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在小阳春的骄阳下,两百辆汽车制造商的一流作品陈列在东波多马克公园的绿地上,像戏院聚光灯下戏服上的金属片般闪闪发亮。
  一年一度的首都名车展为那些臣服于木质车身永恒魅力和精湛工艺的人以及那些迷恋老式汽车的狂热爱好者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但实际上这项展览原来的目的是要为在华盛顿市附近建立受虐儿童治疗中心筹募资金的。在展览开放的周末,5万多名狂热的老式汽车迷涌进了公园,欣喜地盯着那些很久以前就已经停产的车子。
  这里充满浓厚的怀旧气息。成群的人们在展区里漫步,赞赏着完美的设计和无可挑剔的细节处理,想像着那个年代的生活方式。那时候,富豪们通常会在工厂里订做底盘和引擎,然后根据自己的喜好装上成套的车身。年轻的参观者梦想有一天能拥有一辆奇异的轿车,而65岁以上的人们则回忆起他们年轻时看到这种车驶过城镇的情景。
  这些车按照年份、车型和来源地分类。每一类中最好的能得到奖杯,而第二名则得到奖章。“冠军车”的荣誉是人人向往的,许多富有主会花上几十万美元为他们所喜爱并引以为傲的车做最完美的保养,因此他们的汽车在各方面的状况都比刚出厂时要好得多。
  与其他衣着保守的车主相反,皮特穿着花俏的夏威夷运动衫、白色短裤和凉鞋,坐在一把老式帆布椅上。在他身后的是一辆泛着柔和光彩的深蓝色1936年产利箭牌轿车(PierceArrowbeHine),后面拖了一节漆成同样颜色的1936年利箭牌旅行拖车。
  除了回答参观者所提出的有关轿车和拖车的问题之外,他一有空就埋头读一本厚厚的科特斯海航行手册,并不时在一本有蓝色横格的黄色记事本上草草记着笔记。在手册中所列出来的或是有图示的岛屿中,没有一个符合耶格尔在德雷克绳结中发现的描述,它们全都没有边缘陡峭的整块突起岩石,只有几个岛有陡峭的岸壁。有一些岛虽然陡立在海面之上,但它们的形状并不像中国草帽或是墨西哥帽,而是水平地形成一座方山。
  乔迪诺穿着宽松的卡其市衬衫,衣摆垂到膝盖,外面又套了一件有着阿尔卡利·萨姆龙舌兰酒广告图样的T恤,穿过人群朝皮特的利箭车走来。洛伦走在他的身旁,她身穿青绿色的连身裤,看上去非常醒目。她拎着一个野餐篮,乔迪诺则在肩膀上扛着冰盒。
  “我希望你觉得饿了,”洛伦愉快地对皮特说,“我们几乎把半个熟食店都买回来了。”
  “她的意思是,”乔迪诺把冰盒放在草地上,喘着气说,“我们运来的食物足够让一群伐木工人吃个饱。”
  皮特从椅子上跳起来,盯着乔迪诺T恤上印着的一句话。“关于阿尔卡利·萨姆龙舌兰酒,他们讲了些什么?”
  “如果你还睁着眼睛的话,”乔迪诺背书似地说,“你喝的就不是阿尔卡利·萨姆的酒。”
  皮特大笑起来,指著有62年历史的拖车那敞开的门。“我们为什么不进到我这个活动宫殿里去躲躲太阳?”
  乔迪诺搬起冰盒,然后将它扛进去放在厨房工作台上。洛伦跟了进去,把野餐篮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某个小隔间内一张可以展开成床铺的桌子上。“就经济大恐慌时期所制造的东西而言,”她边说边打量着原木装潢的内部和装有铅条玻璃的食品柜,“这车看起来已很现代化了,真是让人吃惊。”
  “利箭车总是走在时代的前面。”皮特解释说。“他们为了弥补轿车销售量的不断下降,因此生产了拖车。但两年后他们就放弃了。经济大恐慌毁了他们。他们生产过三种型号:一种比这车长些,另一种则短些。我除了改装过炉子和冰箱之外,其余的都仍保持原状。”
  “我这儿有可乐娜啤酒、考斯啤酒和乔林酒,”乔迪诺说,“说你要哪一种吧。”
  “乔林是什么啤酒?”洛伦问。
  “特干多曼尼乔林(Domaine Cheurlin Extra Dry)是一种香槟的牌子。我是在小象山买的。”
  “是哪里产的香槟?”
  “新墨西哥,”皮特回答说,“是一种上好的发泡香槟酒。艾尔和我乘着独木舟顺里奥格兰德河而下时闯到酿酒厂里去了。”
  “太好了。”洛伦微笑着举起一个高脚杯,杯脚像根笛子一样。“倒满吧!”
  皮特笑着朝酒杯点点头。“你不老实。你是有备而来的。”
  “我和你们一起待了那么长的时间,足够发现你们都很重视的那个秘密了。”她又拿了个酒杯,递给他。“无所畏惧、敢于探查阴暗水底的勇士宁愿喝香摈却不敢喝啤酒。”
  “我都喝。”皮特反驳说。
  “要是她告诉了当地酒馆里的那些小子,”乔迪诺严肃地说,“你会被轰出城的。”
  “我得付多大的代价呢?”皮特问,他已经屈服于她。
  洛伦向他抛去一个极为性感的媚眼。“我们今夜再谈这件小事吧。”
  乔迪诺冲着翻开的科特斯海航行手册点点头。“找到类似的地方了吗?”
  “海湾内以及周围有100多个海拔至少50米的海岛,我把范围缩小了,有两个很可能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另外还有4个也有可能。其余的在地理特征方面都不符合。”
  “都在北部吗?”皮特点点头。“纬度在28度以下的我根本不考虑。”
  “我能看看你们要搜索的区域吗?”洛伦问,手里忙着在桌上摆好食物。
  皮特走到一个壁橱前,抽出一个长纸卷,把它在工作台上展开来。“这是一张放大了的海湾图。我把跟耶格尔翻译的绳结语所描述的最接近的那些岛都圈出来了。”
  洛伦和乔迪诺放下酒杯,仔细看着地图。这是从地球物理轨道卫星上拍的照片,它显示出科特斯海北部详尽得令人惊叹的细节。皮特递给洛伦一把大型放大镜。
  “这清晰度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洛伦说,透过放大镜仔细看着那些小岛。
  “能看到一块好像不是天然岩石的东西吗?”乔迪诺问。
  “这张图虽放大得很好,但还没好到那种程度。”皮特回答道。
  洛伦反复看着皮特所团出的那些岛。而后她抬起头看着他。“我想你们是要对那些最有可能的地方进行一次空中观察了?”
  “下个步骤是逐步排除那些特征不符合的地方。”
  “用飞机?”
  “直升机。”
  “在我看来,用直升机来巡察,这范围未免太大了些,”洛伦说,“用什么作起飞基地呢?”
  “一艘旧渡轮。”
  “渡轮?”洛伦吃惊地说。
  “实际上是一艘载客运货两用轮。1957年以前它行驶旧金山湾内,后来被卖给墨西哥人,用来行驶于瓜伊马斯到圣塔罗萨莉亚之间,直到1962年为止。鲁迪·格恩用一首歌就把它租了下来。”
  “1962年?”洛伦轻声地说,摇了摇头。“已经过了36年。现在要不是一艘无主的弃船,就是该放进博物馆了。”
  “鲁迪说它仍然被当作工作船使用,”皮特说,“船上的预层甲板大得足以容纳直升机。他向我保证这艘船能当很好的平台使用,以供进行侦察飞行。”
  “天一黑我们就结束搜寻工作,”乔迪诺接着解释,“然后连夜航行,到德克搜寻表上的下一个岛区去。这个办法能为我们节省相当多的飞行时间。”
  洛伦把一个盘子和银制餐具递给皮特。“听起来你们好像能控制一切了。要是发现了像是藏宝地点的地方,你们怎么办呢?”
  “先研究海岛的地形,然后就得为发掘的工作费一下心思了。”皮特答道。
  “筵席摆好了,请用吧。”洛伦说。
  乔迪诺一点都没有浪费时间,马上开始卷起一个内容丰富的三明治。“你布置得真漂亮,女士。”
  “小虫子总是会聚集在热炉子上,”洛伦笑道。“许可证怎么办呢?没得到政府方面的允许你们不能在墨西哥到处挖宝。”
  皮特往发酵面包上放上一块厚厚的乳酪。“桑德克上将认为最好是再等一等。我们不想让此行的目的被大肆宣扬。要是传出去说,我们掌握了历史上最大一笔财富的线索,那数以千计的寻宝人就会像蝗虫一样扑向我们。墨西哥的官员们为了使他们自己的政府占有这批财宝,也会不顾一切地把我们驱逐出境。而国会则会因海洋局把纳税人的钱花在出国寻宝上而横加责难。所以悄悄地进行比较好。”
  “我们有一半的把握能找到,不能半途而废。”乔迪诺非比寻常的严肃起来。
  洛伦一言不发地往自己的盘里舀了一勺番茄沙拉,然后才开口说:“你们为什么不找个担保人呢?要是当地的墨西哥官员怀疑起来,开始问这问那的怎么办?”
  皮特看着她。“你是说公共关系专家?”
  “不!一个真正持有证件的美国国会议员。”
  皮特直直盯着那双富含感情的紫罗兰色眼睛。“你?”
  “为什么不行?国会发言人提议下星期休会。我的助理会替我掩饰的。我很高兴能离开华盛顿几天,看看墨西哥。”
  “坦白地说,”乔迪诺说,“我认为这才是主要的。”他对洛伦挤了挤眼睛,咧嘴一笑,“有你在德克身边,他会容易相处些。”
  皮特伸出胳膊搂住洛伦。“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你跟我们一起在外国领土上寻宝的这件事泄露出去的话,流言将会毁了你的政治生涯。”
  洛伦面不改色地隔着桌子盯着他。“于是投票人就会把我扔到大街上去,那么我就别无选择,只好嫁给你了。”
  “这可比听总统演说还要糟糕,”乔迪诺说,“但也是个好主意。”
  “不知怎么,我想像不出我们会一起走上华盛顿教堂的走廊,”皮特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在乔治城的一座红砖房里建立一个家。”
  洛伦期待的并不是这样的回答,但她知道皮特并不是普通的男人。她回忆起近10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情景,那是在一个已被遗忘的前环保署长所举办的一个草地舞会上。他对她产生了一种不可言喻的魅力,使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跟电影明星相比,他长得并不帅,但他身上有一种老成持重的男性气质,这种气质唤起了她的欲望,这是她与别的男人打交道时所从未经历过的。作为一个女议员,她认识很多有钱有势的男人,其中有好几个都长得十分潇洒帅气。但这个男人以冒险家闻名却安之若素,一点也不在乎权力或名誉。这真是太棒了,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10年来他们时聚时散,并没有什么约束。他认识别的女人,而她也认识别的男人,但他们的关系却始终没有改变过。结婚的想法似乎十分遥远,因为两个人都、已经跟工作结婚了。然而,时间使他们的关系越来越成熟,而且,身为一个女人,洛伦很清楚,如果她想要有孩子的话,她的生理时钟为她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一定要那样。”最后她说。
  他察觉到了她的感情。“不,”他深情地说,“我们可以来点大规模的突破。”
  她奇怪地看看他。“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一种平静的神态使他的绿眼睛显得更深邃了。“就当我只是对将来的事情提个建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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