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校古罗夫坐在客厅里,呆呆地望着电话机,反复回味刚刚结束的对话。
  “列夫·伊万诺维奇,请冷静一点!”电话里的声音虽然委婉,却官气十足。“您的女士们在我这儿作客,她们自我感觉非常好,甚至还未曾想到,没有您的同意她们哪儿都不能去。我知道您十分明智,不会立即给奥尔洛夫上校和图利林将军打电话。这完全是您我之间的私事。”
  “请把话筒交给丽塔。”
  “我在公用电话亭,而您那位迷人的夫人,这您清楚,远在数千里之外。”
  “您是个白痴。我什么都不会干,无论是为列别杰夫,还是……”
  “列夫·伊万诺维奇,您是个聪明人,用不着为他人吃苦……”
  “那您想要干什么?”
  “我需要您,列夫·伊万诺维奇·古罗夫。我这儿有一笔利润很高的生意。您考虑考虑吧,您才华横溢。生活中的一切都要付出代价的。请原谅我的庸俗,但天上不会掉馅饼……”
  他这位出生入死,在刑侦部门工作了将近二十年的侦探,此刻不仅束手无策,甚至竟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电话铃又响了,古罗夫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拿起话筒:
  “请讲。”
  “列夫·伊万诺维奇,”还是那个文质彬彬的声音,“您清醒了吗,认清形势了吧?”
  “可以这么说吧。然后呢?您就是钻入地下我也能找到……”
  “看来还没认清,”对方打断了他的话,冷冷一笑,“给您一昼夜的时间,希望我们下一次通话时能听到您明智的言词和友好的声音。”
  古罗夫刚放下话筒,电话铃立刻又响了起来。
  “是列夫·伊万诺维奇吗?我是谢罗夫。你千万别着急。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们……”
  “不要这样,”古罗夫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自责,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吧。近期内我再给你打电话。”没等对方回话他便放下了话筒。
  一星期以前,莫斯科刑事侦查局中校副处长列夫·伊万诺维奇·古罗夫发现自己卷入了同黑手党的斗争。他正在黑海岸边休假。尽管他本人毫无兴趣,他的生活路线还是与黑手党相交汇了。搏杀转移到了莫斯科,为了解除后顾之忧,古罗夫把妻子丽塔和她的妹妹奥莉加迭到了乌拉尔山后一座遥远的城市。他的朋友谢罗夫中校是当地刑侦部门的首脑。古罗夫并不当真认为自己的家属面临着什么危险,只是作为一个曾经沧海的人,认为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他看了看表,深夜三点。昨天晚上,仅仅就在五个小时以前,逮捕了地下百万富翁列别杰夫和职业杀手伊万·瑟奇,两个家伙均属人赃俱获,古罗夫中校觉得自己是绝对的赢家,可此刻……
  “我干吗卷进这个案子里来呀,它又不归我管,而且我正休假……为了我这两个女士的生命,不光是肩章,就连灵魂我也肯交给魔鬼。”古罗夫想。
  过了不大一会儿,古罗夫穿戴整齐,端着一杯咖啡,坐在写字台后边了。写字台上放着手铐和手枪。这不是配发的“马卡罗夫”式手枪。“马卡罗夫”按规定保存在古罗夫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写字台上的手枪是一年前他从匪徒手中缴获的,他没有上交,而是装进了自己的腰包。古罗夫中校坚信,如果民警机关不把从罪犯手中没收的武器、无线电和录像设备、汽车等等名正言顺地留下装备自己,那么在技术装备上它将永远落后于自己的对手。于是,当他从匪徒手中夺得了武器,就……简单地说,这支无声手枪此刻就摆在了写字台上。
  谁干的?黑手党从哪儿得到的情报?他记下这两个问题,开始分析。情报来自乌拉尔山后的谢罗夫?可以排除。情报出自莫斯科,具体地讲,是出自我这儿,他按照时间顺序向后倒,开始回忆每小时,甚至每分钟都干过什么。何时、与何人见过面,都谈论过什么。在反复梳理审查中,中校不放过任何一位朋友、下属和将军,不放过任何人。
  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古罗夫煮了两次咖啡,洗了两次脸,还不得不又换了一次衬衣——衬衣贴在背上,使他恼火。
  他找到了。
  泄密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顶头上司奥尔洛夫上校。
  ……办公室。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奥尔洛夫站在自己办公桌后面整理文件,波塔波夫将军站在窗前,他古罗夫按照多年养成的习惯,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在事务性谈话中出现了空当,奥尔洛夫突然问道。
  “谢罗夫身体怎么样?”
  “谁?”古罗夫没明白,反问了一句。
  “就是那条单纯而又自作聪明的俄罗斯汉子,跟你一起在遥远的乌拉尔山后侦查杀人案的那个中校。”奥尔洛夫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怎么知道?”古罗夫耸了耸肩,下意识地看了波塔波夫一眼。
  “跟夫人通话时代我问好。”奥尔洛夫满意地哈哈一笑,马上又严肃起来,谈起了工作。
  波塔波夫将军显然注意到了这次谈话,古罗夫却没有放到心上,只在内心里善意地骂了自己这位上司朋友一句。他这是有意强调:你古罗夫再足智多谋,也骗不了我这个老侦探。上校是个聪明人,但对自己这位小老弟(他有时这样称呼古罗夫)的声望有些嫉妒……
  “是波塔波夫!”古罗夫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条恶狗!叛徒!败类!”
  内务部所有资深军官都知道波塔波夫将军的卑鄙无耻。他曾是上将副部长的心腹,常在一起吃喝玩乐。在主子被捕和判刑之后,波塔波夫被撤职,消失了好长时间。大家都估计他会被开除的,然而没有。他降了三级,但保住了军职。古罗夫不知道波塔波夫今天的职务是什么,但将军总还是将军。
  “波塔波夫!”古罗夫又重复了一遍。他离开办公桌,开始在书房里踱步。
  “他们认定我对他们有用。为什么?我不会帮助被捕的罪犯,这他们很清楚。绝不能妥协,否则会被逼上绝路,不得不干些……”不知为什么他没想到单位的同事们。无意中他把图利林将军和奥尔洛夫上校也划进了造成不幸事件的责任人之列。“他们帮不上忙。我一找他们,等级森严的笨重机器便吱嘎吱嘎地开始运转。情报肯定要泄露出去,女士们那就死定了。如果我讨价还价,她们也必死无疑。”五脏六腑突然向上涌,他勉强来得及跑进卫生间。
  “我只得自己干了。”
  他反复考虑可采用的方案,认定还必须找一名助手。“找谁呢?刑侦局的小伙子们不行,我无权拖他们去犯法。”他看看表,早晨六点,便走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拨了号。对方久久无人接,他等着,终于一个嗓音嘶哑的男子答话了:
  “喂?”
  “丹尼斯吗?”
  “什么事?”
  “我是古罗夫。”他停了一下,根据对方的反应他立刻就能判断出,他这个电话该不该打。那头的男子咳嗽一声,然后一板一眼地说:
  “您好,列夫·伊万诺维奇。有话请讲。”
  “洗把脸,刮刮胡子,不要吃饭,立刻上我这儿来。还记得地址吗?”
  “当然。”丹尼斯放下了电话。
  古罗夫第一次遇到丹尼斯是在一位年轻漂亮女人的尸体旁边。一开始古罗夫怀疑是这位前运动员杀了人。但很快就查清了,抓住了真正的凶手。他们成了朋友。古罗夫还因此认识了很多运动员。
  古罗夫现在想起了丹尼斯,便把他召来。他需要一个不是警察、但忠实而出色的射手,丹尼斯是奥林匹克冠军、世界冠军和区域比赛冠军,是合适的人选。
  谢尔加切夫进屋时古罗夫正在准备早餐,他握握手,放下湿漉漉的风衣,默默地走进厨房就下手帮忙。就像不是一大清早便把他从床上拖起来,而是早就商定好了,他如期践约,一切静悄悄地进行。吃完煎鸡蛋和香肠,喝咖啡的时候,丹尼斯突然问道:
  “列夫·伊万诺维奇,你多大啦?”
  “再过几天三十九。”
  “可我四十一,”丹尼斯眯起一只褐色的眼睛,耸了耸强壮的双肩,“那为什么我叫你的名和父称,你却只叫我的名字呢?”
  “这是因为你和其他职业运动员一样,一直保持着纯真的童心吧。”古罗夫回答说。
  “那就说定了,”谢尔加切夫说,“开始吧,我听你的。”
  古罗夫简单讲述了一番事情的由来,结束时更简要地说:
  “我请你干的事有可能把咱俩送进监狱,而且还是在各不相同的牢房里。”
  谢尔加切夫沉默片刻,然后问:
  “你也会跟我去干这样的事吗?”
  这次轮到古罗夫沉吟不语了。
  “未必。我很有可能信不过你,建议你干点别的。你应该相信我,无需刨根问底,或者同意,或者拒绝。”
  “你是条蛇。”谢尔加切夫说。
  “是职业侦探。”
  “好吧。”谢尔加切夫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站起来挺直了双肩。“什么时候?”
  “九点钟我打电话给他。如果他同意,就证明我猜中了,现在咱们讨论一下细节和两种方案。一种是……”
  “成功,或者失败。”谢尔加切夫接过来说,“历来如此。”
  他们谈到九点。古罗夫摘下话筒,拨了号,一声长音之后立刻就听到:
  “我是波塔波夫。”
  “早安,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是古罗夫打扰您了。”
  “早安,列夫·伊万诺维奇。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我们必须立即紧急面谈。”
  “这么严重啊?来吧,午饭前我都在。”波塔波夫回答说,声音平稳沉静。“你怎么这么闲不住呀,中校?你在度假,那就休息吧。嗯,要是非这样不可,我等你。”
  “难道我搞错了?”古罗夫想。他接着又说:“可是不能让旁人看见咱俩在一起!”
  “有意思。为什么?”
  古罗夫没有回答。或者我弄错了,他在心里分析,或者这个混蛋马上表示同意。
  “那好吧,”波塔波夫最后说,“在咖啡馆,还是饭店?”
  “这更不行。”古罗夫对谢尔加切夫伸了伸大拇指,“如果我去您那儿不好,在另一个地方让人碰上也不好。”
  “我不大明白。”波塔波夫犹豫不决。他的声音也明显走了样。“您说在哪儿吧?”
  “今天天气不好……现在城外寂静无人。阿尔图夫耶夫公路您知道吧……”
  波塔波夫将军不久前刚满五十五周岁,但从外表看要年轻得多。他很注意自己的健康,经常锻炼。在狂饮酗酒的场合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总能设法喝得最少,但看起来却和别人一样多,将军像电影里的美国人——一个面带微笑、妙语连珠,身穿漂亮警服,但穿便服也同样是得体的、永葆青春的超人。女人们为他神魂颠倒,下属们对他畏惧但不喜欢,真正的男子汉对他则嗤之以鼻,尽可能离他远一点。
  他经常自己开车,今天他要了辆轿车,亲自驾驶着去会见古罗夫。波塔波夫不怕刑侦局的侦探。这位将军不是怯懦之辈,但也并不鲁莽,所以他带上了手枪。他之所以同意赴约,唯一的原因是:他知道公司①要招募中校,知道老板对中校情有独钟,便决定亲自招募他,以此来巩固自己业已动摇的地位,当家的(私下人们这样称呼丘尔巴诺夫上将)在台上时,波塔波夫曾一度握有实权。在他被捕后,波塔波夫大权旁落,沦为一介普通情报员。对这样的地位他当然不甘心。他认为招募到中校将彻底改善他在公司的状况。
  
  ①指黑手党组织。

  波塔波夫驶上阿尔图夫耶夫公路之后,看到一辆白色日古力车跟了上来,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古罗夫竭尽全力应付这个约会,这使他暂时摆脱了对女士们的挂念。决定一经做出,他内心就平静了,恢复了自信。他掏出手枪,递给坐在后面的谢尔加切夫。丹尼斯何以能挤进前后排座位之间并安顿下来,这是个谜——他膝盖的位置比头还高。丹尼斯接过手枪,取出子弹夹,看了看枪膛,检查了一下扳机,然后说:
  “你要是在家里就给我,我会把它弄得更好用些。不过不必担心,侦探,就这样也不会落空。”
  古罗夫没有搭腔,他驱车跟在伏尔加后面驶上了乡间小路。
  “你要小心,”丹尼斯继续说,“我在体育馆见过他。这条汉子还行。”
  “知道。”古罗夫取出手铐,放进了自己风衣兜里。
  虽已是三月,树林里仍有灰色的残雪。伏尔加车不时陷进雪坑。波塔波夫向后视镜看了看,见随后的日古力大灯眨了几下,就停了下来。他走出轿车,向停在30米开外的日古力望去,但它的车号已被烂泥糊住了。他冷笑一声,向古罗夫走去。
  “你好,中校,”波塔波夫伸出手来说,“你真是个大秘密活动家。”
  “您好。”古罗夫回以握手礼,甚至还笑了。“每个侦探都是秘密工作者嘛。”
  他指了指一条小径,便向森林走去。波塔波夫犹豫了。他环顾四周,用手摸了摸衣兜,看枪是否还在,这才跟在古罗夫后面,一步一滑地穿过桦树林。
  这种局面开始让波塔波夫反感。他取出手枪,压进子弹,打开保险,停下不走了。他距古罗夫有十来步远,古罗夫突然转过身来说:
  “我需要您的帮助。不必紧握手枪,”他拍拍自己的衣兜,“我没带武器。如果徒手搏斗,您比我强。”
  “的确如此。”波塔波夫把手从衣兜里抽了出来,“是什么样的帮助呢?”
  “这你清楚。”古罗夫不再称呼他“您”。
  “不明白。”波塔波夫耸了耸肩。
  “好吧。”古罗夫也耸了耸肩。“一星期前我把妻子和她妹妹送到了乌拉尔山后的……一个朋友那儿。你们的人找到并绑架了她们。夜里给我来了电话……”
  “你疯啦?”波塔波夫狠狠瞪了他一眼,与古罗夫的目光相遇之后,气焰顿消,不过依然说,“你跟谁这样说话?”
  “跟黑手党分子,”古罗夫镇定自若地说,“依你们该怎么称呼自己呢?公司?你是知道的,这个我懂。你们要招募我。你们为什么需要我,我不理解。我同意你们的条件。”
  波塔波夫狐疑地上下打量古罗夫。
  “我答应得快了点吗?”古罗夫苦笑一声。“已过了一夜。说实话,将军,这是我一生中最糟的一夜。”
  古罗夫掏出一包香烟,抽出来一支,开始用颤抖的手划火柴。波塔波夫走向前来,友好地说:
  “列夫·伊万诺维奇,你家的事没通过我。否则,我不会允许……”
  “哎,伙计们!”从波塔波夫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古罗夫从兜里掏出手铐,用它当铁拳套,猛击波塔波夫的腹部。将军哼了一声,腰一弯,跪在了地上。古罗夫把他那两条无力的手臂拉过来围绕着一棵树,叭地一声铐住手腕。波塔波夫的鬓角被树蹭破了皮,鲜血顺着脸流了下来。
  古罗夫把波塔波夫的手枪放进自己的衣兜,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血,然后坐在树墩子上吸烟。
  “我这就犯了罪,”古罗夫平静地想,仿佛想的是另一个人的事。“虽然没有证据,这个败类永远也不会控告我,然而我知道……”波塔波夫深深喘了几口粗气,不再呻吟了。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谈话从未中断似的,古罗夫开口说:
  “就是说,否则你永远不会允许……说下去。刚才是个小小的插曲。给你个免费的忠告:当你正与敌人谈话,身后有什么响动时,不要回头,要后退一步,向旁躲闪。干咱们这一行的,连饭桶都知道该怎么做。现在你讲吧。”
  “下命令的不是我……”
  “终止行动的命令要由你来下。”
  “就从这树林里?”
  “这倒可以想一想。”
  “要是想不出来呢?”波塔波夫白了古罗夫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我会死于身份不明的罪犯之手……我知道。”
  “可人们说,你是个傻瓜。”古罗夫从雪里拔出一根枯草茎,嚼了起来。“女士们应该明天早晨飞回莫斯科。”
  “一言为定。”波塔波夫说,接着又意识到这样做没有说服力,就又补充说:“你不得不相信我的口头承诺。”
  “有个条件:你也得相信我的承诺。”
  “一言为定。”波塔波夫重复了一遍,然后松了一口气。
  “如果要骗我,眨眼间你就会被杀死。”古罗夫冷漠地说。
  波塔波夫用被铐住的两手抱着松树,跪着站起身来。
  “滑稽戏到此结束,把威胁留给神经衰弱的人吧。”
  “你还想活,是吧?”古罗夫问。
  “我们不是谈妥了嘛。”
  “我问你,混蛋,是不是还想活?想活就贴紧大树,别动。”
  波塔波夫紧紧地抱着树干,额头顶住粗糙的树皮。古罗夫举起来一只手,啪!两颗子弹从波塔波夫脑袋两侧钉入大树,差点没穿透他的耳朵。两次射击声汇合成了一次。将军把头往脖子里一缩。
  “你都懂了吧?”古罗夫为波塔波夫打开手铐,拍了拍他的风衣,又指了指他湿漉漉的裤腿和皮鞋。“小心感冒。不把女士们送回来,你一定被杀。你相信我的承诺吧?”
  “绝对相信。”波塔波夫还处于半休克状态,却力争保持自己的尊严。
  “他擅长射击。你不认识他,他可认识你。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我在楼梯上踩空摔断了腿……”
  “不,你最好不要踩空。”波塔波夫竟努力挤出来一丝微笑。
  古罗夫不理他,继续说:
  “女士们明天早晨应该回到莫斯科。”他看了看表,“你的时间绰绰有余。”
  古罗夫把手铐放进衣兜,然后向轿车走去。
  “请把手枪还给我。”波塔波夫说。
  “不许携带非正式配发的武器。”古罗夫头也不回地说。“我必须维护法律。”
  走近波塔波夫的汽车,他掏出手枪射穿了轮胎。叭的一声巨响,打破了林中的寂静。
  古罗夫坐进了日古力。谢尔加切夫早就挤进了车子。
  他们来到最近的汽车检查岗时,汽检员刚要举起指挥棒,看来是认出了古罗夫,就又把手一挥:请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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