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就这种反应?对那个可怜女人的遭遇连问都不问?也没问你当时有多大危险?那些子弹很可能像打中她一样轻易地打中你。”史蒂文和琼莉坐在第十六大街家中壁炉前的地板上。他对巴尼·凯勒表现出的漠然感到震惊。
  “他是新闻节目的制片,”琼莉想替他进行辩解,“这种人所关心的只有收视率。”
  “从这一点上说,他们肯定是兑现了当初的承诺,是不是?”
  “我们今晚的播出你看了吗?”
  史蒂文点点头。“就像六十年代的老电影《爆炸》,录像带上有一支枪在草丛里,把它放大一千倍,你就看到——”
  “这一次,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只手,白人的手,看不出任何东西。”
  他的手指在她的胳膊上游走,停在她的手上,接着,他抓起她的手吻了吻。“这只手我能分辨。”
  “我想可能是个疯子干的。那边这种人很多,刺杀公众领袖的专利并不是美国独有。”
  “你可能是对的。”他向她身边挪了挪,把她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他唇上,轻轻地衔着。
  “孩子们——”
  “睡了。”
  “我们是不是该到——”
  “我们大胆点儿,我喜欢这儿的火。”
  “你正在点燃我心里的火。”
  “康尼的台词。”他充满热情地吻着她。“但很有效果。”
  火炉里的木柴变成了炽热的红炭,他们相拥着倒在地板上。
  史蒂文扯掉衬衣,一只胳膊撑在地上,用食指挑逗她,抚摸她的下巴和头发。他把嘴唇贴近并叼住她的耳垂,她轻轻地呻吟起来。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用胳膊撑着身体说:“我听说你要上《新闻周刊》的封面了。”
  “他们是这么说的。”
  “你和伊梅尔达倒在地上的那张照片?传遍世界各地的那一张?”
  “我想是的。”
  “上帝,你没事儿我很高兴。”
  “我在萨拉热窝的经历比这个还糟糕。”
  “但你没因为萨拉热窝的经历而上《新闻周刊》封面。”
  “我想克里斯做到了。”
  “你不害怕吗?”
  “这种事可能会发生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我们干的就是这一行,我不过是——现在我恨这个词——走运罢了。”
  他热情地吻着她。她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臀部,紧紧地抓住,轻轻地揉着,并把他拉向她。史蒂文头向后仰,盯着她温柔的绿眼睛。“噢……”
  “怎么啦?”
  “自然的举动,你喜欢这个,告诉我你喜欢这个。”
  “喜欢什么?”
  “出头露面,名气。”
  她承认了:“好吧,是有点儿。”
  他笑了,再一次亲吻她。“不过要当心些,当主持人没危险,但和伊梅尔达·马科斯漫步于马尼拉就有危险。我知道那就是你一直想做的事,但是我不想失去你。”
  “你不会的。”
  “我只想为你感到骄傲。”
  “你会的,我发誓。”
  “我已经很自豪了。”
  接着,她用脸贴近他坚硬的下巴,舔着它,感到他的胡茬儿扎着她柔软湿润的皮肤。他找到她的嘴唇,用自己的嘴唇把它们分开,把舌头伸进她的嘴。一种兴奋的感觉在她身体里涌动,她大口喘着粗气。刹那间,她觉得飘然失重,觉得身体里每一根神经都在荡漾,她就像一只从风中收回的风筝,被拽离自己的轨道,拽向这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觉得安全。
  在位于纽约新时代广场中心的第一新闻网总部大楼里、巴尼·凯勒、克莱顿·桑坦吉罗和詹姆斯·马丁·芬德利打开一瓶克莱顿的祖父大约六十年前从意大利带来的梅洛酒。克莱一直保存着它,留待庆贺“重大”事件。
  今晚他们制作了一个节目,准备在周五播出,和《20/20》节目进行竞争。他们很有信心,认为它会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在对面的美国广播公司大楼里,休·唐斯当天早晨就对罗恩·阿利奇说:“我们应当重振雄风,因为整个世界都要去看第一新闻网了。”
  这个节目是早就计划好了的《琼莉·帕特森报道……》专题的第一辑。
  节目有三个部分,其中的两个已经设计录制完毕,但又被抹掉了。
  全部时间都将用于有关马科斯夫人遇刺的报道。
  一个摄制组进行了补充拍摄——有伊梅尔达的朋友们的评论、警方的发言、伊梅尔达声称“属于她的”那个省里街上的景象。
  最有效果的是莱特省群众举行的一个二十四小时烛光守夜活动。
  人们痛哭流涕,对杀手咬牙切齿,激动地攥着拳头,担心这件事会吓得他们的埃维塔举起白旗。“或者举起鞋子。”芬德利忍不住说了一句,所有这一切使马科斯夫人再一次从困境步入坦途。
  然而这个节目的主角是琼莉,因为它不完全是一档新闻节目。它经过精心设计——即使没拍摄到几乎让伊梅尔达·马科斯险遭暗杀的镜头——来展示琼莉,而不是她的采访对象。
  琼莉表情冷峻,面对摄像机侃侃而谈。她把你吸引住了,让你感到你确实替那个在美国人眼里已经成了笑谈的伊梅尔达担心,让你感到你在诅咒远方那些飓风肆虐的岛屿上充满阴暗面的选举,以及那些穿着薄纱衬衣、靠榨取民脂民膏而变得越来越富的老马科斯之流。甚至在子弹射进伊梅尔达肩膀之前,琼莉就已经为她争得了一定的同情。
  琼莉使人们对这位有点可怜、迷茫、脆弱但充满内涵的人产生了恻隐之心。她把朱迪·加兰和玛莉莲·梦露所具有的、而在后者身上更为突出的脆弱性赋予了伊梅尔达·马科斯。她把伊梅尔达·马科斯描绘成一个能够自嘲、喜爱自己的孙儿孙女、在遭枪击后能战胜恐惧和危险而再次取得胜利的人。
  这又是一次东山再起,朱迪活了,啊,这是克莱的手笔,而且效果极佳。在节目结束,当琼莉说“琼莉·帕特森从马尼拉报道……”时,克莱甚至在晨雾蒙蒙的马尼拉远景移动画面上配了《飞越彩虹》乐曲的片断。
  正如所料想的,或者说所设计的那样,这个节目成为本周单个小时中收视率最高的节目。巴尼一夜之间取得了成功。这个时段的广告费涨了三倍。和《新闻周刊》的封面以及全世界每个传播媒体的巨大覆盖面加在一起,琼莉·帕特森确实成功了。
  明年夏天,克莱将因为制作和导演这个节目获得艾米奖;琼莉也会获得艾米奖,使巴尼的许诺和预言得以兑现。
  但在今晚的纽约,在饮用了美酒佳酿之后,第一新闻网的三个老板知道他们无法等那么长时间,势头已经开始了,他们已经启动。但是明天的重大报道将会属于杰夫·格林菲尔德或者泰德·科佩尔,也许周日的《接触新闻界》节目会发掘出什么。在这个被称为“新闻”的疯狂的竞争性游戏中,他们需要立于不败之地的力量。“我们需要——先生们,说白了就是——另一个伊梅尔达。”巴尼带着一种会意的热情说道。
  一个月之后,他们的愿望实现了。
  琼莉是被迫进行这次报道的,因为它太“软性”了。不过,巴尼和克莱觉得,继关于烟草行业冲击第三世界国家的大曝光、戴维·欣森因公众继瓦卢杰。环球航空公司800飞机失事之后呼吁安全的声浪中辞职——这是不是一种潮流?——而佩纳后的联邦航空管理局内部腐败依然盛行的报道之后,这次报道起到与之平衡的作用。她现在正在加利福尼亚的圣克拉拉参加一次奥林匹克训练中心扩建落成的开幕式。她正在采访一些风华正茂、充满希望、热情高涨的青少年运动员。随着采访的深入,她开始喜欢这项任务了。
  在采访了一个名叫莫莉·宾恩菲尔德的十七岁的跳水明星之后,琼莉把鞋踢掉,脱下牛仔裤,坐在巨大的奥林匹克游泳池边晃动着双腿,等着看莫莉进行最高难度的一次试跳。这个动作她才完成过三次。琼莉作了一些委婉的评论:穿着黑色泳衣、留着一头墨玉般黑发的莫莉,像一只高贵的黑天鹅;虽然她的动作优雅,却掩盖不了她缺乏技术上的准确性。
  然而,莫莉跑向跳板顶端时,突然滑倒,旋转着掉了下去——关于格雷格·卢卡尼兹头部意外撞击跳板的记忆浮现在她的脑海——像一门大地发射出的炮弹,斜着划过空中,完全失去了控制。重力使她的身体向下,现在她不像一只天鹅,而是像一只秤不及防被旋风裹住的小鸟——就像被旋风所聚集的全部力量抛出去一般,溅落在离水泥池边只有几英寸的水中。
  琼莉发现自己像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由于害怕而大口喘着粗气,两个管理员处于泳池的另一侧。摄制组就在琼莉身后,他们急忙投入抢拍。这里没有其他游泳的人,水里也没人。琼莉毫不犹豫,纵身跳入水中,用蛙泳姿势游过去。她发现这个女孩的重量比她想像的要轻。她把她拉到池边,这时上面的人把手伸了过来。
  人们把莫莉放在池边的地上,琼莉又钻入水中,恐惧心理一度消失,觉得这一切并没有发生。池水被鲜血染红,她想起了伊梅尔达。她浮出水面,被伸出的手抓住。她听见了放护车的鸣叫。突然,莫莉的眼睛正时着她。她还活着,虽然很震惊,但却还清醒。琼莉想表示一些安慰,抓住女孩痉挛的脚。她感觉到她脚掌上似乎有油,这些都被录了下来。
  女孩被急送医院后,琼莉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了管理员。检查跳板后发现,确实有人在跳板前端两英尺处抹了油,后经化验被确认为氢化烹调油。三天后,莫莉三年来的竞争对手的母亲被捕,并被控与此事有关。动机:消灭她女儿无法战胜的竞争对手。这是《啦啦队长母亲》的水上版。这是一个名利双收的作品,“本周电影”的放映权当即被抢购。
  “那么,谁来扮演你呢?”巴尼以开玩笑的口气问琼莉。她没有笑。
  “既然电影将在我们的电视网上播出,干吗不让我来扮演我自己呢?”她干巴巴地说。
  巴尼的眼睛一亮。“可以这样安排。”
  让琼莉感到不安的是,她知道他所说的不是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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