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哲鲁、爱斯卡勒斯、陪审官、狱吏、差役及其他侍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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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我们不能把法律当作吓鸟用的稻草人,让它安然不动地矗立在那边,鸟儿们见惯以后,会在它顶上栖息而不再对它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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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是的,可是我们的刀锋虽然要锐利,操刀的时候却不可大意,略伤皮肉就够了,何必一定要致人于死命?唉!我所要营救的这位绅士,他有一个德高望重的父亲。我知道你在道德方面是一丝不苟的,可是你要想想当你在感情用事的时候,万一时间凑合着地点,地点凑合着你的心愿,或是你自己任性的行动,可以达到你的目的,你自己也很可能——在你一生中的某一时刻——犯下你现在给他判罪的错误,从而堕入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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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受到引诱是一件事,爱斯卡勒斯,堕落又是一件事。我并不否认,在宣过誓的十二个陪审员中间,也许有一两个盗贼在内,他们所犯的罪,也许比他们所判决的犯人所犯的更重;可是法律所追究的只是公开的事实,审判盗贼的人自己是不是盗贼,却是法律所不问的。我们俯身下去拾起掉在地上的珠宝,因为我们的眼睛看见它;可是我们没看见的,就毫不介意而践踏过去。你不能因为我也犯过同样的过失而企图轻减他的罪名;倒是应该这样告诫我:现在我既然判他的罪,有朝一日我若蹈他的覆辙,就要毫无偏袒地宣布自己的死刑。至于他,是难逃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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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既然如此,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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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狱官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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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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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明天早上九点钟把克劳狄奥处决;让他先在神父面前忏悔一番,因为他的生命的旅途已经完毕了。(狱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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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上天饶恕他,也饶恕我们众人!也有犯罪的人飞黄腾达,也有正直的人负冤含屈;十恶不赦的也许逍遥法外,一时失足的反而铁案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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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尔博及若干差役牵弗洛斯及庞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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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来,把他们抓去。这种人什么事也不做,只晓得在窑子里鬼混,假如他们可以算是社会上的好公民,那么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法律了。把他们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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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喂,你叫什么名字?吵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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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禀老爷,小的是公爵老爷手下的一名差役,名字叫做爱尔博。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好人,要请老爷秉公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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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好人!呒,他们是什么好人?他们不是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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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禀老爷,他们是好人是坏人小的也不大明白,总之他们不是好东西,完全不像一个亵渎神圣的好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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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好一个聪明的差役,越说越玄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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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说明白些,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你叫爱尔博吗?你干吗不说话了,爱尔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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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老爷,他不会说话;他是个穷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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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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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他吗,老爷?他是个妓院里的酒保,兼充乌龟;他在一个坏女人那里做事,她的屋子在近郊的都给封起来了;现在她又开了一个窑子,我想那也不是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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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那你怎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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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禀老爷,那是因为我的老婆,我当着天在您老爷面前发誓,我恨透了我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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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啊,这跟你老婆有什么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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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是呀,老爷,谢天谢地,我的老婆是个规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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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所以你才恨透了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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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我是说,老爷,这一家人家倘不是窑子,我就不但恨透我的老婆,而且我自己也是狗娘养的,因为那里从来不干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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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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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那都是因为我的老婆,老爷。她倘不是个天生规矩的女人,那么说不定在那边什么和奸略诱、不干不净的事都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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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一个女人会干这种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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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老爷,干这种事的正是一个女人,咬弗动太太;亏得她呸地啐他一脸唾沫,没听他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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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禀老爷,他说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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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你是个好人,你就向这些混账东西说说看我怎么说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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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向安哲鲁)你听他说的话多么颠颠倒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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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老爷,她进来的时候凸起一个大肚子,嚷着要吃煮熟的梅子——我这么说请老爷别见怪。说来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们屋子里就只剩两颗梅子,放在一只果碟里,那碟子是三便士买来的,您老爷大概也看见过这种碟子,不是磁碟子,可也是很好的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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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算了算了,别尽碟子、碟子地闹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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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是,老爷,您说得一点不错。言归正传,我刚才说的,这位爱尔博奶奶因为肚子里有了孩子,所以肚子凸得高高的;我刚才也说过,她嚷着要吃梅子,可是碟子里只剩下两颗梅子,其余的都给这位弗洛斯大爷吃去了,他是规规矩矩会过钞的。您知道,弗洛斯大爷,我还短您三便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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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斯
| 可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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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那么很好,您还记得吗?那时候您正在那儿磕着梅子的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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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斯
| 不错,我正在那里磕梅子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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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很好,您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对您说,某某人某某人害的那种病,一定要当心饮食,否则无药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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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斯
| 你说得一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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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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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废话少说,你这讨厌的傻瓜!究竟你们对爱尔博的妻子做了些什么不端之事,他才来控诉你们?快快给我来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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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唉哟,老爷,您可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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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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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可是,老爷,您先别性急,可以慢慢儿来。我先要请老爷瞧瞧这位弗洛斯大爷,他一年有八十镑钱进益,他的老太爷是在万圣节去世的。弗洛斯大爷,是在万圣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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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斯
| 在万圣节的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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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很好,这才是千真万确的老实话。老爷,那时候他坐在葡萄房间里的一张矮椅上面;那是您顶欢喜坐的地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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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斯
| 是的,因为那里很开敞,冬天有太阳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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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很好,这才没有半点儿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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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这样说下去,就是在夜长的俄罗斯也可以说上整整一夜。我可要先走一步,请你代劳审问,希望你能够把他们每人抽一顿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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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我也希望这样。再见,大人。(安哲鲁下)现在你说吧,你们对爱尔博的妻子做了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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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什么也没有做呀,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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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老爷,我请您问他这个人对我的老婆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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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请老爷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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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好,那么你说,这个人对她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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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请老爷瞧瞧他的脸。好弗洛斯大爷,请您把脸对着上座的老爷,我自有道理。老爷,您有没有瞧清楚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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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是的,我看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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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不,请您再仔细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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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好,现在我仔细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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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老爷,您看他的脸是不是会欺侮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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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不,我看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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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我可以按着《圣经》发誓,他的脸是他身上最坏的一部分。好吧,既然他的脸是他身上最坏的一部分,可是您老爷说的它不会欺侮人,那么弗洛斯大爷怎么会欺侮这位差役的奶奶?我倒要请您老爷评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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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他说得有理。爱尔博,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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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启上老爷,他这屋子是一间清清白白的屋子,他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子,他的老板娘是个清清白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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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老爷,我举手发誓,他的老婆才比我们还要清清白白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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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放你的屁,混账东西!她从来不曾跟什么男人、女人、小孩子清清白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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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老爷,他还没有娶她的时候,她就跟他清清白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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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这场官司可越审越糊涂了。到底是谁执法,谁犯法呀?他说的是真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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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狗娘养的忘八蛋!你说我还没有娶她就跟她清清白白过吗?要是我曾经跟她清清白白过,或是她曾经跟我清清白白过,那么请老爷把我革了职吧。好家伙,你给我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就要告你一个殴打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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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要是他打了你一记耳光,你还可以告他诽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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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谢谢老爷的指教。您看这个忘八蛋应该怎样发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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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既然他作了错事,你想尽力地揭发他,那么为了知道到底是什么错事,还是让他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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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谢谢老爷。你看吧,你这混账东西,现在可叫你知道些厉害了,你继续吧,你这狗娘养的,非叫你继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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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朋友,你是什么地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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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斯
| 回大人,我是本地生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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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你一年八十镑收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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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斯
| 是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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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好!(向庞贝)你是干什么营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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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小的是个酒保,在一个苦寡妇的酒店里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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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你的女主人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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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她叫咬弗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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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她嫁过多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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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回老爷,一共九个,最后一个才是咬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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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九个!——过来,弗洛斯先生。弗洛斯先生,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跟酒保、当差这一批人来往,他们会把你诱坏了的,你也会把他们送上绞刑架。现在你给我去吧,别让我再听见你和别人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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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斯
| 谢谢大人。我从来不曾自己高兴上什么酒楼妓院,每次都是给他们吸引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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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好,以后你可别让他们吸引你进去了,再见吧。(弗洛斯下)过来,酒保哥儿,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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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小的名叫庞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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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有别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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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别名叫屁股,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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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你的裤子倒是又肥又大,够得上称庞贝大王。庞贝,你虽然打着酒保的幌子,也是个乌龟,是不是?给我老实说,我不来难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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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老老实实禀告老爷,小的是个穷小子,不过混碗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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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你要吃饭,就去当乌龟吗?庞贝,你说你这门生意是不是合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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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只要官府允许我们,它就是合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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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可是官府不能允许你们,庞贝,维也纳地方不能让你们干这种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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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您老爷的意思,是打算把维也纳城里的年轻人都阉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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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不,庞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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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那么,照小的看,他们是还会干下去的。老爷只要下一道命令把那些婊子、光棍们抓住重办,像我们这种忘八羔子也就惹不了什么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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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告诉你吧,上面正在预备许多命令,杀头的、绞死的人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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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您要是把犯风流罪的一起杀头、绞死,不消十年工夫,您就要无头可杀了。这种法律在维也纳行上十年,我就可以出三便士租一间最好的屋子。您老爷到那时候要是还健在的话,请记住庞贝曾经这样告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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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谢谢你,好庞贝;为了报答你的预言,请你听好:我劝你以后小心一点,不要再给人抓到我这儿来;要是你再闹什么事情,或者仍旧回去干你那老营生,那时候我可要像当年的凯撒对待庞贝一样,狠狠地给你些颜色看。说得明白些,我可得叫人赏你一顿鞭子。现在姑且放过了你,快给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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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贝
| 多谢老爷的嘱咐;(旁白)可是我听不听你的话,还要看我自己高兴呢,用鞭子抽我!哼!好汉不是拖车马,不怕鞭子不怕打,我还是做我的忘八羔子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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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过来,爱尔博。你当官差当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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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禀老爷,七年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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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我看你办事这样能干,就知道你是一个多年的老手。你说一共七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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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七年半了,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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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唉!那你太辛苦了!他们不应该叫你当一辈子的官差。在你同里之中,就没有别人可以当这个差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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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禀老爷,要找一个有脑筋干得了这个差事的人,可也不大容易,他们选来选去,还是选中了我。我为了拿几个钱,苦也吃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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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你回去把你同里之中最能干的拣六、七个人,开一张名单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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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博
| 名单开好以后,送到老爷府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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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是的,拿到我家里来。你去吧。(爱尔博下)现在大概几点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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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审官
| 十一点钟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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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请你到舍间便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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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审官
| 多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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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克劳狄奥不免一死,我心里很是难过,可是这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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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审官
| 安哲鲁大人是太厉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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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斯卡勒斯
| 那也是不得不然。慈悲不是姑息,过恶不可纵容。可怜的克劳狄奥!咱们走吧。(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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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吏及仆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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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他正在审案子,马上就会出来。我去给你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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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谢谢你。(仆人下)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心转意。唉!他不过好像在睡梦之中犯下了过失,三教九流,年老的年少的,哪一个人没有这个毛病,偏偏他因此送掉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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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哲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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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狱官,你有什么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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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是大人的意思,克劳狄奥明天必须处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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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我不是早就吩咐过你了吗?你难道没有接到命令?干吗又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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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卑职因为事关人命,不敢儿戏,心想大人也许会收回成命。卑职曾经看见过法官在处决人犯以后,重新追悔他宣判的失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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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追悔不追悔,与你无关。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假如你不愿意,尽可呈请辞职,我这里不缺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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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请大人恕卑职失言,卑职还要请问大人,朱丽叶快要分娩了,她现在正在呻吟枕蓐,我们应当把她怎样处置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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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把她赶快送到适宜一点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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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人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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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
| 外面有一个犯人的姊姊求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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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他有一个姊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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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是,大人。她是一位贞洁贤淑的姑娘,听说她预备做尼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受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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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好,让她进来。(仆人下)你就去叫人把那个淫妇送出去,给她预备好一切需用的东西,可是不必过于浪费,我就会签下命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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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莎贝拉及路西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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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大人,卑职告辞了!(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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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再等一会儿。(向依莎贝拉)有劳芳踪蒞止,请问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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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是一个不幸之人,要向大人请求一桩恩惠,请大人俯听我的哀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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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好,你且说来。
|
依莎贝拉
| 有一件罪恶是我所深恶痛绝,切望法律把它惩治的,可是我却不能不违背我的素衷,要来请求您网开一面;我知道我不应当为它渎请,可是我的心里却徘徊莫决。
|
安哲鲁
| 是怎么一回事?
|
依莎贝拉
| 我有一个兄弟已经判处死刑,我要请大人严究他所犯的过失,宽恕了犯过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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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旁白)上帝赐给你动人的辞令吧!
|
安哲鲁
| 严究他所犯的过失,而宽恕了犯过失的人吗?所有的过失在未犯以前,都已定下应处的惩罚,假使我只管严究已经有明文禁止的过失,而让犯过失的人逍遥法外,我的职守岂不等于是一句空话吗?
|
依莎贝拉
| 唉,法律是公正的,可是太残酷了!那么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上天保佑您吧!(转身欲去。)
|
路西奥
| (向依莎贝拉旁白)别这么就算罢了;再上前去求他,跪下来,拉住他的衣角;你太冷淡了,像你刚才那样子,简直就像向人家讨一枚针一样不算一回事。你再去说吧。
|
依莎贝拉
| 他非死不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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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姑娘,毫无挽回余地了。
|
依莎贝拉
| 不,我想您会宽恕他的,您要是肯开恩的话,一定会得到上天和众人的赞许。
|
安哲鲁
| 我不会宽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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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可是要是您愿意,您可以宽恕他吗?
|
安哲鲁
| 听着,我所不愿意做的事,我就不能做。
|
依莎贝拉
| 可是您要是能够对他发生怜悯,就像我这样为他悲伤一样,那么也许您会心怀不忍而宽恕了他吧?您要是宽恕了他,对于这世界是毫无损害的。
|
安哲鲁
| 他已经定了罪,太迟了。
|
路西奥
| (向依莎贝拉旁白)你太冷淡了。
|
依莎贝拉
| 太迟吗?不,我现在要是说错了一句话,就可以把它收回。相信我的话吧,任何大人物的章饰,无论是国王的冠冕、摄政的宝剑、大将的权标,或是法官的礼服,都比不上仁慈那样更能衬托出他们的庄严高贵。倘使您和他易地相处,也许您会像他一样失足,可是他决不会像您这样铁面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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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请你快去吧。
|
依莎贝拉
| 我愿我有您那样的权力,而您是处在我的地位!那时候我也会这样拒绝您吗?不,我要让您知道做一个法官是怎样的,做一个囚犯又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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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向依莎贝拉旁白)不错,打动他的心,这才对了。
|
安哲鲁
| 你的兄弟已经受到法律的裁判,你多说话也没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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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唉!唉!一切众生都是犯过罪的,可是上帝不忍惩罚他们,却替他们设法赎罪。要是高于一切的上帝毫无假借地审判到您,您能够自问无罪吗?请您这样一想,您就会恍然自失,嘴唇里吐出怜悯的话来的。
|
安哲鲁
| 好姑娘,你别伤心吧;法律判你兄弟的罪,并不是我。他即使是我的亲戚、我的兄弟,或是我的儿子,我也是一样对待他。他明天一定要死。
|
依莎贝拉
| 明天!啊,那太快了!饶了他吧!饶了他吧!他还没有准备去死呢。我们就是在厨房里宰一只鸡鸭,也要按着季节;为了满足我们的口腹之欲,尚且不能随便杀生害命,那么难道我们对于上帝所造的人类,就可以这样毫无顾虑地杀死吗?大人,请您想一想,有多少人犯过和他同样的罪,谁曾经因此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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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向依莎贝拉旁白)是,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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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法律虽然暂时昏睡,它并没有死去。要是第一个犯法的人受到了处分,那么许多人也就不敢为非作恶了。现在法律已经醒了过来,看到了人家所作的事,像一个先知一样,它在镜子里望见了许多未来的罪恶,在因循怠息之中滋长起来,所以它必须乘它们尚未萌芽的时候,及时设法制止。
|
依莎贝拉
| 可是您也应该发发慈悲。
|
安哲鲁
| 我在秉公执法的时候,就在大发慈悲。因为我怜悯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人,惩罚了一个人的过失,可以叫他们不敢以身试法。而且我也没有亏待了他,他在一次抵罪以后,也可以不致再在世上重蹈覆辙。你且宽心吧,你的兄弟明天是一定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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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那么您一定要做第一个判罪的人,而他是第一个受到这样刑罚的人吗?唉!有着巨人一样的膂力是一件好事,可是把它像一个巨人一样使用出来,却是残暴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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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向依莎贝拉旁白)说得好。
|
依莎贝拉
| 世上的大人先生们倘使都能够兴雷作电,那么天上的神明将永远得不到安静,因为每一个微僚末吏都要卖弄他的威风,让天空中充满了雷声。上天是慈悲的,它宁愿把雷霆的火力,去劈碎一株槎枒状硕的橡树,却不去损坏柔弱的郁金香;可是骄傲的世人掌握到暂时的权力,却会忘记了自己琉璃易碎的本来面目,像一头盛怒的猴子一样,装扮出种种丑恶的怪相,使天上的神明们因为怜悯他们的痴愚而流泪;其实诸神的脾气如果和我们一样,他们笑也会笑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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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向依莎贝拉旁白)说下去,说下去,他会懊悔的。他已经有点动心了,我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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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吏
| (旁白)上天保佑她把他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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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们不能按着自己去评判我们的兄弟;大人物可以戏侮圣贤,显露他们的才华,可是在平常人就是亵渎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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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向依莎贝拉旁白)你说得对,再说下去。
|
依莎贝拉
| 将官嘴里一句一时气愤的话,在兵士嘴里却是大逆不道。
|
路西奥
| (向依莎贝旁白)你明白了吧?再说下去。
|
安哲鲁
| 你为什么要向我说这些话?
|
依莎贝拉
| 因为当权的人虽然也像平常人一样有错误,可是他却可以凭藉他的权力,把自己的过失轻轻忽略过去。请您反躬自省,问一问您自己的心,有没有犯过和我的弟弟同样的错误;要是它自觉也曾沾染过这种并不超越人情的罪恶,那么请您舌上超生,恕了我弟弟的一命吧。
|
安哲鲁
| 她说得那样有理,倒叫我心思摇惑不定。——恕我失陪了。
|
依莎贝拉
| 大人,请您回过身来。
|
安哲鲁
| 我还要考虑一番。你明天再来吧。
|
依莎贝拉
| 请您听我说我要怎样报答您的恩惠。
|
安哲鲁
| 怎么!你要贿赂我吗?
|
依莎贝拉
| 是的,我要用上天也愿意嘉纳的礼物贿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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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向依莎贝拉旁白)亏得你这么说,不然事情又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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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不向您呈献黄金铸成的钱财,也不向您呈献贵贱随人喜恶的宝石;我要献给您的,是黎明以前上达天听的虔诚的祈祷,它从太真纯璞的处女心灵中发出,是不沾染半点俗尘的。
|
安哲鲁
| 好,明天再来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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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奥
| (向依莎贝拉旁白)很好,我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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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上天赐大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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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旁白)阿门;因为我已经受到诱惑了,我们两人的祈祷是貌同心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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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明天我在什么时候访候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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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午前无论什么时候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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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愿您消灾免难!(依莎贝拉、路西奥及狱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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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免受你和你的德行的引诱!什么?这是从哪里说起?是她的错处?还是我的错处?诱惑的人和受诱惑的人,哪一个更有罪?嘿!她没有错,她也没有引诱我。像芝兰旁边的一块臭肉,在阳光下蒸发腐烂的是我,芝兰却不曾因为枯萎而失去了芬芳,难道一个贞淑的女子,比那些狂花浪柳更能引动我们的情欲吗?难道我们明明有许多荒芜的旷地,却必须把圣殿拆毁,种植我们的罪恶吗?呸!呸!呸!安哲鲁,你在干些什么?你是个什么人?你因为她的纯洁而对她爱慕,因为爱慕她而必须玷污她的纯洁吗?啊,让她的弟弟活命吧!要是法官自己也偷窃人家的东西,那么盗贼是可以振振有词的。啊!我竟是这样爱她,所以才想再听见她说话、饱餐她的美色吗?我在做些什么梦?狡恶的魔鬼为了引诱圣徒,会把圣徒作他钩上的美饵;因为爱慕纯洁的事物而驱令我们犯罪的诱惑,才是最危险的。娼妓用尽她天生的魅力,人工的狐媚,都不能使我的心中略起微波,可是这位贞淑的女郎却把我完全征服了。我从前看见人家为了女人发痴,总是讥笑他们,想不到我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下。)
|
| 安哲鲁上。
|
安哲鲁
| 我每次要祈祷沉思的时候,我的心思总是纷乱无主:上天所听到的只是我的口不应心的空言,我的精神却贯注在依莎贝拉身上;上帝的名字挂在我的嘴边咀嚼,心头的欲念,兀自在那里奔腾。我已经厌倦于我所矜持的尊严,正像一篇大好的文章一样,在久读之后,也会使人掩耳;现在我宁愿把我这岸然道貌,去换一根因风飘荡的羽毛。什么地位!什么面子!多少愚人为了你这虚伪的外表而凛然生畏,多少聪明人为了它而俯首贴服!可是人孰无情,不妨把善良天使的名号写在魔鬼的角上,冒充他的标志。
|
| 一仆人上。
|
安哲鲁
| 啊,有谁来了?
|
仆人
| 一个叫依莎贝拉的尼姑求见大人。
|
安哲鲁
| 领她进来。(仆人下)天啊!我周身的血液为什么这样涌上心头,害得我心旌摇摇不定,浑身失去了气力?正像一群愚人七手八脚地围集在一个晕去的人的身边一样,本想救他,却因阻塞了空气的流通而使他醒不过来;又像一个圣明的君主手下的子民,各弃所业争先恐后地拥挤到宫廷里来瞻望颜色,无谓的忠诚反而造成了不愉快。
|
| 依莎贝拉上。
|
安哲鲁
| 啊,姑娘!
|
依莎贝拉
| 我来听候大人的旨意。
|
安哲鲁
| 我希望你自己已经知道,用不着来问我。你的弟弟不能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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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好。上天保佑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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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可是他也许可以多活几天;也许可以活得像你我一样长;可是他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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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最后还是要受到您的判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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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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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那么请问他在什么时候受死?好让他在未死之前忏悔一下,免得灵魂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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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哼!这种下流的罪恶!用暧昧的私情偷铸上帝的形象,就像从造化窃取一个生命,同样是不可逭恕的。用诈伪的手段剥夺合法的生命,和非法地使一个私生的孩子问世,完全没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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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这是天上的法律,人间却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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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你以为是这样的吗?那么我问你:你还是愿意让公正无私的法律取去你兄弟的生命呢,还是愿意像那个被他奸污的姑娘一样,牺牲肉体的清白,从而把他救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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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大人,相信我,我情愿牺牲肉体,却不愿玷污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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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我不是跟你讲什么灵魂。你知道迫不得已犯下的罪恶是只能充数,不必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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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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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当然,我不能保证这点;因为我所说的将来还可以否认。回答我这一个问题:我现在代表着明文规定的法律,宣布你兄弟的死刑;假使为了救你的兄弟而犯罪,这罪恶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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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请您尽管去作吧,有什么不是,我原用灵魂去担承;这是好事,根本不是什么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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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那么按照同样的方式权衡轻重,你也可以让灵魂冒险去犯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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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倘使我为他向您乞恕是一种罪恶,那么我愿意担当上天的惩罚;倘使您准许我的请求是一种罪恶,那么我会每天清晨祈祷上天,让它归并到我的身上,决不让您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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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不,你听我。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了。也许是你不懂我的话,也许你假装不懂,那可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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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除了有一点自知之明之外,宁愿什么都不懂,事事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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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智慧越是遮掩,越是明亮,正像你的美貌因为蒙上黑纱而十倍动人。可是听好,我必须明白告诉你,你兄弟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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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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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按照法律,他所犯的罪名应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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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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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我现在要这样问你,你的兄弟已经难逃一死,可是假使有这样一条出路——其实无论这个或任何其他作法,当然都不可能,这只是为了抽象地说明问题——假使你,他的姊姊,给一个人爱上了,他可以授意法官,或者运用他自己的权力,把你的兄弟从森严的法网中解救出来,唯一的条件是你必须把你肉体上最宝贵的一部分献给此人,不然他就得送命,那么你预备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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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为了我可怜的弟弟,也为了我自己,我宁愿接受死刑的宣判,让无情的皮鞭在我身上留下斑斑的血迹,我会把它当作鲜明的红玉;即使把我粉身碎骨,我也会从容就死,像一个疲倦的旅人奔赴他的渴慕的安息,我却不愿让我的身体蒙上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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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那么你的兄弟就再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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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还是这样的好,宁可让一个兄弟在片刻的惨痛中死去,不要让他的姊姊因为救他而永远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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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那么你岂不是和你所申斥的判决同样残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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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卑劣的赎罪和大度的宽赦是两件不同的事情;合法的慈悲,是不可和肮脏的徇纵同日而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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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可是你刚才却把法律视为暴君,把你兄弟的过失,认作一时的游戏而不是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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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原谅我,大人!我们因为希望达到我们所追求的目的,往往发出违心之论。我爱我的弟弟,所以才会在无心中替我所痛恨的事情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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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我们都是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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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如果你所说的脆弱,只限于我兄弟一人,其他千千万万的男人都毫无沾染,那么他倒是死得不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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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不,女人也是同样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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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是的,正像她们所照的镜子一样容易留下影子,也一样容易碎裂。女人!愿上天帮助她们!男人若是利用她们的弱点来找便宜,恰恰是污毁了自己。不,你尽可以说我们是比男人十倍脆弱的,因为我们的心性像我们的容颜一样温柔,很容易接受虚伪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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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我同意你的话。你既然自己知道你们女人的柔弱,我想我们谁都抵抗不住罪恶的引诱,那么恕我大胆,我要用你的话来劝告你自己:请你保持你女人的本色吧;你既不然能做一个超凡绝俗的神仙,而从你一切秀美的外表看来,都不过是一个女人,那么就该接受一个女人不可避免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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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只有一片舌头,说不出两种言语;大人,请您还是用您原来的语调对我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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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老老实实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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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的弟弟爱朱丽叶,你却对我说他必须因此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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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依莎贝拉,只要你答应爱我,就可以免他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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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知道你自恃德行高超,无须检点,但是这样对别人漫意轻薄,似乎也有失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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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凭着我的名誉,请相信我的话出自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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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嘿!相信你的名誉!你那卑鄙龌龊的本心!好一个虚有其表的正人君子!安哲鲁,我要公开你的罪恶,你等着瞧吧!快给我签署一张赦免我弟弟的命令,否则我要向世人高声宣布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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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鲁
| 谁会相信你呢,依莎贝拉?我的洁白无瑕的名声,我的持躬的严正,我的振振有词的驳斥,我的柄持国政的地位,都可以压倒你的控诉,使你自取其辱,人家会把你的话当作挟嫌诽谤,我现在一不做二不休,不再控制我的情欲,你必须满足我的饥渴,放弃礼法的拘束,解脱一切的忸怩,这些对你要请求的事情是有害无利的;把你的肉体呈献给我,来救你弟弟的性命,否则他不但不能活命,而且因为你的无情冷酷,我要叫他遍尝各种痛苦而死去。明天给我答复,否则我要听任感情的支配,叫他知道些厉害。你尽管向人怎样说我,我的虚伪会压倒你的真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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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莎贝拉
| 我将向谁诉说呢?把这种事情告诉别人,谁会相信我?凭着一条可怕的舌头,可以操纵人的生死,把法律供自己的驱使,是非善恶,都由他任意判断!我要去看我的弟弟,他虽然因为一时情欲的冲动而堕落,可是他是一个爱惜荣誉的人,即使他有二十颗头颅,他也宁愿让它们在二十个断头台上被人砍落,而不愿让他姊姊的身体遭受如此的污辱。依莎贝拉,你必须活着做一个清白的人,让你的弟弟死去吧,贞操是比兄弟更为重要的。我还要去把安哲鲁的要求告诉他,叫他准备一死,使他的灵魂得到安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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