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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六年,加里福尼亚州的好莱坞是全世界的影都,是有才能的、贪婪的、漂亮的、有希望有抱负的,以及不可思议的人们所向往的地方。这里有棕榈树、有丽塔·海华兹,还有万能神和桑塔·安尼塔的圣殿。这里有能力让你一夜之间旋即成名。这里有骗局、有妓皖、有小桔子林,还有神圣的象征。这里是一个具有奇异般魔力的万花筒,任何人向里面望,都可以看到他自身的梦想。 对托比·坦波尔来说,好莱坞正是他向往的地方。他随身挎着一只军用帆布袋来到了这个城市,兜里只有三百美元,他找到了考恩加路—家廉价的公寓。他必须在破产之前,赶快采取行动。他对好莱坞很了解。这是一个讲求外表的地方。他走进瓦因大街一家男子服装店,从里到外焕然一新,最后兜里只剩下了二十美元。接着他走进好莱坞的布朗·德比,所有的明星都在这里用饭。 饭店墙壁上挂满了好莱坞最著名演员的漫画像。在这里,托比抚摸到表演行业的脉搏,感觉这间房子里有一股冲击力。 他看见女主人向他走来。这位女主人长得很美,红头发,二十几岁,身段很苗条。 她对托比微微一笑,说道:“您要点什么?’托比忍不住了。他伸出双手抓住了她那熟瓜似的乳房。女主人立即显出非常震惊的神色。当她张开嘴巴刚要喊叫时,托比用一双有光而无神的眼睛看着她,并抱歉地说:“请原谅,小姐——我不是一个看得见的人。”“哦!很抱歉!”女主人同情地说,她对她刚才的想法颇感后悔。她领着托比到一张桌子前,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下,并且替他安排好菜单。几分钟之后,当她再次走到他的桌旁时,她看见他正在仔细欣赏着壁上的绘画。 托比展开眼笑地对她说:“真是个奇迹!我又能看见了。”他是那么天真而又幽默,以致使她忍不住笑了。她和托比一道吃了这一餐饭,她不停地大笑,而且那天晚上,也是听着他的说笑上的床。 托比在好莱坞周围打零工,因为,这些活儿可以使他接近表演这一行业。他在西罗公司门前当Boy。当大名鼎鼎的人物开车前来时,他满脸笑容地迎上前去,说着恰当的妙语把车门打开。他们并没有注意他。他只不过是门前送往迎来的小伙子。他们甚至很本没有理会他的存在。当那些美丽的姑娘们从车里走出来,他看着她们穿着昂贵的、合体而又入时的衣服,心里总是暗自思忖:如果你知道,我也将成为一个大明星,你们都会拜倒在我的脚下。 托比拜访了几位代理人,他很快就明白了,这纯粹是在浪费时间。代理人全都是吃明星饭的人。 而且你不能主动找他们。而应当让他们主动找你。托比最常听说的一个名字是克里夫敦·劳伦斯。此人只为最有才能的人做代理,而且他可以为你办出你想象不到的事情。有一天,托比心里想,我要让克里夫敦·劳伦斯成为我的代理人。 他订阅了这一行业里最有权威性的两种期刊:《剧艺日报》和《好莱坞报道》。读了这两份刊物,使他有了一种“自己人”的感觉—这时,《琥珀》的脚本已被二十世纪福斯影片公司购去,奥图·普莱明格将执导此片。有迹象表明,爱娃·加德纳将出演《警笛车站》一片,并与乔治,拉尔夫特和约尔加·库特利特合作演出。华纳影片公司已买下了《与父亲生活在一起》一片的摄制权。 最后,托比看到了一个标题,使他的心激动起来。“制片人萨姆·温特斯已被任命为泛太平洋影片公司副总经涯,分工负责制片工作”。 萨姆·温特斯战后归来,泛太平洋影片公司的职务正等待着他。六个月后,来了一次人员大变动。影片公司原来的头头全被解雇,由萨姆代理一切工作。直到能物色到一位负责生产的新头头为止。萨姆干得非常出色,以致寻找新头头的念头很快被打消。萨姆被正式任命为负责生产的副总经理。制片工作是一项需要神经高度紧张、非常伤脑筋的工作;但是,萨姆热爱这项工作胜过世上的一切。 好莱坞是一个光怪陆离,无奇不有的地方,到处是狂热的爵士乐曲、愚蠢而又疯狂的人物。而对于初来此地的“无知者”,它还是个布雷区。他们必须受控于他人才能由此通过。大多数演员、导演和制片人全都以自我为中心、妄自尊大,忘恩负义、居心厄测、随便就可以把一个人毁掉,萨姆却远不是这样,只要他们有才华,其它他全不在意。对他来说,才华是一把具有魔力的钥匙。 萨姆的办公室的门开着,他的秘书鲁茜尔·艾尔金斯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新拆开的一些邮件。鲁茜尔长年做秘书工作:她是一个很称职的秘书。她一直在泛太平洋影片公司工作,眼看着她的头头们上来下去。 “克里夫敦·劳伦斯来看您来了。”鲁茜尔说。 “让他进来吧。” 萨姆很喜欢劳伦斯。他有风度。弗雷德·阿伦曾说过:“好莱坞的全部真诚可以藏在一个蚊子的肚脐眼儿里,而其中还有空余的地方可以装四粒苋嵩籽和一颗代理人的心。” 克里夫·劳伦斯比大多数代理人更真诚些。他是好莱坞的一个传奇性的人物。他的顾客涉及娱乐行业里各方面的知名人士。他有一间私人办公室。他不停地四处奔波,以服务于伦敦、瑞士、罗马和纽约的所有顾客。他和好莱坞各个行政官员的关系也很亲密。他还是“每周酒会”中的一员。这个“每周酒会”的成员中竟包括三家影片公司负责生产的头头。劳伦斯每年两次包租快艇,雇上半打迷人的“模特儿”,邀请主要电影制片厂的领导人,作一周的“钓鱼旅游”。在马立布,克里夫敦·劳伦斯常年备有一幢设备一应俱全的海滨别墅。这个别墅,他的朋友什么时候想使用都可以,颇为方便。它不仅表明了克里夫敦与好莱坞的关系,何况对任何人也都有利。 萨姆看着门开了之后,劳伦斯一跃而进,衣冠楚楚。他走到萨姆面前,把指甲修剪得很讲究的手伸向了萨姆,说道:“只是顺便来访,一切都好吧,亲爱的?” “我同你这么说吧,”萨姆说。“如果过去的岁月是在随波逐流,那么,今天是硬推着你向前走。” 克里夫敦·劳伦斯同情地哼了一声。 “昨天晚上的预映,你觉得怎么样?”萨姆问道。 “把前二十分钟整理一下,结尾重拍一个,你这部片子肯定会十分轰动。” “一语道破。”萨姆微笑着说·“我们正准备这样干。今天有没有当事人卖给我?” 劳伦斯笑了笑。“对不起,他们都在拍片。’确实是如此。克里夫敦·劳伦斯手中所掌握的第一流明星以及许多导演和制片人,总是应顾不暇。 “礼拜五晚餐上见吧,萨姆,”克里夫敦说,“再见。”他一转身,走出了门。 通过通讯装置,听到了鲁茜尔的声音。 “达拉斯·伯克尔来了。” “让他进来吧。” “米尔·福斯要来看您。他说,事情比较急。” 米尔·福斯是泛太平洋影片公司电视部主任。 萨姆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作诉他,明天早晨吃早饭时来吧。八点。在波罗餐厅。 办公室外间,电话铃响了。鲁茜尔拿起了话筒。“温特斯先生办公室。”一个不熟悉的声音说: “喂,那位伟人在吗?”“请问,您是哪一位?” “请告诉他,是他的一个老朋友—一托比·坦波尔。在部队时,我们在一起。他说过,如果我到好莱坞来,一定要来看他。现在,我来了。” “坦波尔先生,他正在开会。我告诉他给您回电话好吗?”“当然可以。”他把电话号码告诉了鲁茜尔。她随手把号码往废纸篓里一扔。军队里老朋友的这种套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达拉斯·伯尔克是电影行业里导演队伍中的一名元老。他所执导的影片在设有电影制片课的各大学里经常上映。他早期拍摄的电影至少有五六部已被列为经典之作。他的作品,没有一部不是缤纷多姿、情趣盎然的,而且每次总有创新。伯尔克现在已经七十八、九岁了。他那魁梧的身躯,已经抽缩了,他的衣服似乎总是在他的身上摆来摆去。 “又见到了您,太好啦,达拉斯,”萨姆在这位老人走进办公室时说。 “见到你很高兴,小伙子。”他指着他身旁的人说,“你认得我的代理人。” “当然认得。你好啊,彼得。”他们都坐了下来。 “我听说您有个故事要对我讲,”萨姆对达拉斯·伯尔克说。 “这个故事美极啦。”达拉斯的声音中带着激动。 “请快说吧,达拉斯,”萨姆说。“我很想听一听。”达拉斯·伯尔克把身子往前一屈,开始说起来。 “世界上每个人最感兴趣的是什么,小伙子们?爱情——对不对?何况,这是关系到最神圣的一种爱——母亲对儿女的爱。”当他沉浸在他故事的情节中时,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在长岛,有一位十九岁的小姑娘,她在一家富人家作秘书。老式的富人家。于是这给我提供了一个机会,可以表现出一副很优美的背景——知道我的意思吗?这是描写高等社会阶层的脚本。由这个小姑娘为他当秘书的那个人已经与一位贵族小姐结了婚。但是,他喜欢他的女秘书,女秘书也喜欢上了他。尽管他的年龄大了一点。”萨姆只拿一个耳朵听。他怀疑这个故事又是《小街陋巷》,或者《生活的模仿》那类的货色。不过,不管怎么说,萨姆都会把它买下来。将近二十年了,没有人邀请伯尔克执导影片。萨姆不能责怪制片厂。伯尔克的最后三部电影造价非常高,风格却非常陈旧,最后票房收入成了一场灾难。事实证明,达拉斯·伯尔克担任电影制片人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了。但是,他是一个人,而且他还活着,从哪个角度说他都应该受到照顾,何况他身无分文积蓄。有人曾在电影业的救济院里给了他一次机会,他愤怒地拒绝了。“我不需要你们那该死的慈悲!”他嚷嚷着。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给道格·范朋克、杰克·巴里摩尔和米尔顿·西尔斯,还有出尔·法努姆;都导过片。我是,一个有才千的大人物,你们这些低能的狗崽子们!”他确实是这样的人,他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但是,传奇式人物也得有饭吃。 萨姆成为电影制片人以后,他就给他认识的一位代理人打了电话,让那人把提供电影故事的达拉斯·伯尔克找来。从那以后,萨姆每年都从达拉斯·伯尔克那里购买一些卖不出去的“故事”,为了使这位老人有足够的钱维持生活,萨姆离开好莱坞参军的时候,他仍设法使这种安排维持了下来。 “……所以,你看,”达拉斯·伯尔克接着说。“孩子长大了,不知道她的妈妈是谁。但是,她的妈妈却在密切注意着她。后来,小姑娘嫁给了一位富裕的医生。结婚典礼非常隆重。你知道曲折在哪里吗?萨姆?你听着—— 这可棒啦。他们不让她的妈妈参加婚礼!她妈妈不得不偷偷每到教堂后面观看她亲生女儿的结婚仪式。观众看到了这一场景,没有不落泪的。……嗯,就是这样。你觉得怎么样?” 萨姆猜错了。《斯台拉·达拉斯》。他看了一眼代理人,代理人避开了他的视线,为难地看着他那双价钱昂贵的皮鞋的鞋尖。 “很好,”萨姆说。“电影制片厂要寻找的,正是这一类的影片。”萨姆一挝身对代理人道,“找一下业务处,和他们签好这笔合同,彼得。我将告诉他们等你。” 这位代理人点了点头。 “告诉他们,这个片子他们得出大价钱。不然的话,我就要把这个片子给华纳兄弟影片公司了,”达拉斯·伯尔克说。“我首先把它拿给你们,因为咱们是朋友。” “我很感谢你的盛情。”萨姆说,他看着这两个人离开了办公室。严格地说,萨姆知道,他并没有权力为了情面把公司的钱这样花掉。但,电影工业对于象达拉斯·伯尔克这样的人,是负有某种义务的;因为,如果没有他或他这一辈人,就不会府电影工业。 第二天早晨八点,萨姆·温特斯驱车到了贝弗利山旅馆的门廊下。过了几分钟,他又驱车来到波罗餐厅。他频频与朋友们、认识的人以及他的竞争者们点头寒暄。通过早餐、午餐和鸡尾酒会,他所成交的事,要比在所有制片厂的所有办公室里办成的事都多得多。 萨姆走近时,梅尔·福斯迎了上去。 “你好,萨姆。”两个人握了握手之后,萨姆与福斯走进一个小单间。 八个月以前,萨姆请福斯出任泛太平洋影片公司电视部的负责人。电视在娱乐界里是一门新生的事物,但发展得令人难以置信地快。以往所有那些对电视行业不以为然的电影制片厂,现在都搞起电视来了。 女服务员进来问他们要点什么。女服务员走了之后,萨姆说:“有什么好消息吗,梅尔?”梅尔·福斯摇了摇头。“还有什么好消息呀,”他说。 “我们出了麻烦了。”萨姆一声不吭,等着他说。 “电台不让我们播放《入侵者》了。”萨姆吃惊地看着他。“这部片子不是很受欢迎吗?电视转播公司为什么要砍掉它呢?得到一个极受欢迎的电视片,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不是电视片的问题,”福斯说。“问题在于杰克·诺兰本人。”杰克·诺兰是《入侵者》的主演,不论他主演哪部影片,在观众中,还是在评论界,都会获得极大的反响。 “他怎么啦?”萨姆问。他讨厌梅尔·福斯的这种毛病,总要一句一句地追问。 “你没有看《窥视》杂志本周这一期吗?” “哪一期我也没有看过。那纯粹是废话连篇。”他突,然明白福斯想说什么了。“他们抓住诺兰了!” “有根有据。”福斯回答。“这个搞同性恋笨蛋竟穿着他那最漂亮的女人气十足的镶花边的衣服到舞会上来了。结果有人给照了相。” “怎么搞得这么糟?没办法了吗?” “没办法了。昨天一天,我收到电视转播公司十几次电话。赞助者和转播公司都不想要他了。谁也不愿意和一个公开搞同性恋的家伙打交道。” “心理变态。”萨姆说。他对下月在纽约召开的董事会议寄以很大的希望。届时他将提出有关制作电视片的重要报告。福斯带来的消息,会使这些事功亏一篑。《入侵者》播放不了了,的确非同小可。 除非他另谋它策。 萨姆回到他的办公室时,鲁茜尔拿了一束文件给他看。“上面注明‘急件’”她说,“他们需要您……” “等一会儿再说。给我拨通全大陆广播公司的威廉·亨特。” 两分钟之后,萨姆与全大陆广播公司的首脑联系上了。几年前,萨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亨特的,他很欣赏亨特。亨特一开始只是一名出色的公司律师,后来竟然顺着电视转播系列的阶梯登上了至高点。他很少与萨姆有直接的业务联系。因为,萨姆并不直接负责电视业务。萨姆也希望借此机会能与亨特搞好关系。当亨特接过电话时,萨姆强作镇定,说话自然而随便。 “您好,比尔。” “没想到是您,真高兴。”亨特说。“好些天没见啦,萨姆。” “的确太久啦。都是因为工作太忙的原故,比尔。您对您喜欢的人,也匀不出来一点时间是吧。” “说的太对啦!” 萨姆以漫不经心的声调说话。“顺便说一句,您看了《窥视》杂志上那篇索文章了吗?” “您知道我看了。”亨特稳重地说。“我们把那个电视片砍掉,正是为了这个,萨姆。”话里带有结论性的口气。 “比尔,”萨姆说。“如果我告诉您,杰克·诺兰是被陷害的,您会怎么想呢?” 电话中对方发出了一阵笑声。“我会说,您也许想成为一位作家吧。” “说真的,”萨姆说。“我很了解杰克·诺兰。他和你我一样,很正直。那张照片是在化妆舞会上拍照的。那是他的女朋友的生日舞会,他穿上那套衣服是为了逗乐取笑的。”萨姆感到他的手心在出汗。 “我不能……” “我可以告诉您,我对他有多么信任,”萨姆对着耳机说。 “我刚刚安排他为《拉雷多》一片的主持人。《拉雷多》是我们明年要拍的一部大型电视片,介绍美国西部风光。” 停顿了一会儿。“您说的是真的吗,萨姆?” “一点也不错。我讲的是实话。那是一部耗资三百万美元的电视片。如果杰克·诺兰是个搞同性恋的男人,那他会在屏幕上被嘘下来的。播放人也不会要这部片子的。您想,如果我不确知我所谈的,我能冒险下这样的赌注吗?” “恩,……”比尔的声音中显出了犹豫。 “对吧,比尔,我想您不会让《窥视》杂志那种低级刊物,把一个优秀的演员事业给毁掉了。您喜欢这个电视片,不是吗?” “很喜欢。确实是部好片子。可是,那些赞助的人……” “电视转播公司是您的。您的赞助人多得很。我们给了您一个大受欢迎的电视片。我们可不能在成功的节骨眼上犹豫不决。” “恩……” “关于下一季度电影制片厂有关《入侵者》之后的拍摄计划,梅尔·福斯没有同您谈起吗?” “没有……” “我猜想,他可能是想让您吃吃惊,”萨姆说。“等着瞧吧。不过等他把心里的话告诉您的时候,特邀的儿位大明星和大名鼎鼎的西方作家,已在外景拍摄场地拍外景了。而且,如果现在这部电视片《入侵者》不能一跃而居首位,算我胡说八道。” 比尔·亨特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让梅尔给我打个电话。也许我们是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会给您打的,”萨姆语气很肯定。 “而且,萨姆——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当然您不会伤害谁!”萨姆落落大方地说。“我很理解您,我根本不会那么去想,比尔。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觉得,我应该把真象告诉您。” “这一点我很欣赏。” “下礼拜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很好。礼拜一我打电话给你。” 他们互相说了再见之后,把电话挂上了。萨姆坐在那儿,感到精疲力竭。杰克·诺兰搞同性恋,已经和抽大麻烟上了瘾一样了。他早就该让人把他陷进罗网的。萨姆的整个未来,都要靠这样一批疯子。经营一家影片公司,就象在暴风雪中,在尼亚加拉瀑布上踩钢丝一样。萨姆心里想,是疯子才干这—行呢。他拿起他的私人电话,开始拨起号来。过了几分钟,他和梅尔·福斯谈起来了。 “《入侵者》照常转播,”萨姆说。 “什么?”福斯的声音中透着惊疑不定的语气。 “没问题了。不过,我要你马上与杰克·诺兰谈一谈,你告诉他,他如果再不悬崖勒马的话,我就把他从这个城市轰出去,让他回到地狱去!我说到就做到。如果他还耐不住的话,告诉他,让他用喜剧演员的充气棍。”萨姆砰地一声撂下了电话。靠在椅子上,又细思量了一遍。对了,他忘了把他临时与比尔·亨特说的拍片计划告诉梅尔·福斯了。他必须马上找到一位作家,这个人必须能写出一部西部影片的脚本,片名叫《拉雷多》·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鲁茜尔片在那儿,她的脸色刷白。“您能马上赶到十号摄影棚吗?有人放火啦。” 托比·坦波尔想找到萨姆·温特斯,他试了五六次,可是,根本就无法通过他那鬼秘书。最后,他放弃了见萨姆·温特斯的想法,托比一个接一个地找夜总会或电影制片厂谋取工作,但都没有成功。第二年,他找了几处工作来糊口,他在不动产公司、保险公司以及男人服装用品公司等地方干活儿。空暇时间,他就在酒吧间和偏僻的夜总会表演。但是,他始终无法迈进电影制片厂的大门。 “你的路子走得不对,”他的一个朋友告诉他。 “你要让他们来找你。” “怎样才能让他们来找我呢?”托比颇不以为然地问。 “参加西部演员之家。” “是个学习表演的学校?” “不止于此。他们也演戏,而且市里各家电影制片厂经常光顾那里。”西部演员之家颇有些专业的味道。托比一走进门就能感受到这一点。墙壁上挂的,都是本校毕业生的照片。托比认出其中有许多都是已经成名的演员。 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白肤金发碧眼的女接待员,她说,道:“我可以为您效劳吗?” “当然。我是托比·坦波尔,我想来报考。” “你有演出的实践经验吗?”她问。 “恩,没有,”托比说。“可是,我——” 她摇了摇头。“对不起,坦纳太太不愿会见没有演出实践经验的任何人。” 托比注视了她一会儿。“你在戏弄我吧?” “不,那是我们的规章。这个学校从不——” “我说的不是那个,”托比说。“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这位碧眼金发女郎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不知道。” 托比慢慢地出了一口气。“我的耶稣,”他说。“利兰·海华德说得很对。如果你在英国工作,好莱坞甚至不知道你还活着。”他微笑着抱歉说,“我是在开玩笑。我猜想你会认识我的。”这位接待员被弄迷糊了,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也就是说,您作过职业演员?”托比大笑道:“我可以说,我作过。”碧眼金发女郎拿起一张表格。“您演过什么角色?在什么地方演的?” “在这儿没演过。”托比立刻回答。“近两年我一直在英国。演保留节目。” 碧眼金发女郎点了点头。“我明白啦。那好吧,我和坦纳太太讲一下。” 这位碧眼金发女郎走进里面的办公室,过了几分钟走了出来。“坦纳太太想见见您。祝您好运。” 托比对这位接待员使了个眼色,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坦纳太太的办公室。 阿丽思·坦纳是一个黑发女人,有一张非常吸引人的贵妇人的面孔,看上去大约有三十四、五岁,比托比约大十岁的样子。她坐在她桌子的后面,但是,托比仍能看出她的身条很动人。这个地方可真不错,托比下定了决心。 托比招人喜欢地微微一笑,说道:“我是托比·坦波尔。” 阿丽思·坦纳从桌子后头站了起来,并向扦比走来。 她的左腿装着一种金属支撑物,她慢慢地用经过锻炼的步子走了过来,就象已经靠支撑物生活了很久的人走路那样。 小儿麻痹症,托比明白了,但他不知道应否安慰几句。 “这么说,你愿意加入我们的培训班啦。” “很愿意。”托比说。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他用恳切的声调说,“因为,不论我走到哪儿,人们都在谈论你们这所学校以及你们在这里排演的优秀的剧目。坦纳太太,我敢断定你还不大知道你在这个地方的声誉。” 她上下打量了托比一下。“我当然知道。我们之所以谨慎从事,正是为了防止冒脾货混入进来。” 托比感到,他的脸开始发烧了。但是,他带点孩子气地微笑着说,“我敢说,如今冒牌的骗子一定不在少数,他们都在设法混进来呢。” “确实不少。”坦纳太太表示同意。她看了一眼她手里象的一张卡片。“托比·坦波尔”。 “你可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作了解释。“因为,最近两年,我是在——” “在英国演出保留节目。” 托比点了点头。“对的。” 阿丽思·坦纳看了看他,然后慢慢地说:“坦波尔先生,美国人可不能演出英国的保留节目;英国演员平衡法不允许这样做。”托比一下子感到凉了半截。 “你也许该先弄清楚这一点,以免我们之间出现这种难为情。我很抱歉。我们这里只招收专业人材。”她开始退回到她的桌子那边。 会见结束。 “且住!”他声音象鞭子一样响。 她吃惊地转了回来。在那一瞬间,托比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或干些什么。他只知道,他未来的事业都系在这千钧一发之上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进阶的阶‘梯。他想要得到的一切,他为之工作,为之流汗而想得到的那一切,全都必须通过她。他绝不能让她阻止了他的前进。 “夫人,你不能用规章制度来判断一个人的才华!是的,——我没有演出过。为什么呢?那是因为象你这样的人,不愿意给我提供一个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是模仿W·C·费尔德的声音。 阿丽思·坦纳正要用话打断托比,但是,托比决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是吉米·凯格尼,凯格尼正告诉阿丽思应当给这个可怜的小伙子一点点面子;他是詹姆斯·斯图尔特,他同意凯格尼的意见;他是克拉克·盖博,他表示非常愿意与这个小伙子一起合作;他是贾利·格兰特,他认为这个小伙子很聪明。顿时间屋子里都是好莱坞著名的明星们,他们正在讲述一些滑稽可笑的事。托比·坦波尔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但在一阵不顾死活的挣扎与博斗中,他的那些话,他的那些说笑,从他们口中喷涌而出。他就象跳进水里要溺死的人,那些话语就是他救命的流木,凭藉着它们使他得以飘浮在水面上。他全身已被汗水打湿。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模仿着各色各样的人物的神态与动作。他变得急切而不安,他完全忘了自我,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忘了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一直到他听到阿丽思·坦纳说:“停止!停止!”坦纳笑得满脸是泪。 “停止!”她喘着气一再重复。 托比逐渐地恢复了平静。坦纳太太取出了一块手绢,在擦她的眼睛。 “你——你疯了,”她说。“你知道吗?”托比看了她一眼,慢慢地感到了欢欣与鼓舞,感受到,一种激励。“你喜欢这个,啊?”阿丽思·坦纳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控制住她的笑,然后说道:“不——不十分喜欢。”托比瞪她一眼,心中大怒·她并不是和他一起笑,而是在笑话他。她愚弄了他。 “那么,你笑什么呢?”托比追问她。 她微微一笑,慢腾腾地说:“你。那是我所见过的最激动人心的表演。在群星荟萃之中,正冉冉升起一位颇有才华的年青人。你没有必要模仿别人,你自己天生就很滑稽。”托比感到他的愤怒慢慢消失了。 “我觉得,如果你愿意努力好好干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干得很出色的。是吗?”托比对她慢慢地咧嘴一笑,说道:“咱们挽起袖子来干吧。” 礼拜六上午,约瑟芬于活非常起劲,帮助妈妈打扫室内卫生。到中午,席塞和另外几个朋友来找她,带她去野餐。 津斯基太太后着约瑟芬坐着大轿车走了,车中坐满了石油行业里的子女。她想,总有一天约瑟芬会出点什么事的。我不该让她与这些人在一起。他们是魔鬼的子女。她不清楚,约瑟芬是否会学坏。她要和达莫安牧师谈一谈,达莫安牧师分道该怎么办。 ------------------ 坐拥书城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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