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信十 致爱德华绅士


  这三个星期我才享受到了我早该享受的乐趣!在恬静的友情中安度时光,避免了强烈的情欲的疯狂袭击,是多么令人陶醉!绅士,一个治理得井井有条的洋溢着安宁和真诚气氛的家,令人看起来真感到愉快和激动。家里的布置十分和谐,没有豪华的陈设和五光十色的装饰,每一样东西都有它真正的用途,符合人的生活的需要。田园的风光,远离闹市的环境,悠闲的生活,宜人的气候,一望无际的一大片湖水,巍峨的群山,所有这些,使我想起了那个美丽的蒂里安岛。我觉得,我在那个岛上多次产生的美好愿望,现在都实现了。我现在过着一种称心如意的生活,我交往的人都合我的心。在这里,只差两个人,我憧憬的幸福就全齐了。因此,我希望不久就能见到这两个人。
  在等待你和多尔贝夫人来使我在这里享受的如此甜蜜和如此纯洁的乐趣达到最高程度的时候,我想通过一些细节的描写,使你对这个家庭的治家有方有一个大致的概念,知道这个家庭的主人对他们的幸福是如何享受的,住在这个家里的人又是如何与他们一起分享的。我希望我的叙述有朝一日对你制定的计划有用处,而且,正是这一点鼓励着我要在这封信上讲。
  我不向你描述克拉朗的房屋的样子,因为你对它是很熟悉的。它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给了我深刻的印象,我是不是喜欢它,我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和回想到了什么,你完全能猜测到。德·沃尔玛夫人宁愿住在这里而不愿住德丹治的房子,是有道理的,因为,尽管德丹治的房子是一座又大又很有气派的城堡,但已经旧了,样子不好看,住起来不舒服;它周围的环境与克拉朗周围的环境简直是无法比。
  这座房屋的主人从住进之日起,就把原来只作装饰用的东西都利用起来;房屋的布置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住人。为了改变开得不适当的门,他们把一间间彼此相通的房门都封闭了,他们把面积太大的房间分隔成若干大小均匀的单间;把豪华的旧式家具都换成朴素实用的家具,屋里的东西看起来令人舒服,样样都显得很大方和整洁,而炫耀富有和奢侈的东西,则一样也没有。没有一个房间不使人觉得是住在乡村里,但城里的种种舒适设备却应有尽有,一样也不缺。房屋外面也发生同样的变化:减少了几个堆放工具的地方,以扩大家禽饲养场;把一个破旧的弹子房改建成了一个漂亮的压榨机房;奶品加工房也重新整修了,原来养在那里的爱叫的孔雀全都卖掉了。菜园太小,不够用,因此把一部分花园改为第二个菜园;这个菜园收拾得如此整齐,以致使经过这一改动的园子反而比原来的花圃好看。遮挡着围墙的难看的紫杉,全都砍掉,顺着墙垣改种了一行好看的果树。在原来种没有什么用处的印度七叶树的地方,改种的小黑桑树已开始枝叶繁茂,可以给院子遮荫了。路边的老椴树,已被两行胡桃所代替。尽管处处都重实用而不重美观,但美观却几乎到处可见。在我看来,至少觉得:公鸡的鸣唱、牛群的哞哞声、其他家禽的叫声、马车声,以及在庄稼地里用餐的情景、工人收工回来的情景和乡村生活的那一套方式,使这座房子比原来死气沉沉的样子更具有浓厚的田园景色,更有生气,更活泼,更痛快,使人感到有那么一种说不出的欢乐和幸福的气氛。
  他们的土地没有出租,由他们自己耕种。耕地,是他们一天的主要工作;他们的大部分财产和大部分乐趣,就是地上种的东西。德丹治男爵只有牧场、麦田和林地,而克拉朗种的是葡萄,葡萄的收成相当好;由于种植的东西不同,产生的效益比种麦子的效益大,这也是他们宁肯住在这里的经济原因。他们几乎每年都要亲自到地里收葡萄;德·沃尔玛先生经常单独一个人去。他们奉行的准则是:地里出产的东西,必须一颗一粒都要收回来,其目的不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收益,而是为了养活更多的人。德·沃尔玛先生认为,土地的出产,是和耕种土地的人数成正比的;耕种得好,收成才好;庄稼丰产了,又为更好的耕作提供更多的资金,投入的人力和畜力愈多,地里就会生产更多的东西供人使用。他说:“人们不知道产量和耕地的人数的继续增加,将增加到什么程度才停止。反之,经营不善的土地,产量必将减少:一个国家的人愈少,它生产的东西也愈少;由于缺少人力,所以连它那么少的人也养活不了。在人口日益减少的地区,那儿的人早晚会饿死的。”
  由于土地多,而且要细心耕种,所以除了管理家禽饲养场的工人以外,他们还雇了许多日工:养活了那么多人,而对自己又无损害,这在他们看来,也是一件好事。在日工的挑选方面,他们是宁肯要当地人和附近的人,而不要外地人和不认识的人。即使他们由于雇的不是体力最强壮的人而有所损失,但他们因坚持这样的雇人办法,所以能鼓励他们所雇的人;这些人在他们的附近多的是,随时可以雇用,一年之中只有一部分时间才付他们的工钱,所以有这几点好处,就满可以把他们的损失补回来。
  付给这种工人的工资有两种。一种是严格按照法律规定的工资,全国都一样的工资,只要雇用一名工人,就必须按照规定支付。另外一种则稍为多一点,是奖励工资,工资的多少,视工人劳动的好坏而定,因此,他们为了使主人感到满意而干的活儿,其价值往往超过了主人付给他们的附加工资。德·沃尔玛先生是一丝不苟,非常认真的,绝不允许这种奖优赏勤的办法变成官样文章,出现流弊。在工人当中有监工,督促他们干活。这些监工都是在家禽饲养场劳动的人;他们之所以来督促别人干活,是为了在他们的工资之外多挣一点儿钱,主人从他们监督劳动增收的东西中分一些给他们。此外,德·沃尔玛先生每天都要亲自去察看,往往一天要去察看好几次;他的妻子也喜欢和他一起去。在劳动紧张的时候,凡是主人认为在一周当中天天都非常努力劳动的工人,不分日工和长工,都一律加付二十巴特。这些鼓励竞赛的办法,看起来好像是要多支付很多钱似的,但由于运用得当,所以不知不觉中使大家都努力劳动,创造的收益比付给他们的工钱还多。但是,由于人们只知道劳动强度大和劳动时间长,收益才多,所以,知道和愿意采用这种奖励竞赛的办法的人是很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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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这个国家的一种小钱币。——作者注
  另外还有一个更有效的办法,连经济学家也没有想到,而且只有德·沃尔玛夫人才能运用,那就是:对那些忠厚诚实的人处处关心,以此赢得他们对她的爱戴。她从来不相信单用金钱就可以抵偿别人为自己付出的辛劳,因此,她认为,谁帮了她的忙,她也应当帮谁的忙。工人、仆人以及所有一切为她服过务的人,即使只干了一天,她都视之为自己的孩子。她分享他们的快乐,分担他们的忧虑,关心他们的命运,对他们问寒问暖,把他们的利益看作是她自己的利益;她处处关心他们,给他们出主意想办法,调解他们之间的纷争;她对他们十分亲切,但她的亲切,不是停留在甜言蜜语和毫无意义的空话上,而是真正帮助他们,继续不断地为他们做好事。至于他们,一见到她有所示意,他们就马上行动;她一发话,他们就赶快去办;她只要看他们一眼,就立刻能激起他们的热情;她在场的时候,他们都很高兴;她不在场的时候,他们就念叨她,都巴不得为她效力。她的魅力和她的语言很起作用,她的温情和美德给她带来了许多好处。啊!绅士,善良的美的权威,才是可崇敬的和有力量的权威!
  至于主人生活上的事情,他们家里一共有八个仆人(三位妇女和五个男人)为他们料理,此外还有男爵的一个随从和几个管理家禽饲养场的人。由于仆人少,而服务不周的情况,是很少发生的。他们说,由于仆人们都很热情,所以每一个人除了他自己的工作以外,都自觉地兼做其他七个人的事情。由于他们协调一致,所以干起活儿来就像是一个人。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们懒洋洋地没有事干,在客厅里玩或者在院子里做淘气的事;他们都经常忙于做一些有用的事:在家禽饲养场、贮藏室或厨房里帮忙;园丁的唯一下手就是他们;更加使人高兴的是,他们干起活儿来总是那么高高兴兴的快乐样子。
  要仆人和工人这样真心实意为主人劳动,主人是早就下了工夫,做了许多工作的。在这里,选择仆人和工人的标准,和巴黎与伦敦的标准不同。在巴黎与伦敦,选的都是一些已经定了型的仆人,也就是说,都是一些老油子,贪财图利之人;他们每走一家,就会把那一家的主人和仆人的缺点全都学到手。他们干这一行,对谁都伺候,但对谁都不亲。在这些人当中,根本就无诚实、忠心和热情可言。这一帮坏蛋,每到一个有钱的人家,就会把那家的家业败坏,带坏那家的孩子。在德·沃尔玛先生的家,他们把挑选仆人,看作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们不把仆人只看作是用钱雇来干活儿的人;他们把他看作是家庭的成员,如果选得不当,就会给他们的家带来许多麻烦。他们对仆人的要求,第一要诚实,第二要爱主人,第三要实心为他们服务。只要主人通情达理,仆人稍机灵点儿,这第三条,必然会同前两条一样做到的。因此,他们雇的仆人,不是城里人,而是乡下人。这些人出来帮工,这是第一家,而且也肯定是最后一家,只要他们能干出点成绩。他们雇的都是家里人口多、孩子多,而且是自愿出来帮工的人。他们挑的都是年轻的、身材匀称的、十分健康的、容貌好看的人。德·沃尔玛先生首先要问他们一些问题,考一考他们,然后把他们交给他的妻子。他们要使他们的两个主人都感到满意,才会受到雇用。开始是试用,然后由多数人评议,也就是说由家里的孩子们评议。主人要用几天时间耐心细致地教他们做他们应做的工作;工作是那样的简单,那样的大同小异,主人的脾气又是那么好,仆人对主人又是那样喜欢,所以他们很快就可学会。他们的工作条件是很好的,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在他们自己家里未曾感到过的舒适,但主人绝不允许他们懒洋洋地磨洋工,因为这样会产生许多弊端。主人不允许他们有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不允许他们因在这个家庭帮工便盛气凌人;他们应当始终像在他们自己家里那样劳动,只不过换了家长,挣的钱更多点罢了。这样,他们也不会看不起他们原来的农家生活;万一他们离开这里了,可以肯定,他们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不再是农民而是另外一种身分的人。总之,我还没有看见过哪家的仆人是像这家的仆人这样,个个都努力工作,但谁也不觉得是在伺候他人。
  正是由于他们这样训练和教育自己的仆人,所以他们绝不会产生如此心胸狭隘的想法:“我也许是在为别人培养这些仆人!”该怎样培养仆人,就怎样培养仆人;仆人会报答主人的,他们是不会到别家去的。如果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才培养他们,他们在离开你的时候,就只想到他们自己,而不想到你了。你多关心他们,他们就会永远依恋你;使人感激的,是你的善意,而那些只想从创造的财富中得到好处的人,是不会对主人有任何感激之情的。
  为了加倍提防这种不良现象,德·沃尔玛先生和夫人还采取了另外一个在我看来是很好的办法。在开始组织他们的家庭的时候,他们仔细研究了一下:在一个大体上按他们的地位布置的家里,需要用多少仆人才够;他们觉得需要用十五或十六个人,然而,为了得到更好的服务,他们把人数减少一半;人数虽减少了,但工作却做得更好。为了得到更好的服务,他们还想办法使所启用的人能长期为他们工作。一个仆人在刚进他们家的时候,领的是一般的工资,然后每年增加二十分之一,二十年后他的工资就将增加一倍多。用多少仆人,大体上和主人的财力成正比;即使不是大代数学家也可看出,工资的支出表面上是增加了许多,但实际上并不多,因为工资增加一倍的人是很少的,而且,即使给所有的仆人都付加倍的工资,但他们二十年间得到的优质服务,其效益不仅补偿了甚至还远远超过了增支的工资。绅士,你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不断提高仆人工作积极性的办法。主人关心仆人,仆人也关心主人。要做到这一点,光靠厚道是不够的;在这样的家庭里,还需要办事公平。一个新启用的仆人,对主人是不会有什么感情的,而且说不定还是一个坏人;如果他一进门就与一个其热心和忠诚已经过长期考验、而且年岁日增、即将不能挣钱吃饭的老仆人一样拿同等的工资,这公平吗?这种不公平的情况,在这个家庭里当然是不会出现的。我告诉你,那些没有恻隐之心的主人夸耀他们对仆人是负责的;他们所夸耀的责任,这一家如此仁慈的主人是不会忽略的,他们是不会抛弃那些由于年老体弱而丧失谋生手段的人的。
  我此刻就可举一个说明他们对仆人负责的好例子。德丹治男爵为了酬谢他多年的随身男仆便让他光荣退休,给他找到了一个人们尊称为“阁下”的公职;这是一个报酬优厚而又不累人的工作。朱莉最近收到这位老仆人寄来的一封催人泪下的信,他请求朱莉想办法不让他去接受这个职务。“我已经年岁大了,”他在信中对朱莉说,“我家里的人都没有了;除了我的主人以外,我没有别的亲戚。我唯一的愿望,是在我生活了一生的这个家庭里平平安安地度过我的晚年。……夫人,你出生以后,是我把你带大的,我请求上帝允许我将来有一天像带你一样带你的孩子;上帝会思准我这个请求的,因此,请你不要拒绝给我这个恩赐,让我看到你的孩子成长,像你这样幸福……我,我已经在一个宁静的家庭中生活惯了,我到何处去再找一个这样的地方安度晚年呢?……请你费心给男爵先生去信,替我说情。如果他对我不满意的话,他可以把我赶走,但不要给我找什么工作。我对他忠心耿耿地服务了四十年,现在请他让我把我的余年用来伺候他和伺候你。他这样来酬谢我,那是再好不过了。”朱莉是不是照他的意见写了信,这你不间也知道的。我认为,如果她失去了这个忠实的仆人,她的心情也将和那个仆人离开她时的心情同样难过。绅士,我把如此善良的主人比作父亲,把他们的仆人比作孩子,这难道不恰当吗?你看,这样一比,他们自己就可互相看出应当怎样为人了。
  在这个家庭里,仆人辞职不干的情况,还没有发生过。辞退某个仆人的事情,也是极其少的。辞退一事,只能吓倒那些工作细心和工作勤奋的人;最好的仆人是最怕辞退的,所以只对那些辞退之后也不觉得可惜的人才真的实行辞退。在这一点上,还有一条规律。如果德·沃尔玛先生对一个仆人说:“我不用你了。”仆人可以去请夫人说情,有时候还真可以说准,得到原谅,又回去工作;如果夫人说辞退的话,那就无法挽回,没有得到谅解的希望了。这样配合是很有必要的,可以使仆人不致于过分放女主人的心软,也不致于过分害怕男主人的心便。不过,尽管这样,仆人们也不敢因此就不害怕一个为人公正和从不发脾气的主人,因为,除了能不能得到主人的原谅没有把握以外,即使得到了,也只能得到一次,不能有两次,而且,一辞退之后,过去的成绩就完全失去,如再回去工作的话,就要从头开始,另外干一种新的工作。用这个办法可以防止旧仆人骄横傲慢,使他们愈怕丢掉工作,便愈加小心谨慎地劳动。
  那三个女用人,一个是收拾房间的,一个是看孩子的,另外一个是厨师。这位厨师是一个很爱整洁和处事精明的农妇;德·沃尔玛夫人已教她学会了做菜的本领,因为在这个地区,风俗固然是很纯朴,但各阶层的年轻女子都要学会自己做她们将来的家中的女用人做的工作,以便在必要时指导她们,不受她们的欺骗。收拾房间的女用人已不是巴比了;他们已经把她送回她出生的地方埃丹治家去了;埃丹治家的主人又叫她去管理城堡和检查收支的帐目,这就使她有点儿像家中的财务管理似的。德·沃尔玛先生早就催他的妻子这样安排,但未能使她舍得让她母亲的这位老用人离开她,而且她还有不愿意这样安排的其他理由。经过几次商量之后,朱莉终于同意,接着,巴比就走了。这个女人很能干,也很忠实,不过,做事有点儿冒失和爱唠叨。我怀疑她曾不止一次泄露她的女主人的秘密;我猜想德·沃尔玛先生大概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为了防止再发生这种向外人透露秘密的事情,这位精明的主人就想办法只利用她的长处而避开她的短处。代替巴比的,就是你以前曾津津有味地听我谈过的芳烁茵·雷加尔。尽管朱莉曾占卜说大吉大利,尽管朱莉和她的父亲与你都对她好,但这个如此贤惠和诚实的年轻女人在她自己的家里并不幸福;克洛得·阿勒虽很好地经受住了他的苦难,但未能善于利用一个较好的环境;他生活一舒适了,就忘记了自己的本分,而且行为不轨,最后逃离本乡,扔下他的妻子和一个孩子,后来,这个孩子也死了。朱莉把她从她家接来之后,教她做收拾房间的工作。在我到达那一天,我看见是她在做这个工作,我真是高兴极了。德·沃尔玛先生很看重她;他和朱莉把孩子和照看孩子的保姆的工作都交给她负责管理。这个保姆是一个很纯朴和不太动脑子的乡村妇女,但她做事非常仔细和耐心,人很温顺。正是由于主人对任何事情都不麻痹大意,城里的恶习才一样也没有传入这个家;这一家的主人,自己没有那些恶习,也没有遭到过那些恶习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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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纯朴!现在已经大变样了。——作者注
  尽管所有的仆人都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但男仆人和女仆人之间却很少交谈:这一条规矩,大家都很重视。有些主人,除了自己的利益以外,对其他的事情便漠不关心;只要仆人把他们的工作做好,则其他的事情就一概不管,对于这样的主人,他们是不以为然的。他们认为,那些只知道要求仆人把工作做好的主人,是不会长久得到仆人的良好服务的。男仆人和女仆人之间的关系太密切了,就不可能永远不出问题。一个家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一大部分是由收拾房间的女用人私下密谈时泄露出去的。如果有一个女用人和膳务总管相好,他一定会引诱她把主人的秘密告诉他的。男人与男人来往,或者女人与女人来往,无论多么密切,都没有多大关系;只有男人和女人密切来往,才能获得这种独家的秘密,慢慢败坏富有的人家。因此,对女人的言谈和举止要监督,不仅要用善良的风俗和诚实来监督,而且要用非常明显的利害关系来监督。因为,不论你怎么说,一个人如果不爱他的职责,他是不会很好地去做他的工作的。只有重荣誉的人才热爱他们的职责。
  为了防止男仆人和女仆人过分亲密,主人并没有制定什么明确的规定来限制他们,因为,即使有规定,他们也会偷偷违犯的;主人的做法是: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对这种问题并不在乎,但有一套甚至比权威更有力量的习惯。主人不禁止他们互相见面,但想办法使他们既没有机会也没有兴趣私下约会。他们的办法是:使男仆人和女仆人做的工作完全不同,使他们养成完全不同的习惯、爱好和兴趣。由于这个家庭一切都井井有条,所以他们感觉到:在一个治理有方的家庭里,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应有不正当的往来。在这一点上,尽管有人把主人的意志说成是任性,但也毫无怨言地过一种主人并未正式规定的生活方式,而且认为这种方式是最好的和最自然的。实际上,朱莉就是持这样看法的;她认为,无论是恋爱或婚姻都不会使男女之间非不断私下往来不可。在她看来,妻子和丈夫是应当生活在一起的,但生活的方式不同,他们应当同心协力,但所做的工作可以不一样。她说,在一方看来是挺美的生活,也许另一方就觉得难以忍受。大自然赋予他们的倾向,和大自然给他们安排的工作一样,也是有差别的。他们的爱好和他们的职责也是不同的。总之,两个人应当从不同的道路为共同的幸福而共同努力,因此,这样划分他们的工作和职责,是他们婚姻结合的最有力的保证。
  就我来说,我自己的看法和他们的这种看法是相当接近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女人和女人在一起,男女有别,这难道不是除了法国人和模仿法国人的人以外,世界各国人民都习以为常的吗?如果他们互相会面的话,那只能是短暂的会晤,就像拉塞德蒙人的夫妇一样,只能偷偷见上一面,而不能永久混杂在一起,以免使他们天性的明显区别搞得混杂不清,变了样子。在野蛮人当中,就没有男女混杂不清的情形;晚上,家里的人虽住在一起,但各人和各人的妻子过夜,天亮之后就分开,顶多吃饭的时候在一起,其他的时间就各做各的事。这种秩序,普天之下都是一样的,是极其自然的,即使在这种秩序已经瓦解的地方,现在也可看到它的遗迹。在法国,男人被弄得按女人的方式生活,成天和女人关在房间里;他们在房间中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的不安的样子,说明他们不该按那种方式生活。当女人静静地坐着或躺在长椅上时,你瞧,男人就站起身来,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来回走了一会儿后又坐下;这种无意识的本能,在和他们受到的束缚作斗争,不管他们愿意或不愿意,都要驱使他们去过大自然给他们安排的积极劳动的生活。在世界上,只有法国的男人在戏院里是站着看戏的,好像他们是因为在沙龙里坐了一天,要到戏院来站着看戏才舒服似的。总之,他们对这种像女人似的成天呆在家里没事于的生活,是极其厌烦的;为了使这种生活多少有一点儿活跃的气氛,他们就把他们在自己家里的位置让给外人,自己去和别人的妻子厮混,以缓解他们的这种厌烦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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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住在古希腊名城拉塞德蒙的人,即斯巴达人。
  从德·沃尔玛夫人家的例子看,她的安排是很好的:妇女和男人分开,每个人都可以说是在做适合于自己性别的工作。为了防止他们之间发生可疑的联系,她的秘诀是:使男人和女人都不停地劳动,因为,他们的工作是如此的不同,所以只有在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才能聚集在一起。上午,各人去干各人的活儿,谁也没有工夫去打扰别人;下午,男人去侍弄菜园、看管家禽饲养场或其他的田间活儿,而女人则在孩子们的房间里一直工作到散步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出去散步。她们的主人经常和她们一起去;到户外去走走,是她们唯一感到舒服的时候。男人们因为白天的工作太累了,没有心思去散步,只好留下来看家。
  每个礼拜天,在晚间讲道以后,妇女们还要和她们经夫人的同意而轮流邀请来的亲友集合在孩子们的房间里,一边等女主人给她们预备的小吃,一边聊天、唱歌、玩羽毛球或孩子们爱玩的其他游戏,一直玩到他们学会能自己玩。接着,点心端来了,有乳制品、蜂窝饼、松糕、美味叶儿和孩子与妇女们爱吃的其他东西。酒是不让喝的。任何时候都不能进入这间后房的男人,是不能到这里来吃经常是由朱莉亲自招待的点心的。到现在为止,只有我一个人获得这种允许,到那里吃过点心。上个礼拜天,由于我的一再要求,她终于让我和她一起去了。她精心准备,为我做了特别的安排。她一本正经地对我说Z她只允许我去这一次;还说,连德·沃尔玛先生本人想去,她都拒绝了。你想象一下;如果女人的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如果除男主人以外,一个男仆来要求允许他进入这个房间,又当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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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当地的一种点心。——作者注
  ②妇女们的房间。——作者注

  我吃了一些很好吃的点心。在世界上,哪里的乳制品比得上这里的乳制品?你可以想象得到,由朱莉主管的乳品房制做的乳制品味道是多么美,在她身边吃起来心里是多么愉快。芳烁茵给我端来了格鲁、色拉色、蜂窝饼和小甜饼。我把这些东西一下都吃光了。朱莉笑我的胃口好。“我看,”她一边说,一边又递给我一盘奶油酥,“你的胃口真好,到哪儿都能饱餐一顿,不过,你和妇女们付一样多的钱,那可不行,应当按一个瓦勒的男子吃的量算帐。”我说:“不能罚我多付钱;谁都一样,有时候见到这个也喜欢,见到那个也喜欢;正如在林中的小木屋里失去理智一样,到了食物贮藏室,理智也不起作用了。”她把眼睛低下去,没有回答我;她的脸红了,她用手抚摩她的孩子。这使我感到后悔莫及。绅士,我在她家说话不谨慎,这是头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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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在萨勒夫山上制做的好乳制品。我仿佛记得,在汝拉山一带,尤其是在湖的那一边,人们把这种乳制品叫做色拉色。——作者注
  在这种小型聚会里,洋溢着一种使我心向往之的古代的淳朴气氛。我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快快乐乐的样子。她们彼此之间交谈之坦率,也许比男人还有过之。女仆和女主人之间的亲密,是建立在信任和情谊之上的,因此,她们对女主人十分尊重,听从她的指挥。服务的人和接受服务的人,都表现出相互的友谊。甚至在宴会的食品的选择上,也没有一样不有助于使宴会令人感到很有趣味。乳制品和糖,是女人天生爱吃的东西之一,是最能表现女人之美的温存和纯洁的象征。与她们相反,男人一般都喜欢味重的食品和含酒精的饮料;他们之喜欢这些东西,是由于他们的活动和劳动的时间多,而不是由于天生就喜欢这类食品。如果这些不同的口味有所改变和混乱,那就可以说是确切无疑地表明男女混杂不清了。的确,我注意到,在法国,女人老是和男人混在一起,她们已经失去了对乳制品的兴趣了,而男人对酒的爱好却非常强烈;在英国,女人和男人混杂在一起的时间少一点,因此,女人的口味还保持得比较好。一般地说,我认为,从人们对爱吃的食品的选择上,往往可以看出一些表明其性格的迹象。意大利人吃素食吃得多,所以显得很柔弱,有点儿萎靡不振。你们英国人爱吃肉,所以你们的性格坚毅刚强,有点儿像野蛮人。瑞士人天生就是很冷静的,他们为人平和和朴实,但一生气,脾气就暴躁;他们素食和肉食都喜欢,也喝牛奶也喝酒。法国人灵活多变,什么都爱吃,什么性格都有;朱莉本人就是一个例子,因为,尽管她每餐都贪吃美食,但她不喜欢吃肉,也不喜欢调味品放得太多和味道太咸,她滴酒不沾,平时爱吃的食品是新鲜蔬菜、蛋、奶油和水果;除了喜欢吃鱼以外,她可以说是一个真正的素食主义者。
  如果不同时管束男人,那就一点也管不住女人;这一条规矩的重要性,并不比前一条小,而且更难于执行,因为进攻总比防御的行动灵活:这是大自然的安排。在共和国里,人们用风尚、行为准则和美德来约束公民,但如何才能既不采用限制和约束的办法,又能管束仆人和雇工呢?主人的做法是表面不管暗中管,让他们知道必须高高兴兴地劳动,才能得到好处,这样一来,主人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一定会乐意做什么。要是他们星期天闭着没事干,而且,在工余外出的时候,他们又有不可剥夺的哪里好就可到哪里去的权利;那么往往在一天之内就可把其余六天的示范和教育的功效化为乌有。只要他们有了爱上小酒馆的习惯,和伙伴们有不正常的往来,经常和坏女人厮混,那就用不了多久,必定会使他们陷于堕落,既害了他们的主人,又害了他们自己,沾染上许许多多不好的毛病,使自己不能再为主人服务,不配享受自由。
  为了纠正这一点,主人的办法是:在家里给他们提供那些引诱他们外出的东西,用这个办法把他们留在家里。是哪些东西引诱他们外出呢?到小酒馆去是为了喝酒和玩牌。那就让他们在家里喝酒和玩牌好了。唯一的差别是:酒不用他们花钱,不让他们喝醉;牌桌上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主人在这方面采取的做法,就是如此。
  在房屋后面有一条林荫小道,在小道上设有一个游乐场。夏天,以及礼拜天讲道以后,仆人和家禽饲养场的人就聚集在那里,分几堆玩牌,但赌的不是钱(赌钱是不许可的),也不是酒(酒是主人提供的),而是主人慷慨捐赠的奖品,通常是一样小家具或一块实用的服饰。赌的次数,视奖品的价值而定,如果是一件相当值钱的奖品,例如银耳环、领饰、丝袜、细呢礼帽或其他类似的东西,一般就要经过几场争夺,才能争到手。玩的方式不是一种,而是有好几种,一则是不让玩得最好的人一个人把所有的奖品都夺走了,再则是让大家都熟悉各种各样的玩法,大家都可玩得挺好、挺棒。有时候是看谁先跑到设在小道那端的终点,有时候是看谁掷石头掷得最远,有时候是看谁负重的时间最长,有时候是打靶中奖。玩的时候,在大多数情况下还要举行小小的仪式,以便延长玩的时间,并使大家感到高兴。男主人和女主人经常到场观看,有时候还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去。甚至外面的人也会被好玩的场面吸引,也来观看;有些人还想参加,但是,除非得到主人的允许和玩的人的同意,是不让参加的。玩的人觉得,如果轻易就答应外面的人参加的话,那对他们是很不利的。这种玩法,逐渐逐渐地就变成了一种表演;演员在观众的目光鼓舞下,他们是宁要观众鼓掌,而不在乎是不是得奖。他们变得比从前勇敢和灵巧,彼此都比从前更互相尊重了。他们已认识到,他们的价值在于他们的自身,而不在于他们手中的财富,因此,尽管他们是仆人,他们全都把荣誉看得比金钱还重要。
  如果给你详细叙述这个办法带来的好处,那是很花时间的;这个办法表面上好像很简单,思想平庸的人还看不起,但实际上这是一个花费少而收效大的好办法。德·沃尔玛先生对我说,这些小小的按时举行的娱乐活动,是他的妻子首先想出来的,每年的花费也只不过五十埃居。“在我的家务和事业上,”他说,“虽然花了这笔钱,但由于那些把主人的欢乐看作是自己的欢乐的忠心耿耿的仆人工作十分勤奋和仔细;由于他们把我的家看作是他们自己的家,因而对我的家极其关心;由于他们在劳动中可以发挥他们在游戏中获得的精力;由于可以经常保持他们的身体健康,保证他们在这样的年龄不会产生通常见到的生活没有节制的行为,不会患因生活没有节制而常患的疾病;由于防止了他们因生活越轨而必然产生的欺诈行为,从而使他们永远作诚实的人;最后,由于在我们家里花很少的娱乐费用,我们就可获得这么多的乐趣,我得回来的好处,将几倍于我花的钱,这,你相信吗?在我们的仆人当中,如果有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适应我们的办法,想找各种借口到他觉得是好玩的地方去,我们一律允许,不过,我们将把这种喜欢放荡的倾向看作是一种值得怀疑的迹象;有这种迹象的人,我们将毫不迟疑地把他辞掉。因此,这种娱乐办法既可以为我们保留好人,也可以用来帮助我们挑选仆人。”绅士,我承认,我在这里还没有见到过哪一个主人是像他们这样能同时把他们雇用的人既培养成为他们生活服务的好仆人,又培养成为他们耕地的好农夫;既培养成保卫祖国的好士兵,又培养成将来在命运召唤的时候跃身于各阶层的人。
  到了冬天,娱乐的种类变了,劳动的内容也变了。礼拜天,家中所有的人,甚至住在附近的邻居,不论男人或女人,在劳动之后都来到一个大厅;大厅里有炉火,有酒、水果和点心,供大家吃;还有一个人拉小提琴,让大家跳舞。德·沃尔玛夫人每次都要到大厅去,至少要在大厅里呆一会儿,使厅里的秩序井然,大家玩得很有节制。她自己跳舞的次数也不少,虽然是和她自己家里的人跳。这种做法,我起初觉得它和耶稣教徒的严峻作风不大符合。我把我的看法告诉了朱莉;她对我的回答,大意如下:
  “纯道德的清规戒律是如此之多,如果再给它增加一些不同的规矩,就很可能使主要的东西受到损害。有人说,大部分僧侣就是这样的;他们在千百条没有用处的清规的束缚下,竟连什么叫荣誉和美德都搞不清楚。这个缺点,在我们这里虽不太严重,但也不是完全不受它的影响。就拿我们教会里的那些人来说,正如我们宗教信仰的圣洁性高于其他的宗教一样,他们的智慧也超过所有其他的教士,然而,他们也有一些看来是根据偏见而不是根据理性制定的信条;他们对跳舞和聚会的谴责,就是其中之一:好像跳舞比唱歌的坏处多似的,好像这两种娱乐活动并非同样来自大自然的启发似的,好像大家聚在一起高高兴兴地进行天真无邪的诚实的娱乐活动是一种罪恶似的。就我来说,我的看法与他们相反。我认为,尽管男人和女人聚在一起,只要他们的娱乐活动是公开进行的,那就是无罪的;反之,即使是最高尚的事情,只要是私下进行,那就是值得怀疑的。男人和女人是彼此互为对方而生的;大自然的目的,是要他们通过婚姻而结合在一起。凡是虚伪的宗教信仰,都是和天性相矛盾的。只有我们的宗教信仰是符合天性的发展,并能纠正天性的谬误,给我们以适合于人的神的教诲。因此,在婚姻问题上,它不在世俗的障碍之外,再增加另外的规矩,因为那些规矩,在《福音书》上没有讲过,而且是与基督教的精神相违背的。让那些已达结婚年龄的年轻人有互相表达爱慕之情的机会,在集会上大大方方地互相认识;在众人的眼睛的不断注视下,他们是一定会自尊自重的。让他们通过一种愉快的、健康的并适合于青年人活泼的天性的活动,两情款沿地相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无任何非礼的行为,请问,这在哪一点上违犯了上帝的旨意?你是否能想出一个比这样做法更诚实的办法,至少做到在外貌上不欺骗别人,并且向那些想认识我们的人展现自己的优点和缺点,让他们下决心爱我们?彼此既然相爱,难道不理所当然地应互相使对方高兴吗?两个想结合在一起的贞洁的基督徒,在心中萌发上帝要求他们产生的互爱,这难道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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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从我的《就戏剧问题致达朗贝先生的信》中,我抄录了后面这一段和其他几段话,但由于该书的出版工作当时尚处于准备阶段,所以我认为,应当等到它出版以后,才引用我从其中抄录的段落。——作者注
  “在有些地方,只知道对人们没完没了地采取约束的办法,把天真无邪的娱乐当作罪恶,加以惩罚;男青年和女青年不敢在公众面前会面;牧师的做法过于呆板,只知道以上帝的名义宣讲把人管得死气沉沉的清规戒律,在这些地方,情况如何呢?人们想办法躲避那些受到大自然和理性谴责的硬性约束。不让活泼的年轻人享受他们可以享受的快乐,他们便去做那些有害身心的事情。不让他们公开会面,他们就巧妙安排,私下会面。因为怕犯罪而偷偷摸摸地幽会,结果反而真的犯了罪。天真无邪的娱乐都是在光天化日下进行的,而罪恶的事情往往是在黑暗中产生。贞洁和神秘是不可能长期并存的。”说到这里,她好像是为了向我表示她的仔侮,为了把她心中的纯洁传达给我的心,便握着我的手说:“亲爱的朋友,准能比我们更好地了解这句格言的重要性呢?我们两个热爱美德的人,如果能早日发现在私下幽会中遇到的危险,我们在这些年可少受多少痛苦和折磨,可少做多少令人痛心的事,可少流多少眼泪啊。”
  接着,德·沃尔玛夫人以平静的声调说:“在人数众多的聚会上,我们的一言一行都为大家所看见和听见,而私下幽会则是秘密的和自由的,因此,在私下幽会的时候,就很可能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情。根据这个道理,当我的男仆人和女仆人聚会的时候,我很放心,他们全都会来的。我甚至还允许他们在附近的年轻人当中邀请那些对他们不会带来损害的人参加。我很高兴地得知,人们在称赞邻村的青年的品行时,往往有这样一句话:‘他曾经到德·沃尔玛夫人家作过客。’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还有另外一个看法。在我们家工作的男人,都是未婚的男青年;在女仆人当中,孩子的保姆还没有结婚。如果他们在这里受到约束,没有诚实的交往的机会,那也是不对的。我们尽量在这些小型的聚会上,在我们的关心下,为他们提供这种机会,以帮助他们进行更好的选择。在帮助他们建立美满家庭的同时,也增进了我们家的幸福。
  “最后,我要解释一下我和这些人跳舞的理由。在这个问题上,我要责备我自己,并坦率地承认我最大的动机是:我要从中得到快乐。你知道,我和我的表妹一样,是喜欢跳舞的,但从我母亲去世以后,我就决定,我今后一生都不参加舞会和公共聚会。我说话是算数的,甚至在结婚那天我也没有跳舞;我没有料到我会违背我的决定,有时候在我家里和我的客人与仆人跳舞。当我们冬天呆在屋里没事做的时候,跳舞就成了一项有益于健康的活动。它使我玩得很开心,因为,即使我尽情地跳,我的心也不会责备我的。德·沃尔玛先生也觉得很有趣;我跳舞时的种种媚态,都是想使他看了高兴。因为我去跳舞,所以他也到舞会那里去;仆人们看见主人来观看他们跳舞,就更加快乐;他们看见我在他们当中,也感到十分高兴。我发现,这样一种适当的接触,可以使我们之间建立亲密的联系,减少仆人的自卑心理和主人的过分威严,从而给我们的关系更增添了一点自然的人情味。”
  绅士,关于跳舞问题,朱莉对我讲的,就是这些。我感到钦佩的是:他们用和蔼可亲的办法把仆人管得服服帖帖的。尽管她和她的丈夫经常到仆人中间去,把仆人看作是和自己平等的人,但仆人却不敢抓住主人的话,把自己看作是和主人平等的人。我不相信亚洲的那些帝王在宫廷里得到臣下的忠心,比这两位主人在他们家里得到仆人的忠心多。我还没有看见过谁的命令是像他们的命令这样不带命令的口气而又立刻得到执行。他们用请求的语气叫仆人办事,仆人马上就去办;他们说一声对不起,仆人就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出了差错。我至今还不明白,他们的话说得那么少,为什么效力却那么大。
  这使我对那些表面上故作神气的主人有了另外一种看法,我认为主人之所以被仆人看不起,是由于他有缺点,而不是由于他待人谦和;而仆人之所以桀骛不驯,是因为主人的毛病太多,而不是因为他懦弱。仆人之所以那么大胆,是因为他们抓住了主人的把柄;他们在主人身上每发现一个过错,就对主人少一分服从,少一分尊敬。
  仆人学主人的样,而且乱学一气,结果,在他们的行动中,把主人因受过教育而能遮掩一二的缺点全都暴露出来了。在巴黎,我就可以从一个女仆的面部表情和说话声调判断我所认识的女主人的作风。用这个办法来判断,还从来没有错过。一个女仆一成了女主人的秘事的知情人,必将使女主人为自己的秘密付出很高的代价,因为她的一言一行都反映了女主人的心意,在笨头笨脑地按女主人的话行事的时候,把主人的秘密全都泄露出去了。无论做什么事情,主人的榜样总是比他的权威更有力量。仆人做事比主人还诚实,这种情况还很少有过。任你如何训斥、责骂、用严厉的手段处置,甚至赶他出门,或者把所有的仆人都另换一批新人,都无济于事,都休想他们为你忠忠实实地服务。如果主人觉得自己未受仆人的轻视和恨,便以为他们是在忠心为他服务,那就错了,因为他所看到的,只是他能看到的表面现象,他根本不知道仆人们一直在对他干着种种见不得人的坏事,更不知道他们要干那些坏事的原因。哪个男人的荣誉心能丧失到竟容忍他周围的仆人看不起他?哪个女人会堕落到对他人给她的侮辱一点也不在乎?在巴黎和伦敦的那些自以为很体面的贵妇人,如果听到她们客厅里的人是如何在议论她们的话,她们一定会大把大把地流下眼泪的!好在她们还能自己宽自己的心,以为那些密切注视着她们的人都是傻瓜,发现不了她们想隐瞒的事情。因此,仆人们在勉强听从主人的使唤时,也往往不掩饰他们对女主人的轻蔑。从此,主人和仆人都觉得没有必要再互相尊重了。
  我认为,仆人的评论,最能准确无误地反映主人的德行。绅士,我记得,我在瓦勒的时候,曾经对你的品德进行过研究。那时,我对你还不甚了解,仅仅看到你即使相当粗暴地对你的仆人说话,你的仆人也照样爱你,而且,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无论你在场或不在场,他们都同样尊重你。曾经有人说过,谁也不敢在自己的随身仆人面前逞英雄。这话也许是说得很对的。不过,一个正派的男人是会受到他的仆人的尊敬的,因此,我们可以说,所谓英雄的风度,只不过是虚伪的假象而已,只有美德才是坚实的东西。特别是在这个家庭里,我们可以看出美德在仆人对主人的评价中所占的地位。仆人对主人的评价是信实可靠的,因为他们的评价不是空洞的赞颂之词,而是他们的感情的自然流露。他们在这里,从来没有听人说过什么使他们认为其他的主人与他们的主人不一样,因此,他们不称赞他们的主人有大家都共有的那些美德,他们只是用朴素的语言赞美上帝在地上创造了这么多财富,使他们所服务的主人获得幸福,使穷人的痛苦得到减轻。
  为他人做奴仆的事情,是如此的不符合人的天性,所以做起来不能不令人产生不快,然而朱莉家的仆人却尊敬主人,对主人甚么意见也没有。即使有时候对女主人略有微词,那也比称赞的话好。谁也没有诉说她对仆人照顾不周,说她给这个仆人的好处比那个仆人多。谁也不愿意自己所表现的热情落后于同伴,每个人都想争第一,因为他们都认为自己对她忠心耿耿,所以应该当第一。他们唯一的怨言和最不应有的想法,就是这一点。
  除了上下级的关系外,还需要有同级关系的配合;在一个家庭的这一部分的管理上,其难处也是不少的。嫉妒和利害关系,使一个家庭的仆人不断分化,即使在这个仆人很少的家庭里,也是如此。他们几乎是从来没有统一过,其结果,不能不使主人遭到损失。他们也有齐心的时候,那是为了一起去偷东西才齐心。即使他们忠忠实实地干活儿,他们每个人也会想办法抬高自己损害别人。他们不彼此为敌,就互相勾结,串通一气,因此,很难找到一个能同时防止他们进行欺骗和发生纷争的办法。大多数主人只能够在这两个弊端当中避免一个。有些主人把利益看得比诚实还重要,因此,他们鼓励仆人打小报告,以为最好的办法是使他们都变成密探,彼此监视。另外一些主人则比较懒散,他们觉得仆人偷他们点东西没有关系,只要平平安安不惹事就行。他们认为:要保持尊严,就不能接受仆人的意见,即使是忠实的仆人有时候出于至诚而提出的意见。这两个做法都不对。第一个做法,将在仆人当中继续不断地引起与家规和良好的秩序不相容的麻烦,结果,势必招来一大堆狡猾的人和爱告密的人,他们将千方百计地出卖他们的伙伴,而且将来有一天也许会出卖他们的主人。第二个办法,不愿意过问仆人中间发生的事情,就等于是在允许他们勾结起来反对自己,使坏人得到鼓励,好人受到挫伤;花了很多钱,结果,养的都是一些傲慢的坏蛋和懒蛋;他们串通起来损害主人的利益,把对主人的眼务,看作是他们对主人的恩惠;把偷盗主人的财物,看作是他们应有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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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我曾经相当仔细地观察过大户人家的管理办法,我很清楚地发现:要求一个有二十名仆人的主人,弄清楚仆人当中哪一个是诚实的人,而且不把最坏的仆人当好人,那是不可能的。单单这一点,就使我不愿意到有钱的人家去住。生活的甜蜜的乐趣之一,即得到信任和尊重,对那些坏人来说,已完全失去了。他们的黄金,是花了很高的代价才买到的。——作者注
  在家庭和社会的治理方面,有一个大错误,那就是企图用一种坏事去对付另外一种坏事,或者在两种坏事之间求得平衡,好像那些破坏秩序的基础的事情,还可以用来建立秩序似的!采取这一错误的做法,其结果,必然会造成种种恶果。在一个家庭里得到容忍的坏事,都不是孤立的,只要让其中的一个发生,千百件坏事就会接踵而来。不用多长时间,它们就会使那些做坏事的仆人陷于毁灭,使容忍那些坏事的主人的家受到破坏,使耳儒目染的孩子们也遭到败坏,或者也跟着去干坏事。哪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敢为了一点点儿利益就容忍那些坏事?如果在自己的家里得不到安宁和忠心,如果要牺牲相互的善意才能买到仆人的积极服务,哪一个诚实的人还敢当家长?
  只要到这个家庭来看一看,你就会觉得在这个家庭里不会有这种麻烦;家中的成员的团结,来自他们对家长的依恋。在这里,我们可以找到明显的事例说明:谁不爱所有一切属于主人的东西,谁就不会真心实意地爱主人;这个真理,是基督教的爱德的基础。同一个父亲的孩子,彼此以兄弟相称,这个道理不是很简单的吗?人们天天在教堂里向我们讲这个道理,但从未使我们对它有深刻的认识;而住在这个家庭里的人,虽然没有谁对他们讲过,但他们对它的理解却非常之深。
  这种和谐的安排,是从人员的选择开始的。德·沃尔玛先生不仅是在雇用他们的时候观察他们是不是与他的妻子和他本人合得来,而且还要看他们之间是否合得来;即使是两个顶好的仆人,只要发现他们两人之间有龃龉,就马上把其中的一个辞掉。“因为,”朱莉说,“一个人数这么少的家,一个他们天天在其中生活和朝夕相处的家,应当说是对他们大家都是很相宜的,如果这个家不是一个安宁的家,那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地狱。因此,他们应当把这个家看作是他们父母的家,家中的人是一家人。只要有一个不为大家所喜欢的人,就可能把这个家搞得乱七八糟。如果这个不招人喜欢的人在家里成天碍他们的眼睛,他们在这里,无论是对他们自己还是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经过尽可能仔细地挑选之后,主人就不管他们愿意或不愿意,都让他们在一起做交待给他们的工作,而且让每个人都认识到:得到所有的同伴们的喜爱,是有好处的。来求情的人,都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人。因此,凡是想得到主人宽恕的人,都请别人去为他说情。要做到这一点,是很容易的,因为,去求情,无论主人准或不准,主人都会把此举看作是自愿充当说情人的人的一个功绩。反之,对于那些只关心自己不关心他人的人,主人是一定会严词拒绝的。主人将对他说:“你从来没有为任何人说过话,我怎么能答应他们为你提出的请求呢?他们比你乐于助人,而你反倒比他们幸运,这合适吗?”此外,主人还要求他们暗中互相帮助;而且做得既不动声色,更不要自我表扬。这一点,是不难做到的,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地知道:主人是这一秘密的见证人,对他们所做的事情将给予很高的评价。这样,大家都可得到好处,而又不失去自尊心。仆人们对这种面面俱到的做法,是如此地信服,在他们之间是那样的信任,以致谁要提什么要求,就在吃饭聊天的时候提出来,往往不必作更多的努力,就会发现所要求的事情已经办了。此事,由于不知道该感谢谁帮这个忙,就只好感谢大家。
  通过这个办法和其他类似的办法,使他们之间因大家都敬爱主人,所以他们也彼此敬爱。这样,他们不仅不勾结起来损害主人,而且会齐心协力为主人更好地服务。不论他们是多么注意于互相爱护,但他们更注意于使主人感到高兴。他们为他服务的热忱,胜过了他们彼此的互相关心。如果由于某些损失使主人不能不对一个勤勤恳恳的仆人少付报酬,他们就会把它看作是大家的损失,因此,他们不能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做有损于主人的事,默不作声。我觉得,这个家庭的这种管理办法,有某些颇为高明之处;对于德·沃尔玛先生和夫人把一种卑鄙的告密人干的事情转变成一种热心的、正直的和勇敢的工作,我怎么佩服也不为过,因为这种工作,他们的仆人做起来,虽不像罗马人做得那么高洁,但至少能像罗马人做得那么令人称赞。
  他们的做法是,首先非常明确地和直截了当地用突出的事例说明:这种卑鄙的犯罪行为,这种互相包庇而坑害主人的行为,一个品行不良的仆人借口好处大家有份而教唆品行良好的仆人去干的行为,必须消灭或防止。主人让他们懂得,掩饰身边人的过错这一条,指的是于任何人都无损害的过错,如果一个人看见不公正的事情而不说,以致损害了别人,那就等于是自己也做了这件不公正的事,而且,他之所以要纵容别人犯错误,是因为他自己也犯了错误,如果自己不是骗子的话,他是绝不会容忍别人的欺骗行为的。按照这些原理处理问题,就个人对个人来说,大体上是对的,而在更加密切的主人和仆人的关系中,那就需要更加严格要求了。因此,在这个家庭中明确规定:凡是看见有人做损害主人的事而不揭发,其过错比做那件事情的人还大,因为做那件事情的人之犯错误,是想得到某种利益,而知情不举的人之所以无动于衷,默不作声,是由于他对正义,对他服务的这个家庭的利益,根本就漠不关心,而且暗中还想学他秘不检举的干坏事人的榜样。因此,即使错误是相当的大,犯错误的人有时候还可以得到原谅,而知情不举的人则必定被视为天性很坏的人而遭到辞退。
  另一方面,也不容许任何人有诬告或诬蔑他人的事情,也就是说,当被告不在场时,主人是不听取任何人的指控的。如果有谁专门打报告告发他的伙伴,或私下对他的伙伴发牢骚,主人就要问他是否把情况弄清楚了,也就是说,要问他是否和他所告发的人谈过。如果他说没有,主人便要进一步问他:既然没有把一件事情的动机弄清楚,又怎么能断定某人干了坏事。“这件事情,”主人对他说,“也许涉及的是另外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也许是在某种情有可原的情况下做的,只不过你对那个情况不了解罢了。你还没有弄清楚那个人为什么要做那件事,你怎么就敢指控他呢?你稍为问一问,也许就可以把情况弄清楚。你怎么不怕把他告错了,而且还连累我也一起错呢?”如果他说他已经把被指控的人的情况弄清楚了,主人就会这样反驳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同他一起来?你是不是怕他揭穿你说的话?你为你自己这样谨慎从事,为什么不为我想想,让我也同样谨慎呢?一件事情你不亲自调查调查,就要我根据你的报告处理,这合适吗?如果我单单根据你的陈述,我的处理就可能是不公正的、这你难道没有责任吗?”然后,让他把他所指控的人叫来,如果他同意去叫,这件事情很快就解决了,如果他不去叫,则把他严厉训斥一顿之后,就打发他走开。不过,对他的事情要保密,要仔细观察他们两个人的情形,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弄清楚他们两人当中,哪一个不对。
  这个办法,大家都非常清楚,遵照执行,因此,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家庭中的仆人有背着他的伙伴说坏话的情形;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办法是用来收拾干活疲塌的人和撒谎的人。如果他们当中有谁要指控一个人,那就公开地、坦率地,不仅当着被指控的人的面,而且还当着所有的伙伴们的面讲,以便在听他的陈述的人当中有人出来担保他说的是实情。如果事情是私人之间的口角争吵,通常是由中间人来调解一下就了结了,用不着去麻烦德·沃尔玛先生和他的夫人。如果事情涉及到主人的神圣的利益,那就保不住秘密,不是犯错误的人去自首,就会有人去告发。小小的扯皮的事情是很少的。每天在仆人吃午饭或晚饭的时候,朱莉都要去巡视一次;德·沃尔玛先生笑着说,这是她每天最高兴的时候,因此,即使有扯皮的事情发生,朱莉去巡视的时候,在饭桌上就解决了。她平静地听完一方的指摘和另一方的答辩之后,如果事情涉及到工作,她就感谢提出指控的人办事热心。“我知道,”她对他说,“你很喜欢你的伙伴,你经常对我说他好,我很称赞你这种把责任和公理摆在私人感情之上的做法,一个忠实的仆人这样做是很对的。”如果被指控的人没有错,她就说几句表扬话来替他辩解。如果真有过错,她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把他羞辱一番。她想,他也许有什么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说的话,她就安排一个时间,单独听他讲。这时候,她或她的丈夫就可以把该讲的话对他讲清楚。在这种场合,奇怪的是,两人当中最严肃的人,反而最不令人害怕,仆人们怕德·沃尔玛先生的严厉申斥,不如怕朱莉的感动人心的批评怕得那么凶。一个开口就要弄清事实,依法办理,把犯错误的人搞得很狼狈;另一个则使犯错误的人深深后悔自己犯了罪;她对他说,她深感遗憾,不能再姑息他。她往往使犯错误的人痛苦和羞愧得流下了眼泪;看到他后悔的样子,她的心也软了,希望不要出现非按说了的话办不可的情况。
  那些根据自己家或邻居家的情况来评估这些办法的人,也许觉得这些办法没有用处,而且做起来也很费力气。可是你,绅士,你对当家长的人的责任和乐趣是非常清楚的,对天性和道德对人心的自然影响也是深有了解的,所以你十分明白这些做法的重要意义,对他们成功的关键何在,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玫瑰花的故事》曾经说过:“家富不在钱多”,看一个人的财富,不是看他钱柜里有多少钱,而是看他对他的钱如何使用,因为只有把钱用出去,才能获得自己想拥有的东西、钱财的滥用是无止境的,而财力总是有限的涸此,一个人对钱财的享用,不在于他花得多,而在于他花得恰当。一个疯子把大把大把的钱扔到海里之后,也可以说他享用了他的钱财,不过,这样一种胡乱使用,怎么能和一个聪明人对一笔小小的款子的巧妙使用相比呢?按照一定的法则和规律使用金钱,才能使金钱得到反复使用和长期使用,从而把金钱的享用变成幸福。既然真正的财富产生于事物与我们的关系,既然不是财富的拥有而是财富的使用才能使我们获得我们想占有的东西,那么,对一个家庭的家长来说,当家中的良好关系要直接由他负责的时候,当每个家庭成员的财产都将构成他的财产的时候,还有什么事情比他对仆人的管理和家庭的治理更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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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玫瑰花的故事》,是法国十三世纪的一部由两首叙事诗组成的寓教于诗的组诗。
  最有钱的人,就是最幸福的人吗?财产的富有,对人生的最大幸福起什么作用?每一个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家,都是家长的心灵的反映。金壁辉煌的房屋和豪华的摆设,只不过表明炫耀这些东西的人有爱虚荣之心而已。无论在什么地方,你只要看到秩序井然而无愁眉苦脸的样子,生活安适而无奴役人的情形,富足而无奢侈的表现,你就可以很有把握地说:“治理这个地方的人,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依我看,我认为,真正的精神上的满足的最可靠的标志,是隐居的家庭生活。那些经常到别人家去寻求快乐的人,在他们自己家里是得不到快乐的。一个喜欢家庭生活的家长,不断操持家务而得到的报酬是:他始终能享受到最甜蜜的自然的感情。在所有的人当中,只有他是自己的幸福的主人,因为他像上帝那样快乐,除了他所得到的享受以外,别无其他的希求。像这个伟大的神一样,他所考虑的,不是扩大他拥有的财产,而是如何通过最美满的关系和最完善的管理,使他的财产真正为他所用。他之所以富,并不是因为他获得了什么新的财产,而是由于他更好地运用了他现有的东西。他所享受的,完全是他的土地的收益;由于地上的庄稼是由他管理,他经常到田间巡视,因此,他从自己的土地上又得到了一番乐趣。他的仆人都是外姓人,但他把他们看作是自家人,看作是他自己的孩子:他把仆人变成了自己人了。他有指挥别人行动的权利,他也有约束别人意志的权利;他之所以是主人,只是因为他付了工钱而已,因此,他必须尊重别人和给别人以恩惠,才有神圣的权威,才能真正掌握他人。尽管命运可以夺走他的财富,但夺走不了他所喜爱的人的心,它也夺走不了他的儿女;全部差别在于:今天他抚养他们,明天就由他们来供养他。只有这样,他才是真正享受了他的财产,享受了天伦的乐趣,享受了他的人生。这样一个家庭的琐碎事情,在一个了解家庭价值的人看来,是很有趣味的。这样,他不仅不把义务看作是负担,反而把它看作是乐趣;他尽他令人感动的高尚的职责,从而也获得了做人的光荣。
  这些巨大的好处之所以受到轻视或很少为人所认识,而且,即使有少数人去寻求,也很难得到,究其原因,这两者都是相同的。有一些简单的和高尚的义务,只有少数人才喜欢,才愿意承担,例如作父亲的义务,就属于这一类;世人的闲言碎语和瞎议论,必然使人对作父亲的义务产生厌恶,如果再加上天性吝啬,处处从利害关系考虑,那就更难尽好这种义务了。这样的人,自以为是好家长,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精明的管家;他的财富也许会增长,但他的家庭关系必然会愈来愈坏。必须有更高的眼界才能明白和做好这项重要的管理工作,使他获得很大的成功。在治家方面,应当着手的第一件事情是:家里只能雇用不暗中破坏家庭的诚实人,不过,仆人的身分和诚实,是不是能够那么统一,以致可以说要找仆人就找诚实的人呢?不,绅士,诚实的人不是找到的,而是培养出来的。只有善良的人才懂得培养诚实的人的艺术。伪君子想假装一副道德面孔,是装不出来的,他不可能启发人们对道德的爱。如果他知道如何使道德为人所爱,他自己就爱道德了。不断被事实戳穿的冷冰冰的说教,除了使人认为说教的人以为别人都轻信以外,还能起什么作用呢?那些要求我们只听其言而不观其行的人,真是荒唐!光口头上说而实际不做的人,是怎么也不能把事情说清楚的,因为,他所说的话里没有真心话,而只有真心话才能感动人和说服人。我有时候听见有些人在仆人和孩子们面前故意那么矫揉造作地谈话,其目的,是想对仆人和孩子起到间接教育的作用。我认为,他们根本就骗不了人。我经常发现仆人暗中嘲笑主人把他们当傻子,其实,真正的傻子是主人,因为仆人们早已看穿,尽管主人大谈特谈什么行为准则,实际是假的。
  所有一切虚假的做法,在这个家庭里是没有的;为了把仆人培养成他们所需要的人,主人的巧妙办法是:自己是怎样一个人,在仆人面前就以怎样的面貌出现。他们的一言一行是坦率的和公开的,因为他们不怕自己有言行不符的事情。由于他们从来不对自己是一套标准,对别人又是另外一套标准,所以他们说话用不着那么含糊其辞,即使偶尔说错厂一句话,也不会因此就推翻他们所制定的规矩。他们从来不随便谈他们的事情,但对于他们要实行的准则,要讲就讲个透彻。无论是在吃饭的时候,或是在散步的时候或单独会见的时候,他们的谈话都是一样的;对一件事情是怎么看法,就如实地怎么说。他们的话不针对任何一个人,但每一个人都从中受到教益。对于他们的公正的主人,仆人们从无损害之心,因此,他们并不认为要求他们为人正直是对穷人的苛求,是强加在不幸的人的身上的枷锁或灾祸。主人十分注意:不让工人们跑冤枉路,不让他们把每天的时间浪费于来领取工资,从而使他们逐渐养成重视时间价值的习惯。看到主人是那样地爱惜别人的劳力,每个人都觉得应当把自己的劳力用之于主人;干活儿磨磨蹭蹭,是一项大罪过。由于仆人对主人的为人正直是充分信任的,因此主人所订的规章制度具有一种使他们不能不遵守和不敢违犯的威力。在每个星期的发奖会上,仆人们不担心女主人会存有偏心,不担心她总把最年轻的或身体最好的人看作是于活儿最勤奋的人;老仆人也不担心主人会挑他的小毛病,从而不增加他的工资。谁也不钻两个主人意见不一致的空子,不想使劲夸自己的功劳,从一个主人手中得到另一个主人不给的东西。准备结婚的人也不担心主人会因为他们工作好就把他们留下来继续工作,从而耽误他们的婚期,使他们勤勤恳恳的工作反倒给他们带来麻烦。如果别家的仆人来对这家的仆人说某个主人和他的仆人之间出现了真正的战争;说仆人对主人进行了正当的报复,用各种办法损害主人;说主人是窃取者、说谎者和骗子;说仆人应当仿照主人对待国王和一般人的办法来对待他们;说主人公开损害仆人,仆人就悄悄地损害主人;说这些话的人,是找不到人听的,这家的主人也不打算批驳或制止他说这些话,因为,这应当由引起说这些话的人来加以澄清。
  在服从主人的命令方面,从来没有人闹过情绪或表示过反抗,因为主人的命令不是随便发的,他要求仆人做的事情,没有一样是不合理的或没有用的。尽管他们处于仆人的地位,但主人对他们是相当尊重的,让他们去做的事情,对他们是没有什么害处的。此外,在这个家庭里,大家认为:最卑鄙不过的事是犯罪,而一切有用的和正当的事,都是诚实的和合乎礼仪的。
  他们不容许仆人在外边搞阴谋诡计,而且也没有人想搞阴谋诡计。仆人们很清楚,他们最可靠的收入,是和主人的收入联系在一起的;只要主人的家兴旺发达,他们就什么也不会缺少。在为这个家庭服务的时候,他们就要为主人的家业操心,把工作做好,使主人的家业得到发展;这样做符合他们的最大利益。不过,“利益”这个词在这里用得不甚恰当,因为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还有哪个家庭所采取的办法能使仆人的利益得到如此正确的引导,使其影响比在这个家庭小。所有一切都靠感情来推动;我们可以说,心术不正的人,一走进这个宁静和睦的家,他的心灵也会得到净化。我们可以说,男主人的智慧和女主人的感情,有一部分已经浸染了每一个仆人的心:他们发现主人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他们对人厚道和诚恳,不愧为他们的主人!他们最大的愿望是受到主人的重用,发挥他们的才能;他们把主人对他们说的问寒问暖的话,看作是对他们的奖励。
  绅士,这个家庭对仆人和雇工的主要管理情况,我所看到的就是这些。至于主人的生活方式和对孩子的管教,这两项,每一项都值得单独写一封信。你当然是知道我开始谈这些看法的意图何在,不过,说实在话,所有这一切,构成的画面是如此地令人神往,以致,不提别的,单是我在这里所感到的快乐,就足以使我爱观赏这幅图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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