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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冢的课真好玩?” 处在变声期的男学生粗嘎的声音在走廊上不断地响起。 “他的教学态度蛮野蛮的,这样适合当老师吗?” “我猜他一定是喝醉了!” “不只是喝醉了,我看他根本是个变态!” “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好下流!” 这次说话的声音换成高亢的女声。 “你也有那种感觉吗?我认为他的眼神好像强奸妇女的坏人。”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满喜欢他那种像野兽一样的野性感。” “友美!没想到你喜欢那种人!不过的确是满有趣的啦!” 另一边,又有男生的声音出现: “他那个‘恐怖的烧卖’真好笑,而且我早就猜到他后面要说什么。” “少盖了!看你的脸就知道你快吓死了。” “你少胡说!我才没有!” “不过我看中条是真的发火了。” “那当然!被倒吊在三楼,任谁都会不爽。” “像河原崎,不管鬼冢说什么,他都不笑。” “对呀!桂木也一样,还被偷看内裤哩!” “不过他们真有种!居然敢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集体离去。” “有谁出去啦?” “嗯……有中条、河原崎、桂木、安斋、近藤。” “什么?久美子也出去了?没想到她也那么辣。” “不是啦!她只是当陪客而已,他们五个人本来就是一党。” “高桥,你干么帮久美子说话?你该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我、我哪有!你不要乱说。” “可是我记得好像不只五个人出去,应该有六个才对!” “是吗?那另外一个人是谁?” “呃……”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从东京来的……咦?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了!好像叫市川乐……” “真是奇怪,他怎么会跟中条他们混在一起?” “哎唷!因为中条他们这一次作弄鬼冢,基本上是要替他出一口气。” “是吗?” “好像是那样没错。” “哦!那他是强迫作陪的啰!” “是啊!可怜喔……” 二十七岁的体育老师——工藤正史,目送着一边谈论,一边远去的三年丙班学生的背影,登时,他在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下次上课我一定要罚那三名男学生青蛙跳!) 御手洗教务主任交代过,丙班的学生可以不用对他们太客气,怠惰的学生就要有一套对付他们的教育方针。 这么做,不但能使他们奋发向上,对优秀的学生也有警示的作用。 工藤的信念和订立的目标虽然有些问题,但基本上,他认为这个教务主任的理论相当接近。 他秉持的信念就是——人要讥笑、轻蔑才会努力学习成长。 他在大学时代的田径队主修立定跳远,由于是正式选手,所以大学的前三年每天都过着地狱般的练习生活。 由于立定跳远不是主要的田径项目,当他和其他项目的选手一起练习的时候,总是被讥笑说“又不是在做体力测验”,虽然环境艰苦,但他仍坚持努力一定会有成果的信念。 况且,若不是当时的屈辱激励自己,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呢? 是的!大学四年纪的时候,在田径队监督和教练的劝诱下,他转而练习连橇项目,尔后,光荣的日子终于降临…… 刹时,工藤仿佛掉入时光隧道,回到令他骄傲的一刻—— 在立定跳远时代训练出来,如同非洲大青蛙般的脚力,在那时终于派上用场。 虽然比赛时是踏着巨大的雪橇向前冲,但工藤真正发挥本领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因跳远锻炼出来的结实肌肉,以及仿佛大型文镇般的体重,对连橇运动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 就这样,工藤在北海道的连橇竞技中排名六十四位,之后,他便以此成绩被北文馆学苑延揽为体育老师。 往事重提到此为止!工藤今天第三节课上得非常不愉快,原因在于隔壁班传来不绝于耳的大笑声。 在乙班上保健课的工藤,几度被隔壁丙班的大笑声打断集中力,多次被迫中断课程。 从刚才那三名学生的交谈中得知,他们昨天一定也有参与哄笑,光凭这一点,就足以构成工藤要他们跳青蛙的正当理由。 事实上,他最不能原谅的还是丙班的社会课代课老师——鬼冢英吉。 虽然他来自东京名校,可是听说身上没几两肌肉,是个只会哗众取宠、讨学生欢心的不良教师,而且居然在课堂上让学生哄堂大笑。 这怎么行呢?老师的本分应该是让学生哭呀!上课可不是吉本兴业的搞笑节目。 (嗯!我这个例子真是举得不错?) 想着、想着,工藤突然独自在走廊上窃笑起来。 他在走廊上冥想许久,转眼间,休息时间过去了,下一节课上课铃声已经响起。 “这堂保健课是丙班吧?真讨厌,为什么我要较那种放牛班?” 那种班级干脆改名为放屁班好了……嗯!这个笑话不错,下次教师旅行可以说给宝城老师听。 工藤口中念念有辞地打开丙班教室的门。 当他开门的瞬间——一些红、橙、黄、绿各种颜色、直径大约三公分的球朝他飞过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 工藤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抱头蹲在原地不动。 这时,耳边突然笑声四起。 他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 登时,映入眼里的是各种颜色的球在教室里飞来飞去。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工藤再仔细看,教室里的桌椅全被搬到墙壁旁边,丙班的学生全站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发出叫声躲避各色球的攻击。 “好好玩哦!老师,我们下次再玩吧!” 一名学生突然开口。 “好!那么就请大家努力收集弹力球。” 一名金发男人边拍手边说。 “喂!你是什么人?” 看见陌生人,工藤气呼呼地质问他。 “你这个流氓是从哪里来的?这里是神圣的教室,是学生求学的道场,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 看着因怒气冲天以至于全身肌肉都膨胀的工藤,鬼冢搔搔头,语气和善地说: “嘿嘿嘿!不好意思!第四节课已经开始了吗?我是暂时担任丙班导师的代课老师。” “你……你就是那个从东京来的……” “我叫鬼冢英吉,贵宝号呢?” “贵、贵宝号?” 工藤的血液急速上升,血管仿佛要从体内弹跳出来。 “我、我叫工藤正史!鬼冢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鬼冢的眼睛一边追着球跑,一边回答: “你说这个吗?这个叫弹力球,是用橡皮做的,只要用力丢到地上,就会到处乱弹,很好玩吧!” 鬼冢偏头看了工藤一眼,又继续说: “在来这里途中,我在青森的庙会上看到有人在玩‘捡弹力球大赛’,所以也下场参一脚。你知道吗?我真是个捡弹力球的天才,最后那家店的弹力球全被我捡光了……你看!我全放在这个袋子里。如果把这些球全部丢在教室里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好想玩一次哦!” 鬼冢伸手抓了一颗弹力球丢给工藤看,接着又说: “没想到真的很好玩!整间教室都是弹力球,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从什么角度飞过来,不小心头或脸还会被打到……工藤老师,看你吓成这个样子,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鬼冢一个劲地不停笑着,脸上还不时出现怪表情。 “对了!工藤老师,我建议你在上课前小玩一下,我们把它取名为‘弹力球大惊奇’好了!这样一定可以带动学生的上课气氛。工藤老师,你觉得怎么样?咦?你怎么全身僵硬啊?喂!工藤老师!工藤老师……” “原来如此!哦,是吗?我了解了,鬼冢老师。” 长曾我部进(三十九岁又十一个月)皱着下垂的眉毛频频点头。 第四节课结束之后,长曾我部进以学年主任的身份,将鬼冢带到学生餐厅了解情况。 长曾我部进认为鬼冢从东京名校调到这里当代课老师,目的一定是为了要挖掘偏僻地方的人才,也就是所谓的“猎人头”者。 这个想法一旦形成,许多已经发生的事实就不谋而合。 鬼冢在北文馆种种惊世骇俗的行为,以及穿着教师所不该有的服装、发型,他认为这些都是鬼冢掩饰目的的方法。 鬼冢把自己变成像问题学生一样,然后再来试探北文馆教师们的反应。 (我才没那么容易上当!) 就拿御手洗教务主任和工藤正史来说,要是对鬼冢那种超乎常理的行为感到愤怒的话,一定会被认定是没有耐性的失职老师。 “是呀!弹力球是个不错的运动,不但可以舒解学生的压力,也可以让他们放松心情,不愧是东京吉祥学苑派来我校的优秀教师,哈哈!” 长曾我部进刻意表现出非常理解鬼冢行为的样子。 “嘻嘻嘻!其实是我自己想玩啦!哈哈哈!” 说完,鬼冢还模仿长曾我部进的笑声。 看着鬼冢没头脑的傻笑样,长曾我部进更加确信鬼冢“猎人头”的理论。 “我不知道工藤老师会怎么想,他欠缺这种高度指导方针的认知能力,想必此时一定是怒气冲天。” 长曾我部进故意露出担心的表情说。 他确信鬼冢不会舍自己而迁就那个低能的体育老师,不过为了巩固地位,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在生气吗?生气的人就输了哦!” 鬼冢装可爱地嘟起嘴巴说。 接着,他从教师使用的制鞋箱里,把一双脏得可以丢进垃圾桶的鞋子拿出来丢在地上。 鞋子缓缓地滚落到门口,旋即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鬼冢脱掉拖鞋后,袜子脚指的部分居然开了几个大洞。 见状,长曾我部进不禁皱了皱眉头想。 他的袜子原来是什么颜色啊?让人看了就想吐!真是的!要邋遢也得有个限度…… 哎呀!我差点忘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生气,家境清寒买不起鞋子或袜子的学生也是大有人在,我要是戴上有色眼光看他们,这样怎么进得了吉祥学苑呢?而且他也说了,先生气的人就输了…… (嗯!说不定这又是另一次试探。) 长曾我部进松开眉头,假意提出忠告: “鬼冢老师,我劝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工藤老师生起气来可是很麻烦的。偷偷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喔!工藤老师虽然是学体育的,可是心眼非常小,也很容易记恨,犯到他的人,他都会牢记在心,等到当事人忘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会马上找机会报复。” “是吗?” 鬼冢怀疑地问。 长曾我部进对鬼冢的态度感到不快,但立刻又回复笑脸说: “当然!他是个怪人。听说他大学练的是立定跳远,你想想看,这种体力测验都会做,他竟然可以不厌其烦地练三年,很奇怪吧?” 说着,长曾我部进将椅子往前移动,身体更加靠近鬼冢。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开始转练连橇运动。鬼冢老师,你知道什么叫连橇吗?连橇就是有好几个人踩在滑雪板上,在设定好的跑道上滑行。据说这种运动是几年前一部电影带起的风潮,国内没有多少人玩这种运动,工藤老师在北海道的排名是第六十四位,你知道他多得意吗?说实在的,那又怎么样呢?谁知道他是在多少组中排名第六十四,说不定下面的排名比上面还少哩!哈哈哈!” 长曾我部进越说越顺口,他颤了颤,接续说道: “听说比赛时,站在同一块雪橇上的参赛者中,他的体重最重,所以他把一切胜利都归功于自己。照我看来,如果重就可以得名的话,那么何不干脆放一尊石狮子在上面不是更好?鬼冢老师,你认为我说得对不对?” “这个人还挺有趣的嘛!” 鬼冢的回答令人大感意外。 “咦?鬼冢老师,你怎么会认为他是个有趣的人?” 听鬼冢的话,长曾我部进的心有些动摇。 (难道他中意的人是工藤?) “不不不!这不是有不有趣的问题,总而言之,他是一个无能的男人! 鬼冢老师,你要相信我说的话,就算是非常科的体育,也该找正经的人来教,只是御手洗教务主任对非常学科的课程完全不关心……说不定他是因为想把本考不上好高中的学生,全部推到他以前读的北海道开拓大学附属高中,所以才会采用工藤这种无能的老师。” 长曾我部进一古脑地把心里的话倾泻出来。 “啊!对了,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忘了告诉你,其实五年前,我曾在东京的菱菱公司就职,您知道那家公司吧?这家公司在大学生希望就业排行榜里可是排名第二。” 长曾我部进扬起嘴角,颇为得意地说道。 “后来我决定为日本的教育尽一分心力,所以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挥别领导日本经济的菱菱公司,来到北海道展开我的教师生涯。” 长曾我部进说着,一下举起手,一下又握紧拳头。 “然而在持续五年之后,我发觉有很多事跟我当初想象的有些出入。 首先就是天气的问题,这里冬天几乎每天都下雪……鬼冢老师,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喔!五年前我是因为厌世,想换个环境生活,所以才到这里教书的。” 长曾我部进略为抱怨道。 “如今,我内心那股往上爬的斗志再度燃起,我才三十九岁,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吧!我的老家在玉县川越,距离吉祥寺相当近……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和樱井理事长打声招呼,到时候,我会把我在北海道体会出来的教育理念向她阐述一番……咦?鬼冢老师?鬼冢老师?” 不知何时,鬼冢已离开座位,不见踪影。 “工藤老师,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长曾我部进循声转头,看见鬼冢在餐厅门口跟工藤说话。 或许是受到弹力球的冲击还没消退,此刻,工藤的脸部还有写僵硬。 “啊!……没、没什么!” 工藤露出被人欺负后的悲苦笑容说着。 (不妙!鬼冢果然对那个男人有兴趣!) 发现事情的发展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长曾我部进开始有些慌了。 “啊!鬼——鬼冢老师……” 鬼冢似乎没听见长曾我部进的叫唤,他热情地握着工藤的手说: “工藤老师,听说你大学三年纪每天都在做体力测验是吗?被田径队开除之后,就去练什么橇的当压阵的人,而且在北海道是排名倒数第几位,是不是啊?工藤老师,你真是太厉害了!以你的经历可以去报名参加吉本兴业搞笑节目了!祝你早日成名,把出川哲朗干掉!哈哈哈!” 相较于长曾我部进苍白的脸孔,工藤正史的脸色早已红得像肉摊上的猪肝。 “是、是、是谁……是谁这么说的?” “就是他!长曾我部进主任。” 闻言,鬼冢毫不犹豫地指着长曾我部进大声道。 “鬼冢老师,你在做什么啊?这种事怎么能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呢?” 长曾我部进惊慌失措地看着鬼冢。 接下来,长曾我部进转过身对工藤说: “工藤老师,你误会了,我、我绝对没有……” 此刻,工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缓慢地举起右手…… 眼看事情不妙,长曾我部进马上辩解: “工藤老师,你冷静一下,我没有说得那么过分!我只是向鬼冢老师说明你的经历,是他自己解释成那样……哇!不!不要!我、我会告你使用暴力……哇啊啊啊啊啊啊……” 当工藤的拳头不偏不倚地落在长曾我部进的嘴角时,鬼冢的视线早已被短裙下的大腿迷住了。 “鬼冢那个混蛋真可恶!我一定要把他干掉!” 中条行人一边抱怨着,一边还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被鬼冢倒吊在三楼的事真的把他给惹火了。 在心爱的人面前受那种奇耻大辱,任谁都会受不了。 不过他越是唠叨,越是显得悲惨和成不了大事而已。 “干掉他!干掉他!除了说这句话之外,你还会说什么?真是个光说不练的家伙!” 桂木口气轻蔑地瞄了中条一眼。 听见桂木的话,中条无法反驳地紧咬嘴唇。 (活该!) 我在心里偷偷咒骂他。 中条四肢发达,一点内涵也没有,怎么配得上早熟的桂木?能理解这种冷静型女孩的心思,只有像我这种真正富有知性的男性才有资格。 谁说一定要像甲班那种成绩好的家伙才有知性?我喜欢看三岛由纪夫的“爱的饥渴”,酷爱村上春树书中风趣的比喻,所以只有我这种成熟的男人了解桂木寂寞且好幻想的心。 不过你们可别搞错了!我对桂木可没抱着所谓男女之间的爱恋。 我不怎么欣赏桂木对什么事都毫不在乎的态度,而且她那张像小狐狸的脸孔,也不是我喜欢的女孩类型。 我只是偶尔会把她当作手淫的对象,但那纯粹是男人在心理上想征服女人的快感,一种发泄欲望的对象罢了。 但从某些事实来看,我确定桂木有时满在意我的存在。 如果她愿意把我当作心灵寄托的对象,那么身为男人,我有回应她的义务。 “市川?” 当我正在奇想之际,中条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啊!干、干么?” 我习惯性地紧张起来。 (哎!我就是这样才会被那些白痴看不起!) “什么事啊?中条……” 我鼓起勇气直呼他的名字。 谁知中条却将细长的眉皱成八字形。 “……同学” 我们明明是同学,却不能以名字相称,在东京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情况。 “你在给我装傻呵?追根究底还不都是为了替你出气!” 话一说完,中条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找市川出气有什么用?” 桂木不悦地抗议道。 (看吧!这个女人果然是在乎我的。) “找弱者出气的人最差劲了。”桂木又说。 (弱、弱者是指我吗?) “说得对、说得对!中条最喜欢做这种事。” 安斋未来扬起下颚接口说道。 安斋未来学过少林拳法,个性强硬,我总觉得他一定是不喜欢中条茶色头发、高腰裤和尖头鞋的骚包打扮,所以在教室的时候,就时常对他吐槽。 “安斋!你讨打吗?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手下留情!” “好呵!我倒想跟你较量一下!要不要现在就来?” 安斋也摆出对打的姿势。 “你们两个别闹了!” 见状,河原崎一郎太从中将他们俩拉开。 “现在我们得赶快想办法,早一点把那只金发恐龙赶回东京。” 河原崎依然装模作样地把手插在口袋里。 “不这样的话,我们的最终目的永远不会达成。” (最终目的?那走什么意?) “是啊!” 中条也接口回答。 桂木什么都没说,她像平常一样,隔着一步的距离看着中条等人。 “呼——” 河原崎点燃一根烟,眼神恍惚地吐出一缕轻烟。 (真是个彻底的自恋狂!) 他摆出一副酷样,仿佛沉醉在某个美梦当中。 我想他在家里一定常打扮成军人模样,举着玩具枪在镜子前顾影自怜。 “一郎太,你不是有枪吗?要不要拿出来吓吓他?” 中条突然一脸奸笑说。 (这家伙是不是白痴啊?就算河原崎是个--疯狂的战争迷,国中生又怎么可能会有真枪?这一定只是传闻!) “你说这个呀!” 河原崎面无表情地拍拍腰间鼓起的迷彩包。 (不会吧?难道那个包包里真的有枪?哈!这怎么可能!) 河原崎似乎注意到我疑惑的视线,他的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接着他拉开包包的拉练,慢慢地取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薄布包住的K型物体,看起来颇有重量。 (难不成那真的是枪?不可能!那一定是骗人的,那支绝对只是玩具枪!) “中岛二等兵即使全身都变成蜂巢,但始终没有抛掉手上的枪。” 河原崎说着语意不明的话,双手紧握着薄布包裹的“物体”。 “爷爷轻轻地把中岛二等兵手上的枪卸下,然后对着敌军猛射,这样,爷爷才得以生还。” “一郎太啊!一郎太!中岛二等兵的手枪一定曾保护你的,一定会保护着你……” 河原崎像着魔似地,口中喃喃自语,并将手中的“物体”慢慢地举起,指向我…… (这,这个家伙是怎么了?不!不!不要!) “砰,砰!” 河原崎对着我大声喊道。 “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惊惧地闭上眼睛,抱头蹲在地上尖叫。 “哈哈!你看这家伙吓得半死!真是没用!” 中条指着吓得跌坐在地的我哈哈大笑。 “一郎太,现在拿出这个太早了吧!” 桂木见怪不怪地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闻言,河原崎扯动一下嘴角,若无其事地把东西收进迷彩包里。 此刻,我全身冒着冷汗,万分惊恐地看着河原崎! (那,那真的是枪吗?) 如果那是真枪,河原崎不就犯罪了吗?要是被学校知道了,别说会遭到退学处分,我看他搞不好还会送到少年观护所! 他现在完全是一副疯狂的样子…… 不行!我得早点离开为妙!要是再跟他们混在一起,我迟早会被他们连累而犯下大罪。 这怎么可以!犯罪的事我可不干! 反正我本来就不是这个团体的一分子,只不过是因为要对付鬼冢,才被他们强迫加入的。 不一会儿,河原崎又恢愎平常面无表情的样子,大剌剌地抽烟。 “总而言之,我们曾经发过誓,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达到最终目的,你们说是不是?” 河原崎一一看着全员的脸说。 看来,他是以恐怖分子的首领自居。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企图,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国中生,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跟他们一起冒险…… “喂!市川,你也出个点子嘛!我们不是好伙伴吗?” 中条状似亲热地搂着我的肩膀。 (给我放手!谁是你们的伙伴!) 除了陪笑之外,我什么也不能做,心里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一郎太!” 一直没开口的久美子以娇嗔的声音叫唤着,这也是她受班上男生欢迎的原因之一。 我和班上其他男生一样,一直不能理解久美子这种看起来属于乖乖牌的女孩,为什么会和中条他们混在一起?或许她也像我一样,被中条他们强迫加入的。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之际,久美子一双浑圆的大眼睛突然盯着我瞧。 “……” 我歪着头,对她报以微笑。 “笨蛋,你在笑什么?” “啊?” 久美子冷漠的言语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看让这家伙去当间谍好了。” 她伸出纤致玉指指着我说。 “你说什么?当间谍?” 听见久美子语出惊人,我不禁提高声调反问。 “市川,刺探鬼冢的弱点就交给你去执行!” 也不问问我的意见,久美子眯着眼睛,自作主张地交代。 “我……” 久美子无视我慌乱的神情,迳自转过身对其他人说: “你们说这个办法好不好?我总觉得那个老师有些不太对劲,要对付他的话,还是先想办法找到他的弱点比较好下手。况且鬼冢曾经骑机车载市川到学校来,所以我想市川是最适合的人选!” “原来如此!不过要怎么接近他呢?” 中条提出他的疑问。 “让鬼冢住到市川家不就行了!那个老师现在一定正发愁没有地方住,所以只要市川开口,我想他绝对会上钩的!” 久美子脸上挂着天使的笑容,口中吐出如同恶魔般的言语。 听到这儿,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这真是久美子吗?平常她在教室的文静模样到哪儿去了?) 眼前的久美子是我从没见过的邪恶模样,难不成她有双重人格? “小乐,就这么决定了!” 中条亲昵地拍拍我的肩膀说。 “市川,你可不能背叛我们!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有一把真枪的事,如果你想要中途开溜的话……” 河原用食指顶住我的头部说: “砰!砰!小心脑袋开花,知道吗?” “加油哦!市川。” 此刻,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久美子甜美的声音仿佛离我好远,好远……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没有任何人听见我心底的呐喊…… 鬼冢英吉心情愉快地仰望着天空。 他平躺在教室顶楼的平台上,感觉就像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鬼冢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虽然迎面吹来的微风比东京近郊的冷风还要寒冷,可是这里清新的气息使他感到通体舒畅。 鬼冢又深呼吸一口气,风中隐约嗅到海水的咸味,由此可知,海洋应该离这不远。 由东京托运的衣物已经送到了,可是睡觉的地方到现在都还没有下落。 当他认真地思索居住问题的当儿,耳机中突然传来他最喜欢的歌曲。 他一口气把嘴里残余的汉堡吞下,随即用跟不上节拍的速度哼唱歌曲: “鸣鸣鸣……真想要翘课……耶!耶!耶!在充满阳光的地方,喔喔喔……” 这是他国中的时候,经常跟伙伴一起聆听的热门歌曲。 虽然这卷不知已听过几百次的录音带杂讯频传,但鬼冢一点也不在意。 每次只要听到这首歌,那优美的旋律仿佛有魔力般,总会勾起他少年时代的回忆…… 还记得那是国中二年级的夏天,当时,他最想要的东西是单车,再来就是随身听。 后来,他和伙伴们在垃圾场捡到一台破旧的脚踏车,合力将它修复后,便经常骑着它到处跑。 至于随身听嘛!他原本想在住家附近的电器行A一台,无奈自己恶名远播,早就被店员盯得死死的,哪有机会下手? 迫于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一家搬运公司打工赚钱。 湘南的空气中虽然也有海水的味道,可是伴着又湿又热的天气,反而让人感觉浑身黏腻,头昏眼花。 所以当汗水淋漓的鬼冢坚持一个人搬运大荧幕电视时,大家还直感谢他的好意呢! 谁知,当东西送到指定的公寓时,鬼冢竟擅自打开别人家的冷气,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享受冷风吹送的凉意。 现在耳边回窨的随身听就是那时辛苦的代价。 九年来,这台随身听换过三副耳机,但机体内部从没故障过,只是有时螺丝会松掉,磁头因为没有定期保养而磨损等等。 如果哪一天随身听被MD取代了,那么它不就像这首歌一样,变成老旧且过时的东西? 但即使真的有那么一天,鬼冢还是不想把这台随身听换掉。 虽然MD的音质清晰,功能齐全且多样化,可是鬼冢认为这台随身听和自己“臭味相投”,早已决定要用到它寿终正寝为止。 说到“臭味相投”,鬼冢对爱车--川崎Ⅱ也有同样的感觉。 那是鬼冢高一的时候,一位他崇拜的学长送给他的,这辆车的正式名称是Z750RS。 那是七O年代川崎公司名闻世界的名车ZI车种。 以YOSHIMUR的凸轮和TASECO的活塞组成的一千一百O五CC汽缸机车。 但因为压缩比太大,所以下面凉飕飕的,而且座椅的皮太硬,让人坐得很不舒服。 一般单车在转弯的瞬间,就不定会因为速度太快而将人从车上摔落下来,不过这辆车只要控制得直,驾驶者可以轻松地在柏油路上快速飞驰。 若说要跟它“厮守一生”或许有点夸张,可是鬼冢知道不管时间多久,他一定还会敲着红漆斑驳的汽缸和它聊天。 (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啊!) 不管是物品还是人,朋友就是这种感觉。 忽然,耳机里传来另一首歌的旋律: “我的内袋里总是还放着……永远会放着……RADO……” 鬼冢停止哼唱,任思绪在充满杂音的歌声中游移…… 嗯……接下来的三个礼拜,我要教那些学生做什么有趣的事呢? “鬼冢老师,你在这里吗?” 突然间,一名拔尖的女高音在屋顶响起。 (咦?这声音好熟悉……好像是丙班的学生?) 鬼冢用力地甩甩头,赶走睡意,然后站起身大声回答: “是呀!我在这里!鬼冢老师在这里!” “啊啊啊!” “变、变态!” 三名女学生动作一致地同时蒙上眼睛大叫。 “啊?什么变态?” 鬼冢不解地环顾四周。 “咦?什么都没有啊!” “啊……暴露狂啊……” 一名女学生指着鬼冢叫。 看她指着自己,鬼冢好奇地自我上下打量…… “完、完蛋了!我忘了我没穿衣服!” “救命啊!” 另一名女学生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石破天惊的尖叫声。 “喂!你们误会了,这是……” 鬼冢试图解释着,另一方面,他连想都没想,就一丝不挂地从平台上跳下,此举反而让女学生更加陷入恐惧当中。 “啊啊啊……你、你不要过来!” “不要怕啦!我不是变态啦!” “你……我警告你!你不要给我过来……” 最后,闻声而来的校警把事情扩大到全校皆知,以至于当天下午的第一堂课晚了半个小时。 ------------------ //阿凌&lseraph输入扫校// //转载请保留以上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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