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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柯蒂斯上了濒临鲁加诺湖的那条连绵的悬崖公路时,他放慢了速度,一直到斯布伦戴德皇家宾馆。他把车停在那栋正方形的盒子一样的老式主楼旁。这栋主楼高高地耸立在悬崖的上面,可以看得见湖对岸的风景。 客房登记员将一张登记卡推给柯蒂斯,然后在一堆信件中找着。“给你,先生。”他递给柯蒂斯一个宾馆信封,取回填好的登记卡,打了个响指叫来行李员。“根据你的要求,先生,我们给你安排了一间后房。那里安静得多。” 柯蒂斯点了点头,撕开信封。“小家伙。下午五点以后打电话来。爹。”只有两个人给柯蒂斯写信称他小家伙,并署名爹。一个就是他在UBCO银行纽约世界总部的顶头上司。第二个就是UBCO董事会的名誉主席,半退休的传奇人物伍兹·帕尔莫,他就住在离鲁加诺不远。 在他的房间里,他付过行李员小费。“请来杯矿泉水,”他说,“加冰。” “好的,先生,要不要我送些威士忌来?” 柯蒂斯一脸不高兴地看着这位语言学家。“不。我自己带着走私酒。” 行李员的脸上掠过好几种表情,最后变成了服服帖帖的表情。“就按你说的,先生。”不到一分钟他就送来苏打水加冰,然后知趣地没有磨蹭着再要一份小费。 柯蒂斯看了一眼手表。下午四点。他给自己兑了一杯威士忌加苏打,躺在床上慢条斯理地呷着他的酒,好像是打算让这琥珀色的液体细水长流地淌过他的喉咙,一刻也不停。在给帕尔莫打电话之前的一个小时里他打算这么喝上两次。 “小家伙?”帕尔莫问道。“是你吗,小家伙?” “是,爹,”柯蒂斯用厌恶的声音答道。“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来这儿吃晚饭。你多久能来?” “给我一个小时打个盹。我大概六点或六点半离开这里。” “好。你知道路。在这儿过夜。” “可是,我——”电话挂了。倒不是因为帕尔莫的粗鲁或者傲慢——尽管柯蒂斯从来就没见过哪个银行家没有这两种品性的,不管他们想方设法装得多么正常——而是在柯蒂斯的工作中完全没有必要使用通过宾馆交换总机的公开电话线。人们有可能在任何一点上窃听粗心大意的谈话所透露出的任何一点零星的情报。打了个盹之后,他为这小憩付了一天的房租,然后离开了斯布伦戴德皇家宾馆。 鲁加诺湖,意大利和瑞士著名的前阿尔卑斯山湖泊之一,还包括科摩湖和马乔湖,其形状有点儿像一个勾号,一个V字形,但有一边要长。深入水中形成了这个勾号的那座半岛起自鲁加诺城,但在其最南端则到了风景如画的摩科特城的一点。摩科特城位于意大利和瑞士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对着窄窄的湖面。 在六点一刻时,柯蒂斯开着他那辆蓝白色的菲亚特驶下半岛,朝摩科特开去。一艘小船穿过湖面,载着游客到各个停靠港,并且将赌客渡到一座意大利人称之为康皮奥的一小块封闭的飞地上。在这个邮票大小的地方唯一的行业就是赌博。 柯蒂斯记得以前去过一次鲁加诺,那里也可以赌博,但是只能按典型的瑞士方式赌,每注不能超过五法郎。真正豁出命来的赌徒绝对可以在康皮奥破产得更快,而且也的确如此。 柯蒂斯不是赌徒,也不酗酒,至少还不那么严重。这个瘦小的、金黄色头发、难以归类的男人四海为家,很难把哪座城市当作自己的家。叫他去哪儿他就得去哪儿,自由的时间就用来观光、但是除了根本不想回美国之外,柯蒂斯说不上更喜欢什么地方,而不喜欢什么地方。他到处都有事干。 像所有的大机构一样,UBCO也有自己的情报部。柯蒂斯被分配负责欧洲的业务,通常都是些例行的工作,像追查在绝经期的副总裁的挪用公款的行为,或者贷了大笔款给经营不利的客户。 远处,两艘钩索单桅小帆船在湖面上优雅地前后追逐着。这一带房子的建筑风格都是阿尔卑斯山式的,大坡度屋顶和棕斑半木制结构。不少房子看上去是崭新的,不知是谁的度假别墅,建筑式样散发着浓厚的田园气息。柯蒂斯的右边,陡峭的山峰俯视着公路。在湖边的公路上通常只够两辆车小心地错车。 在还没有到达摩科特城的最高处时,柯蒂斯把菲亚特驶离主路,开上一连串非常陡峭的之字形公路,连爬了十五分钟的坡,来到了构成半岛最高峰的峰顶。从某个地方开始,路一下子窄得只有一辆车的宽度。帕尔莫的国土到了。 在傍晚凉爽的空气中,松树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柯蒂斯停下来,看着下面远处的湖。他站的地方太高了,于是湖看上去似乎是画上去的,好像是幅地图。 转过两道弯,路在一个门房前变成了水泥路。柯蒂斯下了车,拿起电话。“喂?我是柯蒂斯。” “好。”帕尔莫的声音说道。门发出嗡嗡声,开了。他开车行驶在成行的雪松和红豆杉之间,绕过整座山峰的最后一道坡,前面他已经可以看见一栋房子了。 柯蒂斯认为,对于像帕尔莫这么有钱的人来说,这栋房子太小了点儿。石头墙砌到窗台那么高,然后一直到屋顶都是粗糙的雪松板条。这房子看上去就像隐士的藏身之地,一个有钱的隐士,当然不是国际知名的帕尔莫。 上次来,柯蒂斯记得这栋房子有三间卧室,余下的是一个非常大的起居室,围绕着一个宽敞的壁炉和厨台。价值不菲的绘画这儿挂一张,那儿挂一张。房子的一面墙全是玻璃,通向一座阳台,帕尔莫正在那里朝他懒懒地挥着手。 “看见你真高兴,小家伙。” “我们现在能不能免了这个称号?” 帕尔莫的笑声即使在远处听也很紧张,倒是不刺耳,但很拘谨。等柯蒂斯上了石板阳台,他站了起来。“欢迎。” 他们握了握手。柯蒂斯觉得帕尔莫看上去比去年老了。帕尔莫一直不胖,高个,六英尺还多。窄脸,只要再瘦下几磅就可以现出脸皮下面的头骨。高高的前额看上去晒黑了。他冲柯蒂斯笑着的时候,深灰色的眼睛微微眯着。“你看上去不错。”帕尔莫说。 “你也一样。还常打网球?” “不多。我的伴儿这周不在。你还记得她?” “啊,我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好。”帕尔莫依然笑着说。“你不仅说谎,还说得含蓄。不管怎么说,她常在房子后面的网球场上把我打得筋疲力尽,不过这几天她不在。我两个儿子都在这儿,你知道,但是这两个懒东西没一个肯跟我上网球场的。你怎么样?” 柯蒂斯皱了一下眉头。“你儿子在这儿我们能谈话吗?” “哦,他们今晚不在。”帕尔莫解释道。“其实,他们今晚下山去鲁加诺找姑娘去了。他们可以呆到八月末,然后回学校去。他们的姊妹可能明天来。这年月什么都说不准。孩子们不愿意花很多时间让他们的父母知道他们在哪儿。” “那么今晚就只有我们?” “还有厨子和管家。但是他们住在网球场后面自己的地方。”的确是个帕尔莫大院。 “这个山顶是你的,是不是?” “大约有四百英亩。” “你到底是怎么着瑞士人了,他们怎么会卖给你?” “通过一个瑞士中间人买的。”帕尔莫说。“苏格兰威士忌,对不对?加苏打?” 柯蒂斯点了点头。他跟着帕尔莫走进那间巨大的起居室,看着他兑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你现在是合法居民了吗?” “一年前获得许可。不容易啊,因为他们对我买得他们的神山山顶的做法还耿耿于怀。但是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转到了鲁加诺银行,他们的心也就软了,瞧,他们就给了我居住权。现在要出风头可难多了。” “那么你是按照当地税率上税了?”柯蒂斯问。 “对。你是查户口还是怎么的?” 柯蒂斯作出一副“基督啊我是自讨苦吃”的面孔,接过他的酒。“不过是天生爱打听罢了。” “你爱打听,我的孩子,可是有了名的。”帕尔莫没有带着他回到外面的阳台上,而是在一长溜麦斯·凡·德·罗①“巴塞罗那”椅子上坐下。这种椅子全由不锈钢和棕色软皮制成。他向又大又矮的咖啡桌另一头的一把弹簧更软的椅子摆了摆手。 ①麦斯·凡·德·罗(188—1969),德国著名建筑师。“巴塞罗那”椅是他为巴塞罗那国际博览会德国展厅设计的著名家具。 柯蒂斯一屁股坐在那把椅子上,立刻就开始担心怎么才能别睡着了。帕尔莫就有这本事。他的作风随意,椅子又软,这又是他喝的第四杯酒了,而且他一天都在赶路,火车、飞机、汽车,伦敦、巴黎、米兰。柯蒂斯把眼睛瞪得出奇的大。他决定不跟帕尔莫耍什么花招。帕尔莫比最聪明的间谍还狡猾,那可是出了名的。 在帕尔莫身后的墙上挂着四幅油画,装在相当简易的木条框里。有一小幅他认出是前滴画画派的波洛克①的作品。两幅毕加索的作品。第四幅柯蒂斯说不出是谁的。他盯着那幅画盯得眼睛都呆了。 ①杰克逊·波洛克(1912—1956),美国画家。因其作画是将颜料滴淋在画布上而成名。 “如果我要杯咖啡不麻烦吧?黑咖啡,不加奶油或者糖。” “蒸泡咖啡行吗?” “太好了。”他看着UBCO的最高首脑站起身来,开始在厨房区摆弄一台大型的饭店用蒸泡咖啡机。帕尔莫把钢杯擦干净,填上黑咖啡沫,压实,把它拧在机器上,拉下开关,让蒸汽从机器里喷出来。他及时地把两只小杯子放到两个咖啡嘴下面,刚好接到第一滴纯纯的咖啡因。一分钟后,他拿着杯子回到起居室,递给柯蒂斯一杯。 帕尔莫看着他喝光了他那杯,又把第二杯也给了他。“一直在忙?” “我想停止对布里斯的监视。没人盯他的梢了。和谢尔特那件事也只是一次侥幸。” 帕尔莫冷冷地笑道:“随便一个心脏病就万事大吉了吗?你们这些人都一样。” “我们这些人?” “你们搞情报的。你们就喜欢干净利落地把文件归档,然后忘在脑后。” 柯蒂斯想找个理由。他不知不觉地靠在椅子背上,盯着一幅现代绘画有很长时间。然后:“我想是某个拿施蒂利工资的人干掉了谢尔特。像职业老手干的。验尸结果是心力衰竭。是啊,妈的,谁不是死于心力衰竭,对不对?”他把目光转向了帕尔莫那张瘦骨嶙峋的脸。“我们还要在这份干净利落的档案袋中加上的唯一一样东西就是为什么施蒂利家的人要弄死谢尔特。” “好。”帕尔莫的阔嘴抿成了一条直线。“你怎么想?” 柯蒂斯耸了耸肩。“谢尔特可能找他们要了一大笔钱,然后又什么也给不了他们,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多少。可能他拿着一把枪上去找布里斯就是为了榨出点情报来。” “这场面我倒想看看。”帕尔莫说。“怖里斯可不吃这套。” 柯蒂斯的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谢尔特突然袭击布里斯和马吉特·施蒂利。在他写的事件报告中没有提到那个女人。“那些长筒施蒂利弗38确实能让人老老实实地合作。”柯蒂斯摸了摸他的左臂。 “我知道,我知道。”帕尔莫飞快地说道,用的是那种银行家能说出的最接近道歉的语调。“但是愈合得很好,是不是?” 柯蒂斯点了点头。“也就这还算回事。”他又有意无意地加了一句反话。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柯蒂斯一直在等他提出有关马吉特·施蒂利的第一个问题。他还没有决定这关不关帕尔莫的事。当然,UBCO付给他钱就是收集它想知道的所有情报。但是马吉特·施蒂利的事至少目前还是个人的私事。说她的事在柯蒂斯眼中有点儿把自己降低到一个专门偷看钥匙孔的人。还因为他只了解这么多。 “巴塞尔警方,”帕尔莫这时问道,“已经结案了?” “结了。” “没有谁跟着布里斯了吧?” 柯蒂斯有好长一会儿没说话。“我想他已经看见我几次了。跟踪他几乎不可能。但是别的人没谁能做得比他好。或者想都想不到。所以我想可以让我回去干别的事了。” “什么别的事?” “我在巴黎和卢森堡还有些事。” “确保巴塞尔计划畅通无阻地向前发展是你最重要的事,别的事都没它重要。” “现在没人阻碍它。” 帕尔莫有好一会儿没有回答,然后说:“整个计划你有多少个简报?我是说从一开始。” “不多。” 帕尔莫点了点头。“你可以喝那杯威士忌了。我保证不会让你睡着。” 柯蒂斯勉强地轻轻笑了笑。被别人猜透自己的心思很让人难堪,更何况是被自己的老板猜透。他拿起了酒杯,但是没有马上就喝。 这时帕尔莫开始说道:“你知道,多年以来,瑞士银行一直让全世界眼红。他们的保密,瑞士法郎的坚挺,银行想投资什么就投资什么的自由,还有政府实际上不能探问他们在做些什么。这是教科书上所谓的真正的十九世纪的资本主义在现实中活生生的例子。” “和我们的银行相比?”柯蒂斯问道。 “尤其是和美国银行相比。我们的规矩太多了,只要我们转转身,挠挠脖子,就会触犯这个或者那个议会颁布的法律。” “从你的话里,我听出在瑞士这里也有些东西在变。” “还没有。”帕尔莫解释道。“这儿的银行还有自由。但是在瑞士,银行已经不是增长很大的行业了。钱还是能挣到,但是现在有更多的吸引人的地方可供投资,获取更高的利润。经营瑞士银行越来越难。很难找到帮手。他们必须得是瑞士人,而且他们必须受过高度训练。你不能随便进口一船西西里或者土耳其工人。” “瑞士人不让他们在银行里工作?” “没门。”帕尔莫说。“然后就是通货膨胀。瑞土的通货膨胀和我们一样糟。他们控制通货膨胀的方法就是限制外国投资,并且提供低得荒唐的利率,只有百分之四左右。妈的,就在这一分钟,你在伦敦可以拿到三倍。当然,是英镑。” “不如瑞士法郎。” “差得远。但是这里的银行业还有其他的黑点。看看瑞士的市场。瑞士有七百多万地方帐户,而人口只有,嗯,五百万,包括婴儿在内。可以说这个地方银行大大地过剩了。而且瑞士人现在让外国人更难投资当地的不动产,就像我遇到的。所以,你看,瑞士银行有他们的问题。”柯蒂斯终于啜了一口酒。“那么为什么,”他过了一会儿问道,“我们还没有挤进瑞士的银行业?” 帕尔莫笑了,紧抿着的嘴巴也松弛了。他站起身,迈着长长的腿走到壁炉前,拿起一只保湿雪茄烟盒,然后回来。“抽烟吗?” “不,谢谢。” 帕尔莫打开保湿烟盒,然后似乎改了主意,又把它放到一边。“就在目前瑞士人担心着他们的利润和金融业务的拓展的时候,我们要跳进来抓到一大块肥肉。他们现在有点儿踌躇。就像一个刚挨了一拳的拳击手。在他还摇摇晃晃的时候,我们要乘他不备摸进去,狠狠地揍他一拳。” “为什么UBCO要介入一个日薄西山的行业?” “不是日薄西山。是拓展的速度慢了。跟日薄西山不一样。” “那么好吧,”柯蒂斯同意道,“为什么我们要一个速度慢了下来的行业呢?” 帕尔莫冰冷的灰眼睛似乎一亮。“当然,我们在巴拿马和大开曼岛这些地方也能得到同样的自由。而且我们也已经在那儿了,这你可以放心。但是用这些国家的货币做生意和用瑞士法郎做生意不可同日而语。每个瑞士法郎都是黄金支撑着。不是一法郎中只有百分之几的黄金。瑞士有足够的黄金储备,足以保证每个法郎有百分之百还多的黄金。” “但是我们已经永久性地把美元和黄金分开了。” 帕尔莫摇了摇头。“要习惯不用美元思考问题。我们在全世界六十个国家做生意。美国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它碰巧是我们的老家,但是我们没有和美元结婚。我们只和利润结婚。如果我们是用瑞士法郎这样稳定的货币做生意的话,我们的利润就不会因为贬值而化为乌有。” “如果经济学家预测全球的前景美好的话,这一切才会更有意义。”柯蒂斯说。 帕尔莫沉思着点了点头。“你得知道如何破译经济学家说的话。”他告诉他。“大半个世界都大难临头。但是我们不属于那半个世界。” “那就好。倒霉的是谁?” “边缘人。”帕尔莫做了个鬼脸。“这不是我造的词,是别人造的。边缘人就是多余的人。这倒不是说他们失业。妈的,失业谁都可能遇到。是说他们做不了任何可以挣口饭吃的事。” “挖沟?” “没用的。翻斗车比他们快一百倍。” “种粮食,棉花?” “耕者易忘。”帕尔莫嘲讽地笑着掉了一回书袋。“现在都是机械化了,农业。以前是非洲或者越南偏远地区的农民种些小米或者大米之类的可以当饭养活他的东西,有点盈余就可以卖掉换些必需品。但是一方面干旱正降临在他的头上,另一方面,机器生产的作物又从价格上把他挤出市场。他完了。他快死了。这种事已经发生了。而且你唯一敢肯定的事情就是饥荒在蔓延。” “但是我们可以给他们运去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算作救济?” “为什么不?”柯蒂斯坚持说。“在美国,我们已经为我们自己的边缘人提供救济有好几代了。” 帕尔莫摇了摇头。“在富裕的土地上可没有多少乐善好施的心。过于严重的通货膨胀使过多的口袋都变成了漏斗。如果哪个政治家开始给世界上挨饿的人运粮食的话,他就干不了多久。” “那么他们就得死?” 帕尔莫没说话,盯着自己的伸开手指的手掌。“他们就得死。” 柯蒂斯站起身来,走到玻璃墙前。“然后剩下我们就成了山中之王了,是不是?” “阔佬。”帕尔莫附和道。“我们已经做了些破坏生态的事。如果我们有这个愿望扭转它,也恢复不了了。麻烦的是,没人对恢复它感兴趣。因为我们的分配体制更糟。无法恢复。没治。所以这些人得死,以便保证我们满面红光、脑满肠肥。” 很久,两个人都没说话。柯蒂斯不知道帕尔莫在想些什么。谁能知道?但是不管他想什么,他看得出来这个人其实不是想给他下达什么命令,而是想对他信任的人说出自己的想法。在这个鹰巢一样的地方,只有网球搭档做伴,想的都是恐怖的事情,人会觉得孤独的。难怪帕尔莫把他的时间都用来想那些无与伦比的计划,比世界大国的战争计划还要复杂。 “我现在明白了,”柯蒂斯开始说道,“为什么银行家都喜欢做瑞士银行家。我能理解那种刺激。但是,不管他们是不是摇摇晃晃,瑞士人要把你挡在原地,让你成个局外人,这对他们来说更刺激。” “嗯,也不完全对。” 帕尔莫打开保温烟盒,拿出一只又长又细、包着淡绿色烟皮的帕那泰拉型雪茄,看了一会儿,又把它放了回去,关上烟盒。 “你得明白,”他接着说道,“我们已经在瑞士和瑞士银行做了不少生意了,就像我们与其他国家的银行做生意一样。都是些小蚂蚱,但是有利润。唯一的麻烦是没有一家瑞士银行愿意和我们公开交易,作为生意伙伴。甚至他们之间都不这么干。而瑞士大制造商又不愿意和我们有金融往来。我原本是想以瑞士银行的身份在瑞士经营,通过在这里组建一家新的分公司,让瑞士人一边玩去。我们可以和他们一样保密,只要我们受到瑞士法律的保护。我的想法是尽可能多地从其他国家揽生意,甚至用贴现的办法,然后通过我们的瑞士银行来处理,用借鸡生蛋的方法积累起来,直到我们的资产达到和我们的瑞士兄弟一样的水平,在同样的保密法的保护下。” “那是你最初的想法。”柯蒂斯说。他让自己的话悬在半空中,好像,可能,是等个新念头。 “我最初的想法还是计划的核心。”帕尔莫答道。“我正在和布里斯一道将大量的外国生意输送到巴塞尔。布里斯就是来调整处理这些生意的,而且,从某种角度上讲,他已经调整好了。” 柯蒂斯什么也没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被请到这里——或者是接到命令?像帕尔莫这么精于处事的人,很难说——是要详细汇报自己在巴塞尔收集到的每一点资料。他也知道资料并不多。只有这么点资料,帕尔莫会不高兴的。而且其核心是非常肮脏的。 帕尔莫坐在巴塞罗那椅上,身子朝前弓着,一脸的沉思。柯蒂斯告诉自己他的老板没有那么老……五十或者五十二?他的脸不应该看上去皮包骨头。 他提前退休了,如果人们称他现在是退休的话。是不是他对巴塞尔的事太投入了,才让他看上去这么吓人。柯蒂斯喜欢放松。这么投入,让他害怕。 “现在,”帕尔莫说,“关于施蒂利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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