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就是这里。”伏来德米打开房门,对两个扛着行李箱的脚夫说,“小心一点,别掉了。很好,你们可以走了。”。
  伏来德米走到箱子边看看锁,他握了握口袋中的钥匙但没有拿出来,他们要再过一小时才启航。为了保险起见,现在就让她呆在箱子里,到时候再把她弄到船上,这样她想逃跑也晚了。
  他听到箱内“”的声音,毫无疑问,她一定在踢箱子,他笑了,对她没有丝毫的同情。她活该,谁让她这么倔,还想送他进监狱,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凯瑟琳却另有想法,她现在可以在这帮野人的罪行上再加一条,为了把她弄出房间而把她关在箱子里,简直不能忍受。谁让自己这么轻率地告诉王子她将会采取行动呢。她怎么会这么傻?
  不,你不能责怪自己。他那双深沉的眼睛盯着你,你不可能清楚地想事情。
  她认定他是这次侮辱行为的主谋。她警告他不许季罗夫进她的房间,这个野人却招呼也不打,没等她穿完衣服,就带着人进来。她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反手捆绑。然后那些人二话没说,就把她抱起来下了楼。她以为他们会带她离开这屋子,没想到他们把她带到二楼的房间,没等她细看,他们就把她膝盖朝
  上塞进箱子里,然后关上盖子。
  她无法相信,她蜷缩着身体,头顶住箱子另外一边,手反绑着,已麻木了,她只能用脚踢另外一端。很明显,他们非要等船开了才放她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她只是从颠簸的道路猜到她被送上马车,然后有人抬下箱子,放在什么地方她就猜不出了。她只听得到自己痛苦的呼吸声,觉得箱子里空气又闷又重,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她认为自己要是呆在这里再久一些一定会窒息的。如果那样想,她会更惊慌。她现在唯有保持镇定,才能坚持下去。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开始思考这可能是俄国人怕她惹是生非,才采取的方法。如果她真的按自己说的去做,他们当然不会放了她。这箱子可能就是她的棺材。但是季米特里真的会对她下如此毒手吗?不,她不相信。但伏来德米会,他对她的仇恨,她从不怀疑。
  在走廊的另一端,伏来德米正在伸手去偷尝他妻子做的夹心饼,玛露莎从旁边轻轻地拍打一下他的手腕。
  “你知道这是为王子和公主准备的。如果你要吃,你可以请我为你做。”她不满地说。
  在伏来德米身边,厨师大笑。“你今晚得和其它人一样吃我做的饭。”然后又低声地说:“怎么啦?她生气了吗?你还算幸运,她只是不让你吃她做的饭。”
  伏来德米瞪着那个家伙,然后走开了,他感到疑惑。他先前告诉玛露莎如何对付那个英国女人,她皱皱眉骂道不能这样对待文人。他指出这是季米特里的决定,她又说王子对一个女人这样冷酷,一定不对劲。她是向他皱眉的。
  “他睡着了吗?”玛露莎问。
  “是的,用不着这么急叫他吃晚饭。”
  “别担心他的晚餐,他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她苍白的蓝眼睛瞇成一条线,伏来德米知道她还在为英国女人那件事生气。“你们把她怎样了?”
  伏来德米义愤填膺,骂道:“把她放在衣服箱里。”
  “她反应怎样?”
  “我想等我们远离伦敦后再放她出来。”
  “是吗?”
  “我还没去想这件事。”
  “那你在箱子上打洞了吗?你知道季米特里的箱子密封性能很好的。”
  伏来德米呆住了,他怎么没想到要打洞?因为以前他从来不上锁。
  玛露莎吸了一口冷气,马上提醒他说:“你疯了。快,希望不太晚。”
  她还没说完,伏来德米就跑开了。王子的话在耳边回荡:不许伤害她,哪怕是一条小小的伤痕。如果只是因为他小小的报复而害死了她,简直无法想象。
  玛露莎紧跟在后面,两人匆匆地穿过船,人人都注意到了。
  他们跑过季米特里房间时,已叫集了五名好奇的佣人和其它几个水手。季米特里刚醒不久,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派他的贴身男仆,马克西姆出去看看。
  仆人一出门就看见许多人挤在不远的一个房间里,“他们去贮藏室了,殿下。”王子旅行是有很多私人财物,甚至被子和碟子,所以必须腾出一间房间放他的东西。“一定是某个箱子倒下来了,我去去就来。”
  “等等。”季米特里叫住他,凯瑟琳可能被放在贮藏室,引起混乱。“一定是那个英国女人,把她带到这里来。”
  马克西姆点点头,也不想多问。他不像伏来德米,然而王子的事情,他所知道的也只是从玛露莎那里听到的。他绝不敢直接向王子提问,没人敢这样做。
  贮藏室里,伏来德米心如火焚地打开箱子,没有注意到有人正看着他。盖子打开了,她两眼紧闭,一动不动。伏来德米惊慌得快要呛死,正巧这时,凯瑟琳的胸部鼓了起来,她不停地深吸着进来的空气。
  伏来德米简直要喜欢她了,还好她没死。但这种感觉是短暂的。当她墨绿色的眼睛里透出愤怒的凶光,他真想就这样不管她了。玛露莎戳了戳他的肋骨,示意他不能这样。
  他咕哝着弯下身把凯瑟琳抱出来,然后放下她。凯瑟琳脚一软,向前倒在他身上。
  “你看你做的好事,这可怜的女人脚上没知觉了。”玛露莎马上放下盖子当椅子。“快把她放下来,然后帮她解开绳子。”
  凯瑟琳不仅仅脚麻木,整条腿都无感觉。她被放在箱子上时,两个膝盖相撞也不疼,她察觉到了。她的手也麻木了,她想象得出四肢恢复知觉后会有多么不舒服。
  伏来德米解开她手上的绳子,玛露莎殷懃地按摩她的脚。那时她没来得及穿上鞋子,也没时间梳理头发,蓬松地披落在背上、肩上。最尴尬的就是她的衣服,只扣了几粒纽扣,镶花边的紧身胸衣从黑衣服里露出来。她看到门口挤了这么多人都好奇地盯着她看,脸马上红了,她从未这样衣冠不整,现在这些人却看到了。
  他们是谁?她是谁?她感到自己在摇晃,一切都明白了。她在箱子里已经感觉到了,但她希望自己错了,她听到门外有人讲俄语,她现在在一艘俄国船上。
  她挥挥手,又小心地活动一下肩和手肘。伏来德米在她后面想解开塞住口的东西,但犹豫了。他知道她不会沉默地接受这次侮辱。她的嘴巴太厉害,她还没骂够,伏来德米就觉得耳朵快要起泡了。但她的手不能解开堵塞物。
  凯瑟琳的嘴干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好不容易挤出一个“水”字。玛露莎离开去取水,伏来德米过来帮她按摩。她本想狠狠踹地一脚,可是现在腿一点不能动。
  “对不起,”伏来德米没有看他,他的声音干瘪得好象这几个字是硬挤出来。“我应该在箱子上打几个洞,只是没想到。”
  凯瑟琳不相信,他起先把她放在箱子里的意图是什么?
  “那不是你唯一的错,你、你——”
  她不说了。她的嘴唇裂开,舌头肿胀,再要说话太痛了。腿上慢慢有了感觉,但酸痛也一点点增加。她只能咬牙,坚持不叫出来。
  水来了,玛露莎端着杯子送到她口边。她什么都不想,贪婪地喝着,至少身体的一部份得到了满足。但其余的部份都在痛苦地喊叫,腿上、手上仿佛有千针在刺。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用力跺脚,那样会好一点。”
  一个年长的妇人和蔼地说,但凯瑟琳太疼了,听不到别人的同情。
  伏来德米飞快地搓着凯瑟琳的脚踝和脚,玛露莎搓着她的手,她笑了,“至少她的精神没有在箱子里窒息。”
  凯瑟琳听到他们用俄语相互交谈,更为生气了。“我懂五种语言。你们的语言不属其中之一。你们不用法语交谈我也会告诉你们为什么女王的海军会一路追踪这艘船。”
  “胡说八道。”伏来德米嘲笑说。“接下去你会告诉我们你在英国女王前说得上话。”
  “不仅仅是,我还拥有她的友谊。我曾在王室作了她一年的待女。即使不是那样,斯特福特伯爵的威望也够了。”
  “你的主人?”
  “别和她开玩笑了,玛露莎,”伏来德米警告说:“一个英国伯爵才不会去关心一个仆人的下落。她不像我们,她不属于她的主人。”
  凯瑟琳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的轻蔑口气,似乎他以自己被人拥有而自豪。他对她的话一点也不相信,她只有说真话了。
  “你首先而且又是最令人悲哀的错误是以为我是个佣人。我当时没有纠正你,是因为我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你这次做得太过份了。伯爵是我的父亲,不是我的主人。我是凯瑟琳?圣约翰,凯瑟琳?圣约翰女士。”
  夫妻俩相对而视。凯瑟琳没有注意玛露莎的神情,好象在对丈夫说:“看见了没有?现在你该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傲慢了吧。”但伏来德米似乎根本不为这一消息所心动。
  “不管你是谁,你把气出在我身上是毫无意义的。”他极其平静地告诉凯瑟琳。“我这次并不是自行其是,我只是听从命令,特殊的命令。没有考虑到让箱子通风是我的错,但你也没有受到伤害。或许我应该早点放你出来。”
  “或许?”凯瑟琳真想拿出东西打他的头。
  她还想大发脾气,但腿上的疼痛再一次袭来,使她的思想涣散,不断呻吟。她从玛露莎那里抽出手,用手指狠狠地戳在大腿上,但是没用。
  五分钟内,马克西姆站在门口,好奇地听着三个人的谈话,终于他记起了自己的任务,“她就是那个英国女人,王子想马上见她。”
  伏来德米向后一看,不由地惊慌起来。“她没什么——”
  “他说现在,伏来德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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