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后和侍女们在作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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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姑娘,拿起琴来弹一回,烦恼害得我愁肠百结。唱支歌吧,看你能不能解解烦恼。不要作活了。
歌
俄耳甫斯⒂弹琴的地方长出了树林,
俄耳甫斯歌唱的时候积雪的山顶
也把它们的头儿倾斜;
花儿和草儿听到他奏的乐曲
便都欣欣向荣,好像阳光和雨
使它们永不凋谢。
天下万物听到他奏出的乐调,
就连海洋里汹涌着的波涛,
也低下头来,趋于安详;
美妙的音乐就有这样的魔力,
万种愁绪进入了梦乡而安息,
在听到乐声的时候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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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侍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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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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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
| 启禀娘娘,两位红衣大主教在客厅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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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他们想和我谈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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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
| 他们是这样要我回娘娘的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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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请两位大人移步到这里来吧。(侍从下)像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弱女子,失去了恩宠,他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呢?我看他们的来意不善。按理说,他们应该是好人,他们要办的事应该是正义的,但不是所有戴风帽的都是好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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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主教伍尔习和坎丕阿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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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愿娘娘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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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两位大人请看,我现在已经差不多成了家庭主妇了;在最恶劣的情况到来的时候,我可以完全变成一个家庭主妇。两位圣洁的大人来找我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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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尊贵的王后,我请求您领我们到您的密室,我们好把来此的理由充分向您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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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就在这儿说吧。直到如今我还没有作过一件使我良心不安的事,一定要躲到角落里去说。但愿所有的女人都能像我这样无愧于心地说出这句话。两位大人,我敢于——在这一点上我比很多人都强——让任何人来裁判我的行为,我的一举一动是有目共睹的,我不怕那些怀嫉妒之心、小人之见的人来反对我,我知道我的生活是坦坦荡荡的。两位来此的贵干如果干系到我,干系到我作为妻子的身分,请大胆直言,真理是喜欢公开交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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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Tanta est erga te mentis integritas regina serenissima——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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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好大人,请不要说拉丁话,我来到英国以后,我自己祖国的语言还并没有完全荒废,但是在英国而说外国话,就使我的案子更显得奇怪而可疑了。还是请说英国话吧。如果您说的是真情实话,她们⒄为了她们可怜的主母的原故,是会感谢您的。请相信,她们的主母受过了很多很多委屈。红衣主教大人,即使是我故意犯的罪过,也可以用英语宽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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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尊贵的娘娘,我在皇上和您的驾前为臣,忠心耿耿,我原是一片忠诚之意,不想引起您莫大的疑心,这使我感到遗憾。我们来此并非要向您提出什么指控,每个善良的人都为您的荣誉祝福,我们也不想玷污您的荣誉,我们更不想叫您陷入痛苦,您受的痛苦,善心的娘娘,已经太多了。我们来此只是想了解您对皇上和您之间的重大争执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并且作为自由、诚实的人,我们愿意对您的案件提出我们的公正意见并给您一些安慰。
|
坎丕阿斯
| 最受尊崇的王后,约克大主教出于他高贵的天性、热情和至今仍然对您表示的恭顺,对您最近对他的忠诚和出身所作的过火的抨击,不耿介于怀,不愧是个善良君子;他和我一样为了表示消除芥蒂,愿意为您效劳,为您出谋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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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旁白)还不是要陷害我。——两位大人,我感谢两位的好意,两位说的话是像诚实人说的话,愿上帝让两位真正成为诚实人。但是说实话,这么一个重要的问题,我真不知道怎样立刻给你们答复。这个问题对我的荣誉有密切关系,可能对我的生命还更有关系;何况我的思考能力很弱,你们两位又是这样严肃而有学问的人。我方才正在和我的侍女们作针线活,上帝作证,我丝毫没有料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会降临到我这里。我感到我那王后的高位已临近末日了,请两位大人看在我过去的分上,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征求一下另一方面关于我这件事的意见⒅。咳,我是个既无朋友又没有希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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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王后,您这些顾虑辜负了皇上的钟爱,您有无限的希望,无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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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在英国,即使有,对我也没有多大好处。大人,您认为哪个英国人敢给我出主意呢?如果有个朋友不顾一切,敢于公开违背皇上的圣意,说出了心里话,他还想活着当臣民么?我的朋友,这是不可能的。能消除我的痛苦的人,我能信得过的人,不在这儿,他们正如我其他的慰藉一样,离此遥远,在我自己的国家呢,两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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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丕阿斯
| 我希望您把您的忧愁抛开,听取我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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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怎样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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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丕阿斯
| 把您这件重要案件托付给皇上,求他保护,他是以仁爱为怀、恩泽无边的。这样不仅对您的荣誉更好些,对您这案子也更好些,否则您若受到法律审判,您一定会很不体面地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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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他对您说的话很有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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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两位对我说的话正是两位所希望的,那就是要毁灭我。这就是两位作为基督徒而给我的建议么?你们给我走开。我们大家的头上还有青天,在天上还有个审判官,他是任何国王所不能腐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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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丕阿斯
| 您这样生气,说明您对我们有了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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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这更足见你们之可耻。我早先以为你们是圣洁的人;我凭灵魂发誓,我早先以为你们是两位可敬的、有道德的红衣主教。不过我看你们恐怕是两位罪孽深重、没有人心的红衣主教罢了。两位大人,你们应当扪心有愧,改过自新才是。难道那就是你们给我带来的安慰么?难道那就是你们给我这么一个可怜的、在你们中间遭到毁灭的、被人嘲笑、受人鄙视的妇人带来的定心丸么?我并不希望你们遭受我所遭受的痛苦,哪怕只有一半;我比你们的心要仁慈些。但是我要警告你们:注意,千万要注意,不要让我的悲哀的重担立刻就落在你们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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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王后,这简直是十足的疯话,您把我们的好心当成了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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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你们却把我不当个人看待。像你们这些口是心非的人是要遭殃的。你们如果还有一点公道、一点恻隐之心,如果你们不仅仅是披着僧侣衣冠的人,你们决不会叫我把我这件冤枉痛心的案子交到那恨我的人手里。咳,他已经不准我和他同床了;很久以来,他已经不爱我了。两位大人,我老了,现在我和他的全部关系只是:我服从他。我受的罪孽已经到头了,不能比这更坏了。我落到今天这样可诅咒的地步,都是你们努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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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丕阿斯
| 您的顾虑却比这可诅咒的境遇还糟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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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让我来说说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吧,好人是没有朋友替他说话的。我活了这么大年纪,难道我在哪一点上有亏妇道么?我敢毫不浮夸地说,作为一个女人,什么时候有人对我的贞节表示过怀疑,给我打上不贞节的烙印?难道我不是永远满怀热爱地去满足国王的要求么?难道我不是除了上帝以外最爱他、最服从他么?我对他的痴心不是已经达到迷信的地步了么?我不是为了使他满意而竟把祷告也忘记了么?而这就是我得到的报答么?大人,这是不公道的。你们去找一个忠实于丈夫的妻子,一个除了丈夫的快乐以外从不梦想其他乐趣的妻子,把她找来,拿她来和我比一比,如果说她已经尽其所能了,我却还比她多一分光采,那就是我有极大的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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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王后,我们是为您的好而来的,您这话离题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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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大人,要我自愿放弃您的主上和我结婚时封给我的尊贵的称号,这是犯罪的,我不敢作。除了一死,任何事情不能让我和王后的尊严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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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请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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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我真希望我从来没有踏上过英国的土地,从来没有感受过英国土地上生长的阿谀奉承。你们长着天使般的脸,可是上天知道你们的心是什么样的心。我这个可怜的王后啊,今天什么样的结局在等待我呢?我是活在世上的最不幸的女人。咳,可怜的姑娘们,你们的前程今天又在哪儿呢?我就像个沉船落难的人,漂泊到了这个国家,举目无亲,没有希望,没有人为我掬一把同情之泪,简直可以说是死无葬身之地。我像一朵百合花,一度在田野里开得十分茂盛,一时独步,现在却只有垂首待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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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只要娘娘肯相信我们来此的目的是诚恳的,您就不至于感到如此得不到安慰。娘娘,我们何必——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要对您不起?咳,我们的地位、我们的职业都不允许我们这样作。我们的职务是医治这类的悲痛,而不是传播悲痛。看在上帝的分上,请考虑一下,您现在的行为只会给您自己带来损害,是的,只能使您和国王之间的分歧完全无法弥补。君主的心最爱别人顺从,他们爱这样的人。但对那些思想固执的人,他们就会像可怕的风暴那样发作。我知道您性情温和高贵,心灵平静安详;我们是作为和事佬、作为朋友、作为您的仆人而来的,请您把我们当和事佬、朋友和仆人看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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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丕阿斯
| 王后,您会发现事实正是这样。您不该用那些妇人家的顾虑来损害您自己的品德。上天赋予您一份高贵的精神,这种高贵的精神总是会排除那些顾虑的,就像剔除赝币那样。皇上是爱您的,您千万不可失去皇上对您的眷爱。至于我们,如果您愿意把您的事情托付给我们,我们一定竭尽绵薄,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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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王后
| 两位大人请便,并且请原谅我。如果我的行为有什么失度的地方,两位可以理解我是妇道人家,对像两位大人这样的人物不懂得怎样回答才算得体。请代向国王陛下致意,我的心仍然属于他,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为他祝祷。两位圣职神父,请把你们的建议赐告;身为王后的人现在也得乞求了,当初她踏上这片国土的时候,没想到要维持她的尊严竟要付出这么高的代价啊。(同下。)
|
| 诺福克公爵、萨福克公爵、萨立伯爵和宫内大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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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福克
| 如果你们团结起来提出指控,坚持到底,红衣主教就可能站不住脚。如果你们错过时机,我敢预言,除了你们已经经受的屈辱以外,必然还有更多新的屈辱在等待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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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立
| 只要有机会能使我回想起我的岳父勃金汉公爵并替他报仇,我总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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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克
| 哪个贵族不遭他的白眼?至少有哪个贵族是他放在眼里的?除了他自己之外,他什么时候承认过任何人的贵族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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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大臣
| 列位大人,你们所说的是你们希望办到的;我也知道他从你我手中应得的是什么。但是现在虽然时机有利,我不敢肯定我们究竟能对他怎样。如果你们不能阻止他和国王接近,千万不要在他身上搞什么名堂,他嘴边的话就像魔法咒语,是能迷住国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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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福克
| 哼,不要怕他,他的魔法已经不灵验了,国王已经发现对他不利的材料,他的甜言蜜语从此失去了功效。国王肯定已经对他有了反感,他已无法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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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立
| 大人,我真希望每一点钟听到一次这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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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福克
| 请相信我,这是真的。在这次离婚案中,他的表里不一的行动已经全部被揭穿了。揭穿仇人的本来面目,真是深合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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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立
| 他的阴谋诡计是怎样泄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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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克
| 说来也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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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立
| 怎么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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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克
| 红衣主教上教皇的信失误了,落到了国王的眼里,信上说他请求神圣的教皇不要批准离婚,这是批准不得的,因为,信上说道:“我发现我的国王已经爱上了王后的一个心腹宫女,安·波琳贵人,而不能自拔了”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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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立
| 皇上当真看见这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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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克
|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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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立
| 信上的话能实现么?
|
宫内大臣
| 从这封信上,皇上看穿了他那躲躲闪闪、偷偷摸摸的行径,他的全部诡计都像一条船似的沉没了。现在呢,病人死了,他才把药送来:皇上已经娶了那位美丽的宫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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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立
|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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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克
| 大人,您的愿望已经实现,您可以为此而高兴了。
|
萨立
| 我全心全意祝他们婚姻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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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克
| 我也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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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福克
| 人人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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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克
| 上谕已经颁布,要为她举行加冕礼呢。这可是新近的事,对有些人可以不必细谈。但是各位大人,她可真是位杰出的、才貌双全的女子啊。我相信她会给我们这国土带来福祉,举国上下将永志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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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立
| 但是国王会不会容忍红衣主教这封信呢?天主啊,千万不要让国王容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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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福克
| 我也愿天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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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克
| 不会,不会。国王鼻子跟前有很多黄蜂嗡嗡地飞着,总有只黄蜂会尽早去螫他的。坎丕阿斯红衣主教已偷偷地到罗马去了,不辞而别,丢下国王的案子不管,十万火急地替我们那位红衣主教奔走,为他的阴谋说项去了。我告诉各位吧,国王知道此事后,还大声喊“哈”呢。
|
宫内大臣
| 愿上帝火上加油,让皇上的“哈”喊得更响些。
|
诺福克
| 但是大人,克兰默什么时候回来?
|
萨福克
| 他已经回来了,带回来了国外的意见,几乎所有的各国著名僧院都同意皇上离婚,我看皇上二次结婚和安·波琳加冕的事不久即将公布了。凯瑟琳就不再是王后了,她的称号将是亚瑟亲王⒆寡妃。
|
诺福克
| 这位克兰默是个很可尊敬的人,为了皇上的事,他是不辞劳苦的。
|
萨福克
| 是的,我们不久就将看他升为大主教了。
|
诺福克
| 我也听说。
|
萨福克
| 确实如此。红衣主教来了。
|
| 伍尔习和克伦威尔上。
|
诺福克
| 注意,注意,他有些抑郁不欢的样子。
|
伍尔习
| 克伦威尔,那一包信件,您呈给皇上了么?
|
克伦威尔
| 我亲自交到他手里的,在他卧室里。
|
伍尔习
| 他打开包看了没有?
|
克伦威尔
| 他接过去立即启了封,他看头一封信的时候,十分严肃地思考着,脸上显得很关心的样子。他要您今天早晨来这里朝见他。
|
伍尔习
| 他准备好上朝了么?
|
克伦威尔
|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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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离开我一会儿。(克伦威尔下)(旁白)一定得是阿朗松公爵夫人、法国国王的妹子才成。一定得让皇上娶她。安·波琳?不行。我不能让他娶安·波琳,那不仅是脸蛋俊俏的问题。波琳?不行,我们决不能要波琳。我真希望赶快听到罗马的回信。安·波琳已经晋封为彭勃洛克侯爵夫人了?
|
诺福克
| 他像很不满意的样子。
|
萨福克
| 也许他听说国王生他的气了。
|
萨立
| 上帝的公道是不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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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旁白)被废的王后的侍女?骑士的女儿倒作起了女主人的女主人?王后的王后?这支蜡烛的光亮不够,必须由我来把它夹灭,它才会熄灭。我知道她品德很好,配当王后,这又怎样呢?我还知道她是个热衷的路德派呢,她对我们的事业是有害的,不应该让她成为我们那倔强的国王的心腹人。此外,又钻出来了一个异教徒,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异教徒——克兰默,他像条虫子似的爬近国王,受到国王恩宠,言听计从。
|
诺福克
| 不知什么事情让他烦恼呢。
|
萨立
| 我希望这件事能折断他的心弦才好。
|
| 亨利王上,读表册;洛弗尔随上。
|
萨福克
| 皇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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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王
| 他为他自己积累了成堆的财富!每个小时从他手里流出去多少开销!他到底用什么节约办法耙耧了这许多东西?啊,各位大人,可见到红衣主教么?
|
诺福克
| 陛下,我们方才一直站在此处观察他呢。他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事情激动着他,他咬咬嘴唇,表示惊愕,忽然又停住脚步,看着地下,把手指点住太阳穴,又骤然急步快走,又忽然停住,用力捶打胸膛,忽而两眼又望着月亮。我们看他那些神态十分奇怪。
|
亨利王
| 很可能他思想里面斗争得很厉害。今天早晨他奉我命令把国事公文送给我看;你们猜我在这些文件里发现了什么?一份财产清册,我相信这是他无心之中夹在里面的,册子上写明他的各项家私,其中有各种金银器皿、珠宝、华贵衣料、家具等等,其数量之多,不是一个臣民所应有的。
|
诺福克
| 这是天意,是什么神明把这份清册夹在公文袋里好让陛下过目的。
|
亨利王
| 如果我们觉得他所冥想的都是些人间以外的事和精神领域的事,那他无妨继续他的冥想;但是我怕他所想的事都是人间俗事,不值得他严肃考虑的事。
|
| 亨利王就座,向洛弗尔耳语,洛弗尔走向伍尔习。
|
伍尔习
| 上天饶恕我。愿上帝永远保佑陛下。
|
亨利王
| 好大人,您一肚子装的尽是天堂的玩艺儿,您脑子里装着您最美好的品德的清册,这些东西,您方才正在清点吧。您的精神活动太忙了,找不到片刻的时间来审查审查您在尘世的账目,在这方面我看您简直不善理财呀,所以我很高兴有您这样一位佐臣。
|
伍尔习
| 陛下,我有规定执行圣职的时间,也有规定思考我所担任的国家事务的时间,此外,以我这血肉之躯,我也需要有休息保养的时间,我和与我同类的凡人一样,不是铜筋铁骨,须要照顾到休息。
|
亨利王
| 您说得很好。
|
伍尔习
| 愿陛下经常把我说的和我作的对比一下,我还会给陛下机会的。
|
亨利王
| 这话又说得很好,话说得好,在一定意义上也是作了好事,但是话到底不是事。我的父亲很爱您,他说他爱您的,他还用行动在您身上实现了他的话。自从我接位以来,我一直把您引为心腹知己,不仅差您去办利益最大的事,而且把我已有的产业剥下一层来赏给您,以表示我的恩典。
|
伍尔习
| (旁白)这是什么意思?
|
萨立
| (旁白)愿天主火上加油。
|
亨利王
| 难道不是我把您提拔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吗?我请您告诉我,我现在说的话您认为是真是假;如果您肯说实话,也请您说一说您是否蒙受了我的好处。您有何话说?
|
伍尔习
| 主上,我承认您每日赏赐给我的恩荣,是人力所无法报答的,我虽尽力图报,也难酬万一。我心有余、力不足,但也总求竭股肱之力,凡对圣上有益的、对国家有利的事,我都拿来当我自己的事办。陛下优渥有加,我当之有愧,只能报以忠顺的感谢,为陛下对天祝祷,我对您的忠诚不仅过去是有增无减的,而且在死亡的冬日没有把它消灭之前,还必将与日俱增。
|
亨利王
| 回答得好,这番话表明了为人臣者的忠顺;作了忠臣的事,忠臣的荣誉就是报酬,反之,如有污点,必受惩罚。我认为,既然您从我手中得到的赏赉不能算薄,我的心对您表露的宠爱比别人多,我以人君的身分加给您的荣耀和雨露一样,也比别人多,那么,您的手、您的心、您的头脑、您的能力所能作的一切,尽管您对教皇负有义务,也应当比别人对我表示更多的友好才对,以体现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
伍尔习
| 陛下容禀,我为了陛下的利益比为我自己更加劳心劳力,我现在、过去、将来……尽管全世界的人都粉碎了他们对您的义务,把它从他们的灵魂中抛掉,尽管危机比人们所能想像的还多,而且这些危机一旦出现,比想像的还可怕,但是我对您的忠心将如中流砥柱,独挽狂澜,我永远坚定不移地是陛下的人。
|
亨利王
| 这话说得很庄严,请各位大人注意,他的心胸是忠顺的,列位已经看到他的心剖开了。(把一些文件递给他)先念这份,再念这份,然后,您如果还有胃口,再请去用早餐吧。(亨利王向伍尔习瞋目而视,下;各贵族簇拥国王下,相互微笑并耳语。)
|
伍尔习
|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骤然震怒?我种了什么因,竟得到这样的果?他临行时对我怒目而视,眼中射出毁灭性的光焰,很像一只怒狮,望着刺伤它的大胆猎人,接着,又把他消灭。我得看看这文件,他发怒的原委怕就在这上面。果然;这文件把我毁了,这就是我为了我自身的目的而搜罗的全部巨额财产的清册,我是想用它来取得教皇的权位、支付我在罗马的朋友们的。唉,疏忽了!真愚蠢,活该失败,是哪个捣乱的魔鬼让我把这重要的秘密文件放进我送给国王的信袋里去的呢?有没有挽救的办法了呢?有没有什么新计策可以把这件事从他的思想里排除出去呢?我知道此事使他十分激怒,但是我还有一个办法,如果成功,尽管时运悖逆,我还是可以开脱的。这是什么?“呈教皇”?千真万确,这是我写给教皇的信,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上面了。这回可完了。我已经达到了飞黄腾达的顶点,我的光荣像过了正午的太阳,现在很快就要落下去了。我将要像傍晚的流星一样陨落,人们再也不会看见我了。
|
| 诺福克公爵和萨福克公爵、萨立伯爵和宫内大臣重上。
|
诺福克
| 红衣主教,请听国王的圣谕。国王命令您立即把国玺交出来,交到我们手里,住到温彻斯特主教官邸——阿舍府去,不得擅自离开,听候皇上发落。
|
伍尔习
| 等一等,各位大人,你们有没有书面的证明?事关重要,空口不足为凭。
|
萨福克
| 谁敢违抗携带国王的明确面谕和旨意的人?
|
伍尔习
| 如果只是空口的旨意,各位爱多管闲事的大人,我告诉你们,我就敢违抗,我就不承认。我看这是你们恶意中伤。爱嫉妒的人啊,我这回才感到你们是什么样的粗劣的材料塑成的,你们是多么热切地注视着我遭受的种种屈辱,好像我的屈辱可以给你们滋养似的!凡是能使我毁灭的一切,都使你们飘飘然起来,忘记了正义与人情。心怀恶意的人们,沿着你们的嫉妒的道路前进吧,基督教是保证你们这样作的,而且可以肯定,到时候你们会得到恰当的报酬的。你们气势汹汹要讨去的那颗国玺,是我的主上、也是你们的主上国王陛下亲手交给我的,叫我终生享受掌玺的职权和荣誉,并且还附了一道授权的诏书来肯定他的恩典。现在,谁来把它拿去啊?
|
萨立
| 就是那位把它交给您的国王。
|
伍尔习
| 那就非得他亲自来拿不可。
|
萨立
| 你这个僧人,你是个傲慢的叛逆。
|
伍尔习
| 傲慢的贵族,你胡说。在四十小时之内,你,萨立伯爵,就会后悔这样口出不逊的,你将恨不得把你自己的舌头烧掉呢。
|
萨立
| 你这披着血红外衣的罪人,你的野心剥夺了我的岳父——尊贵的勃金汉的生命,举国上下为此哀恸。把你的同行的红衣主教全体的头颅和你以及你全部的最好的品德加在一起,也抵不过勃金汉公爵一根头发的分量。都是你那该死的诡计,你派我到爱尔兰去作总督,把我打发得远远的,使我不能拯救他,使我远离国王,使我远离一切能以仁慈之心宽恕你所加在他头上的罪名之人,好让你这位大善人一本你神圣的恻隐之心,用一把斧子解除他的罪愆。
|
伍尔习
| 这位夸夸其谈的贵族所说的这番话,以及他所能归到我账上的其他一切,我的回答是,都是一派胡言。根据法律,勃金汉公爵罪有应得。我与此事毫无干系,我也没有私怀恶意要处死他,关于这一点,贵族陪审官们和公爵本人的罪恶勾当可以作证。大人,如果我是个爱多话的人,我可以告诉您,您这个人既不诚实,也缺乏荣誉;就对我的最尊贵的主上国王陛下的忠诚而言,我敢和比您萨立伯爵阁下更完美的人以及所有看中您那些愚蠢行为的人相比而无愧。
|
萨立
| 好哇,你这个僧人,不是看在你那长袍的分上,我就要让你流着生命之血的身体尝尝我宝剑的滋味。各位大人,你们听他多狂妄,你们能忍受么?而且是从这么个家伙的嘴里说出来的!如果我们就这样驯服地生活下去,让一件红袍蒙骗过去,那贵族就完蛋了,不如请主教大人出来,用他那顶僧帽,像捉云雀那样,把我们的眼睛晃晕了吧。
|
伍尔习
| 一切好事对你的胃口来说都是毒药。
|
萨立
| 是的,有一类好事是不对我胃口的,比如说,红衣主教,用勒索的办法把全国的财富都搜集到您一个人的手里;比如说,从截获的邮袋中所发现的您写给教皇的反对国王的信件。既然您提醒了我,我倒不妨说,您作的好事必将遗臭万年。诺福克大人,您是位真正尊贵的人,您是以大家的利益为重的,他何以会犯这样多的罪行,何以从他的生活里可以收集到这么多的罪状,原因就在于我们贵族和我们的子孙不被人看重了,如果让这个人活下去,我们的子孙怕连个绅士都当不上了。红衣主教大人,您和又丑又黑的姘头睡觉的时候听到教堂清晨的钟声会吃一惊,但是我会让您更加吃惊呢。
|
伍尔习
| 我本可以向这个人表示万分的蔑视,不过我以仁慈为职责,不能这样作。
|
诺福克
| 大人,所有的罪状都在皇上手里,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都是十分丑恶的。
|
伍尔习
| 等国王知道了我对他的真诚之后,我的清白就会显得更加美好,更加无瑕。
|
萨立
| 这是挽救不了您的,我感谢自己还不那样健忘,我还记得某些罪状,这些事是包不住的。红衣主教,如果您感到羞愧而认罪,那么您就表明还保持着一点点诚实。
|
伍尔习
| 先生,往下说吧,把您能想到的最坏的罪状都说出来,我也不怕。如果我感到羞愧,那只是因为看到贵族这么没有礼貌。
|
萨立
| 我宁可丧失礼貌,也不愿丧失我的头颅。听着吧:第一,您未得国王同意,私自设法取得了教皇代表的地位,利用这职权损害了全国主教的权限。
|
诺福克
| 其次,在您写给罗马和其他外国君主的所有的信件上,始终写着“我和我的国王”字样,这样,国王反倒变成了您的臣仆。
|
萨福克
| 再次,未经奏明国王或通知枢密会议,在您受命为大使出使神圣罗马皇帝宫廷之时,擅自将国玺带往弗兰德斯。
|
萨立
| 还有一项,您未得国王旨意和政府的批准擅自派遣人数众多的使团去见格雷格利·德·卡萨多,缔结我们皇上和菲拉拉公爵之间的盟约。
|
萨福克
| 出于纯粹的野心,您命人把您的主教冕铸在国王的钱币上。
|
萨立
| 还有,您把数不清的资财送到罗马提供教廷——这些资财是怎样得来的,我请您自己的良心回答——为您的升官铺平道路,结果整个王国完全被您摧毁。您的罪状还有很多,都是您犯的,因此臭不可闻,我不愿意玷污了我的嘴。
|
宫内大臣
| 大人,不要把一个即将失败的人逼得太紧,这是不道德的。他的过错难逃法网,让法律来惩罚他,您不必过问了。这样一个大人物忽然变得这样渺小,我看了心里也流泪。
|
萨立
| 我宽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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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克
| 红衣主教大人,国王圣谕还说,您利用教皇代表的身分在国内最近所作的一切已经足以构成擅自执行教皇法权的罪状,因此国王已经下诏,把您的财物、地产、田产、动产等等一概没收,不再受国王保护。这是我接到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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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福克
| 好了,我们走了,好让您沉思一回,想想怎样改过自新吧。至于您不肯把国玺交还给我们,还作了倔强的答复,我们一定要禀奏皇上,皇上肯定会对您表示谢意的。好了,我那小小的好红衣主教大人,再见吧。(众人下,伍尔习留在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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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你们对我表示的那点小小的好意,再见吧。再见?我全部的宏伟事业从此不再见了。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天生出了希望的嫩叶,第二天开了花,身上开满了红艳艳的荣誉的花朵,第三天致命的霜冻来了,而这位蒙在鼓里的好人还满有把握,以为他的宏伟事业正在成熟呢,想不到霜冻正在咬噬他的根,接着他就倒下了,和我一样。我就像缚着猪尿泡游泳的顽皮小孩,好几年来在光荣的大海上冒进,游到了我力所不及的深处,我那吹得鼓鼓的声势终于爆破了,多年的劳绩使我今天只落得一个疲惫衰老的身躯,任凭狂涛摆布,把我永远埋葬。人世间的浮名虚荣,我恨你;我觉得我的心好像新近被人割碎了一样。依靠帝王的颜色而生存的人是多么可怜啊!在我们所企望看到的帝王的笑脸和帝王可能加在我们身上的毁灭之间,存在着多少苦痛和恐惧啊,远远超过战争和妇人所能引起的。他一旦失败,就像撒旦一样,便是永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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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伦威尔上,伫立,表示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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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怎么样?什么事,克伦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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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威尔
| 先生,我简直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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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怎么,被我的不幸吓呆了?以你这样的智力,见到伟大人物的衰败也竟感到吃惊么?好了好了,你如果一哭,那我可真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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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威尔
| 大人感觉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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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很好,我的好克伦威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正幸福过。我现在了解我自己了,我感到在我内心里有一种平静,远非人间一切尊荣所能比拟,是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国王把我医治好了,我衷心感谢他;他出于怜悯之心,从我这两个肩头,这两根坍塌了的柱石上,把一副重担卸下,我承受的荣誉太重了,足以压沉一个舰队。唉,克伦威尔,那真是负担哪,真是负担哪,对于一个向往天堂的人来说,是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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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威尔
| 我很高兴大人对待这种负担处理得如此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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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我希望我作到了这一点;我觉得,由于灵魂坚强了,我现在似乎也能够忍受比我那些怯懦的敌人所敢于加在我身上的苦难更多更大的苦难。外边有什么新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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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威尔
| 最痛心的、最坏的新闻就是您失去国王恩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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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愿上帝降福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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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威尔
| 其次,托马斯·摩尔爵士已被遴选为首相,代替您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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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这倒有些出乎意外,但是他是个博学之士,我愿他长久受到皇上的恩宠,按照真理和他的良心办正义的事;我愿他在完成了他的途程、在祝福声中长眠之后,他的尸骨能够埋到坟墓里,有孤儿的泪洒在他的墓上。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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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威尔
| 克兰默回国了,受到了欢迎,并晋封为坎特伯雷大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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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这倒真是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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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威尔
| 最后,贵人安·波琳早已和国王秘密结了婚,今天在上教堂作礼拜去的时候,作为王后公开出面了,现在大家都在谈论的只是她的加冕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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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那就是把我拖下水底的秤砣。克伦威尔啊,国王跑在我的前边了。就因为这一个女人,我把我所有的光荣都输了出去,再也赢不回来了。太阳升起,但它永远也迎接不到我的荣誉了,它再也不会给那一大批等候我向他们微笑的贵族们镀上一层金了。克伦威尔,你离开我吧,我已经是个可怜的、失败的人,不配再作你的主人和东家。你去找国王吧,他是太阳,我祝这颗太阳永远不落;我已经告诉过他,你是什么人,你如何忠实,他会提拔你的。我知他天性高贵,只要他能够想起我一点影子来,他会有所感触,不会让你的希望和劳力也落空的。好克伦威尔,不可忽略他;要利用现在的时机,为你自己未来的安全作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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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威尔
| 唉,大人,难道我非离开您不可了么?非得放弃这么一位尊贵、真实的好主人了么?一切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请你们作证,我克伦威尔离开我的主人,心里有多难过。我一定去为国王效劳;但是我永远永远要为您祝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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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克伦威尔,我的苦难虽然很大,但我本没打算流一滴眼泪,但是你这番恳切而真诚的心意却迫使我扮演起女人的角色了。让我们擦干了眼泪,克伦威尔,听我再说几句。等我终有一天被人遗忘了的时候,等我安睡在没有感觉的、冷冰冰的石头棺材里,再也听不见人们提到我的时候,你可以对人说我曾教导过你,说伍尔习曾一度踏遍了光荣的道路,勘探过荣誉的全部深渊和浅滩,从他的遇难的残骸里为你找到了一条上进之路,是一条稳妥安全的路,虽然你主人自己没有能走上。你只消注意我是怎样失败的,是什么使我毁灭的。克伦威尔,你一定要听我的嘱咐,把野心抛掉,天使们就是因为犯了野心的罪而堕落的,而人不过是他的创造主的影像,岂能希望通过野心而得到胜利?爱你自己要爱在最后,珍爱那些恨你的人,诚实比起腐败会给你赢得更多的好处。在你的右手里永远举着温顺的和平枝,免得嫉妒之徒说闲话。作人要公正,不要怕;你所要达到的一切目的应该是你的国家、上帝和真理所要达到的目的,这以后,你如果还是失败了,那么,克伦威尔,你的失败也不愧是一个殉教者的失败,会受到祝福的。为国王效劳吧。请你领我进去,把我所有的一切直到最后一个便士开出一份清册来,这些都是国王的。我敢于认为是我自己的财产的东西只有这件袍子和我对上帝的一片诚心了。唉,克伦威尔,克伦威尔,如果我把为国王效劳的热诚,用一半来侍奉我的上帝,他也不会在我垂老之年把我赤条条地丢给我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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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伦威尔
| 好大人,忍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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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尔习
| 我是在忍耐。别了,宫廷中升迁的希望,我的希望在天堂上了。(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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