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是5642738吗?”
  “是的。”
  “是热里厄先生?”
  “是的。”
  “这里是儿童医院……我打电话来是关于您儿子的事……您必须尽快来看他……他情况很糟……”
  “好的。谢谢您,先生。我马上就来。”
  安娜就在我身边。我把听到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并补充说:
  “不要再抱有幻想。他肯定死了。”
  安娜发起抖来……就像她分娩的那天早上,当她得知必须离开家里时那样。她因惊恐、不解和孤独而发抖。
  在汽车里,我们哭了。
  我认出了那些人:在不到一星期的时间里,我三次在早上行走这条通往医院的道路。门卫亲切地向我点点头,也许他已猜到我为什么一大早就来医院?
  在抢救室,我一敲门,便有一个护士为我们开门,就像昨天一样。
  “我是热里厄先生,我接到通知来看我儿子。”
  “是的,先生……请等一会儿,我去通知医生说您来了。”
  我坐在安娜身边,搂着他。我试图想象着儿子充满生气的脸,就像我一星期前所见的那样,但没做到。我只看到他苍白的脸浮肿的,只听见他的呻吟。在我们对面的办公室里,那个男护士像昨天一样,一边给他的绿色植物浇水,一边跟他的一个同事谈话:
  “我昨晚背又疼起来了……要变天了。你看吧……”
  “啊,奇怪得很,我也是,从昨天起,我的风湿病又犯了……”
  “得了这些病,怎么会有好心情……我患忧郁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克服不了……”
  “那是由于季节的缘故……哎,那你就像我一样……我找到一个小窍门……晚上回家时,我喝它一小杯甜酒。你知道班珠尔甜酒吗?……试试看,来一小杯,我觉得好多了……”
  “瞧……我都不敢相信……我儿子刚送我一瓶马拉加……”
  门开了,一个医生走过来,先跟安娜打招呼,安娜站了起来。然后又跟我打招呼,说:
  “夫人,先生……我们已想尽一切办法……你们的孩子死了……今天早上,七点左右。昨晚,午夜刚过,他便第一次心衰竭……我们进行了抢救……病情稳住了……但今天早上第二次心衰竭夺走了他的生命……我们无能为力了。”
  我低下了头。
  安娜问:
  “可以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夫人……不过,请您等一会儿。”
  我们重新坐了下来。
  安娜说:
  “可怜的孩子……他一定受了苦……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紧紧地搂着她。她把头靠在我肩上,轻轻地哭着。那个男护士住了嘴,在办公室里偷偷地看着我们。
  医生回来找我们,把我们带到一个小房间里。在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器械中,爱德华,我的儿子,躺在一个小床垫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他的脸黄黄的,浮肿着。上唇漆黑,头上包着一条毛巾,没有微笑,没有咧嘴,一动不动。
  我们久久地望着他。
  安娜呻吟道: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回家后,我对她说:
  “对他来说这样更好……你知道,否则的话他会病一辈子,对他来说死了更好……可对他来说,这太不公平了……”
  她向我转过她那张如此漂亮的脸,抚摸着我的手,喃喃地说:
  “我给你生了一个漂亮的孩子……不是吗?……我的孩子他多么漂亮啊……他是那么漂亮……他为什么会死?……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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