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喇叭奏花腔;鼓角齐鸣。理查王、卡莱尔主教、奥墨尔及兵士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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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前面这一座城堡,就是他们所称为巴克洛利堡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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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墨尔
| 正是,陛下。陛下经过这一次海上的风波,觉得这儿的空气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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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我不能不喜欢它;我因为重新站在我的国土之上,快乐得流下泪来了。亲爱的大地,虽然叛徒们用他们的铁骑蹂躏你,我要向你举手致敬;像一个和她的儿子久别重逢的母亲,疼爱的眼泪里夹着微笑,我也是含着泪含着笑和你相会,我的大地,并且用我至尊的手抚爱着你。不要供养你的君王的敌人,我的温柔的大地,不要用你甘美的蔬果滋润他的饕餮的肠胃;可是让那吮吸你的毒液的蜘蛛和臃肿不灵的虾蟆挡住他的去路,螫刺那用僭逆的步伐践踏你的奸人的脚。为我的敌人们多生一些刺人的荆棘;当他们从你的胸前采下一朵鲜花的时候,请你让一条蜷伏的毒蛇守卫它,那毒蛇的双叉的舌头也许可以用致命的一触把你君王的敌人杀死。不要讥笑我的无意义的咒诅,各位贤卿;这大地将会激起它的义愤,这些石块都要成为武装的兵士,保卫它们祖国的君王,使他不至于屈服在万恶的叛徒的武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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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莱尔
| 不用担心,陛下;那使您成为国王的神明的力量,将会替您扫除一切障碍,维持您的王位。我们应该勇于接受而不该蔑弃上天所给与我们的机会,否则如果逆天行事,就等于拒绝了天赐给我们的转危为安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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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墨尔
| 陛下,他的意思是说,我们太疏忽懈怠了;波林勃洛克乘着我们的不备,他的势力一天一天强大起来,响应他的人一天一天多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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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贤弟,你说话太丧气了!你不知道当那炯察一切的天眼隐藏在地球的背后照耀着下方的世界的时候,盗贼们是会在黑暗中到处横行,干他们杀人流血的恶事的;可是当太阳从地球的下面升起,把东山上的松林照得一片通红,它的光辉探照到每一处罪恶的巢窟的时候,暗杀、叛逆和种种可憎的罪恶,因为失去了黑夜的遮蔽,就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向着自己的影子战栗吗?现在我正在地球的另一端漫游,放任这窃贼,这叛徒,波林勃洛克,在黑夜之中肆意猖狂,可是他不久将要看见我从东方的宝座上升起,他的奸谋因为经不起日光的逼射,就会羞形于色,因为他自己的罪恶而战栗了。汹涌的怒海中所有的水,都洗不掉涂在一个受命于天的君王顶上的圣油;世人的呼吸决不能吹倒上帝所简选的代表。每一个在波林勃洛克的威压之下,向我的黄金的宝冠举起利刃来的兵士,上帝为了他的理查的缘故,会派遣一个光荣的天使把他击退;当天使们参加作战的时候,弱小的凡人必归于失败,因为上天是永远保卫正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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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立斯伯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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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欢迎,伯爵;你的军队驻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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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立斯伯雷
|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陛下,除了我这一双无力的空手以外,我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了;烦恼控制着我的唇舌,使我只能说一些绝望的话。仅仅迟了一天的时间,陛下,我怕已经使您终身的幸福蒙上一层阴影了。啊!要是时间能够倒流,我们能够把昨天召唤回来,您就可以有一万二千个战士;今天,今天,太迟了的不幸的日子,却把您的欢乐、您的朋友、您的命运和您的尊荣一起摧毁了;因为所有的威尔士人听说您已经死去,有的投奔波林勃涤克,有的四散逃走,一个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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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墨尔
| 宽心点儿,陛下!您的脸色为什么这样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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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就在刚才,还有二万个战士的血充溢在我的脸上,现在它们都已经离我而去了;在同样多的血回到我脸上之前,我怎么会不惨白如死?爱惜生命的人,你们都离开我吧,因为时间已经在我的尊荣上留下一个不可洗刷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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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墨尔
| 宽心,陛下!记着您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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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我已经忘记我自己了。我不是国王吗?醒来,你这懈惰的国王!不要再贪睡了。国王的名字不是可以抵得上二万个名字吗?武装起来,我的名字!一个微贱的小臣在打击你的伟大的光荣了。不要垂头丧气,你们这些被国王眷宠的人们;我们不是高出别人之上吗?让我们把志气振作起来。我知道我的叔父约克还有相当的军力,可以帮我们打退敌人。可是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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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蒂芬·斯克鲁普爵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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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克鲁普
| 愿健康和幸福降于陛下,忧虑锁住了我的舌头,使我说不出其他颂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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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我的耳朵张得大大的,我的心也有了准备;你所能向我宣布的最不幸的灾祸,不过是人世间的损失。说,我的王国灭亡了吗?它本来是我的烦恼的根源;从此解除烦恼,那又算得了什么损失?波林勃洛克想要和我争雄夺霸吗?他不会强过我;要是他敬奉上帝,我也敬奉上帝,在上帝之前,我们的地位是同等的。我的臣民叛变吗?那是我无能为力的事;他们不仅背叛了我,也同样背叛了上帝。高喊着灾祸、毁灭、丧亡和没落吧;死是最不幸的结局,它必须得到它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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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克鲁普
| 我很高兴陛下能够用这样坚毅的精神,忍受这些灾祸的消息。像一阵违反天时的暴风雨,使浩浩的河水淹没了它们的堤岸,仿佛整个世界都融化为眼泪一般,波林勃洛克的盛大的声威已经超越它的限度,您的恐惧的国土已经为他的坚硬而明亮的刀剑和他那比刀剑更坚硬的军心所吞没了。白须的老翁在他们枯瘦而光秃的头上顶起了战盔反对您;喉音娇嫩的儿童拚命讲着夸大的话,在他们柔弱的身体上披起了坚硬而笨重的战甲反对您;即使受您恩施的贫民,也学会了弯起他们的杉木弓反对您;甚至于纺线的妇女们也挥舞着锈腐的戈矛反对您:年轻的年老的一起叛变,一切比我所能说出来的情形还坏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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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你把一段恶劣的故事讲得太好,太好了。威尔特郡伯爵呢?巴各特呢?布希怎么样啦?格林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他们竟会让危险的敌人兵不血刃地踏进我们的国界?要是我得胜了,看他们保得住保不住他们的头颅。我敢说他们一定跟波林勃洛克讲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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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克鲁普
| 他们是跟他讲了和啦,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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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啊,奸贼,恶人,万劫不赦的东西!向任何人都会摇尾乞怜的狗!借着我的心头的血取暖,反而把我的心刺了一口的毒蛇!三个犹大,每一个都比犹大恶三倍!他们会讲和吗?为了这一件过失,愿可怕的地狱向他们有罪的灵魂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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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克鲁普
| 亲密的情爱一旦受到激动,是会变成最深切的怨恨的。撤销您对他们的灵魂所作的咒诅吧;他们是用头、不是用手讲和的;您所咒诅的这几个人,都已经领略到死亡的最大的惨痛,在地下瞑目长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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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墨尔
| 布希、格林和威尔特郡伯爵都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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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克鲁普
| 是的,他们都在勃列斯托尔失去了他们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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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墨尔
| 我的父亲约克公爵和他的军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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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不必问他在什么地方。谁也不准讲那些安慰的话儿,让我们谈谈坟墓、蛆虫和墓碑吧;让我们以泥土为纸,用我们淋雨的眼睛在大地的胸膛上写下我们的悲哀;让我们找几个遗产管理人,商议我们的遗嘱——可是这也不必,因为我们除了把一具尸骸还给大地以外,还有什么可以遗留给后人的?我们的土地、我们的生命,一切都是波林勃洛克的,只有死亡和掩埋我们骨骼的一抔黄土,才可以算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为了上帝的缘故,让我们坐在地上,讲些关于国王们的死亡的悲惨的故事;有些是被人废黜的,有些是在战场上阵亡的,有些是被他们所废黜的鬼魂们缠绕着的,有些是被他们的妻子所毒毙的,有些是在睡梦中被杀的,全都不得善终;因为在那围绕着一个凡世的国王头上的这顶空洞的王冠之内,正是死神驻节的宫廷,这妖魔高坐在里边,揶揄他的尊严,姗笑他的荣华,给他一段短短的呼吸的时间,让他在舞台上露一露脸,使他君临万民,受尽众人的敬畏,一眨眼就可以致人于死命,把妄自尊大的思想灌注他的心头,仿佛这包藏着我们生命的血肉的皮囊,是一堵不可摧毁的铜墙铁壁一样;当他这样志得意满的时候,却不知道他的末日已经临近眼前,一枚小小的针就可以刺破他的壁垒,于是再会吧,国王!戴上你们的帽子;不要把严肃的敬礼施在一个凡人的身上;丢开传统的礼貌,仪式的虚文,因为你们一向都把我认错了;像你们一样,我也靠着面包生活,我也有欲望,我也懂得悲哀,我也需要朋友;既然如此,你们怎么能对我说我是一个国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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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莱尔
| 陛下,聪明人决不袖手闲坐,嗟叹他们的不幸;他们总是立刻起来,防御当前的祸患。畏惧敌人徒然沮丧了自己的勇气,也就是削弱自己的力量,增加敌人的声势,等于让自己的愚蠢攻击自己。畏惧并不能免于一死,战争的结果大不了也不过一死。奋战而死,是以死亡摧毁死亡;畏怯而死,却做了死亡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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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墨尔
| 我的父亲还有一支军队;探听探听他的下落,也许我们还可以收拾残部,重整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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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你责备得很对。骄傲的波林勃洛克,我要来和你亲自交锋,一决我们的生死存亡。这一阵像疟疾发作一般的恐惧已经消失了;争回我们自己的权利,这并不是一件艰难的工作。说,斯克鲁普,我的叔父和他的军队驻扎在什么地方?说得好听一些,汉子,虽然你的脸色这样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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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克鲁普
| 人们看着天色,就可以判断当日的气候;您也可以从我的黯淡而沉郁的眼光之中,知道我只能告诉您一些不幸的消息。我正像一个用苛刑拷问的酷吏,尽用支吾延宕的手段,把最恶的消息留在最后说出。您的叔父约克已经和波林勃洛克联合了,您的北部的城堡已经全部投降,您的南方的战士也已经全体归附他的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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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你已经说得够了。(向奥墨尔公爵)兄弟,我本来已经万虑皆空,你却又把我领到了绝望的路上!你现在怎么说?我们现在还有些什么安慰?苍天在上,谁要是再劝我安心宽慰,我要永远恨他。到弗林特堡去;我要在那里忧思而死。我,一个国王,将要成为悲哀的奴隶;悲哀是我的君王,我必须服从他的号令。我手下所有的兵士,让他们一起解散了吧;让他们回去耕种自己的田亩,那也许还有几分收获的希望,因为跟着我是再也没有什么希望的了。谁也不准说一句反对的话,一切劝告都是徒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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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墨尔
| 陛下,听我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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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谁要是用谄媚的话刺伤我的心,那就是给我双重的损害。解散我的随从人众;让他们赶快离开这儿,从理查的黑夜踏进波林勃洛克的光明的白昼。(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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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旗鼓前导,波林勃洛克率军队上;约克、诺森伯兰及余人等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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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林勃洛克
| 从这一个情报中,我们知道威尔士军队已经解散,萨立斯伯雷和国王相会去了;据说国王带了少数的心腹,最近已经在这儿的海岸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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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森伯兰
| 这是一个大好的消息,殿下;理查一定躲在离此不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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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克
| 诺森伯兰伯爵似乎应该说“理查王”才是;唉,想不到一位神圣的国王必须把他自己躲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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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森伯兰
| 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只是因为说起来简便一些,我才略去了他的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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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克
| 要是在以往的时候,你敢对他这样简略无礼,他准会简单干脆地把你的头取了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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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林勃洛克
| 叔父,您不要过分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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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克
| 贤侄,你也不要过分肯定,不要忘了老天就在我们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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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林勃洛克
| 我知道,叔父;我决不违抗上天的意旨。可是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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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利·潘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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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林勃洛克
| 欢迎,哈利!怎么,这一座城堡不愿投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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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潘西
| 殿下,一个最尊贵的人守卫着这座城堡,拒绝您的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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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林勃洛克
| 最尊贵的!啊,国王不在里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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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潘西
| 殿下,正是有一个国王在里边;理查王就在那边灰石的围墙之内,跟他在一起的是奥墨尔公爵,萨立斯伯雷伯爵,史蒂芬·斯克鲁普爵士,此外还有一个道貌岸然的教士,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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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森伯兰
| 啊!那多半是卡莱尔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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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林勃洛克
| (向诺森伯兰伯爵)贵爵,请你到那座古堡的顽强的墙壁之前,用铜角把谈判的信号吹进它的残废的耳中,为我这样传言:亨利·波林勃洛克屈下他的双膝,敬吻理查王的御手,向他最尊贵的本人致献臣服的诚意和不贰的忠心;就在他的足前,我准备放下我的武器,遣散我的军队,只要他能答应撤销我的放逐的判决,归还我的应得的土地。不然的话,我要利用我的军力的优势,让那从被屠杀的英国人的伤口中流下的血雨浇溉夏天的泥土;可是我的谦卑的忠顺将会证明用这种腥红的雨点浸染理查王的美好的青绿的田野,决不是波林勃洛克的本意。去,这样对他说;我们就在这儿平坦的草原上整队前进。让我们进军的时候不要敲起惊人的鼓声,这样可以让他们从那城堡的摇摇欲倾的雉堞之上,看看我们雄壮的军容。我想理查王跟我上阵的时候,将要像水火的交攻一样骇人,那彼此接触时的雷鸣巨响,可以把天空震破。让他做火,我愿意做柔顺的水;雷霆之威是属于他的,我只向地上浇洒我的雨露。前进!注意理查王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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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谈判信号,内吹喇叭相应。喇叭奏花腔。理查王、卡莱尔主教、奥墨尔、斯克鲁普及萨立斯伯雷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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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潘西
| 瞧,瞧,理查王亲自出来了,正像那郝颜而含愠的太阳,因为看见嫉妒的浮云要来侵蚀他的荣耀,污毁他那到西天去的光明的道路,所以从东方的火门里探出脸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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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克
| 可是他的神气多么像一个国王!瞧,他的眼睛,像鹰眼一般明亮,射放出慑人的威光。唉,唉!这样庄严的仪表是不应该被任何的损害所污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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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向诺森伯兰)你的无礼使我惊愕;我已经站了这一会儿工夫,等候你惶恐地屈下你的膝来,因为我想我是你的合法的君王;假如我是你的君王,你怎么敢当着我的面前,忘记你的君臣大礼?假如我不是你的君王,请给我看那解除我的君权的上帝的敕令;因为我知道,除了用偷窃和篡夺的手段以外,没有一只凡人的血肉之手可以攫夺我的神圣的御杖。虽然你们以为全国的人心正像你们一样,都已经离弃了我,我现在众叛亲离,孤立无助;可是告诉你吧,我的君侯,万能的上帝正在他的云霄之中为我召集降散瘟疫的天军;你们这些向我举起卑劣的手,威胁我的庄严的宝冕的叛徒们,可怕的天谴将要波及在你们尚未诞生的儿孙的身上。告诉波林勃洛克——我想在那边的就是他——他在我的国土上践踏着的每一个步伐都是重大的叛逆的行为;他要来展开一场腥红的血战,可是当那被他所追求的王冠安然套上他的头顶以前,一万颗血污的头颅将要毁损了英格兰的如花美颜,使她那处女一般苍白的和平的面容变成赤热的愤怒,把忠实的英国人的血液浇洒她的牧场上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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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森伯兰
| 上帝决不容许任何暴力侵犯我们的君主!您的高贵的兄弟哈利·波林勃洛克谦卑地吻您的手;凭着您的伟大的祖父的光荣的陵墓,凭着你们两人系出同源的王族的血统,凭着他的先人刚特的勇武的英灵,凭着他自己的身价和荣誉,以及一切可发的约誓和可说的言语——他宣誓此来的目的,不过是希望归还他的先人的遗产,并且向您长跪请求立刻撤销他的放逐的处分;王上要是能够答应他这两项条件,他愿意收起他的辉煌的武器,让它们生起锈来,把他的战马放归厩舍,他的一片忠心,愿意永远为陛下尽瘁效劳。这是他凭着一个王子的身分所发的正直的誓言,我相信他绝对没有虚伪。
|
理查王
| 诺森伯兰,你去说,国王的答复是这样的:他竭诚欢迎他的高贵的兄弟回来;他的一切正当的要求,都可以毫无异议地接受下来。请你运用你的美妙的口才,替我向他殷勤致意。(诺森伯兰伯爵退下至波林勃洛克处。向奥墨尔公爵)贤弟,我这样卑颜甘语,不是太自贬身分了吗?你说我要不要叫诺森伯兰回来,对他宣告我向那叛贼挑战的意思,让我们拚着一战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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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墨尔
| 不,陛下,让我们暂时用温和的言语作战,等我们有了可以用实力帮助我们的朋友以后,再来洗雪今天的耻辱吧。
|
理查王
| 上帝啊!上帝啊!想不到我的舌头向那骄傲的汉子宣布了严厉的放逐的判决,今天却要用柔和的字句撤销我的前言。啊!我希望我是一个像我的悲哀一样庞大的巨人,或者是一个比我的名号远为渺小的平民;但愿我能够忘记我的以往的尊严,或者茫然于我的目前的处境。高傲的心灵啊,你是充满了怒气吗?我将让你放纵地跳跃,因为敌人正在对你和对我耀武扬威。
|
奥墨尔
| 诺森伯兰从波林勃洛克那里回来了。
|
理查王
| 国王现在应该怎么办?他必须屈服吗?国王就屈服吧。他必须被人废黜吗?国王就逆来顺受吧。他必须失去国王的名义吗?凭着上帝的名义,让它去吧。我愿意把我的珍宝换一串祈祷的念珠,把我的豪华的宫殿换一所隐居的茅庵,把我的富丽的袍服换一件贫民的布衣,把我的雕刻的酒杯换一只粗劣的木盏,把我的王节换一根游方僧的手杖,把我的人民换一对圣徒的雕像,把我的广大的王国换一座小小的坟墓,一座小小的小小的坟墓,一座荒僻的坟墓;或者我愿意埋葬在国王的大道之中,商旅来往频繁的所在,让人民的脚每小时践踏在他们君王的头上,因为当我现在活着的时候,他们尚且在蹂躏着我的心,那么我一旦埋骨地下,为什么不可以践踏我的头呢?奥墨尔,你在流泪了,我的软心肠的兄弟!让我们用可憎的眼泪和叹息造成一场狂风暴雨,摧折那盛夏的谷物,使这叛变的国土之内到处饥荒。或者我们要不要玩弄我们的悲哀,把流泪作为我们的游戏?我们可以让我们的眼泪尽流在同一的地面之上,直到它们替我们冲成了一对墓穴,上面再刻着这样的文字:“这儿长眠着两个亲人,他们用泪眼掘成他们的坟墓。”这不也是苦中求乐吗?好,好,我知道我不过在说些无聊的废话,你们都在笑我了。最尊严的君侯,我的诺森伯兰大人,波林勃洛克王怎么说?他允许让理查活命,直到理查寿命告终的一天吗?你只要弯一弯腿,波林勃洛克就会点头答应的。
|
诺森伯兰
| 陛下,他在阶下恭候着您,请您下来吧。
|
理查王
| 下来,下来,我来了;就像驾驭日轮的腓通,因为他的马儿不受羁勒,从云端翻身坠落一般。在阶下?阶下,那正在堕落了的国王奉着叛徒的呼召,颠倒向他致敬的所在。在阶下?下来?下来吧,国王!因为冲天的云雀的歌鸣,已经被夜枭的叫声所代替了。(自上方下。)
|
波林勃洛克
| 王上怎么说?
|
诺森伯兰
| 悲哀和忧伤使他言语痴迷,像一个疯子一般。可是他来了。
|
| 理查王及侍从等上。
|
波林勃洛克
| 大家站开些,向王上敬礼。(跪)我的仁慈的陛下——
|
理查王
| 贤弟,你这样未免有屈你的贵膝,使卑贱的泥土因为吻着它而自傲了;我宁愿我的心感到你的温情,我的眼睛却并不乐于看见你的敬礼。起来,兄弟,起来;虽然你低屈着你的膝,我知道你有一颗奋起的雄心,至少奋起到——这儿。(指头上王冠。)
|
波林勃洛克
| 陛下,我不过是来要求我自己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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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你自己的一切是属于你的,我也是属于你的,一切全都是属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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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林勃洛克
| 我的最尊严的陛下,但愿我的微诚能够辱邀眷注,一切都是出于陛下的恩赐。
|
理查王
| 你尽可以受之无愧;谁要是知道用最有力而最可靠的手段取得他所需要的事物,他就有充分享受它的权利。叔父,把你的手给我;不,揩干你的眼睛;眼泪虽然可以表示善意的同情,却不能挽回已成的事实。兄弟,我太年轻了,不配做你的父亲,虽然按照年龄,你很有资格做我的后嗣。你要什么我都愿意心悦诚服地送给你,因为我们必须顺从环境压力的支配。现在我们要向伦敦进发,贤弟,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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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林勃洛克
| 正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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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王
| 那么我就不能说一个不字。(喇叭奏花腔。同下。)
|
| 王后及二宫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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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
| 我们在这儿园子里面,应该想出些什么游戏来排遣我们的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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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甲
| 娘娘,我们来滚木球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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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
| 它会使我想起这是一个障碍重重的世界,我的命运已经逸出了它的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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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甲
| 娘娘,我们来跳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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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
| 我的可怜的心头充满了无限的哀愁,我的脚下再也跳不出快乐的节奏;所以不要跳舞,姑娘,想些别的玩意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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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甲
| 娘娘,那么我们来讲故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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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
| 悲哀的还是快乐的?
|
宫女甲
| 娘娘,悲哀的也要讲,快乐的也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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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
| 悲哀的我也不要听,快乐的我也不要听;因为假如是快乐的故事,我是一个全然没有快乐的人,它会格外引起我的悲哀;假如是悲哀的故事,我的悲哀已经太多了,它会使我在悲哀之上再加悲哀。我已经有的,我无须反复絮说;我所缺少的,抱怨也没有用处。
|
宫女甲
| 娘娘,让我唱支歌儿给您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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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
| 你要是有那样的兴致,那也很好;可是我倒宁愿你对我哭泣。
|
宫女甲
| 娘娘,要是哭泣可以给您安慰,我也会哭一下的。
|
王后
| 要是哭泣可以给我安慰,我也早就会唱起歌来,用不着告借你的眼泪了。可是且慢,园丁们来了;让我们走进这些树木的阴影里去。我可以打赌,他们一定会谈到国家大事;因为每次政局发生变化的时候,谁都会对国事发一些议论,在值得慨叹的日子来到之前,先慨叹一番。(王后及宫女等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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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园丁及二仆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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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
| 去,你把那边垂下来的杏子扎起来,它们像顽劣的子女一般,使它们的老父因为不胜重负而弯腰屈背;那些弯曲的树枝你要把它们支撑住了。你去做一个刽子手,斩下那些长得太快的小枝的头,它们在咱们的共和国里太显得高傲了,咱们国里一切都应该平等的。你们去做各人的事,我要去割下那些有害的莠草,它们本身没有一点用处,却会吸收土壤中的肥料,阻碍鲜花的生长。
|
仆甲
| 我们何必在这小小的围墙之内保持着法纪、秩序和有条不紊的布置,夸耀我们雏型的治绩;你看我们那座以大海为围墙的花园,我们整个的国土,不是莠草蔓生,她的最美的鲜花全都窒息而死,她的果树无人修剪,她的篱笆东倒西歪,她的花池凌乱无序,她的佳卉异草,被虫儿蛀得枝叶雕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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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
| 不要胡说。那容忍着这样一个凌乱无序的春天的人,自己已经遭到落叶飘零的命运;那些托庇于他的广布的枝叶之下,名为拥护他,实则在吮吸他的精液的莠草,全都被波林勃洛克连根拔起了;我的意思是说威尔特郡伯爵和布希、格林那些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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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甲
| 什么!他们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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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
| 他们都死了;波林勃洛克已经捉住那个浪荡的国王。啊!可惜他不曾像我们治理这座花园一般治理他的国土!我们每年按着时季,总要略微割破我们果树的外皮,因为恐怕它们过于肥茂,反而结不出果子;要是他能够用同样的手段,对付那些威权日盛的人们,他们就可以自知戒饬,他也可以尝到他们忠心的果实。对于多余的旁枝,我们总是毫不吝惜地把它们剪去,让那结果的干枝繁荣滋长;要是他也能够采取这样的办法,他就可以保全他的王冠,不致于在嬉戏游乐之中把它轻轻断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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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甲
| 呀!那么你想国王将要被他们废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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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
| 他现在已经被人压倒,说不定他们会把他废黜的。约克公爵的一位好朋友昨晚得到那边来信,信里提到的都是一些很坏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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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
| 啊!我再不说话就要闷死了。(上前)你这地上的亚当,你是来治理这座花园的,怎么敢掉弄你的粗鲁放肆的舌头,说出这些不愉快的消息?哪一个夏娃,哪一条蛇,引诱着你,想造成被咒诅的人类第二次的堕落?为什么你要说理查王被人废黜?你这比无知的泥土略胜一筹的蠢物,你竟敢预言他的没落吗?说,你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怎样听到这些恶劣的消息的?快说,你这贱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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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
| 恕我,娘娘;说出这样的消息,对于我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可是我所说的都是事实。理查王已经在波林勃洛克的强力的挟持之下;他们两人的命运已经称量过了:在您的主上这一方面,除了他自己本身以外一无所有,只有他那一些随身的虚骄的习气,使他显得格外轻浮;可是在伟大的波林勃洛克这一方面,除了他自己以外,有的是全英国的贵族;这样两相比较,就显得轻重悬殊,把理查王的声势压下去了。您赶快到伦敦去,就可以亲自看个明白;我所说的不过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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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
| 捷足的灾祸啊,你的消息本应该以我作对象,但你却直到最后才让我知道吗?啊!你所以最后告诉我,一定是想使我把悲哀长留胸臆。来,姑娘们,我们到伦敦去,会一会伦敦的不幸的君王吧。唉!难道我活了这一辈子,现在必须用我的悲哀的脸色,欢迎伟大的波林勃洛克的凯旋吗?园丁,因为你告诉我这些不幸的消息,但愿上帝使你种下的草木永远不能生长。(王后及宫女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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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
| 可怜的王后!要是你能够保持你的尊严的地位,我也甘心受你的咒诅,牺牲我的毕生的技能。这儿她落下过一滴眼泪;就在这地方,我要种下一列苦味的芸香;这象征着忧愁的芳草不久将要发芽长叶,纪念一位哭泣的王后。(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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