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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谈合约内容的过程像是一场恶梦。 双方面对面分别坐在餐桌的两边,合约放在桌子中间,像是一条敌我分明的界限。 装着咖啡的银壶所在位置则属于中立区。一大早就需要运用智力,双方人马都急需喝咖啡来提神醒脑,尤其四个谈判的人之间有两个在头痛。 大卫看看李斯,再看看费丝。“我们再逐条看一遍合约。” “我们已经逐条看过合约了,”李斯说,“为什么还要再重来一次?” “因为你们两个都还没同意签约。” “她必须签约,我已经预付她薪水了。” “我也花掉了,没办法退还。”费丝说明她的立场。 “所以你应该无异议签约。”李斯瞅她。他整晚没睡,头痛得要命,没耐性和她逐条讨价还价。 “不合理的话我当然能有异议。”费丝揉揉她的太阳穴。昨晚喝了太多香槟,她的太阳穴不断在抽动。李斯为什么不早点警告她喝香槟会有后遗症? “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李斯的情绪不佳,几乎想找人打架。全都是费丝的错,如果她没有穿那件该死的诱惑礼服,他也不会闹失眠,导致现在这么难过。 “很多地方都不合理。”费丝忿忿的双手抱胸。他分明有意侮辱她。美其名带她去参加舞会,结果只和她跳了一支舞,就整晚和那些北佬政客谈政治,根本忘了她的存在。凌晨两点他送她回饭店,只送到饭店的柜台,连个晚安吻都没有,他就又转身出去。今天早上带着一身的烟味、酒味和廉价香水味出现。不问可知,他到某个酒吧和某个或数个廉价女人鬼混到天亮。他实在太太太过分了。 李斯一肚子的火。她竟然盛气凌人的坐在那里拒绝签合约。她以为她是谁呀!好意思以审判官的眼神忽视他。她有什么权利不签字?要不是她,他怎么会有床归不得,流浪汉般的在外游荡一整夜?若非他的自制力够强,返回饭店途中他可能就在马车上强要她,管她签约了没有。如果他当时那么做,她又能奈他何?在法律上她已经是他的妻子。 李斯伸手要拿咖啡壶,她比他快了两秒钟,手已经握到壶把上。他抓着壶嘴,把壶嘴转向他的方向。 费丝固执的不放手。 “我来。”婷琵说着拿起咖啡壶,为他们各倒一杯。“你们两个好像是一对被宠坏的孩子。” 大卫也说:“要是你们两个都不肯签合约,那这件事情就取消好了。” “不!”李斯和费丝同时叫道。 “那就立刻结束你们无谓的争吵,理性的来讨论。”大卫的耐性已经快被他们两个的固执磨光了。他尽责的再次详细解释合约里的每一个条款。 “李斯愿意付两万块。”大卫说。 李斯点头。 婷琵被这个巨额吓得抽气。 费丝摇头。 “怎么样?”李斯不悦的撇嘴。“嫌少?” “太多了。”费丝坚定的说。 “太多?”李斯愕然。“钱还有人嫌多的?”有一刹那他忘了她是个有原则的女人。“不然你要多少?” “一半,我只接受一万块。” 李斯对大卫耸耸肩。“好吧!我同意付一万,一半现在付,一半生产时付,同意吗?”他望着费丝,等她点头。 “当然得扣掉你预付的三千零八十六块三毛四分。”她回答。 “扣掉预付的钱可以。”李斯说。她并不知道大卫多存了六千多块在她的银行帐户里,等到她发现时必然已经签了约,不能反悔。既然她不贪,他就比较可以放心,离婚后她不会再来向他勒索。 “乔登先生会提供食物、衣服和住处给科林斯太太和她女儿裘伊。在怀孕期间,他也会支付其他的开销。”大卫继续说:“科林斯太太同意住在乔登先生位于威欧明的牧场一年。生产之后一旦她的身体能经得起长途旅行,她会尽快离开,把孩子全权交给乔登先生怃养。”他望向费丝。 费丝本来就要开口同意了,但是婷琵在她耳边絮语,听完她才说:“我同意会在我的身体状况许可的时候尽快离开,但是是在眼见孩子有了保母可以喂他母乳之后。我不希望孩子丧失喝营养乳汁的机会。”她红着脸坚定勇敢的迎视李斯的目光。“乔登先生,你能接受吗?” “很合理,我可以接受。”他说。“我感谢你对我的孩子的关心,但是离开威欧明之后,你永远不得企图打扰他的生活或和他联络。” 费丝在椅子上更换坐姿,她微低下头,咬着下唇阻止泪水溢出眼眶。她的胃也缩成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明白吗?”李斯再问。他用手指爬梳头发。 “你同意放弃做母亲的权利吗?”他再以目光向她挑战。“永远放弃?” 她用润湿的眼睛看他。“万一你不幸病逝或被杀呢?”她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来,用手指扭绞着。 “即使我死了也一样。”他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如果他的意志会被她的泪水融化,那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要是你死了,谁来照顾他?” 大卫代李斯回答。“乔登先生是孩子合法的父亲,孩子会是他合法的继承人。乔登先生会预立遗嘱,在遗嘱里指定一个监护人照顾孩子,直到他成年。” 费丝瞥向以律师口吻说话的大卫。“大卫,我希望你做孩子的监护人。如果乔登先生出了事,我希望你能同意抚养我的孩子。” “监护人是谁得由我决定。”李斯硬声说。其实他已经写好了一份新的遗嘱,倘若他不幸去世,指定大卫做孩子的监护人。但是他不肯让费丝掌握指定监护人的权利。 “那么恐怕你得另找合作的对象了。”费丝站起来平静的说。“这一点我很坚持,没有协商的余地。监护人必须是大卫。亚力山德。”她决定要和大卫保持联络,万一李斯出事,大卫能够通知她。她会默默关心孩子不去打扰,但是她不愿断了线。 她屏息以待,观察李斯阴霾的脸色,以为他会拒绝。他咬着牙,下颚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她倾身在她阿姨耳访耳语。 婷琵推开她的椅子预备站起来。 李斯还不动。他知道她是唬人的,她是故意向他的权利挑战。但是如果他不让步,她很可能弄假成真。他气极了!为什么他会选上一个固执顽强的女人? “好吧!该死!”他无意保持输的风度。“我同意你的条件。”他以为她会得意的露出胜利的微笑,但是他再次错估了她。 她只是轻声说谢谢,表情诚恳真实。 他们就这样继续讨论了整个早上,钜细靡遗的研究每个细节,直到达成协议。 最后一条条款令大卫难以启齿,他清清喉咙。“剩下这一条是有关……”他再次更大声的清清喉咙。“是有关……有关这个……这个……呃……受孕的次数。” “什么?”婷琵不敢相信连这个也要公开讨论。她从脚底直红到红发的发稍。 “必须有个时间限制。”大卫努力维护他的职业尊严。“如果一年内孩子没有生下来,则合约视为无效。” 李斯莞尔,他是此时四个人当中最自在的。 婷琵和费丝两人交头接耳低声讨论了几分钟。 “如果填下三,你想够吗?”费丝问。 李斯满意的微笑。“我想应该够了。” 大卫急忙在合约上写下三,不再给他们时间争论。 他们急着完成签订合约,彼此都没有注意到三所代表的是同床三次,还是三分钟,三小时,三天,三礼拜,或是三个月。之间的差异很大,他们对所填的三各有不同的认定。 大卫各交给李斯和费丝一张合的,然后递出他的笔。 “还有一件事,”李斯说,“科林斯太太,从签了合约之后你就必须和我一起住。如果我发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么合约将宣布无效,我已付出的钱必须全数退回。” 婷琵气愤的站起来。“你竟敢怀疑费丝的人格。” “汉弥顿小姐,不要激动。”李斯平静的说,“我只是要百分之百确定我是我孩子的父亲。”他注视着费丝说:“我可能不会公开承认,但是我们已经合法的结合,直到你生下孩子。在这段期间我们就以夫妻名义在威欧明生活,我希望你能本分的守妇道,在合约有效期间不和别的男人接触。” 费丝感觉像被他打了一个耳光。她又羞又怒,胸脯急速的起伏。“那是你的最后一项要求吗?” “是的。” “很好,我也有一项最后的要求。乔登先生,我是个很挑剔的人,如果你像现在这样来找我,带着一身的酒味、烟味、和别人的香水味,我就撕毁合约,不管我是不是怀着孩子。届时我会很乐意放弃你未付的钱,不过你也得放弃对我的孩子的所有权利。”她吸一口气,咽下喉咙中的硬块。“我同意和你的代理人完成滑稽的婚礼,我至少有勇气在教堂里说出婚姻的誓词。换句话说,乔登先生,我的要求是在合约期间你的生活中不能出现别的女人。” 李斯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他从大卫的手里接下笔,迅速的在两张合约上签名,然后把笔和合约都推给费丝。 她接下笔,没有看他,在合约上签好名,再把合约推给见证人婷琵。 等大卫也签好名,把一张合约交给费丝存证,立即走出门,经过走廊,进入副总统套房,直奔盥洗室把她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李斯泡在热水里,想把他一身的乌烟瘴气洗掉。一早上他的头发被他扯掉了几十根,现在终于得以休息。“她快把我逼疯了,新年的头一天竟然是这样开始的!” 大卫仰头大笑。他坐在屏风内的椅子上,离浴缸只有几尺远。“你的计划差点泡汤。” “我没想到一个看起来那么沉静温良的淑女,竟然那么会讨价还价。当她生气的时候脸都变绿了。” “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习惯女人的脾气。”大卫警告道。“怀孕的女人尤其会情绪不稳定。我听说女人害喜的时候脾气特别暴躁。” 李斯啜了一口白兰地。“我今天早上叫咖啡的时候应该也叫他们送香槟来。我真是被她吵得头昏脑胀。” “今天才是第一天呢!你得跟她并同生活一年。”大卫轻笑道。 “别忘了还有裘伊。” “还有婴儿,你这个计划的目的就是要生产一个婴儿。”大卫笑得露出他左颊上的酒窝。“李斯,看来你就要拥有一个你所渴望的家庭了。” 李斯皱皱眉,没想到他那么透明。他渴望拥有一个家庭吗?“也许是时候了。大部分的男人到我这个年纪都有家室了。我已经不年轻,不想等到太老才享受到抱儿子的乐趣。” “三十一岁正是狼虎之年。”大卫逗道。“昨天晚上你尽情享受你的最后一个单身之夜了吧!” “我只是玩牌、喝酒,并没有和女人鬼混。” “我不知道你已经开始遵守婚姻戒律了。可敬,可敬。”大卫挪揄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找一个有原则的女人来管管你也好,以后有人勒着你的马缰,你可不能再……” 李斯手里的海绵飞了出去,沿途滴了一路的肥皂泡和水。海绵差点打中大卫的嘴巴。 “你说什么?”李斯斥声叫。 “我说我应该闭上我的大嘴巴。”大卫把海绵丢还给李斯,再拿毛巾擦擦他被肥皂水甩到的嘴巴。他站起来,走向门口。“我去看看女士们,我们要等你共进午餐吗?” “不必。我要睡觉。”李斯说。“你不妨技巧的建议费丝也睡个午觉。” “和你一起睡吗?还是她一个人?”大卫忍不住再逗道。 “她一个人。”李斯微笑。“我不是笨蛋,我知道什么时候少去惹她。” “我很高兴听到这句话。我也很高兴下次你们吵架的时候我不必在场聆听。” “只要她能给我生个儿子,即使必须和她吵上一整年我也认了。我们的火车下午五点十分走,你们的呢?” “晚两个小时,我会在上火车去瑞奇蒙之前先带汉弥顿小姐去吃晚饭。我把她拖来参加今天早上的战争,至少该请她吃一顿大餐。”大卫实在懒得再跑一趟瑞奇蒙,但是老板有令,他不得不送婷琵。汉弥顿小姐回去。 李斯从浴缸站起来,拿一条大毛巾围住他的下身。“等下叫我起来赶火车。喔,大卫,还有一件事……”他迟疑了一下。 “什么事?” “我的桌子上留了一个人名。” “怎么样?” “你到了瑞奇蒙之后顺便帮我打听这个人。” “你要我向她的亲戚打听吗?” “不要,不要向她们提起,别惊动她们。” 大卫微笑,他最喜欢做这种有点神秘、有点刺激的事,侦探小说是他最爱的读物。 他走到隔壁房间,从李斯的桌上拿起一张纸条。看了上面的字他笑咧了嘴。李斯假装不经意的叫他顺便打听这个人,其实他知道李斯在意得很呢! 他把纸条丢进壁炉里,在心里默念纸条上的名宇。香槟。科林斯。 李斯·乔登偷瞄一眼和他同坐在马车里的女人。她坐得直挺挺的,像一座雕像,肩膀紧张的耸着,头以不自然的角度斜着向窗外。这样,待会儿她的脖子不僵硬酸疼才怪。 睡过午觉似乎并未使她的情绪转好,紧绷着脸表示她还在生气。她的脸色苍白,漂亮的嘴巴抿成一条线。从离开饭店后她一句话都没讲,双手握成拳搁在腿上。 这并不是个乐观的开始。 费丝咬着牙努力平静她的心情。她的心情很复杂,神经紧绷到极点。未来的二十四小时她不知道要怎么过。还有未来的那么多个小时、那么多天、那么多个礼拜、那么多个月,她必须和李斯·乔登一起生活,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不过她还是会设法度过。既然她已经签了合约,就得诚信的履行合约。 她瞟向坐在她旁边的男人。每次想到将和他做非常亲密的接触,她就不由得打个冷颤。不知道他今天晚上会不会要求她和他一起在火车上睡觉?她又打了个冷颤,到底是因为兴奋还是惧怕,她也不知道。她的胃又不舒服了,希望她能支持到火车站,可别在马车上呕吐,在他面前出糗。 唉!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情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放松? 马车在火车站前面停下来。大卫先下车,再扶婷琵下车。李斯抱起裘伊,伸出一手要扶费丝。他看了费丝苍白的脸一眼,就把裘伊交给大卫。他抱起费丝走过月合,直抱进他在芝加哥买的火车私人车厢。 大卫放裘伊到地上,牵着她的手走在李斯后面。为了配合裘伊的步子,他和婷琵走得很漫。 “欢迎上车,先生。”一个挑夫为李斯打开车门。 李斯急忙把费丝抱进盥洗室,放她站到地上。 费丝的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她一手抚着胃,弯身朝洗手合里呕吐。 李斯帮她把帽子的带子解开,摘下她的帽子,再拧湿一条冷毛巾擦她湿热的脸。 “好一点了吗?”他柔声问,把毛巾交给她。 费丝尴尬万分的点头。 他托起她的脸强迫她看他。她已经恢复了血色。“你不必觉得难为情,我们每个人偶尔都会生病。” 她迷惑的望着他。 他微笑。“我也是会生病的凡人。”他走离开她。“我去找东西给你喝。” 她闭上眼睛一下再张开,手扶着头。 他举双手作投降状。“我保证不再给你喝香槟。”他退出盥洗室,关上门。 “她在哪里?” 李斯转头看婷琵。“里面。”他指指盥洗室的门。“我要去找东西给她喝。”他走向车厢一角的吧台,倒了一杯水,再把水杯交给婷琵。 婷琵敲敲盥洗室的门。“费丝,是我,婷琵,我可以进去吗?”她没有等费丝回答就打开门走进去。 费丝拥抱她阿姨寻求安慰。“噢!婷琵阿姨,我觉得我好像是个大傻瓜。” “没有的事,你只是太紧张。你当然会紧张,换成我也会紧张。” “可是我不曾紧张得呕吐。” “可能跟你昨晚喝太多香槟也有关系。每个人都难免会有不舒服的时候。”婷琵慈爱的帮费丝拂拂额上的湿发。 “他也是这么说。” “真的?”婷琵对李斯的印象立时好了几分。她把水杯递给费丝。“用水漱漱口,你会觉得好一点。” 费丝依言漱口。 婷琵想提醒费丝她接着得履行合约,做一些她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可是她又怕吓得费丝不舒服工王亲爱的,不要太紧张、给自己太多压力。她用她戴手套的手轻拍费丝的脸颊。 火车的汽笛响了。婷琵拥抱费丝。“我真希望能够陪你去,在你身边照顾你。”泪水流下她的脸颊。 李斯敲门。“火车再几分钟就要开了。” 婷琵放开费丝,开门走了出去。 费丝的目光越过李斯看到他背后,这才知觉她在哪里。她惊讶的打量车厢,发现它并非一般乘客的车厢,这是个有家具的私人车厢。她走进车厢,转动头用目光梭巡。“裘伊呢?”她想走向车门找她妹妹。 李斯挡住她的路。“别急,”他温柔的说。“她和大卫在外面。她想看马车上火车,他们马上就进来。” 他才说完车门就开了,裘伊冲进来,带着一脸的兴奋,她跑向费丝,可是李斯快一步挡住裘伊。 “裘伊,你妈妈不舒服,让她休息一下好吗?”他牵裘伊的手领她坐上沙发。“我们坐在这里,你一样可以看着她,对她讲你刚才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不过我想你得先跟婷琵姨婆说再见。” 裘伊跑向婷琵,抱婷琵的腰。婷琵低下身子亲裘伊的脸颊,裘伊也回亲婷琵。“你要去哪?”她问婷琵。 “回家呀!” “那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再见?” “因为你暂时不回家。” “我们要坐很久的火车。”李斯打岔。“你刚才不是告诉我你喜欢坐火车吗?” 裘伊点头,兴奋中又有些迟疑。“我和你坐火车。” 李斯模仿她点一下头,顿一下,再点一下头的样子。 “费丝也要坐火车吗?” “对了,小东西。你妈妈跟我们一起坐火车。”当他第一次听裘伊直接叫费丝名字而不叫妈妈,他立即喜欢上裘伊。虽然孩子直呼母亲的名字有些不寻常,尤其是在南方,不过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孩子可能因而会比较独立,不至于太黏着妈妈。 裘伊困惑的望着李斯,小脑袋里似乎出现问号。她张开嘴巴就要说话。 费丝屏住呼吸,以为谎言将被当场拆穿。 “再见,费丝。”婷琵大声的说。她很快的拥抱费丝,然后对裘伊说。“裘伊,你要做个乖孩子跟着费丝和乔登先生。记得我昨天晚上跟你讲过的话吗?”婷琵捏着一把冷汗,紧张的注视若裘伊。 裘伊的表情豁然开朗,她微笑道:“婷琵阿姨,我不会忘记你的话。” 费丝暗中吁出一口气。她们的秘密目前暂时是保住了,但能维持多久谁也料不到。她不敢奢求要一个天真的五岁女孩一整年的每个时刻都记住她们的秘密。 火车的汽笛再响,大卫在门口说:“汉弥顿小姐,我们该走了,火车马上就要开走。” “好,我知道。”婷琵转头对李斯说:“请你好好照顾她们。” “我会的。” “如果费丝又不舒服……” “我会照顾她。”李斯几乎是以丈夫的姿态说话。 “可是……”婷琵仍然不放心。 “我会自下一站打电报给你,让你知道她是不是好一点了。”电报可能比婷琵还早到瑞奇蒙,不过他至少该这么做来安慰婷琵。 婷琵凝视李斯。“我希望能得知一些消息。” “好。”李斯不忍拒绝她,但也不想和费丝的亲戚往来太密切。 “谢谢!再见。”她对费丝和裘伊送上飞吻,接着跟大卫下火车,站在月台上和他们捧别,泪水成行流下脸颊,目送火车开走。 费丝依依不舍的离开窗边,婷琵远得早就看不见了,火车站也被火车的黑烟遮蔽住。 她转身,发现车厢里只有她和李斯两人,立刻感到惊慌。“你把裘伊怎样了?” “我谋杀了她,在你和你阿姨挥手告别的时候,把她的小身子丢下车去。”他懒洋洋的叹气。“你以为我会把她怎么样?她想看她的房间。”他打开裘伊房间的门。 费丝走近他,从他身边溜进房间,裘伊坐在一张儿童床的中间。她已经把外套、手套和帽子都脱下,分别丢到从门口至床的地上。 裘伊抱着布娃娃,抬头看费丝。“费丝,你看,李斯说这是我在火车上的房间,我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呀!他还买了桌子、椅子和书还有玩具给我。” 裘伊灿烂的笑容是有传染性的,费丝不由得微笑。有一间属于她自己的房间竟然使裘伊这么高兴。战前,费丝把自己拥有一个房间视为理所当然;战后,她们的房子损毁大半,她们只能找尚堪居住的房间挤一挤。 她走到床边,坐下来,握住裘伊的一只小脚帮她脱鞋。脱完了鞋,她让裘伊穿着毛袜踩上床。“我们不能把漂亮的粉红色床单弄脏,对不对?” “对!我的房间好漂亮,是不是?费丝。” 费丝看看房间,房间不算大,可是衣橱、桌子、椅子、床、玩具、故事书,几乎应有尽有。她望向门口,和李斯的眼睛碰个正着。“这是我所看过最漂亮的房间。” “真的?”裘伊问。“比战争以前你的房间还漂亮吗?” “真的,比我以前的房间还漂亮。” 裘伊紧紧拥抱费丝。“噢!谢谢你,费丝。”她放开费丝跳下床,跑过去抱李斯的腿。“谢谢你,李斯。” 李斯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他的眼睛望着费丝。“不客气,小东西。” 费丝站起来,走向门口的男人。“我们是该谢谢你,李斯。” 他耸耸肩,似乎想耸掉她的感激。“她得有个她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以前是谁的房间?” “我的办公室。” 她张口欲言,不过他抢先说:“我在外面也一样可以工作。” 裘伊去玩玩具了,李斯关上门,让裘伊自己在房里玩玩具。 费丝第一次细看起居室。这是个大房间,地上铺着地毯,但不是一般的土耳其地毯,而是以亮丽的橘红为主色的特殊图案地毯。一张大办公桌和椅子占据起居室的一角。环着一个大铁炉摆了一张皮制的长沙发和两张有扶手的单人皮沙发。几张橡木矮桌上分别摆了灯、书籍和木雕的动物。墙上挂着大幅的画,画的是人烟稀少的西部风景。另一面墙别挂着一张西部的地图。 费丝走近去看一幅较小的铅笔素描。图中一块巨石高耸,比树还高,形状奇伟,似有神力。她从来没看过这么奇怪的画。 “白人叫它魔鬼塔。”李斯走到她身边。“苏族人叫它大灰熊的家,因为它的形状好像一只大灰熊要往上爬。” 费丝微笑。“我比较喜欢苏族人给它取的名字。你见过那块巨石吗?” 李斯点头。“它在保留区的东北角。” “威欧明?” “对。” “我们会住得离它很近吗?” “不。”他注意到她听到他的回答显然有点失望。“我们住在距奇邑尼五哩的地方,靠近保留区的东南角。”他轻触她肩膀。“你何不把外套和手套脱下来?我们得坐四、五天的火车,你可以尽量放轻松。” 他走到吧台,拿起一个水壶装水,然后走到炉前,把水壶放到炉子上。“等水烧开的时候,我带你看看我私人车厢的其他地方。” 费丝脱下外套和手套,很自然去摸下巴想解开帽子的系带,但讶异的发现她的帽子不在头上。 李斯莞尔。“我记得你的帽子搁在浴缸。”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脱下帽子。” “你当时忙着呕吐,是我帮你脱下来,你可以等下再去拿。”他接过她的外套挂在他的手臂上。“来吧!我带你去看我们的卧室。” “卧室?”她张大眼睛,仿佛不解其意。 他再莞尔。“是的,卧室,有床给我们睡觉的地方。” “我们……一起睡吗?”她呼吸困难。 “不然我们要怎么生孩子?”他一派轻松的说。 “可是……裘伊呢?”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合理借口。 “裘伊有她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李斯凝视她,有点困惑为什么一个结过婚、生过孩子有经验的女人,会对和男人共枕这档子事如此紧张?“她不和我们睡。你想我为什么要把我的办公室改成她的卧室?她需要她的隐私,我们需要我们的隐私。”他耐心的说,事实上他的耐心已快耗尽。他为了在她身上下种已经付了一万块,他急切的想捞回本。 他牵她的手,领她走到盥洗室隔壁的房间。 “这间就是。”他打开门。 费丝愕然抽气。 房间内最醒目的家具是一张用橡木雕刻的大床,床头板的形状像是个拱门,拱门之下刻着许多玫瑰。羽毛床垫比一般的床垫高,枕头大大的,两个并排,里面装的可能是鹅毛或鸭毛,床罩是浅绿色线夹着金丝线织成的。床脚板的样子与床头版类似,不过较小些。 那是费丝生平仅见最漂亮的一张床,看起来很温暖、很舒服、很诱人。一个国王在火车上的房间也不过如此吧!墙、地毯和床罩,全是一系列的金色交杂绿色细纹,华丽而不俗。床两边的橡木矮桌上各放着一盏铜灯。其中一个还摆个小书架,书架里站满了书。另一个摆着一瓶红色的玫瑰花,娇艳的花朵使房内充满了浪漫气息。 李斯走到橡木衣橱前,打开其中的一个门,把费丝的外套放进去。她曾穿过的酒红色晚礼服已经挂在衣橱里。他一定曾遣人把部分行李先送到车上。 “右边给你用,我用左边。” 她的目光停留在床上,所以她本来以为他说的左边右边是指床,当她移开视线才发现他指的是衣橱。 他的目光已随她望向床。“我们待会儿再决定谁睡哪一边。”他微笑着逗她,身体已因为想像和她一起躺上床而起了反应。 费丝不安的低头往门口走,但却撞上他的胸。 他的双臂立即圈住她的腰扶她站稳。 她的手碰着他的上臂,和他碰触到的地方,即使隔着衣服都感到灼热,甚至使全身都热起来。嘴巴好干,她用舌尖舔舔唇。 李斯受不了这种诱惑,他低下头去。 费丝心跳狂乱的仰视他,他的眼瞳变成好深的颜色,几乎不是巧克力色,而接近黑色。他的脸逐渐贴近她,他就要吻她了。她喘息着等待,可是他并没有碰她的唇,她失望的轻叹。但是当她感觉他吻她脖子,她又兴奋得起鸡皮疙瘩。他舔吻她耳朵,轻咬她耳垂,她没有力气站了,整个人瘫在他怀里。 李斯的双手托住她腋下,把她往上提,沉默的示意她搂他的脖子。可是她抬不起手臂,只能转头让他亲她另一边的耳垂。他的手往下探,大掌罩住她的乳房,拇指逗弄她敏感的乳蕾。 费丝就要融化了,他温热的舌头还沿着她的脖子舔吻到她胸上。他的手握起她另一边的乳房来轻捏。她的呼吸急促,几乎呻吟出声。 他弯下膝盖,把她整个人抱起来。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大床上,这一张他父母结婚时做的床,他曾在这张床上受孕,现在他也要他的儿子在这张床上受孕。他抱着费丝走向床。 “李斯?” 那个童稚的叫声使他差点把费丝摔到地上。他转身,放费丝到地上站。裘伊站在门口看他们,眼睛张得大大的,无言的发出感到奇怪的眼神。“水壶在叫了。” “什么?” 费丝轻声提醒李斯。“你放在炉子上的水沸腾了。” “喔,我也沸腾了。”他耳语。即使裘伊在场,他的身体也还不能立即降温。 费丝讪讪的拉拉她的衣服,把几绺发丝掠到耳后。她走向裘伊,牵裘伊的手。“我们去救水壶吧!”她再转头看李斯。“你来不来?” 李斯模糊的在嘴巴里嘟哝。他咬着牙诅咒她用词不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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