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翌日,直树到书店买了一本‘精神创伤’。
  这本书是在和舞永刚认识时,从茉莉那里听来的。但是,后来知道了舞永的事之后,直树才真正了解到“心中的伤痕”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治愈的。
  直树趁着工作的空档,开始认真地看这本书。
  “trauma”在医学上是指外伤,而在心理学上是指在心理上会留下的永久伤害的强烈打击,也就是指“精神上的伤”。书中举了几个代表性的例子,如曾在战场或战俘收容所遭到迫害,或曾有被抢劫或强暴经验的人,都会留下这种“精神创伤”。书上大剌剌地写着的“强奸”两个字,给直树一种怵目惊心的感觉。
  也就是说,当一个人被一种超越限度的巨大恐惧所压迫时,心理上也被意志无法克服的“看不见的伤”所撕裂。这个给果会造成经常性的恶梦、幻觉、不安、易忽、有罪恶感、忧郁、失眠、绝望、错乱、有无力感等不同的症状。
  例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在纳粹集中营中待过的人,或是曾参加越战者,以及阪神大地震或东京地铁沙林事件的受害者,他们心中一辈子都留下痛苦的伤痕,无法抹去。较轻微的人或许只在某些时候发作,而症状严重者甚至会有轻生的念头。
  直树看到一半的时候,茉莉拿了一件不小心被指甲油沾到的衣服来到店里。
  “听说你们的风评很好,所以拿来让你们处理……”茉莉一面说道,一面看着直树手上的书。
  “怎么了?你为什么在看这本书?”
  “之前听你说过这本书,所以买来看看打发时间……”
  “你和舞永相处得还好吧?吻了她吗?还是更进一步了?”
  茉莉又长驱直入地逼问着。
  “以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别再管我们的事,好吗?”
  直树不耐地应了她一句。茉莉一瞬间静了下来,但接着又如同连珠炮般地说道:
  “我也不想管这些事。只是,她有感染性病或爱滋病的可能。而且,如果怀孕了怎么办?求求你,带她来医院一次吧,她心中的伤并不像这些衣服的污垢那么容易洗得干净的啊!”
  茉莉把话说得那么明白,直树终于了解整个情况了。舞永在住院时不顾一切地跑了出来,使得原本应接受的治疗就这样中断了!
  这天夜里,吾郎来到了店里。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还是别跟她交往比较好。一定会有很多问题发生的!”
  “你是说如果自己喜欢的女孩出了问题,就要马上把她甩了,是吗?如果真的如此绝情,那表示原本并不是真的喜欢她的吧!”
  “当你听到舞永有可能怀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小孩时,你有什么感想?你知道她有可能得到性病的时候,难道不会对她的身体怀有厌恶感吗?”
  “我不会……”
  “骗人!男人一旦心里有了这种想法之后,不论自己怎么压抑,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而忍不住去责怪对方的!”
  “我不会这么做的!”
  “你这家伙真的是太罗曼蒂克了!唉!或许这可说是你的优点吧!”
  吾郎叹息地说道。这时,阿健正好送货回来了。由于智香这几天都住在外面,因此阿健显得没什么精神。那天,智香被哥哥打了一巴掌、离家出走之后,就没有再回来了。今天,阿健忍不住向直树抱怨道.“老板,有时也要听听智香的心声嘛!”就径自下班回家了。
  吾郎望着阿建的背影说道:“那家伙很喜欢你老妹呢!”一副看透小男孩心思的表情。直树笑了笑,心中即着实担心妹妹。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会不会一个人在夜晚的街道上四处蹓鞑呢……?另外,茉莉所说的话,也在他脑海中盘旋。
  脑子里一团乱的直树拿了一瓶啤酒一饮而尽后,就倒在榻榻米上发呆。
  此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直树接起电话,原来是舞永打来的。
  “喂,你在睡觉啊!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不会……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上次真对不起!”
  “别这么说,我一点也不介意。是我自已不好,说好了不碰你,却又……”
  “对不起……”
  “别提那件事了……。明天能不能见个面?”
  舞永答应了,直树顿时觉得心情开朗了许多。“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光是从这句话就可以知道,舞永是喜欢自己的。有这句话就够了!直树顿时又觉得充满了希望。
  翌日,直树和舞永来到一家漂亮的咖啡厅享用午餐。
  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女孩子们等着短袖短裙,露出了光滑的臂膀和小腿,精神抖擞地走着,仿佛在歌颂着美好的夏日时光。只有舞永,依然是一身长袖长裙的打扮。直树虽然很开朗地和舞永闲聊,但心中还在想着昨天茉莉所说的话。用完餐后,两人谈了一会儿,直树下了决心要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昨天,阪口小姐来我家,她要我劝你去医院做一次检查。”
  “为什么?”
  舞永马上摆出一张不悦的脸。
  “她说,你还有很多项检查没做。”
  “为什么她硬要把我当成病人看待呢?你告诉她,求她别再管我的事,好吗?难不成,你今天就是为了这事才找我出来的?”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很想见你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
  “因为我担心你啊……”
  “我不是告诉你别担心了吗—我已经不是病人了啊!”
  “既然这样,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
  “你想说什么?”
  “如果没事的话,去做个检查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不清不楚的,心里反而更烦闷呀……”
  舞永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吧!你不是要我去医院吗?”
  直树陪着舞永到了医院的精神科,舞永向茉莉表示自己愿意接受检查,茉莉略为惊讶地说道:“谢谢你的合作……”于是就陪着舞永进诊察室,直树则一个人坐在长廊的椅子上等着。
  首先是抽血,然后再进诊察室。掩不住心中紧张的舞永,看到筒井医生和蔼的眼神,稍微松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
  “真是对不起,突然偷偷跑掉!”
  “都过去了,不用介意。”
  筒井医生告诉舞永,这天的检察并不会有什么令人担心的结果出来,请她先放心。然后就开始问一些简单的事,像是肩膀的炀还会不会痛、生理期正常吗、有没有食欲、或是晚上关灯的话睡得着吗、之类的问题。不论是哪个问题,舞永都给了很好的答案。但是,舞永有时略带困惑的表情却逃不过医生的眼睛。医生的脸上相对地也有着若隐若现的怀疑表情。
  “对了,听说你在当电视台的播报员,是吗?什么时候会上电视?”
  “我还不是电视台的播报员。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要经过很多次的试镜,通过了以后才算是正式播报员。不过我的经纪人说!我或许在不久之后就有工作的机会了。”
  “那真是太好了!等你上电视的时候,要先跟我们通知一声喔!我们一定会看的。对了,是不是趁现在先请你签名比较好?”
  “别开玩笑了!”
  “我是不是太赶时发了?”
  筒井医生笑着说道,在一旁的茉莉也应声道。
  “没错!”
  大家开着玩笑,舞永的脸上也恢复了笑容。但是,当医生问她“和父母连络了吗?”的时候,舞永的脸又开始僵硬了起来。
  “你还没告诉他们吗?如果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对了,今天陪你一起来的是男朋友吗?”
  “……嗯,我们才刚认识不久。”
  “两个人还没有发生关系吧?”
  “嗯……”
  “你喜欢他吗?”
  被医生这样单刀直入地问,舞永有些尴尬,她看了看站在后面的茉莉,不知该怎么回答。但是茉莉一脸职业性的表情站着不动,舞永略为犹豫后只好回答道:
  “是的!”
  医生又再问道.“今后打算一直和他交往下去吗?……”舞永也回答道:
  “是!”
  这时,在长廊下等待的直树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想找个地方抽烟。
  突然之间,他听到有位护士喊道:“富坚太太!”直树循声望去,没想到却看到由子的身影。由子的脸色憔悴,进入了诊察室。那上面的牌子写着‘妇产科’三个字。
  由子是哪里有病?上次也是在医院的药局前看到她……留下满腹疑问之后,直树回到精神科的长廊下。这时,舞永刚好从诊察室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比想象中的开朗。两个人和茉莉道别后离开了医院。
  直树向舞永问到诊察的内容,舞永只告诉了他大概的情况。
  “精神科真的只问了一些日常生活的琐事吗?”
  “你怀疑我说谎?”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搞不清楚精神科都在做些什么事而已!”
  “难不成你以为他们会对我电击吗?”
  “怎么会呃……医生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说如果有什么问题时再去找他。”
  直树又再确认了一次。“只有说这些吗?”舞永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根本就没有病嘛!难道……你觉得医生一定得检查出我有什么病才算数?”
  “我没这么说啊!”
  两个人之间突然像是筑起了一道墙似地。他们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靠近当时出事的地点了。舞永特意绕了远路避开那个地方。那曾是她和直树、绊造相遇的地方,但现在对她来说,却成了被暴徒硬拉上车的恐怖地点。默默跟在一旁的直树低语道:“今天又绕远路了!”听到这话的舞永霎时皱了皱眉头,表情变得很沉重。
  而舞永也没跟直树约下次见面的时间。
  “我最近要参加很多试镜,还要上一些训练课程,可能会有点忙。有空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虽然这些都是实话,但是不能否认的,舞永的心情也多少受到看诊的影响而变得不太愉快。听出了舞永语气中的不悦,直树脸上浮现了孤寂的表情,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这天晚上,吾郎和茉莉一起去卡拉OK唱歌。两个人的话题始终围着舞永打转。
  “舞永一切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如果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就好了!”
  “你是说她在说谎?”
  “我也不知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问她一些问题,然后把得到的情报先收集起来。不过,就算觉得她现在是在说话,也要装成相信她的样子。等她回去之后,再从各种角度来分析她的话……这就是精神科该做的事。这些话你千万别告诉富坚喔!”
  “我知道!”
  “现在的富坚,内心一定很痛苦吧!和她在一起,富坚处处都得小心翼翼地,光要说服她到医院就一定费了不少的精力。他全心全意地想为她做些什么、或是弄清楚她心裹在想什么……他这么拼命,但是对方却不愿说出心里的话,也不愿敞开心胸接纳他,你想,他心中是不是会很痛苦?我想他的内心一定是充满了焦虑与孤独!”
  在回家的途中,两个人也谈起了智香的事。
  “直树仿佛把自己当成了智香的父亲,动不动就训她!”
  “那家伙表达关切的方法,实在太严厉了……他实在不擅表达哩!”
  茉莉以一种仿佛很了解直树的语气说道。吾郎不禁把以前一直没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茉莉,你是不是喜欢上直树了?你好象很关心他的事嘛!”
  “别开玩笑了!我只不过觉得,富坚到现在好象还不了解,和舞永交往的这条路会有多艰辛罢了!”
  “为什么我这么说,你的反应就这么激烈?”
  “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已经有心上人的人交往了!”
  “你这么说,是表示你有这种经验啰?”
  “我和男人交往一向都没什么好结果!”
  “和我交往看看,运气说不定会变好喔!”
  “跟你交往更糟糕!”
  车子不知不觉地开到了一家宾馆前面。吾郎偷瞄了一下茉莉,然后就突然装成一副喝多了酒,头晕脑胀,马上就想进宾馆休息的德性。
  “你是不是每次都用这招啊?想进去就大大方方地说啊!”
  于是吾郎乖乖地承认:“我想进去。”茉莉也回了一句:“我不要!”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这一带到处都是闪着霓虹灯光的宾馆,五颜六色的看板上都写着醒目的大字:‘欢迎入内休息’。
  当吾郎和茉莉离开此处不久之后,有一男一女经过这里。
  “只要你乖乖地照我的话做,我一定会付钱的!”
  “喂!你别弄错了!我只说跟你约会而已啊!”
  这个穿着华丽的女孩子正是智香。
  急着筹钱还高利贷的智香加入了先前去看的那家‘约会俱乐部’。前几次都在拿到对方的钱之后就溜之大吉,但今晚这个男人却没这么好打发,他硬要拉智香去宾馆。
  男人强拉着智香说道:“先进去再说!”但智香却死命地抵抗。男人生气地骂道:“没那么简单就让你走!”硬抓着她不放。
  “你放手啊!救命啊!”
  智香放声大叫,于是男人更加用力地想拉她进宾馆。这时,一个人影站在男人面前。
  “别做这种丢脸的事吧!你没看见人家很讨厌你吗?”
  “你是谁啊?”
  “我是她母亲!”
  “你少在这里胡说……你怎么可能是她妈呢?”
  “我正好就在这附近工作。如果有兴趣的话,下次可以来我们店里坐坐,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杀了你!”
  “真有趣!你想杀我是吗?不好意思,我可是完全不怕死喔!你想杀我就快点下手吧!下手啊!”
  由子一步也不退让。她那映着霓虹灯的双眼,带着些许阴森的鬼气。那男人感到有些害怕,丢下了一句“你们母女都是一个德性!”,拔腿就跑。
  由子把智香带回自己的店里。
  智香把自己和直树发生争执的事告诉了由子。由子马上拿起电话拨给直树。
  “听说你和智香吵架了。智香说今天晚上先在我这里住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但是直树在电话的那头生气地说道: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叫智香过来听!”
  这个时候,智香拿起了听筒对直树说道:
  “我要住在这里!我最讨厌你了!”
  智香“砰!”的一声就把电话挂掉,留下直树一个人愕然地握着听筒。
  第二天,直树送完货之后绕道到吾郎家。
  “最近,我常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似地,没有一个人了解我的付出。”
  “没这回事!至少,茉莉就非常了解你心中的痛苦。她对你这种类型的男孩子好象很难招架喔!”
  “别乱说!”
  “人一遇到瓶颈的时候,就会希望赶快找出解决之道。但是,如果愈急,有时会愈糟的,直树!”
  吾郎这样劝直树。
  另一方面,舞永在工作上有了很好的进展。
  和舞永同一个制作公司的某位播报员,因身体状况不佳而休息,她的工作就暂由舞永顶替了下来。虽然只是地方性电视台的电视购物节目,但对舞永来说却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这天,舞永跟着藤原经纪人来到了一个小摄影棚进行拍摄的工作。
  这个摄影棚有数字工作人员,而在摄影机前铺着一床棉被。舞永让化妆师为她化好上电视所需的妆,就等着睡衣躺进棉被里。当导演喊“开始!”的时候,舞永蓦地从床上坐起,笑容可掬地说道:
  “哇!好舒服喔,昨晚又睡了一个好觉,真是神清气爽,这全都是因为有了这个‘健康枕’的缘故。这么好的东西两个一组只要特价一万元,请大家踊跃购买!”
  这是个很普通的宣传广告,但舞永却显得很兴奋。
  拍摄工作顺利完成,舞永精神奕奕地收工回家。
  舞永一到了车站,就发现直树的车停在路边。虽然他一副在路边点货的样子,但一看就知道是在等舞永。
  舞永上了直树的车,心情有些沉重。
  自己的身体已经康复了,但是一和直树在一起,好象又会勾起她对那件意外的记忆。直树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之后去过医院了吗?还是得去看看检查的结果吧!”
  “我虽然没去,不过打电话问过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
  车子开着开着,就快到“那个地方”了。如果是自己走,就可以绕路避开那里……舞永僵硬地把眼睛闭上,心中祷告着快点通过那个地方。马上就要到那里了,直树略为犹豫了一下之后,在到达时踩了剎车停下来。舞永张开了眼睛,那个令她恐惧的地方竟然就出现在眼前。
  “喂!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在这里停车?!”
  直树想在此处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话告诉舞永。别再逃避了!勇敢地面对一切向前走吧!我们一起来面对现实吧!所以,更应该再去医院做确实的检查……。直树在心中这样吶喊着,但是,舞永水的反应却比预期中的激烈。
  “我想早一天忘记那件事……你为什么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呢?你为什么就是要让我想起那件事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着全身颤抖大叫的舞永,直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踩下油门让车子疾驶而去。那个也曾是他们相遇的地方,在身后渐去渐远。
  到了公立运动场,舞永一言不发地下了车,看也不看直树一眼。
  “请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并不想让你痛苦。我只是想了解你所有的感受!”
  “我没有要你这样做。你根本不可能了解我心里的感受!”
  “你才是完全不了解我的心情!”
  “反正,你一直在举棋不定,觉得自己很倒霉,很想放弃这段感情,对吧?提醒你一件事,我都是为了去见你,才会发生那个意外的!”
  直树顿时哑然无语。对这件事,他的心里一直感到很内疚。但是,直树却又口是心非地反驳舞永。
  “你的意思是,这全是我的错?!我只不过是……担心你而已啊!”
  “我已经不需要别人的担心了!老是让人家担心,我的心理负担反而更重,这是很痛苦的。正常的情侣不会像你我这样吧?你为什么不能了解我这种心情呢!”
  舞永怒吼着,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这一夜,直树无法成眠。
  他待在家里,喝得醉醺醺地。即使如此,也无法减轻心中的苦恼。
  而舞永也一样辗转难眠。她抱着从摄影棚拿回来的健康枕,到天亮都未曾阖眼。
  另一方面,在由子的寝室里,智香缩成一团睡得正香甜。刚打烊、收拾好的由子带着一张疲倦的脸走进房里,望着熟睡中的女儿,她的心中百味杂陈。
  而在医院里上完大夜班的茉莉则在一大早接到直树的电话之后,顾不得满脸的倦容,就匆匆赶到公立运动场。
  直树嘴上虽说是要把清洗过的衣服还给茉莉,但茉莉知道这绝对只是个籍口罢了。果然,直树马上就问道“上次检查的结果出来了吗?她跟我说一切都没问题,这是真的吗?”
  茉莉沉默了一回儿才回答。
  “嗯,院方有义务保守病患的秘密,不能随便说出去的!”
  “这样啊……说的也是……”
  “既然她说没问题,那你就相信她吧!”
  “我也很想道么做。但是,她愈强调没问题,我愈担心她有什么事隐瞒着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茉莉不禁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沮丧地垂下了头的直树。然而,她却故意压抑住自己的心情,用严厉的话气说道:
  “你之前不是说过,会想办法保护她的吗?可是,你现在这副举棋不定的态度,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遇到这点事就感到挫折的话,你干脆早点和她分手,去找一个活泼时髦的小姐交往算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是在说泄气话、打击自己罢了!哼,与其在这里听你吐苦水,我还不如回家睡大觉算了!”
  茉莉丢下这些话之后就转身离去了。这些话之中也有部分是茉莉真正的心声。因为来见直树之前,茉莉特意地梳妆打扮了一番。此刻的茉莉,心中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茉莉的话如当头棒喝,敲醒了直树。
  自己深爱的舞永既然说一切没事,那就相信她吧!自己到底还在怀疑什么呢?这样一想,直树顿时觉得心情轻松许多。
  但是,当直树拨电话给舞永时,不禁脸色大变。他连忙又重拨了好几次。因为电话的那头传来的竟是机械式冰冷的声音:“这个电话现在没人使用,请查明后再拨……”怎么会这样?直树走出了家门,来到舞永的住处想一探究竟。
  按了几声门铃都没人出来……。于是直树轻轻地转了一下门把,没想到门竟然没上锁。直树一看,不禁愕然地呆立在那里。屋子里空荡荡地,连一张纸也没有。
  直树冲下楼梯,焦急地约问管理员,才知道舞永在前晚突然把屋里所有东西都打包好,然后就搬走了。
  这些日子以来,舞永已占据了直树心中所有的空间。但是现在仔细一想,直树才发现自己和舞永认识还不算久,所以对舞永的老家或是上班地点根本一无所知。他试着打电话给几家制作公司,但却没有人说认识舞永;向茉莉打听,也如他所预料的,并没有任何舞永的消息。
  其实,直树打的电话中有一通正是舞永的经纪人藤原小姐接的。
  但在一旁的舞永却要经纪人告诉直树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挂断电话后的藤原对舞永再三叮咛道:“你要我这样做,就表示打算跟这个男的分手,是吧?从今以后也别再和任何男人纠缠不清了,知道吗?”
  “知道了。对不起!”舞永如此回答,表情却十分沉重。直树那张真诚、关怀的脸庞又浮现在她的眼前。但是,为了让自己重生,她只有离开所有知道那件意外的人。这虽然是舞永不告而别的理由,但是在她心中的某个角落,也无法不苛责自己辜负了直树一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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