 青衣汉子之一冷喝了一声道:“朋友何力高人?” 宫仇寒飕飕地道:“凭你还不配问!” 两汉子嘿的一声冷笑,仍是那发话的道:“朋友好大的口气,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要你们帮主答话!” “朋友何妨先亮万儿?” “没有这多废话!” “朋友是找碴来的?” “可以这么说!” “那你弄错地方了!” 喝话声中,两汉子一左一右,挥掌劈向了宫仇。 “找死!” 宫仇冷喝一声,双掌一剪一绞。 惨号声中,两汉子飞泻三丈之外,倒地不起。 宫仇举步便朝谷内奔去…… “站住!” 暴喝传处,数条人影迎面疾纵而至,当先的是一上长着酒杯大肉瘤的半百老者,后随七名青衣汉子。 那老者目光朝宫仇一扫,下意识地向后挪步道:“朋友闯谷伤人?” “不错!” “意欲何为?” “找‘辣手书生徐陵’说话!” “要见敝帮主?” “嗯!” “朋友如何称呼?” “阁下在帮中什么身份?” “外堂堂主!” “要你们帮主答话!” “朋友得先报名号!” “如果不呢?” “青衣帮虽说遭逢意外,但仍不容轻侮……” 宫仇哈哈一阵狂笑道:“徐陵卖帮投靠‘金剑盟”,江湖中已没有‘青衣帮’三个字了!” 七人同时神色一变,自称堂主的老者,蹬的退了一步,厉声道:“朋友究竟是谁?” 宫仇缓缓拨出佩剑,一扼腕,现出五朵工整的梅花,然后徐徐归鞘。 那老者登时面目失色,栗呼道:“丑剑客!” 另七名汉子齐齐向后一退,长剑出鞘。 宫仇冷冷地道:“可以通报了!” 那老者撮口发出五声短啸。 片刻工夫,数十条人影蜂涌而至,当先的,正是“青衣帮”帮主“辣手书生徐陵”,人影幌动之中,宫伙登时被围在核心。 昔日的结拜兄弟,而今是生死之敌,此事的变幻,的确使人莫测。 宫仇目中闪射出骇人的杀芒,迫视在“辣手书生”面上。 原先那老者趋近“辣手书生”低低数语,“辣手书生”登时一震。 宫仇强捺满腹杀机,冷冰冰地道:“徐陵,你脸上的十字,是谁划的?” 这句莫测高深的话,使“辣手书生”大感愕然,反问道:“前辈是‘丑剑客’?” “不错!” “驾临敞帮,有何指教?” “敝帮?‘青衣帮’名存实亡,这敝帮两字亏你说得出口!” “辣手书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阴声道:“前辈何妨先说来意?” 宫仇向前逼近了一大步,激愤地道:“徐陵,不顾帮派被灭之仇,不计本身被辱之恨,蔑视道义,出卖盟弟,你给老夫还出公道!” “辣手书生”困惑地盯视着宫仇,半晌说不出话来,“丑剑客”何以会说出这一番话来,是抱不平?还是另有原因? 宫仇栗声催促道:“讲!” “前辈说这些话是何用意?” “正义!” “前辈是打抱不平而来?” “可以这么说!” “那前辈是决心与‘金剑盟’为敌了?” “你说对了!” “可是敝帮家务事似与前辈无关?” ‘徐俊,你承认老夫所说的事实?” “在下毋庸承认,也毋庸否认!” “好,老夫算不虚此行!” “前辈意欲何为?” “杀你这不忠不义的武林败类!” “呛!” “辣手书生”长剑离鞘,面上无丝毫表情,双目闪射阴残之光。 场面在刹那之间骤呈紧张。 宫仇缓缓抽出佩剑,眼中的恨意加浓了,配上那一副冰冷奇丑的面容,的确令人见而股栗。 额生肉瘤的老者,向“辣子书生”打了一躬道:“属下请令?” “辣手书生”将头微点,身形向后一退。 那老者拔出长剑,立即占上“辣手书生”的位置,一招“腾蛟起凤”,疾攻而出,剑至中途,倏化“翠竹迎风”,创芒幻成无数光影,参差错落,上中两盘重穴,全在被攻击之中。 这一手,显示出这老者剑术造诣不凡。 宫仇冷哼一声,“雪梅含苞”封住门户。 “锵!”的一声,金铁交鸣,那老者手中剑几乎被绞脱手,骇然暴退两步。 宫仇志在“辣手书生”,不愿与对方虚耗,身形朝前一欺,施出了半招“投石破井”,惊呼声中,老者手中剑一折为二。 剑势一变,一朵斗大的梅花印向老者当胸。 “辣子书生”狂叫一声:“速退,这是‘寒梅吐蕊!” 身随剑起,闪电扑上…… 但,迟了,叫声半落,惨号已传,老者胸前冒出五股血泉,砰的栽了下去。 四围发出一阵惊呼。 “辣手书生”剑芒已挥洒而至。 宫仇振剑迎击。 一场惊心动魄的剑斗,展了开来。 五丈方圆以内,全被森森剑气笼罩,剑刃破风,发出阵阵刺耳锐啸。 转眼之间,过了三十招,宫仇不由暗地心惊,“辣手书生”的剑术造诣,并不弱于“金剑盟”长老“神风老人”之流,他知道,若不使出全力,将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抢夺下对方。 心念之中,把全身功力贯注剑身,猛攻硬打。 数度青绿,他的内力在武林中已非一般高手所能望其项背。 “辣手书生”招式虽奇诡凌厉,但内力逊色多多。 眨眼间又过了十招,“辣手书生”已被迫得险象环生。 栗喝声中,四围的“青衣帮”弟子,纷纷出手。 宫仇杀机大炽,“投石破井”“寒梅吐蕊”两记杀手同时施展。 惨哼声中,“辣手书生”连中数剑,长剑脱手,身形摇摇欲倒。 无数剑影,从不同方位,罩身袭到…… 宫仇猛然回身,剑芒连网,惨号之声响成一片,那些涌手上来的剑,一个个惊魂出窍,纷纷后退。 场中,只这眨眼工夫,已遗尸二十具之多,死者均前胸现出海花形的五个血洞。 宫仇连看都不看,再度扑向“辣手书生”。 银光一现,宫仇身形一个踉跄,胸前血流如注。 “辣手书生”已在宫仇扑击之际,放出了“金剑盟”独擅的绝技“飞剑”,可能他在重创之后,力道不足,这一剑不足以致宫仇的死命。 宫仇猛咬钢牙,身形一个限跄之后,进扑如故。 一声刺耳的惨号过处,“辣手书生”右臂齐肩而折,跌坐当场。 宫仇剑尖抵正对方胸口,恨声道:“徐陵,你死而无怨吧?” 那些残存的剑手,一个个面如土色,任在当地,没有一个人敢再近前。 蓦地—— 一个惶急的女子声音道:“老前辈,你不能杀他!” 声落,一个白衣丽人,飞泻场中。 来的,正是“辣手书生”的爱人邢玉娇。 邢玉娇当然估不到眼前的“丑剑客”便是曾经要替“辣手书生”索伙而想杀死她的官仇。曾几何时,宫仇反过来要杀“辣手书生”,这真是世事无常了。 宫仇心头微微一震,冷眼一扫对方,明知故问道:“你是谁?” 邢玉桥满面凄惶之色,颤声道:“小女子邢玉娇!”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是……是……朋友!” “老夫已立意要除去这个不仁不义的败类!” 邢玉娇身躯一震,杏目蕴泪,深深地注视了“辣手书生”一眼,怆然道:“老前辈有一定要杀他的理由?” “当然!” “可否容许晚辈对他说几句话?” “可以!” 宫仇收剑退了两步,胸前被“飞剑”所伤的创口,仍不断溢出鲜血,前襟已完全被血水浸透,到这时他才想起闭穴止血。 邢上娇一横身,面对“辣手书生”,激动无已地道:“陵哥,我想不到你会投靠‘金剑盟’,但,我仍然要向你解释前此所发生的误会,你相信……” 话至中途,突然顿住,杏目睁得滚圆,逼射在“辣手书生”面上,略不稍瞬。 “辣手书生”上半身血污狼藉,伤势相当不轻,但面孔却无丝毫表情,只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诡奇的怪异光彩,嘴唇噏动了一阵,才哑声道:“娇妹,我明白了!” 邢玉娇粉服骤变,栗声道:“你不是徐陵!” “辣手书生”目现惊悸之色,摇摇幌幌地立起身来。 宫仇也是怦然心惊,不知邢玉娇在弄什么玄虚。 “辣手书生”踉跄退了两步,颤抖着声音道:“娇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邢玉娇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你的陵哥!” “住口,你不是!” “辣手书生”音调立转阴沉,道:“邢玉娇,难道你要背叛‘金剑盟’?” “怎样?” “你知道后果?” 邢玉娇身形簌簌而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宫仇冷冰冰地道:“邢姑娘,你的话说完了。” 邢玉桥一转身道:“老前辈,他不是‘辣手书生’本人,他戴着面具……” 三点银芒,从一侧电闪射向邢玉娇。 “鼠辈敢尔!” 栗喝声中,一蓬梅花漫卷而出,绞落了三栖飞剑,接着是数声惨号,五个黑衣汉子,倒卧血泊之中。 宫仇以迅雷骏电的手法,毁了靠近“辣手书生”的五名弟子,以飞剑碎袭的也在其中,身形圈回“辣手书生”身前,伸手便抓…… 惊呼声中,对方面具应手而落。 邢玉娇尖声叫道:“马必武!” 宫仇登时五内皆裂,他已意识到是什么回事。 这易容为“辣手书生徐陵”的,赫然是“金剑盟”上届近卫长,新授“黄旗坛主”的马必武。 马必武真面目被揭穿,立时面呈死灰。当然,他做梦也估不到“丑剑客”就是接替他近卫长之职的宫仇。 宫仇厉声吼道:“马必武,‘辣手书生’现在何处?” “黄旗坛主马必武”目中又现诡谲之色,阴阴地道:“前辈志在诛杀‘辣手书生’?” 宫仇心念一转,随机应变道:“不错,他人在何处?” 马必武阴森森地一笑道:“不劳前辈动手了!” “怎么样?” “青衣帮自帮主以下,均已安眠地下!” 邢玉娇悲呼一声:“纳命来!” 娇躯一弹,扑向马必武。 “慢着!” 宫仇单掌一挥,把邢玉桥硬生生地迫退八尺之外,以栗人的声调道:“马必武,你说的是真话?” “不假!” “金剑盟赶尽杀绝,手段够残酷?” 马必武一听话风不对,面色随之骤变。 宫仇回顾邢玉娇道:“邢姑娘,现在谷中的这批‘金剑盟’余孽,将要为徐陵和他的手下殉葬,马必武交给你了!” 邢玉桥泪流满百,怔得一怔,再度扑出…… 那些假冒“青衣帮”弟子的“金剑盟”属下,一个个亡魂尽冒,纷纷转身图遁。 宫仇恨毒已深,哪能容人脱逃,弹身截在头里,寒芒暴吐,排空反卷过来,刹那之间,刺耳的惨嗥声响成一片…… 半刻光景,现场已无半个活口。 “黄旗坛主马必武”已被邢玉桥劈成了一堆肉酱。 宫仇展身朝谷内奔去,沿途不见半个人影,谅来已闻风而遁,谷底石屋,已成了一栋死屋,毫无声息。 他进入上次会唔拜兄“辣子书生徐陵”的那斗室之中,面对空床,不由潸然泪下,自己误会拜兄出卖自己,想不到拜兄和手下已遭了“金剑盟”毒手。 事实非常明显,马必武易容改扮“辣手书生”,率众维持分舵,目的在作饵诱杀“青衣帮”散落的帮徒,铲草除根,他记起上次入谷时,曾被劝服什么“宣慰酒”,这手段的确毒辣,“宣慰酒”必含剧毒,所有由外而归的帮徒,在没有见到帮主之面以前,就已毒发身死……。 胸前隐隐作痛,马必武施放的飞剑虽没有使他致命,但伤势相当不轻。 他取出得自“黑心国手”的“归元丹”,吞服了一粒,另一粒嚼碎了涂在创口。 于是—— 他的思念,回到了邢玉娇身上。 邢玉娇计诱拜兄除陵赴约,把他毒伤,“金剑盟”乘机摧毁了“青衣帮”基业,这仇,拜兄已不能报雪,自然而然的落在自己肩头,但看邢玉娇的举止,似乎真的别有隐衷,但,这事件必须澄清,否则拜兄将难安于九泉…… 心念之中,白影一幌,邢玉娇已来到跟前,只见她花容惨淡,目含痛泪,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宫仇心念一转,冷冷地道:“邢姑娘,徐陵与老夫是忘年之交!” 邢玉娇木然道:“哦!平时倒未听他提过!” “他有个拜弟叫宫仇,你听说过吗?” “晚辈曾与他见过面,他目前是‘金剑盟’近卫长!” “宫仇告诉老夫一桩事实,两年前徐陵遭暗算,是你下的手?” 邢玉桥惨然道:“老前辈,这是误会,‘金剑盟’知道小女子与徐陵相恋,假藉我的手,毒害他,事后我……” 宫仇目中杀光一闪,道:“假借你的手?” “是的,小女子当时是在心神失常的状态下!” “为什么?” “小女子被暗中服以‘黑心国手’特制的‘失性丸”,迷失了本性,事后痛不欲生,曾多方打探他的行踪……” 说到这里,已呜咽不能成声。 宫仇也不由为之侧然,冷冷地道:“红花会既已归‘金剑盟’,难道你对马必武和所属的行径毫无所悉?” “毫不知情!我是追踪一个熟识的面孔而来的!” “老夫可以相信你的自白吗?” 邢玉娇惨白的粉靥上露出一丝苦笑,道:“老前辈,人已死了,信与不信都是一样!” 突地—— 宫仇对着床后的壁厨寒声道:“什么人,出来!” 呀然一声,壁厨开启,一个面无人色的壮汉,瑟缩地现身出来。 宫仇喝问道:“你也是‘金剑盟’属下?” “是的!” “还有人呢?” “已绕道出谷!” “辣手书生如何死的?” “被马坛主飞剑所伤,投入绝涧自尽!” 邢玉娇咬牙道:“绝涧,在什么地方?” “屋后穿过树林就是!” 邢玉娇哀呼一声,出室而去。 宫仇目射棱芒,恨声道:“青衣帮一共死了多少帮徙?” 那大汉迟疑了片刻,颤声道:“谷中弟子战死的大约百人,以后陆续返谷,被‘宣慰酒’毒杀的不下五十人,全部弃尸屋后绝洞之中!” “你很坦白,让你死个痛快!” 声落飞指点向大汉死穴,大汉闷哼半声,倒地而亡。 宫仇满怀悲愤,奔向屋后。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是一处断台,深不见底,断台边,痴痴地站着邢玉娇。 宫仇至此,对邢玉娇已完全了解,和缓了声音道:“邢姑娘,死者已矣,可以出谷了!” 邢玉桥凝视绝涧,幽幽的道:“老前辈,晚辈不出谷了!” “为什么?” “我将永伴徐陵于地下!” “什么,你……” “晚辈生趣已失,活下去是痛苦!” 宫仇急道:“邢姑娘,你不能这样?” 邢玉桥头也不回地道:“老前辈,晚辈之志已决,谢老前辈让我手刃仇魁!” 宫仇扯落面具,激动地道:“邢姑娘,你看我是谁?” 邢玉娇幽幽回头,骇然道:“你……你是……” “在下宫仇!” 邢玉桥粉腮一变之后,又回复平静,淡淡地道:“宫少侠,想不到会是你,我心安理得了!” 了字尾音尚荡漾空际,人已涌身向断岩之下纵落。 宫仇大叫一声,弹身疾抓,但迟了,一点白影已消失在黑沉沉的绝涧之中。 他对着绝涧,默默垂泪。 良久,才对着绝涧喃喃祝祷道:“拜兄,邢姑娘,你俩安息吧,如果冥冥之中,另有天地,愿你俩英魂互依,宫仇誓以有生之年,要‘金剑盟’付出百倍的代价!” 绝涧幽杳,一个痴魂无声的殒灭了。 宫仇只觉无数的仇,无边的恨,在心中结成了一股浓稠的杀机。 他在亲仇之外,又加上了一笔友仇。 呆立多时,忽地想起在谷外等候的冯真,一声叹息之后,转身奔向谷外。 到了与冯真分手的地方,目光所及,不由心头巨震,俊面变色。 林中,尸体狼藉,不下五十具之多,死者全部七孔溢血,象是被重手法击毙,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冯真和那匹“追风赤兔”,却不见踪影。 难道这些人全都是毁在冯真之手,为什么呢? 冯真又到哪里去了呢? “真弟!” 空林寂寂,没有半丝回声。 他不由急燥起来,以冯真的刁钻机智,当然不可能遭遇意外,但他怎会不告而离呢?这些死者又从何而来呢? 他不安地再度出声呼唤。 “唏聿聿!”一声马嘶,遥遥传来。 他精神一振,循声奔去,百丈之外,那匹“追风赤兔”牢牢地拴在一株树上,正不停的以蹄击地,目光游扫之下,仍不见冯真的影子,内心惶惑不已。 “真弟!” 他运足真气,高叫一声,远远传来山壁的回应,万般无奈之下,他下意识的在林内绕起圈子,希望能发现些端倪。 距马匹约五丈之处,一些破碎的布片,散落在地。 宫仇仔细审视之下,不禁惊魂出窍,那些布片,他一看就认出是冯真穿着的那一套既脏且破的衣服,衣服变成了碎布,人的遭遇还堪设想! 拜兄方死,难道盟弟又遭不幸? 他望着那些散落的布片,手足感到一阵阵的发麻,眼前金星乱迸,内心激动如潮,久久之后,情绪稍见平复,才发现了两点可疑的事实。 第一,追风赤免,可算得上是一匹价值连城的宝马,何以安然留下? 第二,四川不见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 这就令人费解了。 但就事论事,冯真可能凶多吉少,当然,也与那数十具积尸有关。 想来想去,始终揣测不出是什么蹊跷。 于是—— 他怀着一颗惶然的心,跨上马背,在林中绕了数里大一个圈子,才扣马奔出山外。 目前,最要紧的他必须先替“穴中人”送达那封信,然后赶奔武昌城外的“怀玉山庄”执行“金剑盟”所赋的使命,他无法抽出时间追究冯真的生死下落。 于是—— 他漏夜驰赴曲州城。 破晓时分,他到了曲州城,在城厢小店中起了一顿早,问明火神庙的地点,策马奔去。 依照“穴中人”所说,他只消把信放在“火神庙”中的供果上,然后摆一个十字作记,就算送到了。 火神庙—— 位置在曲州城北五里的一座土埠之上,四周疏落的点缀着几株枫树,庙宇不大,占地约二十丈,破败荒凉,香火久绝。 宫仇策马直趋庙前,拴好马匹,向庙门走去,看了那荒凉景象,不由皱了皱眉,心忖:“穴中人”如此请托,照他的话做完也就算了。 心念之中,步上芜草丛生的石级…… 蓦地—— 两根竹杖平空伸出,阻住去路。 宫仇陡吃一惊,目光掠处,只见两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左一右,蹲坐门边,因芜草过膝,遮住视线,是以先前没有注意到。 两个乞丐长身起立,翻着白眼,朝宫仇上下打量。 宫伙心念疾转,这“火神庙”既已被乞儿占住,自己如果冒然把“穴中人”交托的东西放进去,岂不立即落入乞儿之手。 “穴中人”困在阵中已十年之久,当然不知道外间人事的变迁,看来这封信是无法照他的话投送了,可是据自己在阵中所闻,限期只有七天,加上自己沿途耽搁,只剩下短短四天,信送不出去,岂不误了“穴中人”的大事? 两丐之一冷冰冰地道:“朋友何方高人?” 宫仇剑屑一皱,反问道:“两位阻路何意?” “朋友到此有何贵干?” “找人!” “找谁?” 宫仇一时无话可答,顺口道:“此庙主人!” 那乞儿嘿的一声冷笑道:“此庙并无主人!” 宫仇转念一想,眼看信是送不成了,何必与对方胡缠,转身便…… 人影一幌,两乞儿已拦在头里。 宫仇心中一动,想不到这两个乞丐竟是武林中人。 那乞儿斜眼瞟着宫仇道:“朋友要走了?” “怎么?” “把话说明再走不迟!” 宫仇不由气往上冲,双目暴出湛然神光,怒声道:“两位什么意思?” 两乞丐被宫仇如冷电也似的目芒,迫得向后退了一步,面露骇然之色,另一个道:“朋友此来必非无因?” “在下说过找人!” “真神之前用不着烧假香,朋友交代明白再走!” “如果不呢?” “那就不由得朋友了!” 宫仇登对火高千丈,寒声道:“凭你们这两块料?” 两乞丐齐齐怒哼一声,竹杖疾点而出,指处竟是要害重穴。 宫仇怒喝一声:“找死!” 双掌一挥,两股排山劲气,分朝两乞丐罩身卷去。 两乞丐各发一声闷哼,撒手抛杖,飞泻三丈之外。 喧嚷声中,数十条人影从庙内疾奔而出,赫然全是老少不等的乞丐,宫仇顿悟,自己闯到了丐帮舵坛重地,当下一个倒纵,飘退两丈。 众乞儿已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其中三个中年乞丐,己欺身入场…… 蓦在此刻——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传来:“退下!” 三个欺人场中的中年丐者,立即抽身后退,人潮一分,庙门石阶上现出一个高大狞猛的白发老丐,闪着一只独眼,朝宫仇一瞟,道:“小友,那匹马儿是你的?” “不错!” “小友如何称呼?” “在下宫仇!” 白发老丐独眼连眨,哈哈一阵狂笑道:“原来是宫近卫长,本座失迎了!” 此语一出,所有在场的丐门弟子,齐齐面上变色。 宫仇却是震惊不已,这独跟老丐怎能一语道出自己的秘密身份?对方自称本座,该来是丐帮掌门了,当下一抱拳道,“不敢,阁下是……” 独眼老丐又是一声宏笑,道:“本座中支分帮掌舵乐天民!” “乐帮主,在下失敬了!” “好说,宫近卫长此来是……” “这……” 宫仇一时无以为应。 帮主乐天民一摆手,直:“请进!” 宫仇知道这庙必是丐帮中支分帮总舵无疑,自己此行落空,根本没有履足别人总船重地的必要,心念转处,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在下尚有要事待办!” 乐天民微感一怔,随即目注在场弟子道:“回避!” 所有丐帮弟子,纷纷转身进入庙中。 宫仇大惑不解,不知对方此举何意? 乐天民神色一肃,道:“宫近卫氏是奉命而来?” 宫仇更加茫然,怔怔地道:“奉命?” “难道不是?” “在下是到这里找一个人!” “找人,谁?” “此庙主人!” “本座就是,是否盟主授令之时没有说清楚!” 宫仇心中不由巨震,听话因莫非堂堂丐帮也加盟“金剑盟”不成,这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心虽震惊,表面冷漠如故,淡淡地道:“不,在下是办一件私事,想不到误闯贵舵,失礼之至!” 乐天民沉吟了半晌,道:“宫近卫长问妨说出要找的人是谁,本座或可效力!” 所谓找人,是他信口说的,目的是为“穴中人”送那封写在布上的信。 “穴中人”难道不知道“火神庙”是丐帮舵坛重地,不然他为什么要自己送这片布条时还要摆记号?可惜不曾问明收取的人是谁。 灵机一动,反问道:“贵帮在此设舵多久了?” “五年!” “五年?” “不错!” “五年之前,这庙的主人是谁?” “这是一座废庙,已十余年没有香火,以前也不过是敝帮弟子藉以栖身之所!” “哦!” “近卫长找的是谁?” “是一位武林前辈托在下顺道拜访他的一位老友,只说见面便知,到底是谁,在下也无从知晓!” 乐天民独目一转,道:“近卫长受何人之托?” 宫仇暗忖,如果“穴中人”意中的收信人是乐天民,或是丐门中任何人的话,只要提及“穴中人”,对方必有反应,随道:“穴中人!” 乐天民目中现出迷惘之色,道:“穴中人!” “是的!” “江湖中似乎不曾听过这一号人物?” “也许是位隐者!” “也或许是一个信口胡诌的名号,哦!本座失言了,近卫长与所谓‘穴中人’是素识还是……” “偶然相遇,在下对他可说非常陌生!” “这事本座没有置啄的余地了!” 宫仇歉然一笑道:“打扰,在下告辞!” 乐天民情意殷殷地道:“近卫长不赏光委留稍憩?” 官价抱拳道:“在下身负盟主使命,恕无法久留!” “如此情便!” “失礼之处请海涵?” “好说,彼此一家人,近卫长忒谦了!” 宫仇离开“火神庙”,快马加鞭,取道武昌,在附近镇市,重新买了一袭青衫。 一路之上,他显得十分奥丧,“穴中人”叮咛自己希望在三天内替他办到这件事,想不到此行竟然扑空,“穴中人”曾提及如果能寻到“丑剑客”,这信可以不送,看来“丑剑客”必与此事有关,或者是能为“穴中人”助力。 自己正是“丑剑客”的替身,但却对“穴中人”无能力力。 一方面自己对“九宫迷神阵”完全外行,另一方面“穴中人”与“丑剑客”又是素识,如果自己出头,势非被拆穿一真面目不可。 阵主人“九心狐阎芸香”是自己血海仇人之一,但以目前功力,还谈不上向对方索价,母亲遗书要自己谋而后动,自不能鲁莽从事…… 想到功力,他不禁唉叹出声,他自己承受了“白尸”临死时输以全部残余内力,又修习了“一元宝箓”上半部八成功候,照理应是难逢对手的了,想不到与“九心狐”一较之下,竟然差了一大段,“穴中人”的话不错,内元虽深厚,但却不能发而为用,这只有寄望于下半部“一元宝箓”了。 但下半部“一元宝箓”究竟落入了何人之手呢? 十八年来,得到的人必已竟全功,如是仇家,自己此生减别谈报仇了。 由此—— 他联想到杀父之仇,屠庄之恨! 母亲被奸杀的惨象,又一次重映脑海…… 奸杀母亲的凶手是谁? 他忘其所以地厉呼了一声:“杀!” 蓦地此刻—— 身后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小子,大白日你要杀谁?” 宫仇暗吃一惊,猛勒坐骑,回顾之下,却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难道大白日之下,会有鬼魂出现不成? “阁下何方高人?” “高人?小子,你是不是叫宫仇?” 声音近在咫尺,似乎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宫仇迅快的转头四扫,依然一无所见,这里四面空旷,连足以隐蔽一个人的地方都没有,可是声音明明就在自己身边。 他不由毛发俱竖,沁出一身冷汗。 “说,你是不是叫宫仇的那小子?” 声音明明发自身边,一点不错。 宫他惊魂出窍,心想,这匹“追风赤免”,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其快如风,如果催马疾驰,对方不追便罢,否则必会现形。 心名之中,一抖缰,脚尖猛叩马腹,那马一声急嘶,箭也似的向前冲去,奔行了百丈左右,蓦地回首望去,后路空荡荡地不见半条人影。 方自松了一口气,那声音又起:“小子,你再不回答老夫,连马活劈了你!” 宫仇心胆皆落,一种莫名的恐怖,紧紧地抓住了他。 除了鬼怪,决不会闻声而不见人,似这奔行的速度,也不可能如影附形的迫上,但,对方自称老夫?…… “说话?” 坐骑疾驰如故,那声音有如冤魂相附。 宫仇硬起头皮道:“在下正是!” “如此听着!” “阁下是人还是……”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股栗,下面一个“鬼”字他说不出来,牙齿在捉对儿打战。 “小子,此间根本没有鬼,你别胡说八道!” “如此说,阁下是人?” “嗯!” “何不现身?” “用不着!” “尊号如何称呼?” “这你不必问了!” 宫仇倒抽了一口凉气,坐骑在没有催动之下,慢慢缓了下来,他不相信的再度转头向左右后三方一扫,奇怪,仍然无法看见这不知是人是怪的形迹。 那声音似嘲弄般地道:“小子,老夫不现身,你是白费!” 宫仇发出一声苦笑,道:“阁下居心何为?” “你听着,老夫把她交给你了!” 宫仇骇然道:“她?是谁?” “就是她,没有第二个,少给老夫装蒜!” 宫仇满头雾水,过度的震骇,使他疑幻疑真,汗透重衫,这种怪事,别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她到底是谁?” “老夫唯一的独生爱女,你该明白了?” “在下……不明白!” “听着,从现在起,你不能和任何一个女孩子打交道……” 宫仇心里惊怖,但傲性仍在,抗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老夫说的话你必须遵行,否则……” “怎么样?” “老夫随时随地取你性命!” 宫仇啼笑皆非,对方的话他一点也不懂,但对方的口气,似乎极为庄重,不象是无理取闹。当然,如果对方真的是人的话,这种近于鬼魅幽灵的身手,要取自己性命,的确不费吹灰之力,但,这到底是回什么事呢? “阁下……” “少废话,记牢了,你这辈子只准爱她一个人,不准与任何其他女子接近,这是命令,投有还价的余地,老夫走了!” 宫仇勒马下地,目光迅快的四处扫瞄,毫无迹象可寻。 对方真的离开了。 这象是做梦,但,大白天的不会骑在马上做梦,而且言犹在耳。 他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渍,按住狂跳的心房,想,深深地想…… 这怪物言之凿凿,不会无的放矢,但他的女儿是谁?他又是谁? 于是—— 他从头想自己所认识的女子。 邢玉娇,她是拜兄“辣手书生”的爱人,在闻悉噩耗之后,跳涧殉情了。 黄淑惠,她对自己表示过爱意,但她父亲“黑心国手”没有这等能耐。 诸葛瑛——“金剑盟”主! 想到诸葛瑛,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冷颤。 那美逾天仙的姿容,那超乎常情的关注,似乎已说明了一切,她深深地爱着自己。 他的父亲,被尊为“太上”的神秘人物。 莫非会是他?这大有可能,除此之外,还有谁? 血海仇人,伙人之女,顶头上司,痴情女子! 这不但残酷,而且可怕! 他的心房收缩了,血液似乎已停止了运行,全身起了阵阵痉挛。如果真的是“金剑盟”的太上、诸葛瑛的父亲所为,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一颗心,似乎在向无底的深渊沉落!沉落! 灵魂,也好象是脱离了躯壳! 一时之间,他万念俱灰,脑海中呈现一片幻灭的空虚。 有仇若此,何时才能报得,简直是痴人说梦! 为了仇,他不会爱诸葛瑛,结果是死! 身世万一泄露,结果仍然是死! 他希望这恐怖人物,不是想象中的“金剑盟太上”,然而他是谁呢? 莫非对方错认了人?但对方明明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当然不是误会。 骤然之间,他宛若跌入万丈冰坳。 他也感到孤立,无助,绝望…… 他不期然的想到了冯真,然而冯真生死下落成了谜。 这一刻,他没有思想,象空幻的幽灵似的上了马背,一任马儿缓缓前行。 官道转至江边,车马行人,络绎载途,江面帆墙如林。 武昌城遥遥在望。 他盘算着此行使命,是否还有执行的必要?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直趋马前。 宫伙心神一敛,勒住坐骑,目光转处,这人影赫然是近卫六龙之中的首名侍卫张均,暗忖,“金剑盟”耳目好灵,自己才将抵步,他们已迎了上来。 “首龙张均”打了一躬,道:“近卫长来了!” 宫仇下马,移向官道靠江边的一面,道:“还有人呢?” “在旅邸中待命!” “情况如何?” “首龙张均”抑低了声调道:“怀玉山庄主人贾亮平日深居简出,他的儿子‘小龙神贾一非’是长江十六水寨总舵主,武功不凡……” “此行由本人单独执行上命,你等不必出手!” “是!” “本盟在执行同样命令之时,步骤如何?” “首先传帖通知对方!” 宫仇暗忖,这还不失光明,随道:“你替本人先行传帖,三更拜庄!” “是!” “还有……” 宫仇心念疾转,不知“怀玉山庄”贸亮父子平日索行如何,如果是侠义之辈,自己岂能当这刽子手,必须先设法探查一番,同时,这匹“追风赤兔”,极是惹眼,不啻是自己身份的标志,为了“隐形怪客”之言,自己是否该回转“金剑盟”,必须考虑…… 张均垂手道:“近卫长还有什么指示?” “这匹马交给你,事毕之后,你率五位弟兄先回总盟,我已请准盟主,尚有私事耽搁,这匹马我用不着,顺便带回去吧!” “遵命!” “你可以走了,立即传帖,我三更拜庄!” “是!” “首龙张均”接过缰绳,施礼迳去。 宫仇望着滚滚江流,心乱如麻。 正在此刻—— 耳畔传来一声呼唤:“仇哥哥!” 宫仇闻声一震,只见一艘画舫停在三丈外的江边,船头站着一个青年书生,正向自己招手,他一眼看出那书生正是冯真,心中这一喜非同小可,飞身纵上画舫,激动无比地道:“真弟,想不到会是你,我以为……” 冯真嘻地一笑道:“你以为我死了?” 宫伙这才开始注意到冯真这一改装,恍若临风玉树,想潘安再世,也要逊色三分,不由看呆了。 冯真俊面一热道:“尽看我做什么?” “真弟,你太美了!” “废话!”说着,转向船尾的稍公道:“船老大,开向僻静点的地方!” 梢公立了一声,竹篙撑岸,荡向江心…… 宫仇迫不及待地道:“真弟,那日谷外怎么回事?” 冯真笑容一致道:“我正在等你,想不到会碰上我爹爹!” “哦,怎么样?” “他见我那身打扮,气得半死,逼着我把衣服撕碎,随他回去……” “那你……” “半路上我又溜了!” “为什么?” 冯真眼圈一红道:“如果回家,我可能看不到你了,找爹会关牢我!” “你这一溜,伯父岂不……” “不要紧,过些时我回去看他!” “林中的那些尸体又是什么回事?” “他们跟我动手抢马,我爹杀的!” “哦!” “仇哥哥,我这装束好吗?” “好极了,愚兄自愧不如!” “毋须你夸奖,我不如你,你怎会到武昌来?” “办事!” “办什么事?” “盟中的公事!” “这可巧,不然我碰不上你!” “真弟,我遇到一件怪事!” “怪事,说出来听听看?” 宫仇余悸犹存地把途遇“隐形怪客”的经过说了一遍。 冯真听得脸色倏忽数变。 宫仇说完之后,道:“真弟,你见闻广博,知道这‘隐形怪客’是什么样的人物?” 冯真低头沉思了片刻,不自然地一笑道:“江湖中奇人异士多的是,我想不出来!” “可是他硬栽我与他女儿相恋,我岂非匪夷所思?” “你想想看,你的爱人中……” 宫仇急道:“我没有爱人!” “真的一个也没有?” “没有!” “那好极了!” 宫他一愣道:“什么好极了?” 冯真笑嘻嘻地道:“既然没有爱人,你还担忧则甚!” 宫仇心里有数,可是不便把盟主诸葛瑛这一档子事说出来,只好闷声不响。 这时船到江心,长天远波,浩浩而来,点缀着疏落的帆影,使人有入在画图中的感觉,江风拂面,胸襟为之一畅。 冯真忽地唱起歌来: “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湖山留顾,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 唱到后来,声调渐转凄切,眼中隐有泪光。 这是一闭“水龙吟”,他唱了上半阙,便即停住。 宫仇正待出声…… 突地一阵苍凉的歌声随风飘来,曲调和冯真所唱的完全一样,正是这首“水龙吟”的下半阙:“回首妖气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 冯真凝眸烟波浩渺之处,呆呆地出了神。 宫仇循声极目望去,只见一叶扁舟,飘摇而至,船头上一个箬笠蓑衣的渔翁持竿而坐,歌声正发自那老渔翁之口,转头瞥见冯真出神之状,不由奇道:“真弟,怎么样?” 冯真道:“这是我爹平时最爱唱的曲子,想不到一个江上渔翁也会唱?” “这有什么出奇?” “他这歌声激昂排荡,十分悲凉……” 话声中,那小舟已靠了过来。 那渔人道:“江上喜逢佳客,请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宫仇听对方谈吐风雅,心知必是隐士一流…… 心念末已,冯真已开口答道:“只怕打扰长者。” 那渔人笑道:“嘉宾难过,江中邂逅,更足畅人胸怀,快请过来!” 船浆一扳,两船已靠在一起。 冯真一拉宫仇,跨上小舟,嘱那画舫自去。 宫仇心中老大不愿意,但也无可如何。 两人作揖见礼,那渔翁坐着还礼,道:“老夫腿上有病,不能起立,两位小哥恕罪!” “好说!老丈不必过谦!” 宫仇打量那渔翁年约五十左右,脸容枯瘦,似乎身患重病,身材极高,坐着几乎与自己站着一般高。 “两位贵姓?” “在下宫仇!” “在下冯真!一时兴起,在江中放肆高歌,有扰长者清兴!” “好说,老夫贱号‘长江废人’!” 一个小童,搬出菜肴,渔人酌酒劝客。 对饮三杯之后,那渔人谈锋极健,说古论今,三坟五典,诗词歌赋,无所不谈。 宫仇心中有事,只喝闷酒。 冯真倒是意兴盎然,对答如流,与那渔人谈得十分投机。 暮霭苍苍,江上烟雾渐浓。 “长江废人”道:“舍下离此不远,不揣冒昧,请两位去盘桓几日,务请勿却!” 冯真立即答道:“怎好打扰老丈?” 宫仇剑眉一皱,不知冯真安的是什么心理,急道:“真弟,愚兄……” 冯真一挤眼道:“长者相召,却之不恭!” 那渔翁已荡浆朝江边划去,舟行如矢,顾盼之间,已到江岸,“长江废人”用手朝前面柳荫深处道:“舍下就在前面!” 宫仇心念一转,道:“在下还有几位朋友在旅邸中相候,容在下暂时告退去知会一声!” “长江废人”哈哈一笑道:“小哥务必要来!” 冯真只好起身道:“小可与宫兄少时再趋府奉谒!” “老夫立等!” “不敢!” 宫仇与冯真离舟上岸,走了一段路,宫仇惑然道:“真弟,你真的要去?” “为什么不?” “彼此素昧生平,恐怕……” “我想知道他的来路,那歌声使我起疑!” “可是我今夜有事要办!” “什么事?” “金剑盟的公事!” “我们去稍坐一会便告辞,如何?” 宫仇暗忖,到“怀玉山庄”预定是三更天,此刻时辰尚早,冯真一团高兴,别拂了他的兴致,颔首道:“好吧!” 他心中对冯真更加莫测高深了,他武功高,阅历足,江湖下三流玩意全会,却又满腹文章,究竟是什么出身呢?他既不肯说,自己也不好追问。 两人弯了一个圈子,取道向树林走去。 将近村林,只见楼阁经连,宛然是一所大庄院,过了一道水桥,来到庄前,两人对望了一眼,似乎都有同一感想,这“长江废人”居所气魄竟是如此之大。 来到门口,宫仇一眼瞥见门上匾额,不由心头巨震,赫然是: “怀玉山庄”四个字。 不问可知,那“长江废人”定最庄主贾亮无疑了。 难道对方已侦知自己来路,故意布下圈套? 冯真见宫仇神色有异,讶然道:“怎样?” “你看!” “怀玉山庄,哦!长江水路十八寨总舵主的居所,这也没有什么呀?” 宫仇忖道,既来之,则安之,见机行事吧! 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领了四个仆人,迎出门来,道:“家父命在下候近多时,请进!” 宫伙见这少年面目与“长江废人”依稀相似,伟岸壮健,拱手道:“不敢当,兄台大号?” 那少年谦虚地道:“贱号贾一非?” “哦,贾舵主,失敬!” “不敢当,请!” 过了三重庭院,来在后厅,厅中已传出“长江废人”的声音道:“快请进!快请进!” 宫仇与冯真缓步进厅,厅中,陈设华美,“长江废人”坐在一张躺椅之上。 两人拱手一揖。 “长江废人”此刻已换过了一身儒生服式,笑吟吟地道:“请坐,恕老夫腿脚不便,不能起立相迎!” “不敢!” “不敢!” 两人在一侧坐了,小僮献上香茗,“小龙神贾一非”悄然退出。 冯真与“长江废人”又谈了些诗文。 “长江废人”突地一敛笑容道:“本拟邀请两位小哥盘桓几日,不巧敞庄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实在……实在是愧对良友,如果事情平安而过,将来……尚有重见之日!” 宫仇心中自是了然,他已毋须打听,已看出贾亮父子是善良之辈,那自己今晚的行动是进行还是不进行呢? 冯真口快,大声道:“贾老丈,小可二人与老丈萍水相逢,辱蒙宠召,十分心感,不知贵庄将发生什么大事,能否又告,小可粗学拳脚,也许能……” “长江废人”极不自然地一笑道:“两位犯不着淌这浑水,老夫今日算最失言了!” 宫仇忍不住开口道:“老丈忠厚传家,也许吉人天相?” “难了!” 突地—— “小神龙贾一非”闪进厅中,一副欲言又止之状。 “长江废人”沉声道:“什么事?” “金剑盟派人传帖,今晚三更拜庄!” “拿来我看!” 贾一非双手呈上一张血红的帖子。 冯真奇怪地瞥了宫仇一眼。 宫仇心中却是骇异不已,起初,他以为“长江废人”所说的事,必是指“金剑盟”传帖而言,现在看来,自己判断错了,帖子分明此刻才送到。 只听“长江废人”长叹一声道:“这是祸不单行了!”接着愤然道:“非儿,撤退庄中所有弟子人等,你也离开,由为父的一人应付,为父的年逾半百,死不为夭!” “小龙神贾一非”激动地道:“爹爹,孩儿已飞羽传令十八寨寨主……” “原令追回!” “爹爹……” “如果你不想十八寨毁于一旦,听为父的话去做!” “孩儿宁死也不愿意背父弃庄……” “长江废人”双目一瞪,厉声道:“不听父命就是不孝!” “小龙神贾一非”目中滚泪,咬紧牙关道:“回避的应是您老人家!” “胡说,你要为父的眼看着贾门绝后不成?” “长江废人”竟然激动得浑身簌簌而抖。 贾一非双膝一曲,声泪俱下,道:“爹爹,您……” “长江废人”一挥手道:“你身为十八塞总舵主,该有些丈夫气概,速去安排,并带二百两金子来,替为父的送两位小哥上路!” 贾一非似乎还有话说,目光一瞟宫仇和冯真,悄然起立退了出去。 宫仇试探着问道:“老丈与‘金剑盟’结怨?” “不错,该盟目空四海,不久前劣子所属三位舵主被迫令解剑,因而发生冲突,对方五死三伤,我方也牺牲了十人……” “因此该盟传帖报复?” “这一点老夫并未放在眼下,担忧的是……” “是什么?” “长江废人”一声苦笑道:“两位最好置身事外,度过今夜,老夫不死,当与两位谋百日之醉!” 宫仇道:“老丈既知有厉害对头要来寻仇,何不避上一避,常言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长江废人”叹了口气道:“今日来的两个对头,害得老夫好苦,我半身不遂,就是拜受这两人之赐,二十年来,我因行动不便,未能去寻他们算帐,今日是天赐良机!” 冯真似未注意两人的对话,出神的望着厅壁上一幅工笔人物画,这时突地道:“贾老丈,这幅画是出自名家手笔?” 宫仇一愕,暗忖,真弟确实怪得可以,此时此刻,还谈什么字画,顺眼望去,画中是一个中年书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伫立,手按剑柄,仰天长叹,神情十分落寞,活画出一个壮志难酬的英侠之士面目。 “长江废人”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道:“老夫拙笔,是模仿一个人的画!” 冯真“啊!”了一声,面色微变,道:“何以不题词?” “小哥有意替老夫一挥妙笔否?” “这……恐怕有污尊目,糟蹋了画!” 宫仇大是气闷,听口气冯真竟是答应了。 “长江废人”回头呼唤道:“研墨侍候!” 一个小童应声捧出笔砚,磨起墨来。 “本朝书法,苏蔡米黄并称,冯小哥最爱哪一家?” “徐鸦之笔,谈不上!” “令尊必是名宿大儒?” “家父在乡村设帐,只是个白衣士子!” “小哥文武双全……” “老丈夸赞了!” 谈话间,墨已研好,冯真毫不客气地命小童捧砚,站上椅子,挥毫疾书: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朦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路。欲将心事付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旁注:录岳鹏举小重山词以应。 下署:后学冯真涂鸦。 “长江废人”面色大变,目瞪如铃,好半晌才道:“冯小哥,你……你……你是……” 冯真目芒似电,迫视在“长江废人”面上,沉声道:“老丈,当意否?” “令尊名讳如何称呼?” “家父一向叮嘱小可,在外不许提及他老人家名号!” “这……这……” “贵庄以‘怀玉’为名,玉者,白石也,小可之言当否?” “长江废人”脸上的肌肉起了一阵急遽的抽搐,目中尽是骇异之色。 宫仇看得莫名其妙,却又不便出声询问。 贾一非棒了一个托盘进来,盘中两个牛皮纸封。 “长江废人”一摆手道:“拿下去,不用了。” 宫仇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庄中响起初更的梆声。 宫仇心中急转着念头,据“长江废人”之言,“金剑盟”这次传帖的事,他似乎不放在心上,象是有恃无恐,而所担忧的却是另外两个仇家,看来这两个仇家,一定是极厉害的人物。 眼看三更将到,近卫六龙如果不见自己之面,势必采取行动,后果就难收拾了,同时冯真与“长江废人”之间,似乎有所渊源,这事必须慎重考虑。 如果自己放弃行动,对“金剑盟”而言,这是抗命…… 心念之中,起身道:“老丈,吉人天相,今夜的事定必逢凶化吉,在下尚有要紧事诗办,告辞了!” 冯真一皱眉头,跟着站起身来道:“小可暂时告辞!” 这“暂时”两字,其中大有文章。 “长江废人”坐着拱手道:“恕老夫不送!” “老夫不必拘礼!” “非儿送客!” “小神龙贾一非”似候在厅门之外,闻声出现。 宫仇与冯真在贾一非引寻下,出了“怀玉山庄”,暗影中,但见人影幢幢。 两人出了柳林之外,冯真道:“仇哥哥,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办?” 宫仇略一思索,道:“真弟,你与贾亮是否有所渊源?” “不错!” “什么渊源?” “世交,不过我在进庄之后才知道,怎样?” “愚兄今夜要办的事,便是执行‘金剑盟’上谕……” “那帖子是你命人传的?” “对了!” “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不能当这刽子手!” “那是抗命?” “顾不得许多了!” “目前作何打算?” “设法遗走随行的高手!” “如何遗法?” 宫仇以充满杀机的音调道:“以‘丑剑客”的面目,全部击杀!” 冯真骇然道:“这样做恐怕……” “迟早我要血洗‘金剑盟’,这算什么?” “好吧,你有把握吗?” “当然!” “我们暂时分手,明天早晨在江边会!” “为什么?” “我要‘回怀玉山庄”助贾老丈一臂之力!” 宫仇一咬牙道:“我也去,现在先解决这边的问题,你到前面江滩等我,我把人引出来!” “好!” 宫仇满怀杀念,弹身朝“武昌城”方向奔去,他虽然不知道“近卫六龙”落脚之处,但预料必会碰头,否则凭那匹“追风赤兔”,便是极好的指标。 正行之间,只听一声急唤道:“近卫长!” 宫仇应声止步,一条人影运趋身前,来的,是“近卫六九”之末司马吉。 “六龙司马吉”打了一躬道:“属下等分六路在寻觅近卫长!” 宫仇冷冷地道:“什么事?” “半个时辰之前,接获盟主飞羽传令,此行任务取消!” “为什么?” “不知道!” 宫仇大是愕然,猜不透盟主仍以突然取消任务,但心里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事出意外,方才与冯真计议要毁六近卫的原意,也只好打消,怔了一怔之后,道:“你等立即起程返回总盟,禀告盟主我在十日之内必回!” “遵命!” “六龙司马吉”躬身而退。 宫仇返身奔到江边,冯真已迎了上来,道:“怎么样?” “原来的决定打消!” “为什么?” “总盟传令取消此行任务!” “这却奇怪,‘金剑盟’从不放过仇家?” “我也猜不透其中蹊跷!” “二更将残,我们走吧!” “如何进庄?” “从后面暗地进入!” “不怕被发觉吗?” “你不听贾庄主下令撤离所有庄中人等!……” 两条人影,捷逾鬼魅地向“怀玉山庄”扑去。 工夫不大,已到了庄后,冯真低声嘱咐道:“跟着我,不能乱走!” 两人越墙而入,果然里外都不见有人戒备,偌大一座庄院,除了中间有灯火之外,全部罩在沉沉夜幕之中,静寂得近乎恐怖。 庄墙之内,亭台花榭相连,冯真左穿右插,口里还喃喃地念着:“震一、屯三、五、复七……” 宫仇亦趋的跟着,忍不住低声道:“这是阵势?” “不错!” “你精于此道?” “略通毛皮,不过这阵势比起我家的布置,有如小巫之见大巫!” 宫仇心中一动,照此说来,他的父亲必非等闲人物,他由身世在宫仇的意念中更加莫测高深了,想不透的是冯真何以对身世如此故神其秘? 顾盼间,穿过了两重院落,冯真一抬手,两人如幽灵般地上了屋顶,矮身揉进,隐在屋角的暗影之中。 厅中由内而外,灯火明如白昼,“长江废人”独个儿高踞厅中,面上浮现着一层激越之情。 空气在死寂之中透着阴森。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 在有所等待的人心中,时间似乎拉得极长,极长…… 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声。 突地—— 厅前院地之中,现出了一男一女两条身影,来得无声无息,象是幽灵显现。 宫仇一见两人,全身陡然一震,几乎脱口惊呼。 来的,赫然是两度向他出手,索取“一元宝箓”的“乾坤双煞”。 “乾坤双煞”来此寻仇,的确出人意料之外。 冯真也似乎沉不住气,用肘一触宫仇,附耳道:“今夜的事扎手!” “长江废人”突然发出一阵声震屋瓦的狂笑,道:“西门琛,吴莺莺,你俩来得好!” 宫仇恨气填膺,杀机冲胸。 “乾然西门琛”阴恻恻地道:“贾亮,二十年来,你倒是藏得很稳,当年若非你拨弄是非,我夫妻不致落到无处容身之境,今天你得还出公道……” “长江废人”厉声道:“住口,你俩不顾廉耻,苟合通好,败坏师门规矩,我身为大师兄,三番两次规劝不听,当然只好禀明掌门师尊处置,这叫拨弄是非?” “坤煞吴莺莺”冷笑连连道:“贾亮,任你舌粲莲花,也是枉然!” 宫仇大是骇然,想不到“长江废人”与“乾坤双煞”会是同门师兄弟妹。 “长江废人”双目几乎腾得突出眼眶之外,切齿道:“若非你俩相偕私逃,还窃走师父的半部‘一元宝箓’,怎会累我师兄弟三人被师父挑去脚筋,逐出门墙,你俩来得正好,我贾亮誓要诛杀你们这一双叛逆!” 宫仇恍然而悟,“乾坤双煞”苦苦向自己追索半本“一元宝箓”的原因,但以双煞的身手,怎会让宝箓落入“黑白双尸”之手呢?他们的师门是何帮派?“长江废人”既是双煞的师兄,功力也必相当骇人…… 冯真也似乎相当震惊,身形微微颤抖。 “乾坤双煞”互望一眼之后,双双向厅前欺去。 人影一幌,“长江废人”连人带椅飞出厅门,坐在阶沿之上。 “双煞”止住前欺之势。 “长江废人”大喝道:“出手吧,你俩齐上! 就在此刻—— 侧厢窜出一条人影,横拦在“长江废人”身前,赫然是“小神龙贾一非”,只见他豹眼环睁,杀机置脸,手执一双分水刺,瞪视着“乾坤双煞”。 空气在刹那之间骤呈无比的紧张。 浓厚的杀机,笼罩了现场。 “长江废人”似乎不虞儿子出现,暴喝如雷道:“畜生,你不听父言,就是大逆不孝!” “小神龙贾一非”片言不发,双目燃着熊熊恨火。 “长江废人”再像喝道:“畜生,你再不退下,我先劈了你!” 显然“长江废人”知道“双煞”功力极高,心黑手辣,怕爱子枉送性命。 “乾煞西门琛”嘿嘿一阵阴笑道:“他就是你的儿子,好极了,父子同行,黄泉路上当不寂寞!” 那声口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宫仇心忆“双煞”迫害他的旧仇,按捺不住,正待现身…… 冯真一把拉住他的手不放。 “坤煞吴莺莺”突地抑头向宫仇和冯真藏身的房角冷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宫快奋力一挣,瀛落庭中,冯真也相继纵落。 “双煞”先是一征,继而狂声大笑。 “乾煞西门琛”笑声一敛,道:“小子,原来你没有死!” “长江废人”父子,同时惊呼出声。 宫仇寒声道:“本人若死了,谁来超渡你们夫妻俩?” “双煞”不屑至极地扫了宫仇一眼,“坤煞吴莺莺”怪声道:“贼汉子,看来那东西仍有寻回的希望?” “乾煞西门琛”颔首道:“岂止希望,非着落他交出来不可!” 冯真双眉紧蹙,双眼不停地闪动,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 “乾煞西门琛”向“坤煞吴莺莺”施了一个眼色,弹身向“长江废人”父子扑去,爪出如电,抓向贾一非面门。 贾一非双刺一分,猛然扎出。 同一时间,“坤煞吴莺莺”举步欺向宫仇。 宫仇深知对方功力深不可测,不敢托大,刷地掣出长剑。” “坤煞吴莺莺”冷笑一声,出手便抓,这一抓之势,不但快逾闪电,而且奇诡得世无其匹。 宫仇猛一振腕,剑影飞芒,狂扫而出,剑刃破风,发出刺耳锐啸。 “坤煞吴莺莺”蓦地改抓为掌,另一只手怪异至极地一圈一带…… 宫仇只觉一道汹涌的旋流,把剑势引得偏向一侧,心方一震,持剑的手腕一窒,剑尖已被对方一把抓住,登时亡魂大冒,想不到自己修习了“一元宝箓”练气培元之法,复得“丑剑客”遗赠剑笈,竟然接不下对方一个照面。 那边—— 一声闷哼过处,“小神龙贾一非”双刺脱手,口喷鲜血,踉跄后退。 “乾煞西门琛”对贾一非连看都不看,举掌劈向了“长江废人”。 “长江废人”双目喷火,花白的须发逆立如猬,就坐着之势,挥掌相迎。 “隆!”然巨震声中,屋瓦纷纷碎落,“长江废人”连人带椅退了五尺,“乾煞西门琛”身形连幌,退了一个大步。 “小神龙贾一非”一抹口边血渍,象一头疯虎般地扑了过来。 “砰!”挟以一声惨哼,“乾煞西门深”挥手之间,贾一非被震得倒飞向厅门之内,扑地不起。 “长江废人”暴喝一声,连劈三掌,劲风狂卷,势可排山。 “乾煞西门琛”侧身划了一个半弧,巧妙地避回三掌,人已圈到了“长江废人”身边。 双方展开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搏战。 “长江废人”双腿不能动弹,单凭双掌与上半身扭动,除了硬接硬打,别无余地,十个照面之后,险象环生。 另一边—— 宫仇剑尖被“坤煞吴莺莺”抓住,力挣不脱。 “坤煞吴莺莺”连连扼腕,就是不能使对方长剑离手。 宫仇身手虽逊对方,但内力却被惊人,在全力握剑之下,倒把持得牢。 “坤煞吴莺莺”口中“噫!”了一声,剑尖仍紧抓不放,另一只手却疾戳宫仇胸前“璇玑”大穴。 宫仇情急之下,施出“投石破井”的上半招,单掌一圈一绞,虽只半招,但凌厉绝伦,迫得“坤煞吴莺莺”缩回了手。 冯真自不稍瞬地注视着两人。 那边“长江废人”,情势已是发发可危。 “神煞吴莺莺”陡地放开剑尖,随着一掌劈了出去。 这一着可大出宫仇意料之外,心念未转,排出劲气已当胸撞至,只觉如中千斤巨锤,闷哼声中,连退五步,张口射出一股血箭。 “坤煞吴莺莺”跟着上步,化掌为抓,迎胸抓乡…… “呀!” 惊呼声中,“坤煞吴莺莺”手掌鲜血淋漓,涌身暴退。 宫仇身前,挡着面寒似冰的冯真。 这一声惊叫,使得“乾煞西门琛”不自禁地收势后退,目光扫了过来。 宫仇这是第二次见识冯真不出手而伤人,上一次在酒楼上,相命术士吴铁嘴,就曾掌击冯真受伤而遁。 “坤煞吴莺莺”面色剧变,栗声道:“你……你是……” 蓦在此刻—— 一刚一柔两股笑声,遥遥破空传来,笑声不绝如缕,震得人心神皆颤。 “乾坤双煞”陡地站在一块,“乾然西门琛”神色大变,道:“臭婆娘,是那两个老不死,怎会寻了来?” “坤煞吴莺莺”栗声道:“贼汉子,今夜的事有些麻烦!” “不如走为上策……” “呸!双然的名头被你毁了!” 宫仇大惑不解,是什么人物能使不可一世的“乾坤双煞”畏怯如此,不期然地向冯真投了一瞥询问的眼光。 冯真皱着眉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贾一非这时已狼狈不堪地从厅内走出,站在他父亲身边,看来伤势相当不轻。 宫仇从怀中取出已粒得自“黑心国手”的“归元丹”,自己吞服一粒,另两粒塞到冯真手里,示意要他交给“长江废人”父子。 一刚一柔的怪笑声,到庄前戛然而止。 不族踵间,两条人影如飘絮般泻落院地之中。 “长江废人”父子和冯真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宫仇举目望去,来的赫然是两个白发斑斑的男女老人,那老者身着锦袍,赤足,白发束在顶心,一副岸然道貌。老太婆素衣锦裙,一脸尊贵之相,两人手中都执了一根同样的乌光闪闪的鸠头拐杖。 四道电炬般的目芒,齐落在“乾坤双煞”面上。 “双煞”满面紧张之色,凝视着对方。 空气在无比紧张中,透着莫名的神秘。 冯真靠近宫仇,低声道:“一老、二仙、三狐中的二仙,男的叫‘赤脚大仙文广’,女的叫‘素衣仙娘乐倩倩’,功力高得骇人。” 宫仇全身一颤,仇与恨立时在血管里奔流,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这一对血海仇人,母亲遗书中指出,当年“二贤庄”血案,一老、二仙、三狐,全都有份…… 恐怖的杀机,罩上了俊面,双目闪射怨毒无比的煞光。 冯真见状,用肘一碰宫仇道:“仇哥哥,你……” 宫仇咬牙切齿的道:“我要报仇!” “以你目前的身手,无异飞蛾扑火!” “价岂能不报?”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母亲遗书的训示,又浮脑海:“……谋而后动,不能务逞匹夫之勇,珍惜生命,否则……” 他的情绪,被抑制了下来。 他自获母亲生前预置的遗书之后,性格上有了极大的转变,否则以他两年前的性格,决不可能忍辱含仇以栖身“金剑盟”旗下。 “赤脚仙”文广声若宏钟似地道:“西门琛,老夫不为己甚,你夫妻俩各自断去一臂,算是偿付小徒失臂之债,这段过节就此揭过!” “乾然西门琛”嘿嘿一阵冷笑道:“文老儿,你那宝贝徒儿毁我蜗居,断他一臂,已是相当客气了!” “长话短叙,你俩各断一臂算是两抵!” “文老儿,你认为办得到吗?” “莫非要老夫出手?” “可试试看!” “老夫如果出手,可不止索取一臂?” “有本领只管试试!” “老伴,上!” “二仙”夫妻同时欺身上步…… “双煞”互望一眼之后,蓄势以待,但神色之间,仍流露骇凛之色。 空气在“二仙”上步之间,更形紧张。 “砰!砰!”声中,双方乍合倏分。 只这眨眼之间,双方互换三招,“双煞”退了三步,“二仙”却寸步未移,功力高下,已可概见。 这种身手,堪称震世骇俗。 一分之后,人影再合,“赤脚大仙文广”出杖攻向“乾煞西门琛”,“素衣仙娘乐倩倩”一拐扫向了“坤煞吴莺莺”。 刹那之间,拐影纵横,掌风雷动,声势之强,令人动魄惊心,双方出手,尽是武林罕见绝学,看得人眼花缘乱,目不暇接。 劲风漫卷,悬挂在屋角廊沿的灯火,忽明忽灭。 前后仅十个照面,“双煞”已毫无还手之力。 冯真在一旁,一副跃跃欲试之态…… “双煞”招式突地一变,身形忽现忽隐左图右转,狂飚掠地暴旋,“二仙”一阵手忙脚乱。 “双煞”呼啸一声,弹身飞射,快逾闪电,一晃而没。 “二仙”齐声怒喝:“哪里走!” 正待弹身而起…… 蓦地—— 一声苍劲而略带沙哑的暴喝,震空而起:“回来,不许逃!” 声音不大,却震得人耳膜欲裂。 “长江废人”惊呼一声,从椅上跌下地来。 宫仇骇然举目,只见靠中门的暗影之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青袍蒙面怪人,这声暴喝,正是出自青袍蒙面怪人之口。 “二仙”倏然回顾。 奇怪,那“青袍蒙面人”在“二仙”回顾之间,突地消失,宫仇目不曾移,却看不出那怪人是如何消失的。 “赤脚大伯文广”沉声道:“是何方朋友?” 没有反应。 就在此刻—— “乾坤双煞”双双泻回院中,面上尽是骇悸之色。 “二仙”也自面上变色,回首面对去而复返的“乾坤双煞”。 那“青袍蒙面人”,又如幽灵似地出现,看来似乎根本就不曾移动过一般。 “出手,再打,不许逃!” “青袍蒙面人”苍劲之声再传。 “二仙”倏然回首,青袍蒙面人又告消失。 “双煞”齐齐暴吼一声,出手进招,“二仙”骇然回身应敌。 “青袍蒙面人”在“二仙”回身之际,再度现身。 以“二仙”的身手,竟然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这种功力,简直是近于玄虚。 宫仇激动得全身发抖,一碰冯真道:“是他!” 冯真“噢!”丁一声,道:“是谁?” “我对你说的那个‘隐形怪客’,从声音我可以听得出来!” “你断定是?” “一点不假!” “我们退后些!” 不由分说,拉起宫仇的手,退到边厢廊下,距场心已在五丈开外。 场中—— “双煞”与“二仙”打得难解难分。 但棋差一着,“二仙”手中又是份量极沉的拐杖,“双煞”赤手空拳,虽然亡命似地猛攻猛打,仍然不济事,险招迭出。 两声闷哼传处,“双煞”各中了一拐,吐血而退。 “青袍蒙面人”冷森森地道:“再打!” “双煞”似乎对这怪客畏惧至极,一抹口边血渍,双双扑上,出手更见酷烈,只打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 宫仇心中的骇异,简直无法形容。 这“青袍蒙面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何以“双煞”会听他的命令? “长江废人”也似乎惊俱到了极点,这时,仍坐在地上不起,身形抖个不停。 “二仙”不时乘机向后偷眼扫瞄,“青炮蒙面人”似有形无体,忽隐忽现,就是不落入“二仙”之眼。 场中突传惨哼,“双煞”先后栽了下去。 “二仙”拐杖一抡,猛然向“双煞”砸了下去…… “青袍蒙面人”遥遥地伸手一点,没有任何音响,也不见任何形迹,“二仙”如被蛇噬似的双双收杖后跌。 “赤脚大仙文广”栗声道:“朋友敢莫是……” “青袍蒙面人”冷哼一声,截住“赤脚大仙”话尾,道:“两位可以走了!” “素衣仙娘乐倩倩”一拉“赤脚大仙”道:“走吧!” “二仙”身形一弹,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宫仇眼望仇人遁去,却无能为力,心里一阵绞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双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俯着头,不敢向“青袍蒙面人”这边望一眼。 “长江废人”这时却爬伏地上。 这情形看在宫仇眼中,百思不解,当他念及“青袍蒙面怪人”向他提出了他女儿之外,不许再爱别人的奇怪警告,心想,何不当面问个清楚。 心念之中,弹身朝“青袍蒙面怪人”身前射去…… 冯真栗呼一声:“你做什么?” 但当宫仇到了中门之前时,“青袍蒙面怪人”业已消失不见,这使他怔立当场,惘知所措。 “乾坤双然”相对一声苦笑,然后双双回身向“长江废人”曲膝一拜,片言不发,飞身逝去。 “小神龙贾一非”却惊得失了神,站着象一尊木偶。 “长江废人”陡地望空一拜,然后跃回椅上,仰天狂笑起来,笑到最后,却变成了哭,泪珠滚滚而下。 “小神龙贾一非”如梦方醒,连连摇着“长江废人”的肩背道:“爹爹,你怎么了?” “长江废人”收声止泪,道:“没有什么,立即召回家人,整治酒宴,为父的要与两位小哥痛饮达旦!” “小神龙贸一非”困惑地望了他父亲一眼,转身自去。 宫仇的意念,仍在“青饱蒙面人”的身上,从现在所发生的事来看,“乾坤双煞”与“长江废人”似乎都与这怪人有极大的渊源。 如果说,“青抱蒙面怪人”就是自己意料中的“金剑盟太上”的话,这未免太可怕了,这种身手,已到了神鬼莫测前地步,而自己的一举一动,岂非全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长江废人”此际已回复初见面时的爽朗,大声道:“两位小哥,厅里坐!” 话声中,已连人带椅飞回厅内。 宫仇仍然在想,如果此行任务不撤销的话,凭自己和近卫六龙要想闯庄,单只在内的奇门布置,就足以困住七人,后果不堪设想。 “金剑盟”何以出乎反乎,撤回命令? 但仔细一想,“青袍蒙面怪人”与“双煞”等人的关系,又似乎不如意料! 越想,越感到错综复杂,连头绪都找不到。 看似可能,又不可能。 一个论据,又被另一个论据推翻,关系错杂而矛盾。 当然,这些想法也许有一部份对,也许完全不对。 唯一他所据为判断“青袍蒙面人”可能是“金剑盟太上”的理由,是盟主诸葛瑛是他出道以来,仅有的一个向他示爱的人,可是这种依据极为脆弱。 自己心目中的“隐形怪物”是否真的与“青袍蒙面人”同属一人呢?仅凭声音相象,并非百分之百的可靠。 这些问题,使得他头胀欲裂,但他又不能不想,他现在身份特殊,一个不巧,势非遗恨千古不可。 心念未已,冯真已走近前来,笑嘻嘻地道:“你想什么?” 宫仇突地接口道:“真弟,他到底是谁?” 冯真一怔道:“谁?” “那青袍蒙面人!” “将来你会知道!” “那就是说你知道他的来历?” “我不否认!” “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呢? “人之相知,贵相知心,你怀疑我们的友情吗?” “不!” ------------------ 旧雨楼·至尊武侠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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