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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老先生朝伊芙鞠个躬,专注地审视地的脸庞,然后把她的手交给他的次子。 艾尔紧紧握住伊芙的手,聆听他父亲说话。 “你一直善待我的儿子,制止他做出任何冲动的行为,防止我们两家之间产生更多的悲剧。”他犹豫片刻,哀伤地低下头,附在她的耳边低语:“你也照顾我的孙女,祝她如你的亲生女儿。不要认为我会盲目得看不到你所做的一切。” 这项突如其来的造访令伊芙深感困惑,也略感恐惧,她尝试抽回她的手,但艾尔不肯放开她。这使她更加害怕,并转向仍然站在她身后的怡莎。恰莎脸上哀伤的神情告诉她她不会想听到接下来的消息,伊芙感觉她的内心开始崩溃。 “珍娜是我的孩子,”她设法回答。“我必须照顾她,不可能有其他做法。” “很好,这会使情况变得更加单纯。我希望不必由我来告诉你这些坏消息,但是,我显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希望你不会因此而憎恨我。” 伊芙望向艾尔,他的神情也极度严肃。她无法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她用力抽回地的手,勇敢地面对那两个男人。“请赶快说出你要说的话。我向你保证我不打算射杀任何人。” “我父亲刚从纽奥良回来,伊芙。”艾尔朝她伸出手,恳求她握住它。尼克已经在昨晚去世。任何人的努力都无法挽回他的生命。” 伊芙听到她自己的尖叫,但是,那个叫声似乎并不属于她。她甚至不知道她正摔向地板,直到有人把她抱向沙发。她听不见其他的话,只知道她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泪水像雨珠般倾泻向她的双颊。 在那之后,她好像进入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听得到其他人的声音,看得到他们在做什么,但是,不觉得他们的存在对她有任何意义,甚至不曾尝试去碰触他们。她不断寻找尼克,但找不到他。她应该能够感觉到他的灵魂,应该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她在尼克的房间里寻找,把脸埋进他的枕头里,但只找得到蓓珊的存在。 在这个死寂的地方,完全找不到他旺盛的生命力。 接下来的几天,伊芙听到其他人在讨论她的事。他们似乎都同意她不应该继续待在这座农庄上。她听到艾尔向地求婚,但不记得是不是答应了。每一个人似乎都认定她必须嫁给艾尔,而她也没有做出任何令他们失望的行为。她似乎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必须去告诉贝莉,其他人都不适合做这件事。她不知道迈可在哪里,或者在做什么。她不曾接到他的片语只字,只知道他应该很快会回来,但是这个“很快”已经超过一个星期,她无法再隐瞒贝莉了。仆人已经得知消息,而且都不知所措,甚至无从表达他们的哀伤。 伊芙让怡莎去向工头和奴隶宣尼克的死讯,她自己则负责告诉贝莉。其实——她根本不必说任何话,因为贝莉已经知道了。 “尼克死了,对不对?我感觉不到,但是我知道,我的脚断了,但眼睛没瞎。雷菲尔也死了,对不对?” 伊芙的泪水涌出,道出她破碎的心和梦。在此刻之前,她从来不曾承认尼克在她的、心中和灵魂中占据多么重要的地位,现在承认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为他哭泣,也为她自己,更为她腹中那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贝莉的声音突然传入她的脑海中。她抬起眼,凝视着尼克的妹妹,尝试停止那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们说那个西班牙人已经请求你嫁给他。你必须立刻那么做,给尼克的孩子一个姓氏和一个家。他接受珍娜,所以他们也应该接受他的孩子。你必须让他们善待尼克的孩子,好不好?”贝莉强迫伊芙迎接她的视线。 “不,不行,我不能做这种事。这里是尼克的家,他的孩子应该在这里成长。我不能那么做,贝莉。我不能离开他。我必须待在这里。” “傻瓜!”贝莉愤怒地坐直身躯。“那个巫婆会回来这里,宣一切都是她的。她很快会找到一个比雷菲尔更糟的男人来跟她分享这一切。她会视你和孩子有如尘土,其他的所有人也都一样。你会一无所有,没有权势,没有力量,什么都没有。我已经失去一切,但你不能步入我的后尘。你可以改变现况,可以变成另一个人。你必须站起来接受你的命运。答应我你会这么做,尼克一定不会希望你一无所有。” 在她的理性分析之下,伊芙只能点头同意。她甚至不知道她在同意什么,一切似乎都很合理。她相信房子会属于珍娜,但是,有没有房子似乎不再重要。其实,任何事都不再重要了。不过,贝莉已经强迫她了解她必须为腹中的孩子着想,也许她是对的,或许它可以改变现况。尼克的孩子有权利得到一个姓氏和一个家。在伊芙显然同意她的计划时,恰莎终于松了一口气。艾尔兴奋不已,急切地拥抱她,伊芙立刻变得僵硬。艾尔放开她,并向地道歉,伊芙哀伤地望着他,猜想她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伊芙走下楼梯,大厅里已经挤满不耐烦的宾客。在看到那些仰起的脸孔时,她的胃开始翻腾。它紧紧握住楼梯的扶栏,强迫她的脚再走下一阶。低沉的议论声从人群中传来,她看到杰瑞关怀的脸孔。他点个头,要他妹妹上去搀扶伊芙。 他们的邻居几乎都受邀来参加她的婚礼。他们好奇地望着她,在她犹豫不决时开始担心,使她的胃越来越不舒服。伊芙感觉所有人好像都瞪着她,她的头开始晕眩。 恰莎走进大厅,艾尔与他父亲跟随在她身后。她注视伊芙惨绿的脸庞,匆匆走上楼梯。 “艾尔,在她摔倒之前抱她下来!我们不能让安神父再等下去。”雷老先生在门口叫道,鼓励艾尔赶快穿过人群。 何太太愤怒地阻止那个狂妄的西班牙人时,杰瑞快步走上楼梯。伊芙握住杰瑞强壮的手臂,发现自己坐在楼梯上,何太太的声音传向她的耳朵。 “这个女孩显然生病了。你们不能强迫她在甚至无法站直身躯时完成这项婚礼。”她命令她的两个邻居挡住楼梯,然后跑上去,在伊芙身边坐下。 艾尔试图穿越障碍,但是,伊芙被团团包围住,他根本无法靠近她。 如果她不是感觉这么不舒服,一定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相当可笑。雷老先生用西班牙文大声咒骂,他们的几个法国邻居则用法文跟他对骂,大厅里笼罩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伊芙觉得,如果她的胃不是已经空无一物,她一定会当众呕吐,并乘机欣赏大家的反应。她希望尼克也能在这里目睹这一幕。 杰瑞和艾尔怒视着对方,恰莎在一旁催促他们赶快扶她下去,何太太则要求他们送她返回楼上的房间。贝莉出现在上方的走廊,伊芙听到楼下的人群发出惊呼声,但不敢抬起头,害怕她会开始歇斯底里地狂笑。她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但是,她不认为她能够自己站立起来。 伊芙此时才了解到自己在做什么。虽然她自己是一个勇敢而独立的女人,却再次准备把自己交给一个她并不爱的男人。她的第一次婚姻没有成功。这次当然也不会成功。她不能为了一个姓氏而出卖自己。 感觉她的胃不再翻腾,她的力量也逐渐返回,伊芙终于了解她还有其他的选择。尼克曾经教她不要害怕,要如何为她自己挺身而出。伊芙抬起头,凝视着那群邻居。她的决定或许会吓坏他们,但是,只有她有权利做这个决定。她可以安排她自己的未来,不需要他们的同情。再糟的情况她都碰过,它根本不需要艾尔和他父亲的协助。这项发现卸下她心头的重担,伊芙再次能够理性地观察发生在她四周的一切。 在杰瑞推开艾尔的手准备扶伊芙站起身时,门外有叫声传来。好几个客人冲向窗前,没有人注意到艾尔愤怒的反应。尖叫声从仆人的房间传来,更多的人冲向窗户和门口,现场一片混乱。 听到有人大叫“军队!”时,伊芙睁大眼睛。人潮开始涌向大门。她应该感到害怕,但是目睹那些绅士淑女争先恐后的模样,她却只感到好奇。连艾尔和杰瑞都站直身躯,伸长脖子望向门口。雷老先生挥舞他的拳头,大声叫着,但没有人理会他。 有些男人显然已经冲出去并拔出长剑或手枪,准备迎接敌人。伊芙开始格格笑起来。今天是她的婚礼,英军却选择这天来攻打他们。她无法想像比这更适合的不速之客。 她尝试压抑住她的笑声,害怕会流露出她突然放松的心情。艾尔忧心冲仲地看她一眼,但伊芙继续坐着,让何太太轻拍她的手安抚她。突然爆发的议论声提醒伊芙英军已经战败并撤退。那么,这些士兵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她想站起身,在她还来不及站起来之前,大门已经被推开,她只能坐在那里目睹那些陌生的男人排众而来,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落。 一个穿着皮衣、戴着款熊皮帽的年轻人走上前,长满雀斑的脸上浮现笑容。 伊芙相信她一定是发疯了,但平静地回视那个士兵。“你为什么来这里?”她理性地问道,其他人都无法置信地瞪着她。 那个士兵耸耸肩。“上尉命令我们守住这个地方,夫人。上尉的命令不容置疑。” “我认为我有权利质问上尉的命令。这里是我的家。他在哪里呢?”伊芙站起身,环顾四周寻找那个应该负责的人。这里是她的家,她感觉到信心开始渗入她的体内。没有人可以遗她离开这里,这里是尼克为她和珍娜挑选的家。他会要他的孩子在这里长大。她会竭尽一切力量保护她的孩子,伊芙坚决地板紧下颚。 艾尔冲向门口的那些闯入者时,杰瑞在她身后低咒。伊芙看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阳台上的男子已经放下他们的武器,跟外面的某个人交谈着。 伊芙已经准备为她的家奋战到底,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安神父缓缓走进大厅,脸上带着困惑的神情,雷老先生挥舞着拐杖狂乱地吼着,艾尔与杰瑞大声争执,然后,大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一列穿着制服的士兵由尼克带领着。 伊芙尖叫,尼克抬起头,他的神情严肃而坚定。伊芙握住楼梯的扶栏,无法置信地瞪着他。尼克或他的鬼魂继续凝视着她,但是,他也命令他的手下包围住大厅,并走向艾尔和他的父亲。 伊芙贪婪地凝视着他,说服自己相信这是真的,她并未发疯。这个陌生的尼克比她记忆中苍白许多,令她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在他走向前时,他的脚有点跛,他的手臂也有点奇怪,好像一动就会痛。不过,伊芙一看到他眼中闪亮的金色光芒时,立刻知道他真的活着,并恍惚地走向他,不敢相信那逐渐盈满她体内的喜悦。 “神父,我们现在可以举行仪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证人。”尼克抵达楼梯下方,握住伊芙的手臂,把她拉到他身边。在握住她的手之后,他几乎没再看她一眼,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向纷扰不安的人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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