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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的故事发生的年代,谢里登还是一个铁路工人暂时安家落户的地方。这儿有许多用石块、土坯、粗糙树干建成的简易房,这些简易房虽然是临时性的建筑物,可有时门上却有令人自豪、引人注目的牌匾。在这儿也可见到一些“旅馆”和“客厅”,就是德国最穷的打工仔也愿光顾这里。此外这儿还有一些格外讨人喜爱的木板房,木板房可以随时被拆掉,在别的地方再组合起来。最大的一幢木板房在一座小山上,挂着老远都看得见的门牌:“查理·夏罗伊工程师”。温内图和哈特莱骑马朝那儿奔去。他们在门旁下了马,门旁边拴着另一匹马,这匹马配上了印第安式的鞍子,并戴着笼头。 “嗬!”温内图一边说,一边看着这头牲口,“这匹马配得上一位好骑手。毫无疑问,它是那位从我们身边经过的白人的。” 他们也一样把他们的马拴住。四周围看不见一个人影。两人看了一下房子,因为时间太早,谁也没有见到。但是门开着,于是他们走了进去。一个黑人迎着他们走来,问他们有何贵干。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一扇门开了,门口出现一个年轻的白人,他用友好、惊奇的目光看着温内图。 “喂,这么早你们在这里找谁?”他有礼貌地询问道。 “我们找夏罗伊工程师。”温内图用流利的英语答道。 “很好,我就是。进来吧!” 夏罗伊退到房内,两人也尾随着他进去。房间很小,陈设简朴。摆在家具上的文具让人猜到,这儿是工程师的工作室。他搬来两把椅子,美国佬哈特莱马上就坐了下来,温内图仍然有礼貌地站着,点头致意后,才开口说道:“我是温内图,阿帕奇人的酋长……” “这我已经知道了!”工程师急忙插话道。 “你已经知道了?”温内图探问道,“这么说你曾见过我?” “没有。可这儿有个人认识你,他从窗口看见你们来了。有机会结识大名鼎鼎的阿帕奇人酋长,我打心眼儿里高兴。你坐下,说说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的!” 温内图在椅子上坐下,开始说:“你认识一个住在金斯利,叫本特·诺膝的白人吗?” “认识,并且很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夏罗伊答道。 “你也认识他的文书克勒尔吗?” “不认识。自我的朋友住在金斯利以来,我还没去拜访过他。” “今天,这个文书要带一个白人到你这里来,交给你一封诺膝的介绍信。估计你要安置其中的一个在你的办公室工作,大概也要给另一个人安排工作。这两个白人,都是凶手!只要你跟他们一交谈,我们能马上猜出他们骨子里有什么打算。” “也许要谋杀我?”夏罗伊不相信地微笑道。 “也许吧!”温内图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后,接着说,“不仅杀你,而且也杀其他人。我把这些人叫流浪汉。” “流浪汉?”工程师快速重复道,“啊,如果这样的话,情况就有点不同啦。我刚刚了解到,有一群流浪汉要到伊格尔泰尔和谢里登来洗劫我们,这些小子在打我们银行的主意。” “你从谁那儿听来的?” “从……我不说出他的名字,要是能马上把他指给你看,就再好不过了。” 夏罗伊打开进入隔壁房间的门,老枪手从里面走了出来。工程师原以为阿帕奇人会因为吃惊而冒出些欣喜若狂的话语,那他实在是不熟悉印第安人的习惯,任何印第安人都不会当着他人的面表露他的欢乐或者他的悲痛。虽然阿帕奇人的眼睛闪烁发光,但他仍保持冷静。他朝老枪手走去,并向他伸出手。老枪手把他抱在怀里,激动地说道:“我的朋友,我亲爱的兄弟,你知道当我见到你从马上下来时我是多么惊喜吗?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今天破晓时,我见到了你,”温内图答道,“那时你在河那边的雾海中从我们身旁飞驰而过。” “你怎么没有叫我呢?” “大雾笼罩着你,我也没十分清楚地认出你来,而且你像平原上的风暴一样一闪而过。” “我必须骑得那么快,以便比流浪汉们先到达这里。而且我也必须亲自骑马来,因为事情重要,我不愿委托别人来办这件事。有两百名流浪汉就要到这里来了。” “那么说我没有搞错。凶手们是侦探,先于流浪汉们到这里来了。” “我能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你知道我不爱讲话,是个实干的人。这里有个白人,他会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 温内图指了指哈特莱,哈特莱讲述了他昨天的经历。接着,老枪手尽可能简短地报告了他同红发康奈尔在轮船上、在伐木工们那里和在布特勒农场上相遇的情况。然后,他又让美国佬描述了一下那三人首领的情况,当美国佬提到那人没有耳朵时,老枪手马上说道:“那是康奈尔。但愿他能落到我的手里!” “那样,他的袭击就失败了!”工程师威胁地说道,“有两百多名流浪汉啊!那会出现肆意屠杀和纵火抢劫的情况!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们!这个康奈尔不知以什么方式了解到,我领到了一长段路的建设费用,要分发下去。好吧,就让他们来吧,我们将要武装起来。” “您且不要安枕无忧!”老枪手警告说,“两百个绝望的小伙子,可不能小看他们!” “可能是这样。但是我可以在几个小时后把许许多多铁路工人召来。” “他们的装备良好吗?” “每个人都有武器,短刀、铁锹和铁铲一起上。” “铁锹和铁铲对付两百枝步枪?这会流血的,我不愿负这个责任。” “我很高兴能得到从华莱士派送来的一百名士兵的帮助。” “您胆量可嘉,先生,但是诡计常常胜过武力。如果借助计谋可以使敌人无法为非作歹,那么为什么我要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呢?” “先生,您说的计谋是什么?我愿意接受您的劝告。您是一位老练的西部地区男子,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准备马上把对这个地点和我的人马的指挥权让给您。” “先生,不必这么快!我们必须考虑一下,首先不能让流浪汉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也不能让他们见到我们的马。”有没有一个稳妥的地方把牲口藏起来呢?” “有,我可以马上叫人把它们牵走。幸好您白天来,没有被工人们看见。不然,暗探们可能会从他们那里打听到消息。我的黑人很忠诚,且又能守口如瓶,他将把马藏起来,并照料它们。” “好的,吩咐他这样做!您本人得要接待这位哈特莱先生,给他一张床睡觉。可谁都不能知道一点儿有关他到来的消息,当然您、黑人和医生除外,是还有一位大夫要来,对吧?” “对,我让他马上就来。” 工程师同美国佬离开了,后者很乐意跟他走,因为他已经精疲力竭了。过了一些时候,工程师回来报告说,伤员和马都安排妥当了。这时,老枪手说道:“我们要避免当着这个美国佬的面讨论问题,因为我信不过他。他的叙述中存在一个疑点。我相信他是存心让那个可怜的文书送命,我不愿跟这样的人有任何瓜葛。” “您愿意把计划告诉我们吗?”工程师好奇地探问道。 “目前还不行。我们只有在了解流浪汉们的意图后方可制订计划,而在密探没来这里跟您交谈之前,我们是了解不到他们的意图的。” “说得对。因此,我们暂时得耐着性子等。” 这时候,温内图举手示意,他有不同的看法,他说:“每个战士可以有两种斗争方法:他可以进攻,或者自卫。要是我不清楚怎样自卫,是否自卫,那我宁愿进攻。这就要求更迅速、稳妥、勇敢地行动。” “那么我的红种人兄弟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流浪汉们的计划吗?”老枪手质问道。 “毫无疑问,我将会了解它的。可是,当我觉得能够逼迫敌人按照我的计划行事时,为什么我该让人逼着依照敌人的计划行动呢?” “噢,可见你已经有一个计划了?” “是的。这些流浪汉不是人们可以光荣地跟他们打仗的战士,而是癞皮狗,必须用棍棒把他们打死。要是我事先可以一棍把他打死,或者在他上圈套时把他扼死,为什么我要等这样一条狗来咬我呢!” “你知道怎样为流浪汉们设计一个圈套吗?” “我知道一个,这些流浪汉们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抢劫钱箱,因此钱箱在这里,他们就到这里来;钱箱在别的地方,他们就到别处去。如果钱箱在火车里,那他们就会登上火车,这样对居住在这里的居民不会造成丝毫的伤害。” “哦,我明白啦!”老枪手嚷道,“多好的一个计划啊!你是说,我们该把这些小子引到火车里吗?” “是的。我对火车一点儿也不了解,也不懂得怎样驾驶它。我只是提出了建议,我的白人兄弟们可以考虑一下。” “引诱他们上火车?”工程师质问道,“可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可以在这儿等他们,借助圈套消灭他们。” “可这样做,我们许多人都得把命送掉!”老枪手反驳道,“可是,如果流浪汉们登上火车,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送到某个地点,在那里他们务必缴械投降,不会给我们造成任何伤害的。” “他们不会想到要上火车的!” “如果我们用钱箱引诱他们,他们是会上的。” “要我把钱箱弄到车里吗?” 人们不会相信工程师会这样做。温内图作了一个鄙视的手势。但老枪手解释说:“谁指望您这样做呢?最主要的是要让流浪汉们相信,火车里有钱。您雇用他们中的一个暗探当文书,您装出对他寄予信任的样子。您告诉他,列车停在这里,车里有一大笔钱。那样,流浪汉们肯定来,他们会争先恐后地涌进车里。他们上了车,车把他们带走。不是有一列车供您用吗?” “哦,是这样,车很多,您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我相信还可以成功的话,我就乐意承担责任。可现在还存在各种各样问题,比如谁来开车?流浪汉们肯定会击毙司机和司炉的。” “会找到一个司机的,我来当司炉。更详细的事情,我们还要讨论。我估计流浪汉们今天到伊格尔泰尔,因为他们想先到那里去。因此,我们可以把袭击时间定在明天夜里,之后就必须确定我们把这些小子送到哪里去。上午我们就要去寻找地点,因为暗探们下午就要来。先生,你有铁路巡道车吗?” “那还用说。” “好吧,那么我们俩一起去坐车,温内图可以不一起去,他得继续隐藏起来,因为他的出现可能会暴露我们的意图。甚至我也不能让人认出来。这事我事先已考虑过了,为此我还带来了一套旧的亚麻布西服。” 工程师摆出一副越来越窘迫的面孔,说道: “先生,您谈这件事犹如鱼儿会游泳那样容易,可我觉得事情根本不是那样。我们怎样给流浪汉们传递信息呢?我们怎样使他们及时来到呢?” “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新来的文书向您探听情况,您哄骗他的事,他会悄悄地当成完全真实的事告诉他的同伙的。” “好吧!要是这样他们还是没有上车的念头,怎么办?如果他们宁愿在某个地方把铁轨毁坏,使列车出轨呢?” “您可以轻易地预防这个,您对文书说,任何这样的运钞列车,因其重要,都会有一辆保险机车先行,那样他们就不会破坏铁轨了。您如果聪明的话,一切都将顺利进行。您必须让文书终日忙碌,并设法稳住他,使他直到睡觉时都不离开房子,无法跟别人交谈。随后,您给他一间只有一扇窗子的房间,扁平的屋顶要略高一点。我爬到屋顶上面去,毫不费劲就可听见底下说了些什么。” “您认为他会朝窗外说话吗?” “当然会。这个所谓的克勒尔会向您探听情况,而跟他一起来的另一个人,会担当通风报信者的角色。不会有别的可能,您很快就会看出来了。这另一个人也将要求工作,以便可以在这儿留下来。不过为了可以随意地离开这个地方,他会找借口不上任。他将设法同文书交谈,以获悉新消息。如果您按照我的指示行事,这个人在睡觉之前就无法接近这个文书。那样他晚上就会绕着房子悄悄地走。文书也会打开窗子,而我则躺在房顶上窃听。当然您现在会觉得一切都困难,非常惊险,因为您不是西部地区男子。要是您先抓住并利用时机,您将了解到,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 “Howgh(就这样吧,一言为定)!”温内图表示赞同,“我的白人兄弟们,现在可以去寻找一个可以把圈套封死的地方。他们回来时,我就悄悄离开,不必无所事事地在这儿等着。” “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四海为家,在森林里,在大草原上,都可以逗留。” “阿帕奇人酋长可以有伙伴儿,如果他想要的话。我已派我的伐木工们和猎人到距伊格尔泰尔骑马一个小时路程的地方了。他们在那里监视着流浪汉们。‘杜乐姑妈’也在他们那里。” “嗬!”阿帕奇人叫了起来,这时,他那严肃的面孔有了喜悦的表情,“‘姑妈’是个能干、勇敢和聪明的白人。我要到他那里去。” “很好!在那里你还能见到其他精明强干的好汉,诸如:驼子比尔和枪杆子大叔,他们的名子你大概听说过吧。但你现在可以跟我到我的房间去,在那里等我们回来。” 还在阿帕奇人抵达之前,老枪手就已得到了工程师指定给的一间房。现在,他同温内图一起到房间去,以便用别人的衣服把这套引人注目的猎人服换下来,这样他就可能被铁路工人们当作一名新招来的同伴了。巡视车很快就准备好了,老枪手同工程师登上前座,两名工人站在巡视车上。车辆经过的地方,处处都能看见勤劳的人们在忙碌着。 在这期间,阿帕奇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他抓时间睡了一会儿。老枪手和夏罗伊回来时,他被唤醒。他得知老枪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点,满意地点头说道:“很好!流浪汉们将会胆战心惊,怕得号啕大哭。我现在就骑马到‘杜尔姑妈’那儿去,告诉他和伐木工们,要他们做好准备。”说完他悄悄地离开房子,到他的马儿隐藏的地方去了。 工人们午休刚过,就见两个骑马人从河那儿慢悠悠地过来。根据美国佬的描述,这两个人是他们正等待到来的人。哈特莱被唤醒,他认出他们来了。老枪手走进工程师办公室的隔壁房间,他要通过紧挨着的门成为这次交谈的见证人。 那两个男子进来时,工程师正在他的房间里。他们有礼貌地打了招呼,接着,两人中的一个没有先讲明来意,就递交了介绍信。工程师读了信后友好地问道:“你们曾在我的朋友诺滕那儿供职吗?他的情况怎样?” 接着就是通常会有的提问与回答,随后工程师查问了文书从金斯利被撵走的原因。被查问者讲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它虽然与信的内容吻合,但我们知道这是他自己虚构的。工程师听完他的讲述后说道:“我为您的遭遇感到难过,尤其是我从这几行字看出,您得到了诺滕的好感和信任。因此,他提出任用您的请求是不会徒劳的。我虽然已有一个文书,但长久以来我就需要一位男子,我可以让他书写机密的和重要的事情。我要试试您是否合适,您认为怎样?” “先生,”这个所谓的克勒尔高兴地答道,“试试我吧,我相信您会满意的。” “好的,我们就试试吧!但现在还不要谈薪水,我得先了解您,几天后才可以确定薪水。您越是机灵听话,付给您的钱就越多。我现在很忙,您暂时到周围看看,五点钟回来!到那时我将为您找到一些工作。你们住在我这里,在我的桌子旁吃饭,但得要遵守住房规定,准十点关门。” “先生,这我觉得合适,因为我一直是这样做的。”这个男子保证说,他为被任用而感到心满意足。接着他补充说,“我还有一个请求,它涉及我的旅伴,您还能雇用他吗?” “做什么工作?” “随便什么工作都行,”另一个人谦虚地说,“只要我有活儿干,我就高兴。” “您怎么称呼?” “德格贝。我在途中遇见了克勒尔先生。听说这里的铁路局有事做,我就同他结伴来了。” “德格贝先生,您过去是干什么的?” “我长期在拉斯阿尼玛斯的一个大牧场上放牛。那是一种放荡的生活,我不愿干了,就离开了那里。但是在最后一天,我与一个青年,一个粗野的小伙子发生争执,他用短刀捅穿了我的手,到现在伤口还未完全恢复,但我希望两三天后我可以工作。” “您随时有工作做。因此,您总可以留下来,照料好您的手,要是伤好了,您就通报一声!现在您可以走了。” 这两个密探离开了房间。接着工程师走进老枪手的房间,说道:“先生,您说得对。这个德格贝想方设法让自己不必马上工作,目的是争取时间去伊格尔泰尔一趟。他吊着包扎的手。” “无论如何,他的手没有受伤。为什么您约文书五点才回来?” “因为我必须让他直到去睡觉时还做事。不然这么长时间我怎么跟他打交道呢?” “对。到十点至少还有整整五个小时。” 第一步计划就这样实施了。只有在窃听了两个暗探的谈话后,方可过渡到第二步。到那时,还有很长的时间,老枪手就利用这段时间睡了一觉。将他唤醒时,天色已漆黑一团,黑人给他送来了晚饭。大约十点,工程师来报告说,文书已吃过饭,现在正要回他的房间去。 工程师说完后,老枪手就走上楼去,有个四角形的可开关的板盖从这里通到房顶。他在房顶上趴下来,轻轻地爬到房顶边缘的地方:在它下面,据他自己的调查了解,就是相关的窗子。 静静地窃听一会儿后,他听见下面一扇门开了,接着有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接近窗子,灯光射到室外。屋顶是一层薄木板,上面钉上了薄锌板。既然老枪手能够听见底下的脚步声,他本人也就可能被文书听见。因此,他必须小心谨慎。他用尽目力,以便看透夜间的黑暗,他看见在从窗口投下的灯光附近有一个人影。接着听见窗子打开了。 “蠢驴!”有一个压低的发怒的声音小声说,“把灯拿走!灯光照到我身上啦。” “你自己才是蠢驴呢。”文书反驳道,“你干吗现在就来?屋里的人还没入睡。一个小时后再来吧!” “好吧。可你起码得说说你有没有消息!” “你要听什么消息?” “有好的吗?” “好极啦!比我们预料的要好得多。现在你赶快走!人家可能会看见你的。” 窗子被人关上,那人影也消失了。老枪手不得不在此静候,但却不敢动弹。时间在缓慢地消逝。山下的房屋和茅舍依然亮着灯,可这上面的一切都笼罩在深深的黑暗中。老枪手终于又听见窗子打开的声音。灯熄灭了,文书在等候他的同伙。过了不久,就听见了在沙地上行走的咔嚓咔嚓的脚步声。 “德格贝!”文书在窗口低声地说。 “嗯。”他的同伴答道。 “你站在哪里?我看不见你。” “紧挨着墙边,恰好在你的窗下。” “屋里一切都是黑糊糊的吗?” “是的。我悄悄地绕房子走了两圈,发现所有的人都睡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这儿十四天发一次薪,昨天是发薪日。因此,我们得要等整整两个星期,钱才再来,我们没办法等这么长时间。现在钱箱里还不到三百美元,这不值得花费力气。” “而你先前不是说是极好的消息吗?笨蛋!” “别说这个!这里的钱箱当然是无关紧要的。但是明天夜里,有一列火车将带着五十万美元经过这里。” “胡说八道!” “是真的,我亲眼看过后才相信了。列车从海斯城开往尤里卡。这些钱用于建设这里新的铁路线。这个工程师轻信了我。” “这对我们有什么用?列车只是经过这里。” “它要在这里停留整整五分钟。” “这还比较好!” “还有更好的呢,我和你将呆在机车上。” “我们俩?你在作梦吧。” “完全不是作梦。一名特派官员将在乔克布拉夫斯接管列车,此人要一直呆在机车里,直到在华莱士,把货物移交为止。” “而你恰好是这个特派官员吗?” “是的。你应该,或者确切地说,你可以一起去。工程师允许我挑选一名旅伴。我挑选你,那是明摆着的。” “工程师这么快就对你这么信任,这不是很引人注目吗?” “本来如此。工程师早就需要一个亲信,可一直没有。那封介绍信帮了我一个大忙。此外,这么快速的信任也不会让我顾虑重重,因为这里有个困难,这项使命并非完全没有危险。” “噢!这就让我放心了。这个路段的建设是轻率的吧?” “不,虽然它还没有完全交付使用,但是你可以想一想,这样的新铁路线缺乏足够的久经考验的官员。司机和司炉,人们还不熟悉。你想一想,一列运送几乎五十万美元的列车,由一个司机和一个司炉操作,要是两人串通一气,他们很容易在某个地点停车,带钱逃离。因此,需要有个官员在他们身边,因为他们是两个人,官员为此还可以带上一名助手。明白吗,这是一种警察岗位!你和我,我们每人口袋里都有一枝装上子弹的手枪,以便在必要的时候把有犯罪意图的人立刻枪毙。” “你呀,这事儿很滑稽。由我们来看管钱!我们将在途中强迫机车上的小子们停车,然后把美元拿过来。” “这不行。因为除了司机和司炉外,火车上还有列车长和一个从堪萨斯城来的保管钱箱的官员,后者把钱装在一个箱里随身带着。这两人装备精良,就算我们可以迫使前两人停车,后两人会马上产生怀疑并会立即保卫他们的列车。不行,我们的袭击必须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进行。必须以优势力量进攻,而且是在一个预料不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地方,就是说,在这里。” “你认为事情会成功?” “毫无疑问,没有丝毫的疑虑,并且不会伤害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一根毫毛。我对成功充满信心,现在我派你去通知康奈尔。” “这么黑咕隆咚,没法骑马,因为我不熟悉这个地方。” “那你可以等到早晨,这可是最晚最晚的时间了,因为我必须中午得到回话。狠狠地策马飞奔吧!” “我该说什么呢?” “说你现在从我这里所听到的。火车夜里准三点抵达这里。我们俩站在机车上,它一旦停住,我们马上做司机和司炉的工作,必要时将他们击毙。康奈尔必须跟我们的人一起悄悄地在车站集合,然后马上上车。面对如此的力量优势,谢里登那些也许醒着的居民和三四个我们与之有关系的官员,将会目瞪口呆,根本找不到时间来抵抗。” “唔,这个计划真不赖。这么一大笔钱!如果我们平分,平均一个人可得两千美元。但愿康奈尔同意你的建议。我该怎样把他的答复转达给你呢?”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我们得避免单独碰头。我也不清楚,我们是否能找到合适的、不惹人注意的时机。没办法你得写信告诉我。” “这样做不是恰好最引人注目吗?我得派一个信使到你那儿去……” “派一个信使?胡闹!”文书打断他的话,“这大概是我们可能干的最大的蠢事了。我现在还不能保证,我是否能够离开一会儿这幢房子。因此,你得把一切都写上,把字条藏在附近。” “藏在哪里?” “唔!务必是一个我可以迅速到达的地点。上午,我得紧张地工作。工程师跟我说了,要我填写一个长长的工资表格。但我总可以到大门口走一走。紧挨着门口有一个雨水桶,你可以把字条藏在桶后面。如果你用一块石头压住它,不知情的人发现不了它的。” “可你怎么知道字条已放在桶后面呢?你总不能时常徒劳地跑到门口吧?” “这也是做得到的。我仍得跟你说,你要同我一起登上运钞车。中午过后不久,我叫人去找你,随后你便来询问,为什么我想找你。这时候你把字条藏起来,于是我便知道它已放在那个地方了。你同意这样做吗?” “同意。” “你赶快走!夜安!” 下面的人回答完他的问候后,便匆匆离开了。随后窗子被轻轻地关上了。老枪手仍然在那儿躺了一会儿,随后便小心翼翼地爬到板盖处,他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来到工程师的房间,工程师还没睡。老枪手把他所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并相信,事情将按预期进程发展。讲完后,他们俩便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晨,老枪手准时醒来,对于习惯于活动的他来说,暂时安静地躲在他的房间里,并非件轻松的事,可他必须得这样做。工程师来他这里时,大概十一点钟左右了。夏罗伊对他说,文书工作得很卖力,竭力争取被看作一个能于的男子。正在这时,老枪手见到一个矮小、驼背的人在攀登小山坡,此人身穿一套皮制的猎人服,背着一枝长柄的步枪。 “驼子比尔!”老枪手吃惊地说,“这条汉子是我们的人,一定是发生了意外,不然他不会在这里露面的。但愿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他知道,我在这里愿意隐姓埋名,所以他将会向您打听我的情况。先生,你愿意带他进来吗?” 工程师走了出去,比尔在同一瞬间踏进屋里。 “先生,”他说道,“我从门牌上读到,工程师住在这里。我可以跟他说话吗?” “我就是,您进来!”夏罗伊带着比尔走进老枪手的房间,老枪手见到小矮个就问他,什么事情让他违背一切协定来到这里。 “不必担心,先生!没有什么糟糕的事,”比尔安慰道,“也许是好事呢,可无论如何是您必须了解的事。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被派来给您送信儿。我骑马火速赶来,总是沿着铁路线走,无论如何,流浪汉们不会在这些地方露面的。因此,我没有被他们发现。我把马藏在外面森林里,自己小心谨慎地走到这里,还好没有引起这儿人们的注意。” “好的,”老枪手点点头,“那么出了什么事呢?” “昨天傍晚,温内图到了我们那里。他为‘姑妈’带去了极大的欢乐,其他人也为能亲眼见到这位男子汉而感到自豪。我们挑选了一个地方作为营地,没有一个流浪汉能够发现它的,温内图先前曾侦察过流浪汉们的营地。天黑后他又到那儿去侦察,指望能窃听到一点消息。天已经破晓,早上也已过去了几个小时,可他仍然没有回来,我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但这是多余的,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原来他悄悄地溜到流浪汉们那儿去了,走到可以听见他们交谈的地方。顺便提一下,他们这番交谈与其说是说话,倒不如说是叫嚷。一个信使到了那里,捎去一个消息,使在场所有的人激动不已,无法控制。” “哦,那是德格贝!” “是的,是德格贝,那个小子是叫这个名字。他还讲到五十万美元,要从列车里取出来。” “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这事阿帕奇人也谈到了。照这么说,这是个圈套,您要引诱那些小子到火车上去。您肯定知道他启程来向他们通风报信的事儿吧。” “是的,知道。他向他们报信,也属于我们计划的一部分。” “可您也得了解,他们随后作出了什么决定吧。” “当然啰!我们采取了预防措施,德格贝回来,事情就将暴露出来。” “您根本用不着这小子那样做,因为温内图把一切情况都窃听到了。听到德格贝带去的消息,恶棍们高兴地大喊大叫,很远都可以听见。德格贝骑的是一匹驽马,他下午才能回来。温内图考虑问题周到,他派我先来到您这里,把情况告诉你们。流浪汉们基本赞同了文书的建议,只有一点是要变动的。” “哪一点?” “进行袭击的地点。由于许多工人住在谢里登,一列这样的专车肯定惹人注意,大概许多工人会离开住宿的营地来瞧瞧火车,因此流浪汉们认为,这样可能会发生意料不到的抵抗。这些小子想要得到钱,却又不愿为此流血。所以,文书会让列车开出谢里登,驶出不久再逼迫司机和司炉在开阔的路段上停车。” “确定了一个地点没有?” “没有。流浪汉们要在铁轨上点燃一堆火,机车将会停在火堆旁边。要是司机和司炉不停车,就把他们枪毙。先生,也许这个变动您觉得不合适,是吗?” “不,根本不是,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就避免了可能出现的这种危险:即战斗在我们的工人与流浪汉们之间进行。此外,我们还不必先同两个密探乘车到卡莱尔去,我们根本没必要长时间地蒙骗他们了。温内图跟你们说过没有,你们该在哪儿集合?” “说过了,在隧道前,隧道口在桥的那一面。” “对!可你们得隐蔽起来,直到列车驶入隧道。其余的事就取决于你们自己了。” 现在,人们知道该怎么办,就可以着手准备了。电报机向乔克布拉夫斯发出电报,要求编排列车时刻表,同时还向华莱士发电报,要求调遣士兵。在这期间,驼子比尔得到了食物和饮料,随后悄然离去,就像他来时那样。 中午,上述两地电台发来消息,说指令办的事已照办。大约两个小时后,人们见到德格贝回来了,那个所谓的文书曾派一个信使约德格贝去见他。老枪手同工程师坐在他的房间里,偷偷地观察着这个流浪汉,看见他在雨水桶旁装模作样地忙碌了一会儿。 “您把他叫到您的办公室里,”老枪手说道,“您在里边跟他谈话,一直谈到我回来!我去看一下那字条上写了些什么。” 工程师回到他的办公室里,德格贝一进去,老枪手马上向大门口走去。他向桶后面看了一眼,见到那儿有块石头。他把石头掀开,找到了期待中的字条。他展开字条,读到了康奈尔写的几行字,其内容与驼子比尔说的完全相符。他将字条放回石头下面,然后走进办公室,看见德格贝毕恭毕敬地站在工程师面前。这个流浪汉没有认出穿着亚麻布服装的老枪手。当老枪手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并威胁地质问他时,他受惊不小。 “德格贝先生,您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惊慌失措的他回答道。 “那您在布特勒农场时眼睛没有睁开吧。我是老枪手!” 老枪手从流浪汉腰带里拔出短刀,又从他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枝手枪,而这个魂飞魄散的汉子并没有做出加以制止的举动。接着,老枪手对工程师说:“先生,请您到楼上文书那儿去,告诉他,德格贝来过这里,但其它什么都不要说!跟他说完后您回到这里来。” 夏罗伊离开了。老枪手把流浪汉按倒在椅子上,用一根粗绳将他牢牢地绑在椅子靠背上。 “先生,”流浪汉说道,他逐渐地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我为什么受到这样的待遇?您为什么捆绑我?我并不认识您呀!” “现在住口!”老枪手命令道,他手中握着手枪,“在得到我允许之前,你要是再吭一声,我的一颗子弹就要叫你的脑袋开花!” 受威胁者霎时脸色苍白,鸦雀无声。现在工程师又进来了,老枪手示意他站在门旁,自己则站在窗边,站在从外面看不见他的地方。他相信,好奇心不会让文书长久地安下心来。过了两分钟,他见到一只手伸到桶后面。这只手的主人是无法看见老枪手的,因为他站在紧靠门框的柱子旁边。老枪手向工程师点头示意,于是夏罗伊迅速把门打开,事也凑巧,这时候文书正要从门前快步溜过去。 “克勒尔先生,您进来一下好吗?”工程师探询道。 被招呼者手中还拿着字条。但他敏捷地把它塞进口袋里,带着明显的窘态顺从了工程师的要求。可当他见到他的同伙被绑在椅子上时,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然而他很快就控制住自己,而且他真的能够显出落落大方的神色。 “您刚刚把一张什么样的纸塞进了口袋里?”老枪手查问到。 “一个旧的纸袋。”流浪汉谎称。 “是这样吗?那您不妨递过来看看!” 文书装作惊讶的样子,反问道:“您怎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呢?您到底是谁?我不认识您。” “您认识他!”工程师插话道,“他是老枪手。” “老……”流浪汉结结巴巴地说。他害怕得连后边两个字都没说出来,目瞪口呆地凝视着老枪手。 “是的,我就是老枪手,”老枪手证实道,“您没有料到我在这里吧?至于您口袋里装了什么东西,我完全有权查看。您拿过来看看!” 流浪汉不敢反抗,老枪手先拿走了他的短刀,继而又从口袋里取出一枝上了子弹的手枪,并且也取出了字条。 “先生,”文书愤怒地质问道,“您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首先是强者和老实人的权利;其次,是行使这地区警察权的夏罗伊先生给了我在这样的事务上顶替他职位的任务。” “在怎样的事务上呢?我随身所带的,是我的财产。我没有做任何非法的事,我想要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您把我像一个盗贼那样对待!” “盗贼?呸!如果只是盗窃,您的日子会好过些!事情不仅仅涉及盗窃行为,而首先是涉及谋杀;其次,涉及袭击列车,到那时送命的就不仅仅是个别人了。你们这些流浪汉,首先在奥塞奇旮旯袭击奥萨格人,继而又洗劫布特勒农场,现在在这里又想要从列车里拿走五十万美元。” 这两个男子战战兢兢,大惊失色。然而那个所谓的克勒尔很快就控制住自己,带着一个完全无辜者的神色回答道:“这事我一无所知!” “您的确只是为了这一目的来到这里:侦察情况,向您的同伙通风报信。” “我?我根本就不是这号人!” “很对。可您这儿的伙伴充当了信使。昨晚你们通过窗口交谈了些什么?我躺在您上面的房顶上,一字不漏地都听见了。红发康奈尔给您的答复,就在这张条上。流浪汉们在伊格尔泰尔那边安营扎寨,他们要在明天夜里过这边来,在谢里登城外的铁路旁安营,点燃篝火。这篝火将向你们俩暗示你们要强迫司机停车的地点。然后,您的帮凶们要从车里把钱拿走。” “先生,”文书说,此刻他已无法再掩饰内心的恐惧了,“如果真的有人要干这样的事儿,那肯定不是我。我是个老实人并且……” “住嘴!”老枪手命令道,“一个老实人不会杀人。” “您也许要说,我杀过人,是吗?” “当然啰!你们俩都是凶手。你们跟踪的神医在哪里?他的助手在哪里?你们不是击毙了他的助手吗?因为你们需要他的信,以便您顶替他自荐为文书,这样就便于您开展间谍活动。你们不是把江湖医生的全部钱财都拿走了吗?” “先生,这些情况……我,一无……一无所知!”流浪汉结结巴巴地说。 “不知道?那我将马上证明您是有罪的。我们要逮住您,以免您突然溜掉。劳驾夏罗伊先生将这个小子的双手绑在背后!我来抓住他。” 一听到这话,流浪汉急速夺门而逃。可老枪手眼明手快,一把揪住他,把他拽了回来,尽管他奋力反抗,仍将他牢牢抓住,这样工程师就毫不费劲地把他捆住了。随后,将绑德格贝的绳子解开,把他与文书一起领进受伤的哈特莱躺的房间。哈特莱一见到他们,马上一跃而起,喊道:“哦,正是这些小子,你们抢了我的钱,杀害了可怜的克勒尔!还有一个在哪里?” “此人还没有找到,但会落入我们手里的。”老枪手保证说,“他们抵赖罪行。” “抵赖?我认出他们了,我愿郑重地发誓,他们是凶手!” “哈特莱先生,不需要您发誓。我们手中有证据,知道怎样处置他们。” “很好!可我的钱怎么办呢?” “您的钱还会找到的。我暂时只拿走他们的武器和这张字条,字条揭露了他们的罪行。” 流浪汉们不再说话了。他们意识到,继续抵赖是没用的,也是可笑的。他们的口袋里有钞票,人们把这些钱还给了哈特莱。这两个人供认,红发康奈尔得到了其余的钞票。接着,绑住他们的双脚,把他们放在地板上。因为屋里没有地下室或者其它固定的房间可以把他们塞进去。哈特莱对他们十分恼火,因此没有其他人比他做看守更合适了,他得到了一枝装上子弹的手枪,并接到这样的指令:假如他们试图解开捆绑他们的绳索,就可以马上枪毙他们。 随后,可以采取其他防御措施了。现在已没有必要再将这两个流浪汉送到火车上去,所以也不必事先用巡道车把他们送到乔克布拉夫斯去。列车要在特定时间从乔克布拉夫斯发车,在到达谢里登前某一个特定地点停车,以便让老枪手上车,由他来接管这列火车。 下午晚一些时候,接到了从华莱士发来的电报,电报上说一队士兵将在夜幕降落时出发,将在午夜抵达约定的地点。 ------------------ 亦凡公益图书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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